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这时的腔调非常正经:“你说的那种效果太虚假了,我虽然不了解男同□□的方式,但以男女开车来说,一般男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出声的,配音不是最讲究真实感吗?按真实效果来诠释没什么不对呀。”
“这个……这个……”
“哑笛大大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你自己没有相关经验?啧~我国男性普遍晚熟,可艾薇的普及程度很高啊,稍微看两部片子也能领会要点吧。”
“请不要东拉西扯!”
谢正衍被他一通露骨亵谑打乱阵脚,急张拘诸的嚷起来:“我们就事论事说做剧的问题好吗,别提不相干的事。”
贱嘴的家伙仍振振有词:“我只是引用论据而已,哑笛大大是连艾薇都不看的乖宝宝?这么纯良还能坦然的配H,好佩服你的敬业精神,那你平时都是怎么配这种戏的?缺少经验又没有借鉴,莫非仅凭想象?要怎么把握尺度啊?”
认定他在挑起争端,谢正衍渐渐恼羞成怒:“配H怎么了?为自己的爱好全力以赴并不丢脸,倒是你,既然自诩经验丰富,为什么让你配个音还扭扭捏捏?”
“我没有扭捏,男人在H的时候本来就不会出声,反正我就是那样的。”
“你、你就不能通感一下吗?就想象自己在跑步或是耕田,随便喘几下也好啊。”
“哈哈哈,哑笛大大,你让我模拟跑步耕田,是要我把受想象成马路和麦田吗?这种比喻很有抽象派意境嘛,不如叫编剧照着写,说不定能使听众耳目一新呢。”
谢正衍性子懦弱绵软,没有恩怨分明的刚烈脾气,三次元遇着善人会烧香,遇着恶人却不敢动枪。只有到了网上,躲在屏幕防线后才能偶尔体验一把以牙还牙的快意,此刻手机里猖狂跑火车的毛贼正是他的试剑对象。
“千帆大大,玩笑要双方都感到愉快才算成功,你现在单方面取笑我,只会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没礼貌。还有,做剧是娱乐,但也凝聚了很多人的努力付出,你用吊儿郎当的态度来应付就是不尊重他人劳动,很恶劣也很可耻。”
他语气明显生硬,可千帆仍了无惭色。
“哑笛大大,你是准备对我进行说教了?”
谢正衍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不退缩的声明:“不是说教,因为我知道你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不会接受规劝,我就想批评你好出一口气。你知道你这人有多讨厌吗?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你这种一开口就惹人反感的黑乌鸦我还从来没有在网配圈里遇到过。”
千帆噗嗤一声,像在用力忍笑,问:“能不能请教一下?在你眼里我究竟有多讨厌?”
谢正衍也顾不得估算他脸皮的厚度,举起话锋直戳上去。
“前面已经提了两点,没礼貌、不尊重他人,还有第三点,自以为是。群里都知道你是含笑大大钦点的,为着含笑大大的名誉你也该谨言慎行,胡言乱语冒犯其他人也就算了,你还自持有后台,逼迫剧组删改剧本,完全置大效果于不顾,不觉得若无其事拖后腿的做法不仅会坑了剧组,也会连累赏识推荐你含笑大大?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的,你应该好好反省!”
“恩,我正在反省,你接着说。”
“第四,任意捉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个可以合并到前三点吧,还有别的吗?”
“第五……”
谢正衍努力搜寻,奇怪的是心里明明装着千万个不满,认真归纳竟挑不出别的毛病了。他一支吾,千帆又复放肆,笑道:“我还以为自己至少有十大罪状,结果一半都没凑够呀,哑笛大大不用手下留情,不尽兴批判,我怎么能彻底反省?”
谢正衍泄气强撑:“最严重的就这些,别的还能容忍。”
“那你说完了?”
“恩。”
“好吧,你已经畅所欲言的提出自己的见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直言不讳的说说我的想法?”
谢正衍直觉不妙,却没理由阻止他开口,郁闷的为他的快嘴发通行证。
千帆又装模作样清清喉咙,口吻随和的说道:“哑笛大大,我们认识时间短,只打过一次交道,彼此都不了解。但我看得出你很热爱配音,进剧组以后不仅做CV还把策划编剧导演的活儿一块儿包圆了,干劲真的好足。”
他公然开启嘲讽模式,谢正衍立马反驳:“我什么时候插手士大夫们的工作了?”
“你忘了?上次你就说要传授我配音技巧,这次又替洋葱来跟我谈剧本,这些都已经超出CV的职责范围了。”
“我那是……”
“恕我直言,你这么积极的原因不单单是喜欢这篇文,更重要的目的是想红吧?一篇以H为看点的大热文,又有三更弦断这种超级大牌坐镇,剧做好了肯定一炮而红,你做为主役受是第一个沾光的,这么一本万利的生意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他的毒舌突破了谢正衍的想象极限,薄刃劈瓜似的把红的黑的一股脑全剖出来,谢正衍像被瞬间扒光衣服,浑身汗毛奓成细针,身体被气愤摇撼得哆嗦,吐出的字句都成了破碎的棉絮。
“你说我是为了红才接这个剧?”
“是啊,我觉得我的结论很准确,不过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
千帆一派喝茶闲聊的轻松,好像丝毫没察觉自己唇齿间含着淬毒的刀片。谢正衍知道自己若是去照镜子,一定能看到脸上即将破皮的血红和眼睛里被羞耻濡湿的水光。
手脚使不上劲,仿佛被逮住七寸的蛇,雠忿困于咽喉,自尊无力的摆尾。万难料到啊,这个人怎么能轻描淡写刺穿别人的死穴,又用温柔的声气说出比鸩毒还猛烈的话。
思维混乱,目光跟着短浅,他不管后果的挣扎自卫,向那坏蛋展露獠牙。
“我就是想红怎么了?我喜欢配音,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当然要努力提升知名度。这种想法不独我有,相信也是很多前辈同辈后辈的共同心思,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圈子里一向以想红为耻啊,你还敢承认。”
“那只是少数人的惺惺作态,只有削尖脑袋还红不了的人才会对别人的努力恶语相向,比如你!”
“我没有恶语吧,就是说你想红而已。”
“你敢说你不想红?那为什么还抱作者大腿?不想配H就退组啊,有大把比你合适的人可以替换呢!见没见过登山者?想攀高就得低头弯腰,故作清高在乎仪态趁早闪边别挡了别人的道,更不配说三道四嘲笑人!”
千帆在他连番怒噪下表现出惊怪的样子:“哑笛大大,你这么嚣张,当心我去微博挂你哦。”
谢正衍豁出去了,拼命推高气势,也不怕回头摔个粉身碎骨。
“你去挂呀,就你那个只有58个粉还全靠僵尸号扎场的微博,挂得再起劲也没人会看,不如花钱买点水军艹转发,那样我还会感谢你帮我红!”
他骂完挂线,这次直接将毒舌男拖进黑名单,因过于光火扰乱生物钟,这一夜用尽方法也不能入睡,最后搂着福子坐在狭小的窗户前看月娘变妆,垂头丧气,直到晨曦破窗而入。
第16章 要挟
十、要挟
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之,如果当面撕破脸,又没有和解的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从此江湖不见,免得添堵生怨。
谢正衍夜里做出决定,第二天午休时联系洋葱,准备通报退剧的决定。
“哑笛大大!你终于有空啦,上午看你扣扣一直设定成请勿打扰状态,我都不敢来找你!昨天真的太辛苦你了,我和胭脂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千帆大大那个人很难搞你是知道的,我平时跟他说话总会被他绕进去,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结果你一出马就搞定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拜托你的,还害编剧白白伤那么多脑筋,真的好对不起她。可是刚才跟她说起这件事她也很难相信,说哑笛大大那么温和的人居然能摆平千帆大大,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哈哈哈哈!”
小策划一现身就像吃了炫迈口香糖不停自说自话,傻是傻,却把来龙去脉兜了个底朝天,谢正衍看着与自己脑补截然不同的事件经过,不免产生愚人节提前到来的错觉,暂且收起原先打好的腹稿,改口探问:“千帆大大同意配字母戏了?”
“是啊,他还让编剧尽情开车,说就算要超速、玩特技都没问题!”
“……他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彻底。”
“都是你的功劳啊,他说昨晚跟你谈话以后他很认真的开展自我检讨,觉得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拖全剧组后腿,还说做剧耗费了我们每个人的精力和心血,他要充分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以后都不会在类似问题上让我们为难了。”
洋葱为避免遗漏,还截来她和千帆今早的聊天记录,一排排清晰文字在谢正衍脑子里蝗虫似的乱飞乱撞,他开启傲人的阅读能力分析,结论是要么他正在做梦,要么千帆人格分裂!
当然,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他随即身陷疑云,各种揣测如同开茶话会的大妈不停在耳边聒噪,吵得人头晕脑胀,洋葱这傻大姐好像嫌他不够烦,挤进来发言:“哑笛大大,我跟千帆大大约好这周五晚上在YY对声线,你要是那天没空我们就换个时间。”
眼下绝不适合说退剧,甚至不能露出消极态度,谢正衍没奈何的打字:“不用换,我会配合你们的。”
入夜,失眠这个讨债鬼又来死缠烂打,谢正衍软硬兼施也赶不走它,休养生息的床铺变作令人躁闷的囚狱,凌晨一点多,他不知是第几次烦懑坐起,捶着胀痛的百会穴叹气。
那个千帆到底在唱哪一出呀?昨天满口喷毒,还扬言要去微博挂人,怎么才过一夜就一百八十度转性,变成知错能改体恤人意的良善青年了?何况自己还跟他大吵一通,连“58个粉”这种痛脚也大马金刀的拖出来踩过了。有道是言由心生,说话比老媒婆酸刻的人肚量别说撑船,一只跳蚤也爬不过去吧。
“他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为吵架的事撕逼自己也脱不了责难,所有想先装好人,等以后找到机会再实施报复?像这种唾沫能当农药使的怪家伙整起人来不晓得有多阴毒,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好不容易找到网配这片精神乐土,往后还有好多期许,想自在长久的待下去,可不能因为旁枝末节的事惹出乱子。”
谢正衍越想越寒颤,抓起手机,打算找知乎君或是紫茗倾国求助,然而这两个人都不在线,他滑动扣扣界面,偏巧落到《谎言》剧组群,顺手点开发现千帆的头像还亮着,不禁涌出一团烧脑的冲动。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与其以后被他在暗地里设计陷害,不如先低头道歉。
他历来不缺忍辱偷生的经验,权衡利弊后将千帆移出黑名单,重新发消息。
“千帆大大,我是哑笛无声,洋葱已经来找过我了,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冲你乱发脾气。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跟你谈一谈,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抱膝愁眉的盯着手机等了二十多分钟,听到信息提示音的瞬间,他一下子打起精神准备迎战。
千帆如是回复:“我已经关灯了,在黑暗里打字很伤视力。”
谢正衍马上提议语聊,于是引出他酸酸的怨讽:“语聊需要加好友,一想到或许还会被你删除第三次我就不想那么做。”
“我保证再也不删你了,事不过三,请你再给次机会。这次换我加你,麻烦通过一下。”
谢正衍伏低做小的发出申请,看到对方确认通过,轻轻拍了拍胸口,又主动按下电话键。
“哑笛大大,我明天还有要紧的工作,最多只能聊二十分钟。”
千帆声音依然温暖和煦,那似乎是他天生自带的属性,与情绪无关。谢正衍暗暗吐槽,叹惜天公无眼,按照他的画风,明明该配一副东北大葱味的破锣嗓才合适。
尽管腹诽不断,他也没忘记这是考验演技的时刻,捧着手机做足十二分笑脸。
“我不会打扰太久的,就想诚恳的跟你说声对不起,昨天我太过分了,说了很多没大脑又伤人的话,也不知当时哪根神经短路,事后真的很后悔,今天听了洋葱的话就更愧疚了。千帆大大,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不但不跟我计较,还帮我掩饰过错,我好佩服你这种恢弘大度的气概,真是个纯爷们,给我们男人长6 脸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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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尽阿谀手段,只换来千帆沉声静气的嘲谩:“哑笛大大,这段台词好耳熟啊,你是从哪部连续剧里背下来的?”
谢正衍狠狠瞪一瞪他的头像,掬笑:“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不知道今天看了你和洋葱的聊天记录我都惊讶得呆住了,你怎么能那么宽容呢,换我肯定做不到。”
千帆也跟着笑,可是笑声听起来有点假。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她说?说我们为了配H的事互怼,你骂我没礼貌自以为是,我嘲你想红想疯了,接着彼此大吵大闹,最后你在破口大骂中摔了电话第二次把我双删。我要是如实的跟洋葱说这些,那我们两个就变成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啦,你觉得我会愿意陪你丢脸,把自己搞成是非主人公?我像是那么蠢的人吗?”
他果然别有用意,就说嘛,这人的心分明是爬满毒虫的阴暗巢穴,怎么可能生长出善良的灵芝草,百分之一的假设都担不起,他就是个城府深沉的小人!
谢正衍教导自己与小人过招须以退为进,牢记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的古训,打落牙齿和血吞。
“虽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要感谢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你帮我保全了颜面。”
他轻言细语,希望能哄得千帆高兴,结果适得其反的招出他的蝎子螯。
“哑笛大大,你好像很瞧不起我啊。”
“千帆大大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我怎么敢瞧不起你。”
“以前还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觉得好像被你当成了傻瓜,你既然怕我报复,就该认真准备好能让我消气的说辞,而不是随随便便用一些虚伪做作的奉承话打发我,就像用棒棒糖哄一个成年人,我感觉很羞耻,本来不想生气也忍不住窝火了。”
谢正衍听得咋舌,怀疑这人是不是甄嬛附体,不然哪儿来这么多鬼心眼。
“千帆大大,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你有误会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会现场解释。”
“还真要我明说呀。”
通话器里传出悉悉窣窣的织物摩擦声,千帆像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声音也明快几分。这可不是好兆头,他一来劲,听者的小心灵就要受摧残了。
“我很清楚你找我的动机,因为我给你的印象是为人古怪性格阴险嘴巴狠毒,你见我在洋葱面前说你的好话,搞不清我的棋路,生怕我放长线埋雷祸害你,所以本着委曲求全的心理主动向我讨饶求和,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
这些话可以概括成12个字“老子英明神武,小儿休想骗我”。谢正衍不得不认输,现出如假包换的可怜相,苦闷质问:“大大,我知道玩不过你,如果不能和解,你预备怎么整我?”
千帆悠闲的叹了口气,回答:“暂时没想好。”
“啊~”
谢正衍深深耷下脑袋,正想收拾包袱躲得远远的,又听那冤星发话:“劝你别动退剧的念头,你也知道小人的报复心很持久,不乖乖等待判决,我会相应增加惩罚的。”
“你、你干嘛这么针对我!”
“搞错了吧,每次都是你主动惹我,还用连续双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你咯。”
千帆稳操胜券的诙谐恐吓,俨然姿态雍容的蜘蛛吓唬落入粘网的小飞蚊。谢正衍悔恨交加,使劲捶打枕头,不敢再跟无赖搭腔。
听他唉声叹气,千帆好像很开心,网开一面道:“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们只在二次元认识,又不会真的吃了你。你只要答应帮我做事,我就不找你麻烦。”
“什么事?”
谢正衍既急迫又畏惧,怕他狮子大开口。
“我刚入中抓,想多了解这里的动态消息,你以后每隔两天来跟我汇报一下圈子里的见闻,我事无巨细都要知道,尤其是与士大夫们有关的。”
谢正衍闻言惶惑,小心询问原因,千帆道貌岸然解释:“我小时候梦想成为特工,从小就爱搜集情报,走到哪里八卦业务就做到哪里,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