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新看着看着,有些走神。
这种环境,有种似真非真的梦幻感觉。
他象是在梦里。
或许这就是梦里也说不定。与陈树在图书馆邂逅,一起骑车,再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电影。这平常人最平常的行为,在这他一系列的任务工作中,显得十分的异类与不寻常。
一切太正常,如同日常生活中的场景。反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刻,蓝梦新有些痛苦。
他看着陈树好一会儿出神,陈树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你觉得凶手是谁?”
蓝梦新回过神来。
他把目光转移到大屏幕,发了几秒呆。电影除了两个主角,人物关系他都没怎么弄清楚。这样被陈树一问,他还真是回答不出来。
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着一个人:“就他。”
“为什么?”陈树问。
“看他不顺眼。”蓝梦新忧郁地说。
陈树轻轻地笑了出来,“可那人是警察。”
蓝梦新又有点要冒汗的热感。这次是汗颜。
陈树递了自己的冰咖啡过去,“喝吧。”
蓝梦新的奶茶一早就被他喝完接了过来,他接了过来,拿在手上,对着银幕看了一会儿,蓝梦新问陈树:“你呢?你觉得哪个?”
过了一会儿,陈树指着上面的看门人:“这个人。”
话音刚落,场景一换,那个已不见了。
这个被陈树指定的凶手,都没怎么露面,也没一句台词,电影才不过二十来分钟,他就敢这样断言,这也是太自信了。
蓝梦新不服。
陈树补充了一句:“谁错了谁请吃饭。”
蓝梦新“啊”了一声。没想到陈树还有这一出。
他吃惊地侧过头,谁知陈树也正向他偏着头说话,他猛一回头,头一下子撞在了陈树的下巴上。
“哎……”‘哟’字被蓝梦新吞到了肚子里。
陈树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又想了起来,又低声笑。
“能厚道点么。有个人正疼着呢。“蓝梦新说。
“对不起。我不是笑你。”说得连自己都不信,又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陈树问,“撞哪儿了?“
“头。还能是哪儿。”蓝梦新说。
话音刚落,陈树的头摸上了他的头。
“这儿?”
“嗯。”蓝梦新含混地说。他的整个身体象被定在了坐位上,双手抱着冰咖啡不说话。
陈树的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没,没事。不疼了。”蓝梦新说。
陈树放下了手。
蓝梦新低头咬住了吸管。咬了几下,用舌头在吸管上舔了舔。然后,自己被自己的小动作弄得更加心烦意乱。
电影渐渐走向尾声,所有推理小说的终极场景出现。真凶露出尾巴。
“好厉害。”蓝梦新诚心地说,虽然他也挺相信自己的头脑,但一个出场不过两次,每次镜头不过几秒的路人,陈树能一眼断定他是凶手,蓝梦新也是挺佩服的。
“也没什么。”陈树说。
“你怎么做到的?”蓝梦新诚恳地讨教。
“如果你也提前看上一遍,也会知道真凶的。”陈树说。
蓝梦新吸到嗓子眼的冰咖啡一个岔气,跑到了呼吸道,他呛得咳了几嗓子。陈树的手放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直到蓝梦新消停了下来,才放下手。
“你这是作弊。”蓝梦新低声吼到。
陈树侧着脸瞅着他,“我又没说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
“谁会去看看过一遍的电影。”蓝梦新说。
“我。”陈树说。
说得还真有理,蓝梦新说不出话了。
“我想你可能喜欢这部电影。”陈树说。
蓝梦新吸了口冰咖啡,更不知该怎么说话了。一个人,为了讨你喜欢,不惜得看一遍自己已经看过的电影。这份心意已让人感动了。
不过,陈树下一句话,立即粉碎了蓝梦新的柔情。
“不过,赌约还是要遵守的。”陈树说。
“你能再无赖点么。”蓝梦新说。
“可以的。”沉默了会儿,陈树说。
还没等蓝梦新明白过来,陈树伸手揽过了他的头,自己凑了上去,象是要去吻他。但他的嘴唇还没触到他,就停在那儿,没再动作。
两人离得很近。银幕的幽幽暗暗的光线,在陈树的眼睛上,鼻梁上,嘴唇上不停地变幻,移动,忽明忽暗,一切都是那么生动好看。
蓝梦新失神地张大了眼睛,看着陈树。
陈树只是着迷地看他的眼睛。明明暗暗的,象是要是钻入他的眼睛,进入他的五脏六腑一样。
过了一会儿,陈树把额头抵在了蓝梦新的额头上,“对不起。”
蓝梦新不明白陈树为什么会这样说,但陈树拢在他头上的手很温暖,他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也十分亲昵,他与陈树这么多次的相遇,相缝都没有如此亲近过。
他闭上了眼睛,从没有如此的平静与安定。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细细地体会这突如其来,让人着迷的接触。
过了十来秒,陈树离开了他。他已恢复了常态,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他也没有多说半句,蓝梦新又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散场了。”陈树站了起来。
蓝梦新跟着站了起来。
☆、爱与诚(五)
两人走出影院。人已多了起来。
“你想请我吃什么?“陈树问。
“还真请?”蓝梦新说。
“愿赌服输。”
蓝梦新看着他,“能不要把耍无赖说得这么有理吗?”
“好的。我饿了。”陈树微微一笑。
蓝梦新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在他说出耍“无赖”的时候,一下子想起了在放映厅里,陈树拢着他的头,靠在自己额上的情景。那个时刻,自己象是着了魔,心里希望那种状况一直持续下去,电影永远不要结束,而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在那种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境,一时翻涌上来的,无法解释的情绪与行为,只有在那一刻,那种环境下,才显得合理。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做梦一样的失真。
他扭头找了找陈树,陈树就在他一步的距离。他心里松了口气。
陈树也带笑看着他,似乎也在确认着什么。
蓝梦新把头转了回来,避过他的眼睛。
他四下瞧瞧,他还真不知道该吃什么,到哪儿去吃。
不过这几条街,看样子饭点挺集中,一路上都有小姑娘拿着打折小广告,见人就发。蓝梦新走了没几步,手里接了五六张。
他一张一张挨着看,其中一张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张火红的泰国菜广告单上,”味蕾挑战,免费体验全套美食。“几个大字一下子就抓住了蓝梦新的眼睛。
蓝梦新点了点头,就是他了。
“你吃辣吗?”蓝梦新问。
“不太吃。”陈树说。
“这就好。”蓝梦新说。
陈树有些不解。
“我怕一会儿你太厉害。”蓝梦新说。
两个人进店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店员妹子拿着菜单过来。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又在做打折活动,人还挺多。但她打工了这么长时间,这么正的帅哥,还两个同时出现,还真没见过。
她露出八粒牙齿的微笑。店长交待六粒就够了,她自己付送了两粒。
“客人,要点单吗。”她微笑。
“免费套餐,两份。”蓝梦新说。
店员妹子的笔掉在了地上。
陈树的眼睛一瞬间射向蓝梦新。
蓝梦新啥也没看到。
“你确定要这样?”陈树再次确认一遍。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来的及。我请你吧。”陈树几乎带点哀求的神情了。
“愿赌服输,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蓝梦新说。
陈树不吱声了。
两汤盆红里泛着黄的“功阴汤”端到了蓝梦新与陈树面前。几个店员就不走了,笑嘻嘻地看着两个人。
虽然这个项目推出,但目前为止,还没哪个要来真的。本来就没几个钱,来这儿的都是约会看电影的小青年,谁会为省这点钱来干这个事。
何况这两个象是画里走出的来人。一个是迷死人不陪命,一是不要命也要帅死人。
两人还没开始,小姑娘已开始尖叫了。
接着几个进来的吃饭的小年青也围了上来,正在吃饭的人一见围了这么一陀,还以为那坐吃饭吃出了蟑螂,也围了上来。
没一会儿,观众席已爆满了。
蓝梦新严整以待对着眼前的泰国番茄汤,虽然他被周围的目光盯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陈树也正在看他。一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就透着些心虚,让他心里挺乐。
说实话,陈树背上已在冒汗。他经历过那么多事,还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他被很多人用各种眼光看过。恨,妒忌,怒愤,无法理解……还从没体验过这种目光——好玩。
这种动物园大熊猫的待遇,还真是头一糟。
他看向蓝梦新。蓝梦新双手叠放在桌子上,正看着自己。
“一会儿,别勉强。别为了吃顿免费的,把自己弄伤了。”蓝梦新正经地交待。
“你高兴就好。”陈树幽幽地说。
陈树强忍着这哐哐的羞耻感,抬起头。冲店员妹子露出得体而儒雅的微笑:”可以了吗?“
小姑娘攸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还差一点点。“
陈树的笑容暗淡了下去。
一个还算靠谱的男店员侧着身手,面对广大的吃瓜群众,露出六粒雪白的牙齿,
“各位亲爱的贵客,虽然面前的两位客人是万年一遇的大帅哥,但请大家暂时把目光集中在他们餐桌上,这两道色香味俱全,散发着浓浓食欲的美味。这是本店店长在东南亚经过两年的实地考察,再结合我区的饮食习惯研发成功的独家料理,你们看这碗汤,他的每个小气泡,都在向大家招唤:快来吃来,快来吃我。我真的很美味哟……”
陈树额头上开始出汗,他抬手想去擦擦,但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太怂,便临时改成了比起两根手指作了个“V”的手势,周围又是一阵尖叫。
他开始确信,这是蓝梦新在抱复他了。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但现在再一次得到确认。
自己不过是为了逗他开心,他有必要这样回报自己?
在店小二巧舌如簧的推广广告结束后,陈树拿起了汤勺。
加强版酸辣汤。
蓝梦新一见陈树动了筷子,也不愿落后地喝了一口。酸味还没抵达,一股辣味一下子窜了起来,下一刻,已象火一样蔓延,从口腔一直到嗓子眼,落到胃里,还在胃里打了个滚,胃也跟着抖了抖。
蓝梦新呛得咳了两声,眼泪跟着窜了下来。
旁边的小姑娘体贴地赶紧给他递了两张纸巾,他擦了擦。
他这才意识到,虽然自己擅长吃辣,但目前这具身体却对辣十分没有抵抗力。
Number one,你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呀。但显然,头牌的身体已被他放荡无羁的夜生活能掏空了,蓝梦新勉强喝了几口,就再也不行了。
他去看陈树,陈树不紧不慢一勺汤,一勺菜地吃。动作极其斯文,表情极其温文。每一口,都吃了个人风范与修养。虽然他只是为了白吃白喝在努力,但他终竟是个贵公子,社会精英,吃个加强牌酸辣汤,也能吃出了高档西餐的感觉。
蓝梦新看得忘了喝汤,张着嘴,眼都不眨地瞪视着陈树。
汤喝到一半时,周围响起了有节奏的鼓掌声。伴随着啦啦队的声音:“加油,加油。”
陈树又喝了一口,停了下来。他抬起了手,要去擦汗。
一方小手卷递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妹子正红着脸,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用这个。”
陈树接了过来,擦了擦额角的汗,送还给妹子。“谢谢。”
妹子作花痴状:“你留着用吧。”
陈树又擦了擦汗,周围又响起有节奏的啦啦队的加油声:“加油,加油。加油。”
这声音这么整齐划一,这么鼓舞人员,这么幸灾乐祸,这么……
陈树准备放下的汤勺又重新拿了起来。汤还真的不多,就那么一汤碗。里面放着的料也不多,几只基尾虾,还有些看不到的食材,但真的很辣。
他看了一眼蓝梦新,蓝梦新迷一般的眼神,迷一样地贴在他脸上。
“你怎么不喝”陈树问。
“你喝汤的样子好帅。”蓝梦新着迷地说。
陈树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截止目前,是不是很轻松,很纯情,很有恋爱的感觉?
卡文的作者痛苦地表示。
☆、爱与诚(六)
就在这时,忽然又一阵小骚动,吃瓜群众被分成两拨,一男一女象分水而行的夜叉,挤了起来。一人拿着话筒,一人拎着摄相机。话筒上写着今日都市。
“哎呀,就是这儿了。”话筒小姑娘说。
“我们是今日都市节目的记者,正在对节假日人我市人民的文化生活做个剪影专辑,你能简单地给我们说两句吗?”
这些记者象是在大街上抓着个人就作采访,其实并不是这样。能入的了镜的,首先都是要长要出挑的。记者首先要保证自己的画面好看。所以,那些漂亮,时尚的姑娘小伙是他们采访的首要人选。
刚才在外面都听到这里的骚动,没想到一看到这两人,真是大有收获的感觉。中奖了。
“对不起,我们急着赶时间。”陈树勉强笑着推辞。
“不赶,不赶。”一个人肥脸的哥哥说,“你就说两句吧。这汤咱不喝了。今天想吃什么点什么,费用全免。”
陈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别的店员小哥。
店员小哥忙指着肥脸哥哥说:“咱店长。说话算数的。”
蓝梦新这时也说了:“你就说两句吧。”
他看着陈树那汤也觉得挺难为他。气也出了,现在他有些担心他的肠胃状况。
小姑娘的话筒立马对准了陈树,男记者也调好了摄相机。
小姑娘先问了句,“先生你贵姓。”
“陈。”
小姑娘又说:“陈先生,今天是和朋友一起出来的吗?“
“嗯。”
“您平时工作之余,在文化消费上有什么爱好。”
“也没什么,就是看看书,看看电影。”陈树说。
“你对这座才落成的文化综合大楼,有什么建议和想法吗。”
陈树点点头:“还好。设备比较完备,功能也很齐全。““
“你刚才有什么文化消费活动吗?“
“看了场电影。”
“陈先生,你今天看的是VIP厅吗?听说,这里只有两个VIP厅,其中一个被人全部包了下来,你知道吗?”
蓝梦新的眼睛瞅着陈树。
他以为非节假日,他以为是下午,所以,才会人少。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傻到家了。
整个放映厅是被陈树包了下来,所以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这是要干什么。
在图书馆喝自己的剩下的半杯咖啡,陪自己重看已看过一遍的电影,然后包了整个放映厅。
这泡马子的节奏,还真清新脱俗。
就听到陈树说,“不太清楚。”
“你对我市的文化建设有什么建议吗?”
“作为一个普通的市民,我随便说说。一些共共文化施设陈旧落后,存在很大安全隐患,新建的图书馆,文化馆追求面积的大,器材的先进,却形式大于内容,并不能满足市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对自己的文化产业扶持力度不够,缺少长远目光。新建的影视城只满足于租地收场子费,没有发挥规模集群效应,这一点应该好好象另一个影视城竖街学习……”
陈树说了十来分钟。
记者小姑娘还想再问什么,另外一个男的拉了拉她的胳膊。
记者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脸笑着:“谢谢陈先生的配合。”
两人拨开人群就要走。
男记者小声地说,“你傻呀,那人是梦娱的大老板,嘉霓老总的二公子陈树。”
“哎哟,我说怎么这种眼熟的。”
“这次赚大了。”
“可他怎么在这儿,听说还在挑战免费套餐。”
“可能人家就象玩个清新脱俗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