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afowl断然抢白:“那是我自找苦吃了?你只说晚点回来,并没说彻夜不归,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过失找理由,不管他人感受?”
他犹如冰块给周围空气降了温,呛得余人噤若寒蝉,容川的贫嘴功夫急剧退化,除了干笑没别的招,谢正衍看着竟有几分松快,容川对亲近的人向来挥洒自若,这会儿对Peafowl显露拘谨,说明对他保有敬畏和距离,可见双方不存在自己所担忧的那种关系。
毕竟是受过严格礼仪训练的上流人士,Peafowl很快收敛情绪,以和暖的劝说弥补失态。
“岛上治安是很好,但海边山间也时常发生溺水,受伤这类意外事件,你们是我请来的客人,我有义务对你们的安全负责,一整夜失去联系,叫我怎么能不急呢?幸好你们平安回来了,再耽搁一会儿我都准备报警了。”
他姣好的面容浸着一缕疲倦淄染的憔悴,像经霜的花朵一般,谁忍见责?容川急忙打圆场:“你的好意我们都知道,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一定改正。”
又说已买好早餐,叫他回去吃饭,吃完再一起出去玩。
Peafowl微笑点头,说:“我突然很想喝果汁,可是走不动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去超市买几瓶回来?”
容川再次小厮上身,将购物袋递给他,拉着谢正衍折返超市,临近门口,忽然哎呀一声。
“忘记问他想喝哪种口味的了,他那人挑嘴,买回去不喝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回去问问Peafowl,让谢正衍原地呆着,谢正衍不愿他俩单独接触,抢着干这跑腿的差事,为了不让他跟来,一溜烟跑回别墅,累得像狗直伸舌头。
他扶住围墙打算喘匀了气再进去,忽听到墙内传出摔打物品的杂音,乍惊之下,忙透过围墙上的铁栅栏朝里张望,入目情景惊心动魄。
那些刺耳的声响都是Peafowl制造的,他正站在院子中央的铺地上狠命摔打容川交给他的购物袋,砸碎便当盒,踏住食品包装袋狠命踢踩,由于用力太猛,两边肩胛骨剧烈起伏,背后望去形如一只正在捕食的猎豹,杀气、怒气构成一道威力无穷的结界,绞杀人的胆气。
谢正衍仿佛穿越到非洲草原,顿感危机四伏,摸着围墙步步后退,生怕踩出一丝动静,等退到足够远赶紧调头飞逃,觉得自己就是《聊斋志异》里那个撞见鬼画皮的书生,暴露行迹便难逃一死。
果然公共宣传的人设都不靠谱,越是低调正直高大上,越是藏奸蓄险深不可测,Peafowl控制不住拿他们买的食物撒气,想来怨毒已深,不知他恨的是容川还是我,估计两者同时恨,但总是恨我多一些,因为他对容川求而不得,我却得到了容川的爱……
他一口气跑回超市,停步时嘴唇发紫浑身乱战,容川正在店内闲逛,见到他便走出来,登时被他的失魂模样吓住。
“我、我好像中暑了,没能走回别墅。”
谢正衍断定容川不会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是以撒谎掩饰,容川当然更在乎他的身体,扶他在椅子上稍坐,去饮料货架上随便拿了十几罐果汁。
“我每种买两瓶,准有他喜欢的,不够回头再来买。”
他去收银台付了账,准备背谢正衍走路,谢正衍怕见Peafowl,找借口尽量拖延,磨蹭到9点才回去。进门发现庭院里秩序井然,残渣碎片全都消失无影,厅堂里洋溢咖啡的浓香,餐桌上摆着三份吐司、培根、煎蛋、蔬菜沙拉组成的早点,Peafowl在桌边优游自如地喝着咖啡,用闲适的笑容迎接他们。
“实在抱歉,我刚才进门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食物全弄撒了,临时赶着重做了些,只好委屈你们凑合一下了。”
他的演技无懈可击,看不出分毫疑点,若非亲眼所见,谢正衍也要怀疑那场目击是自己的幻觉,对他的忌惮到达顶点,竟怀疑他会在饭菜里下毒,装病躲过这顿早餐。
受不了了,时间快过去吧,远离这个妖怪,逃出他的魔窟。
行程还剩一天,谢正衍向容川请求过过二人世界,容川欣然应允,事先知会Peafowl,说要带谢正衍去谕鹤羽山的农场体验乡村风情。Peafowl没有多余的话,只说那里距此三十多公里,开他的车去比较方便,自己昨天把车借给保姆的儿子使用,叫容川明早到她家去取。
一夜无事,第二天多云少晴适宜外出,早上谢正衍跟着容川出门,解放在即的欣喜远远大于出行的雀跃,离开Peafowl的视线范围,呼吸也畅快了,推着容川的背催他动身。容川打开手机导航,发现去保姆家需要步行半小时,忍不住直呼坑爹。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巴士呢。”
后悔已经迟了,昨晚Peafowl打电话给保姆,请她在家等候,日本人极其守约,临时改主意那边肯定不高兴,还会连累Peafowl丢信用,到时又要落个自我主义不顾他人的埋怨。
容川没奈何,打算独自去取车,谢正衍欲要同往,容川说:“今天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你身子骨弱,回头累着又该中暑了?我一个人走还快些,争取40分钟打来回,你先回Peafowl家等着。”
临渊履冰的事谢正衍可不想干,容川走后他呆在路边赏花逗猫混时间,不久顺手接了通电话,听到那清泉美玉般的声音,身上的汗毛像受了静电感应,一齐抬头。
“Peafowl……你、你有事吗?”
也许为了反衬他的惊忙,Peafowl口吻悠闲柔和,问他们走到哪儿了,听说容川一个人去取车,笑道:“正好,我刚才打扫房间发现你们的农场观光票,拿到楼下客厅茶几上放着了,你回来取一下吧。”
旅行中的票据都由容川保管,谢正衍昨晚亲眼见他夹在钱包里,怎会落下呢?他心下狐疑,一时又无法追究,看看表,预计至少再过半个小时才能等到容川,只好慢腾腾返回别墅。
他们的观光票静静躺在客厅茶几上,整栋房子也静悄悄的,谢正衍寻思要不要跟Peafowl打声招呼,一串奇怪的□□突然飞鱼似的跃入他的耳孔,击打心湖,在他脸上搅起一片生理性的红热。
配过上百部带H的广播剧,也有了实践经验,他知道那婉转软绵的娇、喘代表什么,不禁魂惊魄渺,因为叫、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他通话的Peafowl。
声音发源于客厅旁边的房间,那是Peafowl母亲的画室,谢正衍曾参观过,里面陈设简单,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张深红色的欧式躺椅,足以容纳两个人并排躺卧。
难道,Peafowl正在上面跟人……
他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入耳的娇、音更起了变化,由低缓到高亢,并伴随着湿润的拍打声,犹如一只乐器指挥着Peafowl的嗓子,他开始尖叫,呼应拍打的节奏,显然正被人狠狠操、弄,在酥麻中痉挛,因快感而癫狂。谢正衍听不下去了,拔腿跑出老远,回到与容川分别的地点,气喘吁吁整理思绪。心想那个跟Peafowl做、爱的男人一定是临时上门的,不然Peafowl不会前脚跟自己通电话,后脚就和人上床。看他乐在其中的样子,想必与对方甚是恩爱,才会放纵到忘乎所以。
这么说Peafowl有正在交往的恋人?是淡路岛上的居民,还是从外地远道而来?他有了对象为什么还惦记容川?究竟是什么目的什么心态?
谜团众多,谢正衍百思难解,日头挣脱云层,照得他头晕目眩,冷不防听到一声车喇叭,容川已驾车停靠在他跟前。
“我又买了昨天那种冰棍,快吃吧。”
上车后他递给谢正衍一只装有干冰的冷藏盒,里面是一支抹茶口味的冰淇淋,昨天他们去市场买土产,路过那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冰淇淋店,谢正衍品尝后赞不绝口,所以容川今天特意再去买来给他吃。
“可惜你胃不好,不然我肯定买他十几二十个让你一次吃过瘾。”
他宠爱地捏捏谢正衍脸颊,开车出发,谢正衍还在回顾方才的真人直播,脸色阵青阵白,好似中了降头,拿在手里的冰棍渐渐流泪,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他竟未察觉。
“你怎么不吃呀?”
容川借询问打探情况,明显觉得不对劲,谢正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吮吸融化的冰淇淋,又听他问:“好吃吗?”
“好…吃……”
“来,给我尝一口。”
容川伸过脖子,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冰淇淋,夸道:“嗯,真好吃。”
谢正衍知道他不爱甜食,平时这类食品都是给自己买的,此刻这么做是在帮他消除紧张,这么温柔的人陪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明天就能和Peafowl分道扬镳,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自己何苦去猜度他的心思处境?能全部忘干净了才好。
“容川,等《谎言》最后一期发剧,我们就退圈好不好?反正乌白凤已经垮台了,你的仇也算报了,再待着也没意思。”
中午在蓝莓园吃饭时,谢正衍做了如是请求,他以前有多喜欢网配,现在就有多讨厌,那个圈子小人云集,他从中体会过的伤害已压倒配音带来的快乐,加上三更弦断和Peafowl的双重胁迫,已然成了是非之地,留下去有害无益。
“怎么,你不想玩了?”
“嗯,我现在三次元越来越忙,没多余时间配音了,又在圈里惹了一帮仇人,整天掐架烦透了。”
“好吧,其实我也早就不想玩了,那等还清含笑的债务就洗手不干了吧,以后专心忙工作,还能腾出时间搞别的娱乐,挺好的。”
容川这张赞成票投得极为爽快,看得出他对那个圈子早无留恋,谢正衍双脚像踩在了混凝土上,到底踏实了,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日历翻篇便再没什么可担心了。
第95章 草木皆兵
二十四小时后他和容川坐在了大阪关西机场的候机大厅里,胜利在望,越要严阵以待,因为peafowl还跟他们在一起,他要去纽约,订了跟他们差不多同时段起飞的机票,很可能是有意为之。并且从昨晚开始他的态度明显冷淡,对容川也是爱答不理,像个手握千万借据的债主,眼角眉宇堆积不屑。
别说谢正衍,容川也察觉到他的恶感,当着他的面拘谨少语,很有些难以自处。等到了候机大厅,三个人越发不吭声,容川坐在谢正衍和peafowl中间,只用眼神和谢正衍交流,脸上微带苦笑,全是搞不清状况的迷惑。谢正衍捏捏他的手指以示安慰,盼望安检通道快些开放。就在这时,缄默如冰的peafowl忽然开口,以平常音量说了句日语。
容川应声扭头看他,这表明peafowl是在对他说话,而非自言自语。
谢正衍探身朝他观望,见他坐姿端正,目不斜视,俨然高居上位的长官等着人来听命,当容川轻声问:“你怎么了?”,他立刻再抛出一句日语,语气十分严峻。
“peafowl……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容川试图以笑声化解茫然局面,谁想peafowl断喝一声,仍然是日语。
声音已惊动周围人,谢正衍屏气慑息,猜不透他想干嘛,容川沉吟片刻,平静地与之对话,也改说起日语,谢正衍方才大致猜出peafowl先前那些话的意思,应该是让容川用日语跟他交谈。
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藉由语言障碍将自己排除在外。
谢正衍屈辱窝火,怨他太做得出来,容川却按他的要求行事,不过态度慎重,更像严正的交涉。他俩叽里呱啦对答十几回合,谢正衍压根听不懂,但发现对面坐着的两个日本女孩正咬嘴偷笑,暴露出无国界的腐向属性,可见这场谈话中含有男男之间的暧昧信息。
他心焦火燎,急于求证,思量自己若是假装回避,这二人或许会说回中文,灵机一动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放在椅子上,拍拍容川手肘,谎称要去厕所,随后快步回避到远处,挨够二十分钟再回去。
回到原地,peafowl和他的行李都不见了,容川说他已经过了安检,让谢正衍带好随身物品,准备出发。他脸上清晰地写着失落和忧郁,如同沉甸甸的包袱压得笑容黯淡疲惫,谢正衍什么都没问,他知道答案就在手机里,飞机起飞后迫不及待躲进卫生间,插上耳机聆听。
在他离座后,容川和peafowl的对话曾出现一分多钟的断层,接着他们果然改说中文,情绪也更真实激烈。
Peafowl(鄙夷的)我真没想到,你会跟那种人交往。
容川(平静的)哪种人?
Peafowl(冷笑)你说哪种?看他的行为谈吐,出身教养都不大好吧,一股小市民的穷酸下贱,没有半点气质。
容川(温和但认真的)请你注意措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
Peafowl(尖利的)我连直观表述想法的权力都没有吗?说他是小市民难道还有错?
容川(叹气)好吧,你可以坚持你的看法,但那又怎么样?
Peafowl(逼迫的)你为什么跟他交往!?
容川(冷静的)那是我的事。
Peafowl(气愤)以前你说你是直男,一辈子不可能弯,原来都是谎话!
容川(平静的)人是会变的,以前的我又不能预见未来。
Peafowl(指责)你既然弯了,为什么不找个像样的对象,偏偏挑那种不入流的货色?
容川(平静的)这与你无关吧。
Peafowl(恼怒)那是你认为!在我看来你的选择就是对我的侮辱!
容川(失笑)你在开玩笑吗?
Peafowl(接近失态)以前我对你那么好,几乎舍弃自尊地向你表白你都不肯接受,如今却跟一个小市民打得火热,我哪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你宁愿爱他都不爱我?这几天看你们在我跟前秀恩爱,我简直恶心得要命!
容川(耐心的)peafowl,你是不是太偏激了?怎么能把感情和自尊混为一谈,跟谁恋爱是□□,我也从来没把你跟其他人做比较,请别妄自菲薄和误解。
Peafowl(愤怒的)我没误解!你就是用一个贱货来羞辱我,你扪心自问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当年……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可为什么上次在西安见面你还那样?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不是你的习惯?
容川(惊讶)我什么时候玩弄你的感情了?我不记得对你做过出格的事,你是不是弄错了。
Peafowl(气得声音发颤)是我弄错了吗?当时我要抱你,你为什么不拒绝?还主动搂住我,搂了那么久?
容川(哭笑不得)我那是为了安慰你啊。你那天情绪那么糟糕,我不忍心……
Peafowl(冷笑打断)你总是有用不完的借口,以前就这样,把一切搞暧昧的行为都说成不小心,反正都是别人自作多情,你始终清白无辜!
容川(着急无奈的)Peafowl,Peafowl,要是过去我的一些行为对你造成过伤害,我现在真诚地向你道歉。可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呀,有时候太倔了,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要强,这只会让自己不开心,也会给周围人带来压力。
Peafowl(暴怒)你住口!以前我跟你分享心事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不是给你把柄让你有机会羞辱我!既然你觉得都是我的错,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不是我上诅咒,你和那个贱货长不了,不信走着瞧!
谈话结束,谢正衍瞋目扼腕,已气出涔涔大汗。这个Peafowl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口口声声贬低别人,自己又是什么东西?天潢贵胄?世外飞仙?不过仗着投胎技术好,生在稍有根基的人家,模样比一般人齐整些,竟然就修炼出这种睥睨众生的派头,自己也是眼瞎,还曾经真心实意欣赏过他,结果全是假象!他跟三更弦断一样,傲慢、自大、阴险刻薄、卑劣狠毒!那温润如玉的虚伪表象还比三更更接近绿茶的真谛。以后最好永无交集,有机会就跟容川说,不许他再和这个小人联系!
激愤的海啸持续了两天,冲击过去,灾区留下许多诡异的残骸。谢正衍独处时忍不住拿出录音分析,内心塌陷出幽深的洞穴,引来萧萧冷风。
Peafowl在录音里当面指责容川过去与自己搞暧昧,还说西安会面时和容川进行过长时间拥抱。谢正衍记得曾在容川衣服上闻到他的香水味,正好印证亲密接触的说法,听容川的解释,似乎没什么可疑虑的,但该如何看待搞暧昧这个点?当年二人的劈腿绯闻闹得沸沸扬扬,Peafowl更在退圈公告里公开对容川表明心意,他那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倒贴,难不成容川真有过不当言行,招惹桃花结下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