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意转过头来淡淡一笑,见没人注意他们,忽然上前一步,向柔柔半俯下身去,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
柔柔一惊,却见江寻意嘴唇微动,语不传六耳:“行了罢?演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柔柔姑娘,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你不如和我说一说,你跟焰极门到底有什么关系?装扮成农家的小姑娘好玩吗?”
这话语音虽然放的极轻,一入耳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柔柔猛地侧过头去看他,然而即使方才她表现出对云、江二人容貌的迷恋大半是装出来的,这个时候近距离地看着江寻意俊美的侧脸,还是不由神荡魂驰,一时讷讷。
江寻意的眉目冷峻清寒,然而眼睛微微下瞥看着人的时候,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又长又翘的羽睫,因着离的近了,更能感觉到这人身上一种漠漠冷香从衣间袖底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其神情意态丹青难写。
他见柔柔脸上的表情僵硬,支支吾吾地也不说话,更加觉得对方心里有鬼,语气也冰冷下来:“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住你吗?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是你不停地在我和云歇身边走来走去,来往次数不下五趟。我本来以为你是为了云歇的容貌而着迷,可若是果真如此,你拒绝我而又答应他的时候,看的就不应该是腰间而是面容了。”
江寻意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柔柔的面孔,袖子微抬,从袖口处滑落出来灭华剑的剑柄,又很快地收了口去:“你是不是在看这柄剑?那么友情告知一下,这把剑刚才虽然是云歇挂着,但却是我的。所以现在……你不如说一说你的目的吧?”
柔柔哑口无言,她原本以为自己掩饰的?8 茫疵挥邢氲皆缇捅蝗丝雌屏耍耙庹庋首约海劭粢缓欤渖咸鹈赖南嗝玻酉缘贸闪骸岸圆黄穑闼档枚裕业娜肥且恢毕胝乙桓龈呤秩パ婕拧N沂兜媚潜J悄训靡患纳掀罚獠呕嵊幸饨擦四敲炊唷2还阋嘈盼遥叶阅忝橇礁雒挥卸褚猓∥宜档囊踩慷际鞘祷埃嵌际俏壹侔绲恼飧龉媚锛抑芯恼媸隆!?br /> 江寻意对她的样子视而不见,淡淡道:“你若有恶意,早已横尸当场。但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所以有话直说。”
柔柔刚才还以为他是个木讷寡言的老实人,这会才发现真是看走眼了,见江寻意铁石心肠,没奈何刚要开口,云歇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江寻意回过头去:“怎么样?”
云歇没回答,先是看了一眼柔柔那张带着惊慌表情的脸,微笑道:“你这么快就摊牌了?”
他这句话是向着江寻意说的,江寻意点了点头:“她自己凑上来的。”
柔柔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指着云歇道:“你也知道我不是……”
云歇嗤笑道:“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兄弟俩也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那道士要回来了,你先走罢,待需要时我自会找你。”
他一开口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还什么都没问,自然而然地就将柔柔当做了自己的下人一样吩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风流模样。好在柔柔足够识相,愣了愣,竟然当真默默回去了。
江寻意立刻道:“你看见什么了?”
云歇怕那个道士很快就会回来,加快了语速:“你要是听了肯定会惊讶。阿寻,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之前柔柔说过人们从地下挖出来三口装着尸体的大箱子?”
江寻意颔首道:“他去找了?”
云歇道:“不是说他去找,我怀疑就是那道士放的。他走到后山之后根本就没有寻找,而是径直到了一片空地前面,我看了一下,那里明显是被人挖开过,土都没有填平。重新挖开之后,里面还有柔柔所说的那个箱子,只不过尸体已经被人取走了。”
江寻意惊疑道:“所以他带了三个人过去是为了……”
云歇脸色严肃,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他把那三个箱子都找了出来,将三个人打晕却没有杀死,分别活活封在了箱子里面,并在箱子顶部画上了法印,这才又重新埋了进去。所以我怀疑这是一个阵法,还是个血煞之气极重的邪阵。”
江寻意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这个事还不简单,焰极门真的是有问题啊。哎,云歇,不过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倒觉得肯定不止三个箱子,那点煞气还不足以支持整个阵法,别的地方应该还有。”
云歇刚要回答就看见中年道士从另一头走了回来,便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冲江寻意使了个眼色。江寻意会意,立刻乖乖站好。
中年道士心事重重地回来,目光在江寻意脸上一扫而过,见他低着头,一副文弱瘦削的模样,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喝道:“出发了,都给我走的快着点!”
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四个人一起,这会就成了自己孤身一人,实在透着古怪,只不过没人敢问罢了,听了他的话全部争先恐后地赶起路来,生怕自己被落在了后面,被对方一剑砍下脑袋瓜子。
要说这焰极门不但暗地里没干好事,明着也一样缺德。原本前来的修士全部都会御剑,只是此番新招了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这当然影响了他们飞翔。于是中年道士便在前方的集市上给每名弟子都买了一匹马,却没有分给新招上来的凡人,他们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云歇和江寻意等人只好在后面用两条腿跟着。
杜衡的身体底子不怎么样,体力更是不济,云歇看江寻意走的辛苦,心疼道:“阿寻,你不如装晕罢?然后我就可以背着你走了。”
江寻意嗤笑道:“也有可能是那道士嫌累赘,一剑把我给劈了。少来了,我一个大男人,这算什么,安生走你的罢。”
云歇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是心疼我,怕我累着,我明白。”
江寻意:“……”
他一边用尽力气追赶着前面甩着尾巴的破马,一面搜肠刮肚地想着用什么刻薄的词语来怼云歇两句解解闷,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似乎被人扯了一下。
江寻意回过头来,惊讶地发现居然是齐十九。
“什么事?”
齐十九之前已经远远看见他将面具摘下来了,不过看的这样接近清晰还是头一回,脸上不由一红,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看你走不动路,是不是饿了?这这……这个给你。”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往江寻意手中一塞,便逃也似的走开了。
江寻意:“???”
云歇在一边探头探脑道:“哟,人家给你拿了什么好东西,快打开让我看看。”
江寻意谨慎地捏了捏手里的纸包,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外面包着的纸一层层揭开,赫然发现竟是两块玫瑰糕。
刚才齐十九那番话说的语无伦次,江寻意压根就没听清楚,他拆炸药包一样打开几层纸来,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东西,一脸懵逼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云歇巴不得他反应不过来,趁机一伸手,轻轻松松从江寻意手里把纸包抢了过来,仰头就把两块玫瑰糕倒进了嘴里:“你吃也是浪费,不如给我吧。”
江寻意吓了一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连忙掐住云歇的脖子,怒道:“馋死你算了!万一有毒怎么办!给我吐出来!”
云歇笑道:“啧,木头疙瘩。你放心罢,毒不死我。”
这样一路打闹,倒也觉得时间过的快了些,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焰极门。
焰极门名不见经传,但却占了一块灵气极为旺盛的风水宝地,快要到山前的时候,江寻意便发现此处青葱翠绿,草木蓬勃,鼻端尽是植物清香。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要突破天际,山峰边环绕着七彩的流霞,绚烂无匹,绮丽多端。
云歇渐渐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低声道:“此地主人不简单,我倒有些好奇起来了。”
江寻意道:“急什么,一会不就见到了?”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根骨不错的孩子也就罢了,像他和云歇这样的虽然早已筑基,容貌停留在二十上下的样子,但要学什么也都是错过了最佳时期,因此只能留在外门的山脚下。这么一来别说见门主,安顿好了之后,就是见那个带着人来的橘子皮脸都难办了。
况且这所谓的安顿十分让人不能接受。
江寻意一只脚刚踏进他们住宿的地方,抬头略看了一眼,立刻倒退一步迈了回来,默默无语地把他身后的云歇望着。
云歇莫名其妙,从江寻意肩膀后面冒了个头进去,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小的房间在两头各安置了一张长长的大通铺,中间只留了可以供一个身形消瘦的人侧身通过的过道。床上的被褥应该是有年头了,已经难以看出颜色,乱糟糟地堆成一团,窗台上摆着一筐馒头一篮咸菜就算做饭食,一股脚臭味正在慢慢向外扩散。
被云歇堵在门口的江寻意已经受不了了:“你别在后面挡着我,让道!”
云歇手搭在江寻意肩膀上转了个身,一边推着他的后背向外走一边还在笑,倒不是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有趣的,只是江寻意那一脸苦逼的样子实在娱乐了他。
江寻意显然十分懂得云歇的笑点,咬牙切齿地道:“你再笑我就把你宰了吃肉!”
云歇贱贱地凑上前去,笑的一脸暧昧:“你要‘吃’我吗?阿寻,你想怎么吃呀?要不要我先去洗个澡?”
江寻意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冷冷道:“左半边烤着吃,右半边煮着吃,吃完了骨头架子扔出去喂狗。”
这时,身后已经有个跟他们共同过来的青年追了过来,扬声道:“哎,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刚才仙长说了,就得呆在房间里,不能乱跑,而且也该歇着了。”
江寻意听见“歇着”二字就感觉不能忍受,摆手道:“我们出去透透气。”
那青年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拉他,急道:“不行,仙长说了,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内门弟子到这里来,我们不能冲撞,你会连累我们的。”
云歇一条胳膊没骨头似的扒在江寻意身上,左手倒是毫不含糊地将对方的手挡开:“这个你放心,你只要现在回到房里乖乖躺着,我们说什么也不会连累到你头上。阿寻,走了。”
他一转头,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江寻意:“……”
云歇抬起头来,江寻意拉住他,在云歇腰上掐了一把,对面已经有弟子怒声呵斥道:“没长眼睛吗?连卓师兄都敢冲撞!”
对面又是几个身穿黑色火焰长袍的青年,将为首的一个人簇拥在中间,正在斥骂云歇,云歇却难得地没有还嘴,谦逊地笑了笑。
江寻意虚情假意地道:“这位师兄,真是抱歉了,我们没看见。”
那人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云歇,抬手制止了身后还想斥骂的狗腿子,面沉如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一趟。”
在一群人“你死定了”的眼神中,云歇和江寻意跟着那个面容英挺的青年单独走到了远处一座小山后面。
一避开众人视线,那人的脸色倏地一变,大笑着上前给了云歇和江寻意各自一个狠狠的拥抱,满脸喜色道:“二十年不见,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在这里碰上!”
江寻意笑道:“正凡,你好。见到你尚在人间,我也是惊喜异常。”
这人竟然是江寻意和云歇二人的熟人,姓卓名崇,乃是当年“剑神”卓飞鸿的独生爱子,同样是年轻一代的的杰出人物,江寻意和云歇都和他私交甚笃。只不过二十年前他突然销声匿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江寻意为此事还专门寻找过他好一阵子,原来已经不抱希望,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了面。
卓正凡这么多年几乎与世隔绝,根本就不知道云、江两个人曾经反目过,因此没有问江寻意是怎么活过来的,反而一脸调侃道:“我今天听门下几个师弟说,三师叔新从外面拐带回来不少凡人当做外门干活的杂役,怎么两位大侠也混在里面了?刚开始看见云兄,我都不敢认了。”
云歇起初一看见他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被江寻意掐了一下腰,只怕就让人看出端倪来了,他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我也奇怪,正凡,你家家大业大,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跑到这个小门派来混日子。”
卓正凡笑容微收,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云歇双掌一击,摊开手来轻喝道:“今奉谛临星君在上,万籁生灵听我号令,寂!”
两道白光从他掌心飞出,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在普通人的眼中看来很快就消失了,但卓正凡和江寻意都知道,云歇这是施了一个静音咒。这咒虽然简单,但由他使出来就不同凡响,卓正凡就是大喊大叫也不会被外人听见声音了。
“还是你谨慎。”卓正凡嘿嘿一笑,尽管这样说着,还是压低了声音:“你们的人品我一向信得过,二位兄弟,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卧底。”
作者有话要说: 云云:“我不跟你好好说话你骂我,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又不听……这样很容易被人拐跑的你造吗?什么时候长点心啊!”╰_╯╬
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mua~
柔柔其实是个好姑娘。
第57章 大笑拂衣归矣
江寻意有些惊讶:“你卧底了二十年?那你父亲……”
卓正凡苦笑着点了点头:“父亲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我也因此直到他老人家仙殒都没有回去看上一眼,实在不孝。”
江寻意用力捏了捏他肩膀,云歇眼角瞟了二人一眼道:“可是这个焰极门名不见经传,我倒是好奇了,有什么让正凡你这样卧底的价值吗?”
卓正凡忽然觉得肩膀有点痒,在江寻意收回手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道:“它现在叫焰极门,你没听过不奇怪。不过云兄总该知道三十年前被八大门派一同围剿的水焰宫罢?那才是焰极门的真正前身!”
事情一件比一件出人意料,水焰宫当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一个十分出名的邪教组织,江寻意对于它的印象跟法/轮/功差不多,门下的弟子个个都是神经病,什么静坐□□自焚捅人都是他们在搞事,发起疯来连官府都不敢招惹。而且水焰宫最为臭名昭著的地方是他们还十分酷爱进行人体试验,研究各种生化武器,尤其喜欢折腾尸体。因此最后修仙界忍无可忍,这才纠集人马围剿,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终于将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没想到当年的水焰宫竟然还有余党,更竟然被他们给碰上了。
不过江寻意最意外的是,当年甭管为善为恶,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居然能穷到这个份上。
大通铺,我靠。
卓家的情报系统一向发达,云歇没有多余去问卓正凡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而是道:“既然当年的水焰宫都能灭,咱们要想收拾了留下的这点人更是不在话下,当初你若是与我和阿寻说一声,阳羡和灵隐出人出力绝对不在话下,如此暗中行事是不是谨慎过头了?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居然费这么大的功夫卧底,难道是其中还有什么变故发生吗?”
卓正凡道:“云兄你猜的对,我这样做,是因为情报中显示洗髓玉在这里。”
江寻意惊疑道:“洗髓玉?难道焰极门竟然和魔族勾搭到了一起?”
他心思较为机敏,很快想到另外一桩事,向云歇道:“我听说当年水焰宫最擅长的就是赶尸炼尸,你说那些被开了十三个气窍的尸体是不是也是他们整出来的?还有……复活的宣离?”
卓正凡紧张道:“你的话当真?!”
云歇声音沉稳,不紧不慢地道:“阿寻的猜测的确有可能,不过你们两个不要急。正凡,我们来都来了,肯定不能看你孤军奋战,你在这里的底牌部署就都说了罢,我跟阿寻到这里来本来也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现在正好配合你。”
江寻意一点也没有对云歇代他决定的事情感到不满,笑道:“正是。让我猜一猜,今日看见正凡,我突然想到这些年来无缘无故不见踪影的人可不少啊。当年同你一起不见的任天齐,尚成,十五年前莫名其妙落崖消失的朱旭……这么说来,是不是大家都还有重见之期了?”
他记性极佳,一连串地说下来,竟是没有遗漏。
卓正凡感叹道:“寻意,你还真是神了,这些人里面除了张大哥没有到,大概是真的遇到了不测以外,别的人全都是父亲暗中安排过来的。”
他和这两个人相交多年,知道江寻意这边还算好说,云歇那里可得交代清楚,不然说不定就会多心,因此又解释道:“来的人不少,但却一直没有惊动你们俩。是因为父亲说过‘云歇和江寻意是你们这一辈中的领军人物,他们以后的路定会比你们走的更远,不该来做这样的事’。你们也知道,我父亲一向就对你们十分看重,他实际上是想保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