萧谅看着他,说道:“有你陪本王一起去,又怕什么。不过你刚才着实做得太过,平日怎不见你如此张狂,欺凌弱小?”
云昭问道:“在殿下眼中,他是弱小吗?”
萧谅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的武功比不上你,你不能恃强凌弱。”
云昭说道:“好好好,卑职遵命。不过我看着此人就来气,恨不得打他一顿。”
萧谅奇道:“你刚才不是已经把他悬在房梁上好一阵子了吗?怎么还不解气?他其实点我穴道也是无心之过,甚至可以说刚好让我的毒患提前出现并非坏事,若是解了百枯草,也算因祸得福。你不要再念念不忘,与他作对。”
云昭说道:“不是,我只是单纯看他就想揍一顿,并非只是因为殿下。”
萧谅问道:“这是何道理?”
云昭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大约就如狗儿就爱欺负小猫一样,天生的对头吧。”
萧谅听了,说道:“不对吧。记得我小时候养了一只大狗,老被三哥养的那只锦猫欺负。”他说道这里,便想起萧诫来,心中不免又难过起17 来。
云昭察言观色,见他这番神情,便问道:“是不是想起你的三皇兄魏王了?”
萧谅问道:“你怎么知道?”
云昭说道:“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现在你身中百枯草,着实不易忧思。”
萧谅点头说道:“本王知道了。你放心,那时候母妃和皇兄一下子都没了,本王也挺过来,现在更会保重。”
云昭听得心酸,便说道:“我自小被猎户收养,师父性情古怪,管教得严。有时候因为没练好拳法,没记住招式,就要挨饿受罚。有一次,昏倒在雪地一天一夜,师父才出来找我。那时候多想有个亲人在身边呢,比起我来,你已经幸运了,好歹你那几个皇兄还是很疼你的。”
萧谅看他说得云淡风轻,知道事情绝非如此轻易,便感叹道:“你也算是身世可怜。”
云昭不想继续再说,便问道:“方才那裴尚刚被我悬在房梁时,他说了一句殿下是他师父的心肝宝贝。此话何解?您认识他的师父?若是如此,他当日在黎州怎会对您动手?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客栈里走出的老人家?”
萧谅唯恐他提及章怀民,连忙打断道:“好了,此事你不必说了。反正有他这话,也知道他决计不至加害本王。”
章怀民的身份还是一个秘密,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尤其在云昭身份可疑,还不能全盘信任的时候。不过那天他说要去寻找解救之法后,便断了联络,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过了几日,萧谅果然和云昭一同前往裴府,只不过等到去了之后,他才知道,这次来的不只是王孙公子,还有诸多朝臣的闺阁千金。
云昭笑道:“哎呦,这只怕不只是赏花,还要选人啊。”
萧谅捅了捅他,问道:“选什么人啊?”
裴尚迎面走来,说道:“其实今天是舍妹的生辰,恰逢园中月桂开得茂盛,便将诸位皇子大臣一并请来,凑凑热闹。”
云昭说道:“哎呦,我懂,这个往粗里说,和抛绣球差不多吧。”
萧谅瞪他道:“住口。怎可将裴家小姐与市井之流相比?”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季澜的声音,便回过头去,却见他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富贵华丽,长身玉立,不由得心中突突直跳。
第64章 第 64 章
季澜跟贺旭兄妹刚进裴府,便看到萧谅正和裴尚说话,便也上前打了声招呼。萧谅见他客气有礼,全然不如在黎州时熟络亲切,心中颇有些不悦。不过在外人面前,他和季澜确实并无太大交情,不过是父皇为他教授武艺的臣子罢了。
裴尚上前道:“在下裴尚,想必这位就是季澜季公子了。”
季澜回礼道:“裴公子客气了,今日前来,多有叨扰。当日在黎州未能一晤,如今一见,公子果然风流倜傥,潇洒大方。”
这话自然在讽刺他当街点萧谅穴道之事,不过口气颇有些愤愤然,全然不似他一惯的温和谦逊,听得云昭暗笑。萧谅很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为自己之事,记挂至此。
裴尚勉强一笑,说道:“客气客气。不过真没想到,我一个小举动,居然闯出如此大祸,还好秦王殿下无碍,否则当真罪过了。”
他似乎颇为惊奇,为这点穴一事,竟惹出这么多的仇家。刚才越王入府,便有些冷冷的,听闻他与秦王关系甚好,定然也是为此之故。师父更是日夜担忧,若是这秦王有个闪失,这群人岂非要联手与他作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冒出冷汗来。
他瞥了一眼云昭,见他一直在注意萧谅的一举一动,心中更是无奈。早知如此,那日就不出这馊主意了。
贺元香随着兄长前来,听到他们的话,便道:“不过是点个穴道,解开便是,怎么好像说得将秦王殿下重伤一般?就算是千金之体,也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
贺旭斥道:“四妹休得胡言。”
季澜说道:“四妹妹有所不知,秦王殿下自从体弱,现今能够习武,与常人一样骑马,颇为不易。裴公子的穴道,刚好惹出他的旧疾,如不能痊愈,此事着实非同小可。”
萧谅当年中毒一事,不曾宣扬,只称痼疾。现在他们都知道是柳宸妃动的手脚,更加不敢明说。要知道并无实证在手,指责宸妃谋害皇子,只会被认为是在污蔑陷害。这裴府与柳国舅交好,对于萧谅来说,也算是龙潭虎穴。
章怀民与萧谅的关系,还有他与裴尚的师徒之情,众人皆不知晓,故而对裴尚的敌意更深。
贺元香早前在马场看到萧谅不济,认定他身为皇子,从小养尊处优之故,没想到是小小年纪身染痼疾,心中不免起了怜惜之心。她连忙向萧谅行礼赔罪,说道:“臣女无状,还望殿下恕罪。”
萧谅见她一脸愧疚的样子,便道:“不知者无罪,本王确实天生体弱,你说得没错。”
裴尚见有些尴尬,连忙说道:“来人,带贺四小姐去南苑与各府千金相聚。秦王殿下,季公子,我们现在往云裳阁走,越王和梁王都在那边。”
萧谅听得萧谦和萧云详都在,高兴得点头应允,自从回到京都,便没见过这二人。萧谦回府后,闭门谢客。萧谅深知他是为父皇给萧诀赐婚一事,便也不敢常去打扰,怕他烦心。
一行人走到云裳阁,却见萧谦坐在一边,不见萧云详的踪影。其他的世家公子,都在别苑。
裴尚问下人:“梁王呢?”
下人说道:“回公子,梁王去院中赏花,不让我等跟随。”
裴尚说道:“秦王殿下,您和各位请稍坐,我先出去迎客。”
萧谅见其他公子不与萧谦一处,心中讶异,不知是他们有意如此,还是因为裴家本就如此安排。不过这样最好,萧谦和萧云详都是喜欢与人应酬敷衍之人。
萧谦见萧谅进门,便笑道:“小七,你来了?身体如何?皇兄送你府上的药材,可有服用?”
萧谅坐在他的身边,说道:“大哥,说起这事,我倒要问你。我差人送药给你,怎么你反而送了更多过来?”
萧谦说道:“皇兄无碍,身上的病症也解了。你素来体弱,那些都是宫里的珍稀补品,要多服用,大有好处。”
萧谅吐了吐舌,凑到他耳边道:“那些个东西,是不是五哥偷偷从宫里送你府上的?”
萧谦轻轻地揪他耳朵道:“你只管服用便是,何必管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萧谅歪头说道:“大哥所言甚是,小七自当遵从。”
自从萧诀告诉他,小时候萧谦为了去看他,多受季淑妃刁难,萧谅心中越发敬爱萧谦。这次萧谦一路风尘,回到越王府,素来疼爱他的父皇却不曾召见,赏赐给□□的药也远比给越王府的多。一时之间,都有人传越王不受萧奕疼爱,越发轻视他。现在齐王封了太子,百官看季淑妃的眼色,更是与越王疏远。
萧谅心中感叹,虽然五哥对大哥情深义重,但也出不了宫门,以后日子久了,登基为帝。所谓君心难测,难道大哥便从此一生孤寡吗?
萧谦见他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便道:“好了,莫在皇兄面前打鬼主意。今日前来,是得父皇口谕,想来他是希望我看上谁家千金,好为续弦。”
萧谅这才明白,一向深居简出的萧谦会答应来裴府的缘由。这样看来,今天只怕不只是裴家千金选婿的日子,各家公子还能挑挑未来媳妇。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季澜近日在府中也为亲事烦恼。季澜今日来此,莫非是要选得一个闺阁佳丽,回去方好下聘?
一念至此,他便抬头看了季澜一眼。季澜正站在稍远处,和云昭聊天,见萧谅忽然看过来,便有些不解的回看过去。萧谅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暗骂道:好好的,为什么这么紧张,都是这季澜招的。只是以前从未如此,现在怎会这般?
季澜正拉着云昭仔细盘问道:“这几日秦王身体如何?百枯草的毒可有发作?你们怎么也来这里?”
云昭说道:“既然关心,为何不亲自来府上,倒在这里问我。不知是谁家千金,迷住了你?不对,你今日都来了这里,只怕也是寻花问柳来了。”
季澜笑道:“我倒是在寻花,却不曾问柳。今日刚接手临花和折花,忙得晕头转向,也是为了寻找秦信师兄的下落,师兄何必出口带刺?”
云昭道:“你果然接手了,不过你是真心实意为秦王寻找玉蔻丹吗?他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关心?”
季澜道:“那师兄也与秦王非亲非故,何况你的师父与他还有大仇,你又是为何?”
云昭摊了摊手,道:“好了,我们扯平了。你快说说情况吧,究竟查得怎么样了。”
季澜道:“师兄你还没回我的话。”
云昭道:“秦王他倒是很好,就是某个病症害得越发厉害。”
季澜道:“难道添了新病?”
云昭道:“不是新病,是心病。”
季澜道:“师兄,你莫开玩笑。罢了,我这边查得秦师兄离了黎州,便直奔京城而来。”
云昭道:“什么?那小子在京城?”
季澜道:“他进京后,便没了踪影,不知何故!”
云昭问:“怎么回事?”
季澜道:“目前还在查,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云昭道:“你可快点,秦王现在的情况,不能拖太久。”
季澜道:“之前没有发作,不是一直无碍吗?怎么现在会如此棘手?”
云昭道:“这个问题要问你啊。”
季澜说道:“此话从何说起?”
云昭道:“唉,我老实告诉你,这个毒不可动情,偏巧秦王现在害了相思病,你说呢?”
季澜再迟钝,也终究明白了,低头道:“他……今日来裴府,是看上了谁家姑娘?”
云昭听到这话,只想捶他,骂道:“你这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同人写在LOF是因为那边大本营,发在那边以后又纠结了,想来想去,还是你知我知就好,熊仔是大天使,格外优待~~~
熊仔考试回来了,么么哒
第65章 第 65 章
季澜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如何回嘴。这边萧谅见他回眸,面红耳赤的,连忙转过身,继续拉着萧谦胡侃一通。
萧谅问道:“大哥,刚才六哥也在这里吗?”
萧谦道:“对,不过他想去赏花,就先行出去了。”
萧谅道:“你好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院子里找找他吧。”
萧谅随即告辞,便前往园中去寻萧云详。自从上次受到他的那副画像,心中便有无数疑问想找他当面问清。不过他每次去梁王府,萧云详都不做表示,只称还未能弄个清楚,日后再说。
他此番离京这么久,好容易回来,不管那玉蔻丹到底能不能到手,这画像之谜,却是定要弄个明白。
季澜和云昭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生怕裴家有什么机关暗算。萧谅拐了好几个处,终究在源自偏门处的空地上,见着萧云详蹲在地上。
他拿了一根树枝,就这沙土画着什么。萧谅知道他生□□画,便也不敢打断,否则会惹他不快。等了一会儿,有个穿着红色衣服,看起来大约九岁小姑娘在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
那小姑娘见萧云详不理,便手捧许多砂石撒向他,弄了他满头满脸,颇为狼狈。萧谅正要上前,却见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冲了过来,抬脚就踢那小姑娘。小姑娘一时不防,被她踢倒在地,便连忙又扯小女孩的衣服。小女孩顿时哭了起来,慌张后退。
萧云详见状便将小女孩抱起,连连劝慰。摔倒在地的小姑娘自己站起后,哭着跑了出去。
季澜看到如此情景,便道:“殿下,你不上前吗?”
萧谅说道:“本王倒是很好奇,谁家小姑娘如此刁蛮,敢往六哥身上撒沙子。”
他的话音刚落,却见有个及笄之年的女子,领着方才那个九岁的小姑娘过来,问道:“这位公子,刚才舍妹年幼无知,还望您见谅。”
那小姑娘凶巴巴道:“姐姐,我哪里做错了,是他不肯画芍药,偏画月桂。他怀里那个女娃娃,还踢我呢!”
女子道:“芸妹休要胡闹,这位公子满头沙子,而你衣袖上也有不少沙土,定是你用沙子撒他。这位小妹妹见了,维护兄长,故而才会出手踢你。她是女娃娃,你也是,你还不如人家懂事!”
小姑娘生气道:“哼,姐姐你定是见他长得好看,就想他做我姐夫了!”
女子脸红道:“你再胡言,看我回府向母亲禀告,有你好看。”
小姑娘气得跺脚,说道:“哼,早知如此,我就该找三哥来,他一定会为我出气。”
她说完便跑开了,也不理女子连连呼喊。那女子无奈,看萧云详对他们视若无睹,只是抱着小女孩一直在轻轻拍肩。那小女孩此时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是不出一声,正在帮他拍去发间的沙子。
女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沙画,说道:“公子虽然在沙中作画,但造诣甚高,实在非常人能及。不知公子贵姓,今日之事,是舍妹失礼,改日定当亲自上门赔罪。”
萧云详笑着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女孩,满是温柔,道:“无事,小心沙子入眼。”
女子见她对自己视若无睹,也不生气,道:“这画颇得王扶先生的风骨,若是绘在绢帛之上,只怕价值千金。”
萧云详道:“你懂画?”
女子道:“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不敢在公子面前献丑。”
萧云详道:“你画一幅,若是不错,可免一死。”
女子大惊道:“你……你是何人?竟敢说出这等话来?”
他话音刚落,却见有一黄杉公子,牵着刚才的小女孩前来,说道:“是谁欺负我家芸妹。”
萧谅生怕萧云详不善言辞,会吃暗亏,尤其此人还认不出他的身份,便连忙走了出来。他说道:“六皇兄,你怎么在这里?我可找了你大半天呢!”
那女子和黄杉公子听得他称他为皇兄,心中顿时想起,梁王萧云详,精通书画,天下闻名,而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莫非是永世公主?
两人吓出一身冷汗,当即跪下,说道:“臣不知皇子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萧云详仍道:“你画不画?”
两人连忙看向萧谅,一脸求助。萧谅心中知晓,刚才那小姑娘如此刁蛮,着实不该。以萧云详的性子,倒也不至于与小姑娘计较,只怕他生气的缘故是那姑娘惹哭了永世公主。
永世公主乃柳宸妃所生,是父皇唯一的女儿,故而皇宫之中人人宠爱非常。尤其是萧云详,一向对这个妹妹宠得无法无天,为此杖杀过不少宫人。
在萧云详怀里的永世公主看到萧谅,连忙伸手说道:“七哥哥,抱抱!”
永世公主只喊萧云详和萧谅哥哥,对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喊皇兄,自小如此,倒是显得格外亲昵。自从杨惠妃去世,发生的事情太多,萧谅没有时间去未央宫看她,倒是有许久未见。
萧谅便从萧云详手中接过永世公主,心知他已然动气,便也不敢再劝。他若劝,这兄妹三人定然必死无疑。
萧谅说道:“这位姑娘,你还是作画吧。”
那女子无奈,便令人传了笔墨,在院中石桌上画了起来。此事早已惊动众人,裴尚连忙赶来,听到下人说明缘由,也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