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哪知秋千越来越高,柏凌冽来不及与他周旋,只是紧紧的抓住绳索,柯小爷实在没想到柏凌冽真的怕成这样。出于顽劣的心思,腿一用力,秋千在最高处抖了一抖,柏凌冽面容失色,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抓住了柯小爷的腰,这才觉得稳当了些。
柯小爷身子不由得僵了僵,也没有停下,反而好心的说,“你腿放松,随着秋千前后摆动伸展开就好。”
魔界的归星殿为什么被选作太子的居所,也是有一番原由的。不仅仅是风水地理位置好,此地后腹便是魔林的正中心所对,可谓是镇妖辟邪之处。山挡住了邪风吹进,水都是魔林源头的清泉,殿里几座主殿,几座别院,设计规模宏大,奇珍异草,树木植被,皆是精心铺设。
正殿向前不远的花园,假山林立,甚是清幽。夕阳正在远去,远处彩霞纷纷落在了院子里。院里有那么俩个人,衣衫摆动,秋千吱呀,柏凌冽感受着迎面撩起的风,柔柔似水,淡紫色的头发随着起伏飘扬,混着另一种深紫色的发丝,几乎纠/缠不清。小柯也莫名沉浸于此,从不知这个自己从未碰过的秋千,还是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他们不知,到底是秋千有趣,还是人更有情。在下只能叹一句:深陷槐香不自知,唯有天地笑人痴。问此柏叶何处去?冥冥吹雪指归星。
天色一黑,尹小柯出殿了一趟,因达子突然在柯小爷耳边耳语几句,小柯才匆匆走了。要说达子,那才是受惊不轻。原本知道了那位公子是柏凌冽就已经够打击他的了,没想到,今日傍晚前去花园找主子的时候,才看到了想要戳瞎双眼的一幕——主子竟然和那个冰冷的家伙在一起…荡!秋!千!达子的下巴几乎掉了。爷这是被下药了吧。
等到尹小柯回殿的时候,天色彻底黑尽了。他按往常的习惯走到了正殿,推开门才想起来如今自己在家不是睡在书房,就是睡在别院。刚准备转身回书房,又想着去瞧瞧白脸怪在干嘛,脚不受控制的进了内室。哪知一看床铺都完好,根本就没人。只有呼呼大睡的爪儿。这家伙,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跑了吧?
小柯跑出门的样子,自己看到都会大吃一惊,实在是太着急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实则就是想找到白脸怪。刚一踏出殿门,耳朵动了动。不对!有人!
小柯脚下一转,一个飞身就落在了屋顶上——动静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好像还是故意给他听的。
没错,房顶上的正是失眠的柏凌冽,刚才看到尹小柯似乎要出门找他,怕他又闹出什么乱子,就故意敲了一下瓦片。
入目的是一个白衣紫发的男子,不是柏凌冽还有谁?
“喂!你大晚上不歇息,跑到我的房顶上帮我抓贼啊?”说完坐在一旁的瓦砾上。柯小爷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柏凌冽那么爱穿黑色的衣服。而在这里他没有黑衣服,给柏凌冽的全是白的。
柏凌冽眼神飘忽,并没有理会他。柯小爷袖子一挥,扫了扫瓦片上的灰尘,脑袋枕着胳膊躺在上面,又翘起了二郎腿。“哎呀,我还真没到这上面来过。不过你可给我轻些,把这些琉璃瓦坐碎了你就留这里给我…赎,干活抵债吧。”柯小爷差点说成赎身,还好嘴巴一转没有丢人。
夜幕为席,魔界的夜空没想到星光闪烁的如同灯火。这也是魔界地域决定的,自是与凡间不同。柏凌冽还是没有说话,柯小爷暗道,跑我屋顶上玩什么忧郁。
就在柯小爷思想开始跑毛的时候,屋顶悠悠的风传来白脸怪的声音:“五百多年前,雪域的无厉王后被雪族称为祸国妖女,人人想要诛之。最终其夫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一杯毒酒将其赐死。”
柯小爷听到这里一下清醒了,眼神幽幽的看着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的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一面的柏凌冽。
“但是这是我五百年来的误解。真相却比想象中更加残忍。杀死无厉王后的,除了那日斩杀我的人,还有现在的千语王后——柏凌瑜和柏凌霜的好母亲。柏孟倒是个不知真相的,被人利用了去。”柏凌冽嘴角一丝苦笑,他还是误解了他父王五百多年。
小柯静静地听着,难得没有多言。他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清瘦的男子,仿佛只剩下骨头的他,宽大的衣袍完全撑不起来,但却担着为母报仇的担子超过五百年。尹小柯似乎能看到仅有三四岁的他看着母亲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便开始了慢慢的复仇之路。难怪,他用厚厚的粉遮掩着这让世人为之迷醉的容貌,用黑色的衣袍裹住自己,把白衣穿在里面。白色是他最厌恶却又有着独特感情的颜色,他觉得雪域人崇拜的白色是罪恶,是万恶源头,不如黑色来的真实。可同时,白又是他五百年来生活的全部基调。没有人给予他足够的温暖和关心。即便是那个老头,呵,估计也是怕看到他触人伤怀,想起自己的发妻吧。
再之后柏凌冽说的有些累了,看着柯小爷躺着很舒服,自己也顺势躺下,仰头望着魔界的星空。星光散发着各自的光芒,远远而来,或微弱,或闪眼,也都不过是这大千世界、天下万物的一点星尘,他又何尝不是缥缈红尘的一颗沙。柏凌冽看着夜,尹小柯望着他。再没有言语。
小柯也想到了他此时所想,怕是想要彻底结束这一切,报仇雪恨吧。只是,这身边单薄的人,强撑着筋骨对抗这一切,真的会成功吗?他忽然想到那日救下柏凌冽的时候,当时柏凌冽下一刻就要被人一刀斩下,幸而当时自己管了闲事。柯小爷暗自庆幸,不然这个人就这么人不知鬼不觉得去了,想想就后背发冷。
尹小柯迅速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转头看着旁边的人,“喂!白脸怪?”睡着了这就?那人双眸紧闭,睫毛在星芒下透着淡淡的紫色影子。脸颊被风吹的有些发白。发丝垂在耳边,甚是恬静。可比平日里嘴里不饶人的面孔亲和太多了。小柯撇撇嘴,想着把他仍在这里,凭着他这幅身板,指不定又染上什么风寒的。活该欠了你,算小爷好事做到底,免得你着凉我又要遭罪,再在我这里赖个十天半个月我怎么受得了!小柯暗暗腹诽。
双手从柏凌冽衣衫下穿过,轻轻一抬,这人轻的仿若一根稻草,微微用力就会折断的样子。一股清雅的香气似有似无,甚是熟悉。想必是那次宿在了他的寝殿时就有闻过。想到这,小柯站在瓦片上的脚步不由一颤:瞎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小柯微动法力,脚轻轻一踮,似一片落花悄无声息就落在了地面。进了屋子将人放在了床榻上。好巧不巧,房顶上此时也落下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深陷槐香不自知,唯有天地笑人痴。问此柏叶何处去?冥冥吹雪指归星。
在下不才,只能趁着景写出这么个…诗?
第41章 第 41 章
好巧不巧,房顶上此时也落下了两个人。
只见小柯将人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将鞋脱去,盖上了被褥。正准备走时,看到柏凌冽的脸上纠缠着一缕头发,便上前轻轻拨开,嘴上轻声说道,“莫要被发丝勒死赖到我头上。”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轻声说了一句,“无论做什么,莫要亏了自己。”说完转身伸了个懒腰,回了书房睡觉。
刚进书房,达子就在一旁候着。
“达子,去给我办件事。查个人。”接着小柯在达子耳边说了几句。
达子听着主子的耳语,脸色变化着,“爷,您,,,,”
“恩?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小柯见达子欲言又止,不由想训几句,但是心情不知为何,却高兴地很。
“是。您,,,是不是喜,,,喜欢上那个大皇子了?”达子觉得自己用尽了力气去讲这句话。
只见正在喝茶的小柯一下子从木椅上跳起,嘴巴里的茶像个花洒一样尽数喷出来。“噗!达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白脸怪?!你莫要成天瞎想,还不出去打水!”达子被小柯吓得一溜烟就跑了。只留下小柯站在原地,我为什么要帮他?刚刚坐在屋顶瓦片上的那个人,眼神幽邃,不比那夜空的繁星暗淡,但是却流淌着寂寥孤独的流光,让人看了,心生怜意。小柯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疯了,这才洗漱后睡下。
再说小柯刚才所做恰好被房顶二人看了个真切。一人一身紫黑的衣袍,一人一身轻罗玉带,正是魔君魔后,尹东正和宫小均是也。
若问为何三更半夜二人在儿子的屋顶听墙角,那还要问始祖尹做了什么好事。自然是将孙媳的事说了出去。小柯的父皇父后和三位爹爹那可是兴奋不已,但又怕吓到儿媳,只好让尹东正和宫小均半夜来探查一番。哪知正好看到了小柯抱着柏凌冽进屋盖被这一段。两人看到小柯离开也就迅速回了紫宸殿。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柯小爷转身的一刹那,原本应该熟睡的柏凌冽,双眸忽的睁开。闪烁不明。他其实在小柯抱起他落地时就醒了…
紫宸殿。
那可是热闹的不行。五个衣着不凡的人聚在一起唧唧喳喳的。闹得外面的守夜的宫女侍从都得跟着一起熬夜。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杜尚君先端着一杯茶给尹东正润嗓子。“嘿嘿,是不是看到他们那什么了?”笑的不怀好意。
“你怎么脑子就装些废料?”慕容尚君斥他一声,有转而问尹东正,“儿媳可是好看?”
“哎呀,我先问!君上,儿媳他可爱不?”林尚君给小均端了水,向尹东正问道。
尹东正和小均都喝了几口茶。然后小均开口:“一个一个回答你们的问题,他们没有做什么,就是看到小柯抱着儿媳进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三位尚君的抽气声:这还叫没做什么?!
“你们听我说,然后儿媳是睡着了,小柯给他盖好被子就走了。还有儿媳相貌不比父后差。”他们几个一口一个儿媳的,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完三位尚君的眼睛都亮了:钟茗那容貌算是极其罕有的了,没想到小柯倒是会挑。
“咳,儿媳是小柯的,你们几个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是想怎么样?”尹东正说道,这是吃味了。
杜、林、慕容见状赶紧哄,“这不是说小柯眼光好吗…”
“不过,想必是个乖巧的孩子。你们且先准备着聘礼吧,但别让小柯知道了。等小柯主动提出来再说。”尹东正前面说完也后悔,赶紧转移话题。几位自己的宝贝纷纷开始热火朝天的商议聘礼之事,甚至都说到了嫁娶。最后将尹东正完全抛在了一边,不闻不问的。尹东正长叹一声,叹自己命苦。但看着他们四个,慢慢嘴角又开始翘起,闹得很但是很幸福吧。
刚刚有了睡意的柏凌冽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吓到了睡在一边的爪儿,柏凌冽摸摸它鼻子,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当魔界的初阳越过了魔林,洒向了归星殿的时候,柯小爷双眸被覆上了一层金光。眼皮微动,一夜好梦。纵然睡在汉白玉上的男子面容精致,也无法掩盖男子四仰八叉的睡姿,以及,淌在他嘴角的亮晶晶的口水。
等到柯小爷被9 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小柯抱着打死敲门人的心态,迷迷瞪瞪的打开了书房的房门。
“爷,您的那位美人儿跑了,咳,带着你的爪儿。”敲门的正是达子。他刚才看见正殿空无一人,床铺已是冰冷,想是柏凌冽已经走了。
尹小柯早就知道了,昨日柏凌冽已经说过了。打了一个哈欠,拍了达子一个脑袋,“叫你那么吵,爷的美梦都被你打扰了。管那个白脸怪干什么?”等一下!“你说他把爪儿也带走了?!”这个家伙…柯小爷咬咬牙,彻底醒了。
达子简直无语了,分明是小柯自己管闲事好不好?抱人回来的又不是达子…
再说黎明前到达无茫殿的柏凌冽,一进门,就被青良抱住了。“主子,你终于回来了!梧洋教主快把我骂死了。”双眼充盈着泪,看的柏凌冽也很是无奈。“主子你受的伤好了没?快让青良瞧瞧。”
说着青良已经不顾忌主仆规矩什么的了,拉着柏凌冽就要检查一番。这下子柏凌冽不得不拉住他,“我没受伤。”
青良知道主子肯定骗人——那件都是剑痕和血迹的黑袍不是主子的还能是谁的?可青良不敢太过放肆,见柏凌冽起色很好,倒是放下了心。然后青良就注意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主子竟然穿着白衣,没有披着黑袍,甚至脸上什么也没有遮掩!
柏凌冽未等青良开口,就先说道,“从此不必再遮掩这些了。”说完就走了。只留下睁大双眼的青良,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这段时间到底在主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第42章 第 42 章
只留下睁大双眼的青良,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这段时间到底在主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等到柏凌冽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有些陌生。耳边不知不觉想到了一个声音:无论做什么,莫要亏了自己。那声音痒痒的,仿佛就在耳边,甚至可以感觉到热乎乎的气息,带着一股热烈的槐花香,久久不能散去。
爪儿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带着冰冷气息的雪族人,为何突然周身突然陷入了温暖。他在凌晨被这个气息美味的人儿吵醒了,却见到他离开了,自己就偷偷溜了出来,跟了一路到了这里。现在就在他寝殿的木窗上望着那个清瘦的人,他好像在想什么开心的事,眼角微微弯着,怕是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爪儿一跃,一下子跳进了柏凌冽的怀里,柏凌冽的思绪被打断,一见是这个小家伙。
“爪儿?!”爪儿蹭蹭他的手背,“你怎么来了?你偷偷跟踪我?”柏凌冽放下它,“你回去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柏凌冽眼神不去看他,也不管爪儿怎么在地上咬着他的衣摆不放,喉咙里怎么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梧洋进了无茫殿,果然首先开口的就是一句斥责:“凌冽,你怎么能这么莽撞!?这次侥幸没有丧了命,可你有想过替你担心的人吗?你有想过你的母亲吗?”
柏凌冽一听到梧洋拿出了母亲说事,便冷下了脸色,“师傅,徒儿已经受了惩罚。还请师傅回去吧,不必替徒儿操心。”
“你!”梧洋被气的话都堵在了嘴里。眼里却是几天不眠不休的疲惫,以及对着柏凌冽打不得骂不得的爱意。柏凌冽躲避了他的目光,背过身去。梧洋也知自己有些过了,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柏凌冽走出了院子,看着一院子各色的花种,在这冰寒之地依旧盛开笑颜,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坚定地信念。一人出了宫殿,去找柏孟。
一路上,没有侍从向他问安,只有神情各异的人看向他,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柏凌冽也没有理会这些。只见一个容颜清丽,仿佛不溶于污浊世间的男子,身着白衣打底浅蓝花纹织绣成水纹衣衫,淡紫发轻轻束起,发丝垂在耳边,眼神冰冷拒人千里。太过引人注目,最后被侍卫拦在了柏孟的宫殿外。
“告诉柏孟,大皇子求见。”柏凌冽仍是直呼国王名讳,毫不在意。
侍卫听到他说自己是大皇子,吓了个半死,跌跌撞撞进去通报。不一会失神似得出来,邀柏凌冽进去。
饶是处变不惊的柏孟见到自己的大儿子也是吓了一跳。“凌冽?”柏孟是多久没有看见过儿子的真容了,就得已经记不清了。“你,你这是?”柏孟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那容貌,和当年的厉娘如出一辙,这是像极了他母亲。
不等柏孟问话,柏凌冽开门见山:“儿臣要进朝堂参政。”
“啊?”柏孟脑袋几乎蒙了。他听到了什么,自己的儿子终于醒悟要来帮他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大儿子与自己的隔阂有多大,二女儿性格刚烈,三儿子性子太乖巧,只有凌冽,似乎才是那个最合适的继承之人,但是,这个儿子一直恨着自己。如今听到儿子说要来帮他,自然是高兴地忘乎所以。激动洋溢在脸上。但是柏凌冽显然没让他高兴太久,“不会占了你宝贝儿子的宝座,尽管放心。我不会待太久。”柏凌冽说完就转身,他并不想原谅他,就算有误解,但仍然是柏孟自己放弃了母亲,选择了权利。一句‘儿臣’,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不管你为何要来,父王都很高兴。”柏孟最后一句话被关在了门内。柏凌冽仍是听到了,但并未回头。有些路一旦开始走,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