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煜这才想起白灏睿,而此时的白灏睿也已经清醒了,那无言的沉默,白灏睿就什么都明白了,怕是不会有比这还绝望的了,而剩下的也只有白灏睿无尽悲恸的哭声,哭的人肝肠寸断,那哭声中包含着无尽的委屈,无奈和痛苦,旁边的三人也越觉悲痛,都不紧潸然泪下。
这究竟有多大的仇怨,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呢?这不仅是一个孩子,也是白灏睿人生中的最后一点光了,想来,白灏睿的存在在他自己看来,都是个错误。
☆、第二十一章
届时双方均已谈妥,姬乐安就带着一队人马随着向濯家赶去,不过第二日就已赶到。
夏雨瓢泼,冲刷了弥漫几日的硝烟,也将会冲走白灏睿的最后一点留念。
当姬乐安时隔半年在见到白灏睿,他消瘦的让他疯狂,他知道他本来就瘦弱,本来身体就不好,可怎么能病累成这样。好歹是相扶持了多年的至交,姬乐安此时几乎想杀了濯煜。
只是眼神交汇的一瞬,姬乐安就知道白灏睿不行了,立即上前扶住了他。至此,白灏睿都没在看向濯煜,因为不想了。
“把成亲的契约解除吧,我要把小睿带走。”姬乐安说的急切,他真的不想白灏睿在待在这里一刻。
濯煜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成王败寇,把白灏睿完好无损的交回去是他败了的补偿,可原本是最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筹码,真到了要交出的那一刻,他真很不舒服,为什么呢?白灏睿不是最没用,最应该舍弃的那一个吗?
在看白灏睿靠在姬乐安身上的样子,濯煜又深感厌恶,还是那么矫情做作。
濯一取来了成亲的一纸契约,只要在上面在施一个逆向的咒语,契约就会被摧毁。这时,濯煜白灏睿同时上前,同时施咒,红光闪烁,纸张消烬,濯煜和白灏睿再无瓜葛……
无意间,濯煜看到了挂在白灏睿胸前的紫玉,不禁嗤笑,伸手就把玉拽了下来,清晰的看到白灏睿被他扯的一踉跄,以及脖颈上的血痕。
“白灏睿,你何必这么贱呢?我都那么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给你的玉。
“对,我就是贱。”原本清冷的眼眸中溢满了泪水,狠狠的盯着濯煜,和他手中的玉“濯煜,玉是你的,你要就还给你吧!只是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求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爱我呢?哪怕一丝丝心动都没有。”
…………
“不爱,还需要理由吗?”话说的很清晰,问的很郑重,却让白灏睿哑口无言。
是啊!不爱,还需要理由吗?
濯煜看了看手中的玉,向远处的树林丢去,又看了白灏睿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向濯府走去了,当濯府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白灏睿才缓过神来,向身后的树林冲去,几乎是趴在地上,一颗颗树,一块块地方的找,大雨浇在身上,被树枝划伤,手指,膝盖磨破他都不在意,姬乐安,白雨这一群人的劝告,他都听不见。白灏睿此时只想要他的玉,濯煜送他唯一的东西,他余生唯一可以悼念的东西……
姬乐安心痛又无奈,他很想把他的打晕带走,但他不能,他知道如果那么做会被记一辈子的,只好吩咐着一队人都在林子里找玉。
雨还在下,虽然找到很不容易,姬乐安还是希望这是白灏睿为濯煜做的最后一件傻事。
…………
找了好久,白灏睿原本素白的衣衫满是泥泞和血迹斑斑,狼狈极了,但当再一次把紫玉握在手中,白灏睿笑了,笑的痴傻,笑着笑着泪水就混着雨水滴滴落下,终于,白灏睿倒下了,最后一刻,白灏睿无比希望,醒来后就再也不记得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第二十二章
白灏睿这一睡就是半年,夏季的炎热早已变为冬季的严寒,白婕睿几乎每日都来白灏睿的房间,她对濯煜的愤恨难以言表,真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姬乐安说白灏睿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一直不醒,就会在沉睡中静静死去,白婕睿听着心痛,如果死对于白灏睿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她支持弟弟的离开,放下,忘记这一切,忘记濯煜,下辈子遇到个对他好的人。只希望在离开前他能醒一次,此生虽为姐弟,可长大后素未谋面,她只希望能有一个向他道歉的机会,是自己没照顾好他,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尽早回到白家,绝对不会让白灏睿遇到濯煜这个渣男!
届时再过几日就是春节,雪下的越发大了,原本整个兽族都充满着喜庆和热闹,可冬教的出现让濯家和白家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战争。
冬教,是白瀚冬一系白家人以及白后,来又追随白瀚冬的人,没错白瀚冬没死,他的肉身死于剧毒,但灵魂强大以至再一次苏醒夺舍(抢夺别人的肉身),重生复活。之前那次濯家边境动乱其实就是冬教发动的,因为那里也有半数白家人,所以被濯煜误会,白瀚冬野心很大,他不只想收复白家,还再一次盯上了濯家这块大肥肉,但现实是冬教实力不足以与濯白两族抗衡,所以白瀚冬故意搞了那么多小动作就是要两族内讧,白瀚冬深知自己即使颠覆了白灏睿姐弟的权利,羽尊也很难承认他,这样他在兽族很难立足,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濯白两族战争刚停息时,其实是偷袭进攻最好的时期,可那是洛家和姬家的军队还在,他一出现,阴谋很快就会被拆穿,但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这时是所有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濯家白家依旧在恢复元气,所以,白瀚冬出手了。
白家和濯家的封地离得很近,冬教的人就从中间进攻,濯白两家就从中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时宁梦月正在濯家边地重整,立即率兵反抗,但冬教势头强盛,宁梦月很快就不敌被捕,白家边境更是被很快攻陷,当众族反应过来时,已兵临城下,白瀚冬更是以宁梦月相要挟,他族调兵要很久,濯白两族也在拖延时间。期间濯煜派人喊话,可不可以用人交换宁梦月,白瀚冬就只同意白灏睿来换,其他人免谈,相比濯家或着白家,白瀚冬最恨的当然还是用毒折磨他到死的白灏睿……
而白灏睿才醒了几日,虽然周围所有人都瞒着,但还是让他在无意间听到了,白瀚冬给白家提的交换条件当然不是宁梦月,而是放弃对白家的进攻,只盯濯家,白灏睿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白瀚冬想干什么?白瀚冬现在完全等不起,在继续僵持等到的将会是雷家,石家,齐家,洛家,姬家甚至更多的援军,倒不如从白家得到自己这个心腹大患,放弃对白家的执念,而全面进攻濯家。而此时的白灏睿并不知道白瀚冬向濯煜提的条件。
次日,白瀚冬再一次施压,并攻城略地的更进一步,白灏睿趁着白家主力防御进攻时,出现在了硝烟弥漫的主战场。但这个地方不仅有白家的人,濯家和宁家的人也在,就是说濯煜也在这。
白婕睿看到白灏睿,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冲着白灏睿一次又一次凄厉的大喊“小睿,快走!”
而白灏睿只是冲她笑笑,就头也不回的向白瀚冬一方走去了。
而这一方的变故也终于吸引了濯煜一方的注意,而白瀚冬见白灏睿已经走到跟前,濯煜也近盯着这边时,终于开口“怎么?我亲爱的侄子舍得出来了?”
“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你选吧!”白瀚冬忽然阴讽一笑道。
“选什么?”温凉的嗓音伴着硝烟与战火,的确格格不入。
“呵!别装傻啦!用你自己是换宁梦月呢?还是换白家?”
“什么?”白灏睿显然很讶异,之后又自嘲一笑,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到底是自己棋差一招。
自己如果选了宁梦月,自己的亲族将无一幸免,如果选白家,濯煜怕是连自己死了都不会放过了!
三方人几乎都已撤回,战场上难得的没有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可以此为代价的将是一个人最后的生命,以及最后令人难心的抉择。
白灏睿,你真可怜!
☆、第二十三章
白灏睿看了看白家的方向,又看了看濯家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我选白家。”声音不大,但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显得那么清晰,甚至在濯煜听来是刺耳。
是了!就是这一句话让濯煜恨透了白灏睿,甚至连死都没有放过他。
白瀚冬看向他“你想好了?”
白灏睿点点头,神色淡淡的,再无波澜。
白灏睿下令“撤兵。”
战争的停息不过是硝烟散尽,尸横遍野,其实这个交易挺值得。
当然,故事很狗血,白灏睿被带走和宁梦月关在一隅。
宁梦月看到白灏睿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她并没有受什么伤害,除了衣服有些脏乱的灰尘和一些擦伤外,其他还好眸子依旧明媚,还是那么漂亮。
白灏睿还是松了一口气,撑到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就倚着墙滑坐在地上。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糟糕?”宁梦月不禁调笑,确实,白灏睿现在脸色苍白极了,额角冒着虚汗,微微喘息,糟糕极了。
“咳咳……呵,你还有心情说笑,状态还不错,咳,我没救你……别怪我。”
宁梦月挪到白灏睿旁边帮他顺气。
“你已经很好了,要是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对不起你更多些。”我知道你被下药,都没告诉你。
白灏睿盯着她看了看,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咳……咳咳,没关系,我原谅你……不用担心的,姬家和洛家的援军不出两日必到,我们很快就会被救走的,不过,咳……濯煜怕是恨死我了。”
宁梦月听了这话,挺难过的“不会的,我会跟他解释的,灏睿,我输了,我比不上你,我会甩了濯煜的,你和濯煜好好过日子。”
“没用了,我即使从这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至于濯煜,就这样吧!”白灏睿眼里闪着悲哀,浓浓的无奈,这辈子,就这样了吧!我也不想再有下辈子了……
二人一阵无话,但也不尴尬,平静的坐在一起,却不知接下来等待二人的是何种绝望与悲哀的事。
其实也并没有过多久,哒哒的脚步声就由近及远,进来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来人面容清丽,可那满脸的怨毒生生破坏了那一份美感,对,是贞莘儿。
贞莘儿原本就是白瀚冬安插在濯煜身边的人,贞莘儿的死也成了白灏睿和濯煜此生最大的隔膜。
“怎么!很惊讶?”贞莘儿讽笑,又继续说道“白灏睿,是不是没想过,自己也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白灏睿除了开始的惊讶并没有再多的表情。
“白灏睿,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从一开始就破坏了我的计划,凭什么我最心爱的男人会被你迷了心窍。”
白灏睿不解,濯煜除了恨我,还有什么,怎么会对我动心!
“呵!对,你当然不知道,他因你的每一次嫉妒,犹豫,我都看在眼里,要不是我三番几次的误导,他会恨你到如斯地步!”
“我猜到了。”贞莘儿说的疯狂,白灏睿答得倒是平静,他早看开了,自己的不幸,不是自己爱上了濯煜,而是上天不希望他爱濯煜,自己的不幸就都变成了应该,谁让一切都充满了算计和巧合,自己就成了个笑话。
白灏睿的平静激怒了贞莘儿,她为了濯煜早就疯狂了。
“来人,把他们两个拖到外面去。”
“你要干什么!被碰我,我自己会走!”宁梦月倒是慢慢的嫌恶,哪怕是死也没什么,倒也走的干净些。
看着宁梦月,白灏睿倒是无奈的笑笑,这大小姐到底是改不了的。
“笑什么!”
“没事。”
被带出屋子,正赶上太阳的余晖,夕阳染红了天,是挺好看的,怕是看得到最后一个了,白灏睿不禁感慨。
“白灏睿,两个选择,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活着,你选哪一个?”贞莘儿说的玩味,不过眼里满满的算计。
“灏睿!”宁梦月看向白灏睿,询问,这该怎么选?
白灏睿看着满是算计的贞莘儿,又看了看周围凶气的士兵,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死,是不是才是正确的选择……
贞莘儿在算计,白灏睿也在算计。
“梦月,你怕死吗?”白灏睿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宁梦月不解。
白灏睿走进她,极快的一瞬,放了一件东西在她怀里。
忽然伸手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帮我把玉还给他。”接着以气凝剑,刺穿了宁梦月的心脏。
轻轻放趟她的身体,站起来与贞莘儿对视“我选择活着。”
“呵!白灏睿,你还是那么聪明,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白灏睿被人压着。
贞莘儿转头对几十强壮的汉子吩咐“他归你们了!不死,怎么玩都行。”
“是。”
白灏睿苦笑,这是自己最后的唯一能为你做的事,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真的很疼,心是最疼的地方。
濯煜,以后和宁梦月好好过日子,好好活着,我对你无念了……
☆、第二十四章
其实一开始白灏睿就被扇晕了,被人扔抢,浑身都是伤痕,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姬家的援军赶到,这几人又都换了盔甲,上前方应战了,而这时濯家开始发难,从后方突围了进来,已至于他见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晕倒的白灏睿和死掉的宁梦月,还有被抓了的贞莘儿。
他上前抱住了宁梦月,抑制不住地心痛和愤恨。
“莘儿,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呵!濯煜,你现在还在问我为什么?这才是我最大的可悲。”贞莘儿自嘲。
“莘儿!”
“濯煜,要杀就杀吧!我知道你不爱我,也不爱白灏睿,你爱的是宁梦月!”贞莘儿此时甚至歇斯底里。
“我爱梦月所以你杀了她吗?”
“她可不是我杀的,是你的好夫人白灏睿杀的。”
“你说什么?”
贞莘儿拿出了一个水晶球,而显示的正好是白灏睿那剑刺穿了宁梦月心脏的一幕。
濯煜由对宁梦月死亡深深的心痛到对白灏睿死一般的愤怒,只一刻而已,没有任何的怀疑,白灏睿就被濯煜恨得死死的了……
而此时前方却传来了姬家快攻赢的消息,濯煜放平了宁梦月的身体,吩咐了濯一濯二,就拖着白灏睿的身体上了马,向北边的空凌雪山骑去。
白灏睿在颠簸的马上醒来,身后就是濯煜,他感受的到,而那份炽烈的怒意和愤恨,他也感受的到,他现在浑身都很疼,在马上颠簸,疼的更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被强暴,一会儿,可以干干净净的死去。
许是太难过,许是觉得自己快死了,即使知道濯煜不会回答他,还是自言道“濯煜,我好爱你……咳咳,从第一次见到你,咳……”冷风寒凉,呛得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但他还是再说哪怕是说给风雪听也好。
“濯煜,我爱你!濯煜,咳……我爱你……”一遍又一遍,说道自己哽咽,最后泪流满面,说道自己都开始不相信,濯煜,下辈子,我就不爱你了吧!
而濯煜不是听不到,而是听到厌烦,无论他说多少遍,濯煜都不会放过白灏睿的,没有一丝的心疼。
白灏睿,你真可悲!
空凌雪山是兽域最大的一片雪山,这时候是风雪最大的时候,人进到里面,不消半个时辰变会被风雪掩埋,被称作雪白的沙漠。
而白灏睿被濯煜带到了空凌雪山比较中央的位置,就被扔下了马,濯煜一句话也没和白灏睿说,就骑马走掉了,没有任何留恋的……
“濯煜,对不起!”白灏睿用最后的力气大喊,喊完哪里还有濯煜的影子呢!
濯煜,对不起了!这辈子,我不该爱你,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濯煜,对不起……”面对着面目的风雪,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悲伤濯煜一次次的羞辱,悲伤濯煜一次次的误解,悲伤濯煜一次次的抛弃,他不是不疼,被军棍责打的疼,被乐泓彼岸刺伤的疼,甚是流掉孩子的疼,他太疼了,疼的麻木了,只剩一颗被伤的体无完肤的心,现在,心也死掉了。
白灏睿哭的悲恸,这是他忍了一辈子的委屈和泪,他也想诉诉苦,因为他又一次被抛下了……
白灏睿就在这漫天大雪中流着泪,等待死亡,雪一片片落下,落在白灏睿身上,干净极了,一如白灏睿,原本也干净极了,可惜了,为了濯煜双手沾满鲜血,面对一生的黑暗处处阴谋算计,这一辈子活的又累又可怕,像极了被玷污的雪,唯一的干净,就是没被人碰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