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我不会信的。”
“秦信,这杯酒你饮下便要魂归黄泉,朕何必骗你?若是不信,待你去了阴曹地府,好好问问你那素有贤明的亲爹,看朕有没有污蔑他。”
萧奕说着,便离开了监牢,只吩咐众人摆上一壶毒酒在他面前。
秦信回想往事,被净空收养,跟着察天四处流浪,而后在江上遇到沈灵姣,再是刺杀萧谦,到得知身世以后,听从莫萱的谋夺,害苦了赵王。桩桩件件,到最后,他忽然想念那个夜晚,顾青墨举剑再前,却不忍心,只是蹲在地上哭泣。他那时愧疚难当,也跟着蹲下来,与她一起哭。只不知为何那天的月亮那么美,他和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变成了似水柔情。
他笑着,举杯饮下毒酒,心中叹道:“小鲸鱼,师兄害苦你了,望你好好待青墨和孩子。下辈子,师兄定当为你做牛做马,回报你的大恩。”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三从杭州回到老家,本来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没想到把汤药换了膏方,即刻就不行了。昨天码字到一半,就撑不住了。到夜里,总想着这文的剧情,越想越是错乱,不知后续如何,恐怕当真要写到四十万才会完结。祝平安夜一切平安!
第117章 第 117 章
萧奕并没有转道去看季澜,只是吩咐众人将他释放回府,随后便自顾自去了萧诚的府上。
赵王府建立之初,也是他费心挑选过方位的,本以为让萧诚多去南疆边疆,跟着顾昭立些军功,那日后想入住东宫也不至那么困难。谁想到这反而使得他顾不上与朝臣的往来,到最后竟略略输给萧诀,使得二子势均力敌。那时候他想的是让这两个皇子相互做对方的磨刀石,历练着走向帝王之路。可惜事与愿违,如今他们都被挤出夺嫡之争。
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小宠爱的萧诚,在院子中一次次想要挥刀,却每每走不过三招就会脱力。萧奕的心中莫名的心酸,要说起来,当年他与嘉元皇后也算是夫妻情深。她临死之前,苦苦哀求一定要好好护着孩子长大,不要落入他人算计。他却狠下心来,把萧诚放到柳宸妃那里抚养,是有意想要磨砺这个孩子,教育他皇位本就是来之不易的。没想到萧诚剑走偏锋,算计错方向,如今竟是一败涂地。
萧奕缓缓的走上前,便见奶妈正抱着皇孙在旁,便也不许她们行礼,只接了孩子细看。虽然不过是百日大的孩子,却也不哭闹,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像极了萧诚小时候。
萧诚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走上前来,向他施礼。
“父皇,您的头发……”
“无妨,朕不过老得快了些。”
萧奕的回答言简意赅,显是不想再说,只是抱着皇孙走向大厅去了。萧诚跟在后面,心中满腹疑狐,却也不敢再问。
“顾青墨是在你府上吧?听说自从皇孙出生以后,她便常住在此,替你照顾孩子?”
“是。她身体不适,故而儿臣不好叫她迎接父皇,还望……”
萧诚的话音未落,却见顾青墨由人搀扶,正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着萧奕,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跪在他的前面,手持一封血书。
“陛下,臣女有要事禀报,望您听完之后再行定夺。”
“赐坐吧,朕今日前来,本也是有事问你。既然你有话要说,不过朕先听你的一番言论,兴许就不必再问其他。”
萧诚看出情况不对,当下也无法劝阻,只好静立在旁。太监早已将顾青墨的血书呈上,萧奕的表情越看越是凝重。
“这是你的悔罪书?真没想到,顾将军有这么一个女儿,朕有这么一位皇子。你且把事情从头说一遍吧,好让赵王也听个明白。”
“臣女与梁王自小熟识,也曾倾心,无奈父亲将臣女许配给高家,未过门便守了寡。”
萧奕点了点头,他深知萧云详也算是夺嫡的威胁,顾昭个性耿直,定然不愿女儿嫁给萧诚的对手。否则两个女儿为了各自夫婿相争,不知他要如何立足。不过他真没想到,萧云详和顾青墨还有这段纠葛。
“你血书中说,曾经在娇奴一案中出手相助,这是何意?”众人皆知,当初赵王萧诚牵扯进娇奴一案,被指利用宫女陷害陈王萧诤,最有利的证据就是那两封赵王的亲笔书信。要说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发生在宫中,与一直在宫外的顾青墨毫无关系。
“臣女自小与梁王熟识,陛下难道就没想过,他自小书画双绝,要想模仿赵王笔迹,岂非易如反掌?而您悬榜找到的王俊卿,不过是一个替死鬼。”
“赵王是你姐夫,你明知事情缘由,竟坐视他被人陷害而不出手相助?”
“陛下容禀。娇奴案事发之初,臣女并没有联想到梁王身上,是有一天,他托人写信,要我埋伏在一处,寄杀招在琴上,取一人性命。臣女被他苦求不过,便应了下来,谁料想此人正是雕刻师石缃。那时臣女才明白,赵王深陷娇奴一案,是梁王的计谋。”
萧奕回想那日下人回报,说石缃走到路上,忽然闻得一阵琴声,便自杀身亡。想来是他们站得远,故而不曾发现顾青墨的杀招。这样想来,只怕大理寺卿孟广宾也是萧云详的人。他真没想到,自小患了失语症的萧云详竟能算计至此,从前倒是小瞧了。
“你犯的也不是大过,何必写下血书这么严重?”
“臣女当初前往滇国,不能手刃秦信,却与季澜暗生情愫。前几日,便是借着和他的关系,骗得秦王令牌,潜入天牢。本想杀秦信报仇,不料反受他劫持,酿成大祸,累及诸人。故而,还望陛下恕罪。”
“哦?擅闯天牢,劫走要犯,按我东陵律令,可是要当众斩首的。”萧奕脸上颇为郑重,心中暗想,看来梁王对这个顾青墨也算旧情难忘。他们擒下秦信当日,只回报顾青墨是误入战局。梁王却不曾料想,秦信已经向他承认顾青墨当时就在牢中。
萧诚在旁听得真切,连忙跪下求情:“父皇,舅舅只剩下青墨表妹这一个女儿,还望您格外开恩,饶她死罪。”
萧奕看着他,说道:“她偏帮外人,你还为他求情?”
萧诚说道:“是儿臣智谋不足,甘拜下风。”
顾青墨说道:“陛下,臣女但求一死。”
萧奕笑道:“你死了,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顾青墨和萧诚大吃一惊,他们万料不到萧奕已经知晓此事。萧奕便把在牢里,秦信所言一一转述,两个人更是诧异不已。
顾青墨没想到秦信临死还费如此苦心,心中大恸,却不敢表露出来。
萧诚则是想着他和秦信的恩恩怨怨,本来引为知己的人,到最后却被他害成这副样子。他实不知要恨他,还是要感谢当初城外的救命之恩,又或者,当时死在城外更好。
萧奕说道:“你尚在热孝,就身怀有孕,若是传扬出去,名声有损。朕特许你扶棺回乡,按照亡父。顾将军与嘉元皇后一母所生,当年朕亲自上门提亲时,就与他相谈甚欢。他从前说过,最爱家乡山水,不喜京城繁华。只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至于季澜,朕日后给你们赐婚吧。”
顾青墨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大恩,臣女决定将孩子独自养大,若是嫁与季澜,这孩子只能做私生子,一世都要受人白眼。”
萧奕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说着便要起驾回宫,却见萧诚说道:“父皇,儿臣这几天耳闻宫中有变,屡次求见都被拦在外面。您忽然白发,定是另有内情。您不愿说,儿臣自不敢问,但恳请您保重身体,切勿哀伤过度。”
萧奕转过身,看了看他,想起这个儿子自小忠厚,却被他丢到未央宫去,交由心机狠毒的柳宸妃抚养。到如今,被人算计成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懊悔不已。若他当初不那么狠心,这个孩子便不做储君,做一个辅佐帝君的贤王也未为不可。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诚儿,你心中可曾有怨?”
萧诚拱手道:“儿臣……儿臣……”
萧奕摆了摆手,说道:“你不必说了,朕明白。”他说着,便一步步的走出了赵王府。
这天下午,永世公主被送入梁王府,见到许久未见的兄长,喜不自胜。她一时贪玩,在后院的亭子中便睡着了。萧云详心疼妹妹,亲自抱着她回到厢房,又叮嘱众人小心伺候。
他刚安顿好妹妹,走到庭院中,却见屋檐下飞出数名刺客,场面一时大乱。早有侍卫将他护在身后,只见一片厮杀之声,听得他颇为不屑34 。梁王府内,机关重重,这群杀手却能轻易进来,不知有何玄机。
这片花园是他早就建好,本想着母妃和妹妹来游玩时,可以在此歇脚,故而不曾布下机关。那群杀手闯入机关,已经折损了一些,此时对于守卫薄弱的梁王,刀下毫不留情,几次险些伤到他。
没想到就在此时,永世公主在屋内听到声响,惊慌失措跑了出来,连连喊道:“哥哥,哥哥!”
萧云详顿时脸色大变,推开侍卫,连忙飞扑而去,将她护住,如此一来倒是给了杀手可趁之机。那几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一刀看来,堪堪划破萧云详的手臂,便同时离开。
永世公主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现,就觉得脸上被溅得满是鲜血,不由得大喊一声“皇兄”,便吓得晕了过去。
萧云详大急,只嚷着宣太医,全然不顾手上疼痛,抱着她回到自己房中。
当天夜里,永世公主便因为受惊过度,发起高热,口中只喊着皇兄,意识不清。她随手乱抓,把萧云详刚包扎好的伤又弄得流出血来。
此时的他却根本顾不得自己,见自小宠爱的妹妹如此,心疼不已,认定刺杀是萧谅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如此一来,他后续无暇便会无暇顾及报复云昭。想到这里,对萧谅越发恨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身体再这么不舒服下去,要考虑隔日更了,泪奔
第118章 第 118 章
萧谅叹了一口气,在院中走来走去,不能安心。他听闻梁王府遭遇刺客,还惊吓到永世公主,便去探望萧云详兄妹,却被拒之门外。想来这次刺杀,不管是父皇还是五哥,都会认为是他派来分散众人注意力的。
黄昏时分,他已经得知季澜被释放回府,哪怕心中非常想见他一面,但也不敢贸然前往。这次云昭被认为男宠,父皇的处置已算轻纵,若季澜才是他所爱之人,只怕唯死而已。哪怕已经得到口头的认可,在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绝对不能和季澜过从甚密,否则定会招来大祸。
他想到派出去寻找云昭的人,忙了一下午都没有消息,心里越发着急。听那些来领赏之人传的话,裴尚显是话里有话,恐怕对云昭另有安排,但如此危险的变数,却不曾提前打过招呼,只不知现在究竟如何。
萧谅第一次觉得如此孤独,身边空无一人,哪怕满府的侍卫陪着,心里却空落落的。他看着夕阳西坠,也不用晚膳,独自走到鱼池边,伫立在旁,良久无语。他心中记挂云昭,却是束手无策,只听说了陵川岸边的尸体不少,而那些杀手都来领赏,如今早已瞒不住。不知在旁人眼里,这算不算嚣张放肆?父皇那日放话说入主东宫,现在看他,会不会改了心思?
“灵龟啊灵龟,你说云昭带着一身伤,在这么冷的天落水,当真会平安无事吗?你是杨家的镇宅之宝,现在此处却成了□□,你可会继续保佑杨家之后?”
他喃喃自语,说了半天,便觉得有些累了,依靠在栏杆上,闭着眼小憩。他睡得有些沉,一时之间身体倾斜,险些跌入鱼池,却被拽到温暖的怀抱里。
“凤眠,你怎可睡在此处,若不慎跌下去,如何是好?”季澜的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
萧谅连忙推开他,说道:“鲸波,此处说话不便,你随我来。”
他带着季澜进了书房,又引他到之前藏裴尚的那个密室,这才不管不顾的紧紧将人搂住。他矮了季澜半个头,此时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只抱着还是心有余悸,不由得口舌交缠,好一会儿才放开。
“凤眠,你怎么了?我在牢中并无受刑,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出狱。”
“可是云昭遭了大罪,父皇和五哥都以为他是我的男宠,我怕有一天若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到时候就……就……”
“别怕,我们以后小心些就好。你先告诉我,云昭怎么会成了你的男宠?还有今天你安排他出逃的详情。”
萧谅连忙拿过桌上的地图,和他详细解释,自然也把云昭受刑的缘由说得清楚明白。两人正看地图,忽然发现桌上还有一封信,连忙打开观视。
“云缥缈,尚相随,两心自在,不必追寻。”
季澜安慰道:“这是裴公子留的信,看他的口气,显是胸有成竹,云昭绝对没有什么危险的。”
萧谅仍是担心,说道:“他为何如此有把握?万事皆有变数,怎可如此笃定呢?”
季澜劝道:“担心无益,裴公子出生富贵之家,多有结识三教九流之人。何况细论起来,裴家曾是江湖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东家,总会有些办法的。”
萧谅叹道:“只能如此了。不过他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却出这样的岔子,万一有个不妥……”
季澜说道:“他大约是想让云昭彻底远离京城,不要牵扯到宫廷密辛中来。”
萧谅翻看了半天,却见后面还有一封写着“不情之请”字样的书信,连忙打开看来,没想到内容大出所料。
季澜问道:“裴公子有什么事求你?怎么你这般惊讶?”
萧谅不递给他书信,却问道:“鲸波,今天下午梁王遇刺,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做的?”
季澜摇了摇头,说道:“上次疑心你是我不好,但我永远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何况那群刺客除了惊吓到永世公主,还伤了梁王手臂筋脉,听说若不能恢复,日后难以执笔。我的凤眠,何曾有这般狠毒的心思!”
萧谅却笑道:“偏偏就是我派人去做的,只因记恨六哥对云昭用刑太狠。坦白告诉你,这次刺杀是我的报复。”
季澜说道:“凤眠不必哄我,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
萧谅坐在一边说道:“上次在季府,你明明就认为我是那样的人。”
季澜叹了一口气,知道当时那句话已经成了他的心结,当下便把自己眼见淑妃和察天之心,这才转了心思,想要与他划清界限。还有云昭上门理论,到听说他在宫里受伤,自己悔恨不已种种,说得一清二楚。
萧谅这才真的放下心思,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当初舅舅被杀,我赶走你时也是这番道理。”
季澜说道:“现在我是再也不会有那种傻念头了。我只是不明白,从滇国回来一路上,我们日夜在一起,为何你在知晓顾姑娘怀有身孕时,那般激动?哪怕不是我的孩子,却也闷闷不乐?”
萧谅说道:“只因我忽然想到,终有一天我要奉旨成婚,你若是孤独一生,岂非可怜得很?我便想着,不若放你去了,可心里又不甘愿,越想越是难过,便发起高热来了。”
季澜叹道:“这些事都是命中注定,何必再想?不论如何,季澜此生不作他想。反正我还有大哥,他可为季家传宗接代,想来列祖列宗怪罪下来,也是无妨。”
萧谅抖了抖这封信,说道:“鲸波,如是可以,我真想和你一样远走高飞。”
季澜问道:“这些话说说可以,万不可动这样的心思。裴尚这封不情之请,到底说些什么?”
萧谅说道:“那日裴尚请你我过府,我们却撞见花园中,有一个小姑娘与永世公主起了争执。当时六哥要那小姑娘的姐姐作画,还说人家是自荐枕席,你可还记得?”
季澜点头说道:“自然记得。不过那个姑娘看起来不像官家小姐,想来与裴家有往来的,非富即贵,许是一方大贾之家,也未可知。”
萧谅说道:“正是。那姑娘是为皇宫买卖采办的皇商郑家之女,名唤郑碧环。她与裴家小姐是闺中好友,当日见裴家满门抄斩,便到处寻人相助。商家之女,自然与官家少有来往。不过那裴月华本是裴家想送入梁王府做侧妃的,所以她便跑去梁王府求情。那时六哥记恨裴家失了血灵芝,如何肯相助,只是戏弄于她。只不知何故,后来与郑姑娘竟私相授受,竟有收为内室的意思。刚巧不久之后,柳宸妃病逝,此事也就搁下了。没想到郑姑娘因为未婚有孕,被家里赶了出来,正好碰上裴尚。当年她也常去裴府,故而裴尚便安置她在一处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