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轮回不负 完结+番外完本[bl同人]—— by:东晞

作者:东晞  录入:02-01

“住口!”她这一番咄咄逼问下一刻便被沈夜的厉声呵斥打断,他上前一步、抬手将少恭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冷峻的面色不掩不悦、居高临下地看着华月,寒沉的音色里满是令人发憷的威压,“廉贞祭司,别忘了你的身份,他就算千错万错,也万万轮不到你来指摘!”
十数年的相处、几乎从未见过沈夜这般恼怒的模样,陌生的情形使华月狠狠一震、刹那间整个人竟露出些畏惧,然而她立即收起那些多余的神色,姣好的容颜之上再度恢复惯常的冷静,深深福身对沈夜恭敬地行着大礼,“是属下逾越,可是,还请紫微尊上允许属下为自己的部属讨个公道。”
“其罪当诛。”华月寄希望于沈夜,但沈夜却一副不顾一切袒护欧阳少恭的态度,“一介随侍未经允许擅入沉思之间、供职神殿却不知遵守礼法,便是头条大罪,无论他是否意图盗听机密,本座亦会就地处决,你若看不惯本座心狠手辣、起了异心,可于此刻趁早背叛,念及旧情,本座仍会放你一条生路,倘于日后关键时刻背叛——”他垂眸审视着华月难以置信的神色,无意掩饰瞳底森冷的杀伐,“罪该万死。”
事到如今,人已被彻底封了口,若说他该死,却无法断定是否真的听去了机密;若说他不该死,分明身为低阶祭司、又为何知法犯法擅入沉思之间?多年的情谊竟因这件难以界定之事有了嫌隙,沈夜初登大位、正值事多之秋,倘若此人当真心存歹念,为这样的误会断送多年情谊实在不值,华月跪在原地沉默不语,因她冒犯了欧阳少恭、沈夜亦暂时无意给台阶下,如此僵持了片刻,救场的倒是有事前来禀报沈夜的侍女——
由于大祭司的居所机密众多,负责侍奉前代大祭司、沈夜之父的两位侍女,皆是由他亲自选人做成易于操纵的肉傀儡,与为沈夜打造的玩伴华月不同,这些近侍的情绪更为淡漠,十数年前的沈夜不大喜欢她们,方采纳华月举荐以那位“阿姐”为随侍,在她背叛之后便将两位肉傀儡调到身边。
此时只听那名随侍毫无起伏道,“大祭司大人,曦小姐醒了,正在啼哭,请问大人是否过去?”
“小曦醒了?”沈曦的消息总算令沈夜的声音柔化些许,他侧过身对那名随侍微微颔首,“本座这就去看她。”
侍女领命告退,沈夜便又垂眸俯视华月,怒火陡熄、一时片刻也重燃不起,颇为无奈地轻叹过后,他终是倾身对她伸出手,“起来,地上凉。”
华月闭了闭眼,半晌之后、妥协地抬手触及沈夜的手。
“天色已晚,你且回去歇下吧。”待她站起身来,沈夜方如是交代道,语毕看向少恭,音色愈发温和,“我们走吧。”
……
三日之期未到,沈曦只是单纯的做了噩梦,二人合力将她哄睡后,欧阳少恭收起琴,便被沈夜叫去寝殿议事。
相较于森冷庄严、偶有外人的议事厅,沈夜更喜欢在私密的寝殿与少恭谈话,他认真地将少恭看着,正待开口、却被少恭抢先一步。
“擅入沉思之间,便要就地处决?依我之见,阿夜断不是如此狠辣无情之人,”少恭微微挑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之前还决意瞒着华月姑娘、她亲近的阿姐背叛一事,今日怎的又对她全不留情?”
“她错在逾距冒犯师父。”沈夜轻轻拧了拧眉,又道,“不过方才之事,师父做法略为欠妥。”温稳柔和的音色里全无苛责抑或劝谏之意,只是纯粹直言自己看法,“当时华月在场,确是应审问过后再行评判,取信于她,亦可方便日后行事。”
“呵,取信?”少恭低笑一声,温文清雅的声线隐隐染了些尖锐的讥诮,“阿夜如此说,倒是对我毫无怀疑。便不曾想过,今日此事是我一手设计,我诱导那人进入沉思之间、恰巧于你们说完那些机密之后将他抓出?”
沈夜眸光深邃、静静凝视少恭,沉默半晌、方才开口,“若师父不说,我便绝不怀疑。”
“哦?绝不怀疑?”欧阳少恭危险地眯起狭长的丹凤眼,不依不饶地看着沈夜、冰薄冷彻的目光狠狠剜进他的心里、誓要彻底剖析他的真心,“那么如今,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怀了怎样的心思,你仍能、绝不怀疑?”
目光长久地定格于少恭冷漠的表情,沈夜瞳底竟渐渐涌上些许不忍与心疼,“师父悉数坦白于我,大抵是意在试探了,既然存心试探,便是对我、有所期冀?”
沈夜顿了顿、下一个瞬间全然不顾少恭面上神色如何阴鸷骇人,竟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中,两具躯体贴合之际、揽在少恭腰际的手毫不姑息地收紧,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巧不容抗拒,另一只手则置于少恭背后,节奏舒缓地轻轻拍抚。
这一个拥抱极尽温柔、又足够坚实强横,宛如要将看中的稀世珍宝据为己有、独属于沈夜陌生又熟悉的清凛气息环合周身,欧阳少恭一时失神、只得怔怔地放之任之,沈夜的下颔抵在他肩头传来微妙的触觉,在此时听他低低叹道,“我知道的,所有的……都知道。”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欧阳少恭却呼吸一滞、竟觉得沈夜所指的“知道”,是他为太子长琴——他眉宇微沉、瞳底情绪莫测难辨,正待开口一探究竟,却听沈夜继续说,“师父,相信因果报应么。”
虽是问了他,沈夜却似乎并无等待他回答之意,径直往下道,“没有人该死,但人若犯我、我必除之——世间清浊善恶原本难以分清,然而杀戮无关之人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却无疑是错的,所谓弱肉强食,断不是指无关弱者可随意掠杀,倘若滥杀亡去他人亲友,周遭之人势必出于各种缘由疏远于你,仍留在身边的也将受你牵连,你会孤寂一生、所求注定毫无所得,这便是代价。”
“一己私欲”、“错的”,那么接下来便是站在正义的制高点,自以为是地谴责他为非作歹、义正言辞地劝说他回头是岸——如此剧本,这千载之间竟也不曾推陈出新,欧阳少恭微哂、敛去瞳底一丝失望,“那么我做错了,阿夜应当快些弃我而去才是。”
“师父欲试探于我,是我做的不够好,此事本因我而起,自认难脱干系,”沈夜低笑一声,“你我已是共犯,任何代价皆得一同承担。”
欧阳少恭几不可见地一震,太过类似的话语,让他忽然忆起蓬莱殿顶之上,巽芳说过愿意与他一同赎罪——但又是大相径庭的,巽芳认为他大错特错、要他知错改错以命偿还,沈夜却是将他对错放在其次,更加不愿他独自承受沉重的报应……
欧阳少恭静静闭了闭眼。
也是,像他们这样只是活下去便要拼尽全力的恶党,原也不需要什么救赎,未曾亲身经历过那些绝望、口口声声说着理解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理解其中的艰难与挣扎。
沉思之间,欧阳少恭的神色已逐渐变得温和,他抬手覆上沈夜后背,缓声问,“阿夜如此轻信于我,便不怕我有一日当真背叛?”
“我沈夜,敢做就敢当。”揽在腰际的手蓦地一紧,“想做的,便动手做,想要的,便自己拿,倘若师父真的背叛,我会将你关起来,只看得到我一人、只听我一个人的声音,即使大逆不道、也在所不惜。”
辗转世间千载,不乏觊觎欧阳少恭一身学识本事、将他囚禁为之所用的人,他曾被许多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利益驱使强行桎梏,却从未有过一人在得知他是怎样的怪物之后、仍对他如此执着。他也曾经想要独占很多人的感情,让他们永远只注视着他、生生世世与他在一起,然而只因为他是欧阳少恭而意图独占他的,沈夜是第一个。
人与人相处,归根究底无非互相索取利益,但沈夜付出的代价,“倒也足够了。”
少恭微微蹭动、将脸埋在沈夜肩头,于是那句话显得有些模糊,沈夜没有听清,便问,“什么?”
少恭却无意重复一遍,只轻轻挑唇,“要将我关起来,也得看阿夜是否真有本事。”
“师父以为,我提议定期与师父讨教,意欲为何?”
半年一次师徒之间的例行对峙本为沈夜自行提出,他神血之力加身、又深知力量的重要分外努力,上一次较量已只稍逊欧阳少恭一筹,来日方长、青出于蓝指日可待,少恭心头不知为何警钟大响,嘴上却只能说,“……如此甚好。”
第21章 世情薄(肆)

后来,沈夜处罚欧阳少恭禁足七日思过,作为共犯,他亦同罪,瞳代为处理族中一些不大重要的事宜,传话的事务便落在华月头上。
至于华月会否背叛沈夜,欧阳少恭本欲事不关己、作壁上观,但在那之后便自作主张,将沈夜所隐瞒的悉数告知于她,并就那日之事自行承认莽撞,为了她与沈夜重修旧好,真是费心劳力。
这七日闲居枯荣之间,不必绞尽脑汁钻研破界之法,也不必应付瞳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倒是有空静下心来思索前后。
许是重生之后记忆齐全、上古之时太子长琴沉静温和的心性略有牵制,抑或多多少少受了沈夜的代价论的影响,如今、欧阳少恭竟会觉得若说因果报应,那么这世间有些事,也不能悉数归为天道。例如欠了债总要归还,这并非天道、而是人之常情,那么作为人界生灵涂炭、亿万生命就此丧失的导火索,太子长琴获罪于天、并意外被人剥夺魂魄,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可言。
然而这些缘由,他原也不是那么在乎,最初不过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从未想过向天道复仇,即使历经辛酸苦楚也只选择了避世,真正意识到所承受的代价之重是在蓬莱天灾之后,那时他以为那场天降的灾劫,夺去了被他奉为这累世孤苦的救赎的巽芳。
后来,为了超越生死、亲手粉碎永世孤独的命运,他杀人无数、最终却一无所获,倘若按照沈夜的说法,便是擅取无关之人的性命、应得的报应——那么,这一世重生又算什么?
前所未有、充沛的魂魄之力,十年之久仍无分毫损坏的躯体,还有……沈夜——若归于天道仁慈,欧阳少恭万万不会相信,给他这样好的东西,大抵是意图在他深陷之后、再无情地夺走吧。那么为了彻底抓住这一切,他必须尽快破开伏羲结界,下界拿回焚寂之中的另一半魂魄,然后设法、永永远远地将沈夜留在身边。
……
七日禁闭期过后,少恭便再次常驻于混沌之间,苦心钻研破界之法。
其间听说沈夜收了谢衣为徒,无关之人他也无意为之分神,倒是一个月后方才得见谢衣本人,作为师祖着实失职,但沈夜从来舍不得责备他,这偌大一个流月城神殿,便也再无一人胆敢冒犯于他。
当时,欧阳少恭径直施了术法从混沌之间传送至沉思之间,沈夜本人不在,却周到地留了一名近侍命她告知少恭自己去向,原来是在教授谢衣。
露台之上,沈夜的神色是欧阳少恭完全陌生的冷峻严肃,应是正在教导谢衣剑术,此时抿着薄唇、一本正经地矫正他剑招的基础,要求近乎严苛,一招一式皆不容许分毫差池,纠正三次若仍再犯,便罚他保持同样姿势一个时辰不得动弹。
少恭在登上露台的石阶边站住,不远不近地将沈夜看着,不多时便见谢衣惨遭体罚,又得一个时辰,沈夜便令侍人盯着谢衣,准备乘隙返回书房批阅卷宗,这么一回眸便看到了欧阳少恭。
冷硬的容色顿时柔软些许,沈夜稳步走过来,“师父亲自前来,是有急事?”
少恭却是答非所问,“我瞧那孩子都快哭了,”他扬起脸将笑非笑地迎上沈夜,“阿夜不觉得对他太过严苛?”
沈夜一怔、而后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声,“他的资质,较之于我、好得太多,之前思及他的心意,便命人在课业之余教授他一些简单偃术,不想他主次不分、本末倒置,躲在房间里摆弄那些偃甲,竟胆敢旷课。”言至此处,本就冷彻的音色愈发低沉,“我事务繁多,哪里有闲心等他。何况,空有一身偃术,于近身战中又如何防身,他不愿意,我也必须强迫他学。”
“来日方长,阿夜不必心急,”少恭抬手抚平沈夜微微蹙起的眉心,又握了握他的手,“你的病情若坚持抑制,绝无太大变数。”
近来似是格外烦劳,沈夜的面色显得有些灰白,方才被少恭抚过的眉宇无意识地再度紧绷,他长舒口气,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自清楚,师父若在一日,我便一日安定无虞。”
话音刚落,便见面前法阵闪现,华月已出现在身前、正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禀告紫微尊上,关于削减每月祭祀族民进贡额度的事宜,已依尊上之意安排妥当了。”
“嗯,”沈夜淡淡应了一声,“诸位祭司可还有不满?”
“只有太阴与巨门两位祭司。”
“派人盯着,若有煽弄是非之嫌,尽快回报于本座。”
烈山部族每月设有例行祭祀,削减进贡额度,通俗来说即是减赋降税,这一个月沈夜便在操心这件事,族民送往神殿的贡品减少之后,供职于神殿的诸位祭司所持俸禄自会随之降低,流月城中资源匮乏,如今更值危急存亡关头,但那些只顾自己利益的人任何时候都少不了,沈夜与几位联袂抗议的高阶祭司斡旋已久,方才争取到这个结果,新政施行劳心劳力,他已经连续七日未曾好好睡过,如今诸事暂定,便趁着欧阳少恭陪在身边时稍事休息。
施法驱除过浊气后,欧阳少恭接着依沈夜之意为他抚琴镇梦,清长优雅的曲声响在耳畔、沈夜很快沉沉睡去,然而欧阳少恭方收起琴,便闻外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谢衣的性子虽然明朗乐天、有些大大咧咧,但却是懂得尊师重道,被沈夜晾在露台上,履行师尊的处罚也毫不偷工减料,老老实实摆够了一个时辰的姿势后,才被受沈夜之命的侍人带去继续学习偃术。
然后,或许是报复沈夜的擅离职守,谢衣摆弄出的偃甲突然爆炸,不容忽视的威力毫不姑息地轰塌了半座殿堂。
甫刚睡踏实的沈夜不得不再次醒来,前去处理亲传徒儿捅的篓子。
废墟之处已尘埃落定,偶尔有几粒砂石从高处滚落,汇聚烈山部人数年心血建造的神殿居间,着实称得上固不可摧,竟被炸成这副模样,也算谢衣有本事了。
“怎么回事?”
犯了错的少年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并未缩头缩脑地躲在后面,倒是令沈夜看着格外顺眼,然而适才受到惊扰,沈夜脸色愈发灰败黯淡,分明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此时却平添了几分凶煞的乖戾,以至于下人回答之时都带些战战兢兢的颤抖,“禀紫微尊上,是这孩子太过分了,不听劝告、任性妄为!”
“若本座记性不错,你应是谢衣的随侍,”沈夜漠然扫了答话之人一眼,沉冷的声线满是倨傲的睥睨,“一介侍人越权替代主人作答、甚至不知身份辱没主人,如此不守礼法,杖责一百,拔——”
“师尊!”只见谢衣陡然跪下、对沈夜行一大礼,而后抬眸认真将他看着,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光华凛正,“他说的不错,确是弟子任性妄为,还请师尊恕罪。”
沈夜沉默不语、居高临下地冷漠俯视他,如此僵持半晌,他方上前一步、倾身亲自将谢衣扶起来,“弹压不住自己的部属,只会为之招来杀身之祸,望你仔细考量。”
言毕,沈夜略振袖袍、负手而立,波澜不惊地看着面前的狼藉,“你这样的年龄,有犯错之权。代价惨重,但若能有分毫收获,便是得偿所失。”一边说着,他一边回眸、再次迎上谢衣怔怔的视线,“为师会传你结界术法,供你今后实验之用,城中物质匮乏,如此毁坏工财之事若再发生,便要问你之罪了。”
无意再等谢衣回答,沈夜挥手遣散众人、径自转身向华月示意边走边谈,“他在神殿中时,暂往瞳那里住下。”纵然已有断距离,谢衣仍能听得清他说,“本座自愿捐献二十年俸禄,以供神殿重建资耗。”
……
自此之后,沈夜授受之时,谢衣再未迟过一次,每回皆是乖乖提前去了、静候沈夜前来。
谢衣转居于混沌之间,欧阳少恭便也能时常见到他,在瞳面前的少年并不像与沈夜相处时那么拘谨,谢衣的偃甲术亦精进极快,嘴炮技能满点、与瞳互相调侃所造偃甲屡见不鲜,混沌之间不若平日那般宁静,少恭却也全无参与二人话题之意,仍定力十足、苦心孤诣埋首破界之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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