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的先祖的确不会,可……王爷,您别忘了,今天可是太华将军的头七啊。”
“太华将军的头七是昨天。”
“太华将军是夜里死的,确切的说,是过了子时才死的。”白威说道,“所以算下来,今日才是头七。”
“你强词夺理!”
“这是礼法,王爷。”
“这才不是鬼怪作祟!这明明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脚!”夙兰突然跳出来,“那,那张桌子有问题!”
“夙兰,不得胡说。”南风说道,白威却笑了笑:“既然夙兰小姐认为有问题,那不妨跟我们讲讲,这桌子有什么问题?”
“我,我那个……”十几双眼睛盯着夙兰,夙兰脸涨的通红,南风心道不好,夙兰为人腼腆,一紧张就什么都说不出话来,他扫了一眼桌子,可他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夙兰搓着衣角:“那,那个……”她咬着嘴唇。
这会儿有人摇着铃铛冲进来,是个披头散发的老道,一手摇着只铜铃,一手那这张符纸念念有词。南风喝住他:“给我退下!”
老道吓得铃铛都滚落在地,滴溜溜的滚到南风脚边,他赶忙爬到桌子下面去捡,一头撞在桌上,桌子开始咔哒咔哒摇个没完。
“着火了!”雪娘惊叫,另一边倒下的拉住落在祖籍上,它立刻间烧了起来,南风看着着急,赶忙一手拍上去拍灭了火,但祖籍仍然被烧坏了一块儿,他翻开,就看到上面太宇的名字险险的留了下来。
“王爷,这就是天意。”
“我看,这是你的意思吧。”南风问道,他手扶在桌上,轻轻推了推,桌子又开始晃动,“是谁把桌脚砍去了一截?”
“桌脚?”二夫人已经彻底吓傻了,大夫人还算冷静,她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我的天哪,这桌脚怎么短了一指,难怪摆不稳。”
“哈,原来不是鬼怪作祟,吓了我一跳。”白威干巴巴的笑了笑,“王爷莫见怪,白威自知有几分迷信,是白威错了。”
“今后少在这儿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还有你!”南风冷冷的瞅了一眼那个老道,老道躲到白威身后,白威小这首:“王爷莫见怪,我一贯迷信,到哪儿都会带着这位道长,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他这么说南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盯着白威,这事儿肯定是白威搞的鬼,桌子既然有缺太家人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为什么先前一直没事儿直到礼成了才突然出事?怎么可能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桌子偷偷切去一截?怎么想都不可能,奈何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将祖籍往大夫人怀里一摔:“快把这本册子补上,烧出个窟窿,想什么样子。”说完拂袖离去。
“恭送王爷。”人们让开一条路,夙兰也赶忙追出去,南风出了门钻进车里,一刻也不想多待,他的手疼的很,得赶快回去上药,夙兰也钻进车里:“你的手还好吧,我看到你刚刚抓着烛台,让我看看。”
“没事。”南风这么说着还是伸出手给她看,手上沾了蜡油,被烫起一串水泡,夙兰皱眉:“烧的这么厉害?得赶快回去上药。”
“嘶,别碰它。”南风疼的满头冷汗,“回去再说。”
“王爷。”林洛一钻进来就看到他手上的烧伤,南风摆了摆手:“先回去。”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完了,太家去后面看太雪怡,也没人招呼白威26 ,反正他也不受待见,他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光,这才起身,在地上找起什么来,一回头,却见门口还站着一个女人。
他穿着一身非常漂亮的大红色衣裙,皮肤很白,三千青丝仔细的梳着,头上戴着考究的簪子和步摇。白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女人的姿色绝对算的上倾国倾城,但看多了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个男人。
白威走过去问道:“若天下的男人都有你这么好看,我也忍不住要染上龙阳之好了。”
“白将军廖赞了。”对方矜持的笑着,白威偏头,虽然对方有喉结,说起话来却细声细语的,听起来倒有些娇滴滴的味道,她的举止神态皆如女子一般,他绝对不是男扮女装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白将军在找什么吗?要不要奴家帮将军找?”
“不必了,不是什么要紧物件,倒是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太华将军与我有恩,奈何我并未来得及送将军一程。”他撇了撇嘴,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思及此,直觉得遗憾。”
“那我就不打扰你伤神了。”白威笑了笑,不在乎的看了一眼那个排位,往门外走去,跨过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不管你怎么打扮我都不会对你有兴趣的,你这人妖。”他冷冷的留下这么一句就出门离开了,男人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默默的叹了口气,默默挪开左脚,他的脚下踩着一颗雕刻精致的黄玉葫芦。
第66章 沈洛川
“这事儿肯定和那个白威脱不了干系,既然桌脚有问题,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没事,偏偏到了礼成的时候出问题?”夙兰给南风上药,魅兰姬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做着分析。
看着她询问的眼神,南风摇了摇头:“我也想不通这个道理,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桌脚切掉。”
“他早就切掉了。”夙兰说,“虽然只晃了一眼,但……那张桌角原本是用东西垫着的,我看到他弹了个东西过去,之后那桌子就开始晃了。”夙兰说道,“我打赌他肯定是趁着两个夫人离席的时候偷偷把垫脚的东西摊开了。”
“那应该能找到垫脚的东西,可夫人什么都没发现。”南风摇头。
夙兰也摇摇头:“垫脚的东西若是用小块的砖石什么的落在角落里根本不会有人察觉,而且垫着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也对,而且垫脚之物也不会莫名其妙的从桌子下面自己跑出来。”
“若是可以,只怕……非得是圆滑的东西才行。”夙兰说道,南风笑了笑:“那种东西如何能垫桌脚用?异想天开。”
“我……”夙兰哼了一声,“我出门去了。”她不想多待,径直出门去了,魅兰姬摇了摇头:“好端端的,惹她生气做什么?”
“我们在这儿怀疑白威也不过是一厢情愿,你可别忘了,拆穿这一套伎俩的人正是他。”南风摇了摇头,“着没道理啊。”
“说的也是……真奇怪。”魅兰姬也一筹莫展。
*
夙兰施展轻功落在一艘湖中的画舫上,画舫中丝竹声悠悠传出,音调平和而优雅,没理会出来询问的侍女,夙兰闯了进去,寻了个座位自顾自的坐下来。
弹琵琶的女子停了手,细看之下竟然是昨日与白威照面的女相男子,他放下琵琶笑着问:“怎么?有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出事儿了,我来猜猜,是江南王还是魅兰姬?。”后者笑了笑,夙兰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人就是桃源乡的掌门沈洛川,桃源乡以女子为主,男子很少,沈洛川的娘亲是上一代桃源乡的掌门,所以才轮到他。桃源乡以琴棋书画,诗书歌舞,茶艺刺绣为主,地处蜀州,出产天下最好的刺绣,听说皇帝大婚的礼袍都是由他们制作的。
夙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我是不是碍着你生意了?”
“无妨,是个老朋友,这是林海。”沈洛川笑着说,“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夙兰。”
“夙兰?我听洛川说了,你是个有趣的姑娘。”林海长得十分英俊,眉眼间棱角分明,如一把出鞘的钢刀,他坐在那儿喝着茶,右边的袖子里空荡荡的,夙兰惊讶的问:“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胳膊五年前就没了。”林海笑着说道,“中了毒,幸亏神医帮我截肢,才留得一条性命。”
“别看他这样,这些年走南闯北,武艺越发精进了。”沈洛川笑着说道,“罢了罢了,左右你们也没心思听我弹琴,我还是回去绣我的花儿吧。”
他起身往后面走去,夙兰好奇的追过去:“绣花儿?”
“有兴趣?”
“恩,我从没学过绣花儿呢。”夙兰说道,“小时候学针线给扎了手,就再也不学了。”
“是么,你想学吗?”榻上摆着一个绣架,沈洛川在榻上盘膝坐下来,掀掉绣架上蒙着的布,那是只凤凰的刺绣也有了雏形,已经绣好的尾巴非常漂亮,夙兰惊讶的看着:“哇,你绣的可真好看。”
“桃源乡的刺绣可不是说说而已。”林海笑道,“你这又是给谁绣的?”
“我自己绣着玩的。”沈洛川找到针线,“预备着做件袍子。”
“果然是上好的料子。”林海说道。
“能教我吗?”夙兰问道,“我也想学……”
“你想绣什么?”沈洛川好笑的问道,夙兰想了想:“绣荷包吧。”
“绣什么图案呢?”沈洛川又问。
“绣麒麟,还有……还有……兰花。”
沈洛川的手顿了顿:“麒麟?这可不是常见的花纹。”
“那,那个……就是觉得比较别致。”
“绣是可以,只是我这儿没有这样的图样,还要重新画……”
“没关系,我来画。”夙兰说着到桌旁,拿起笔墨在纸上画了起来,林海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喋喋称奇:“画工真不错。”
“不学刺绣以后就学着画画。”夙兰说道,她放下笔,拿着那张图,“就绣成这样。”白纸上,一直麒麟窝在兰花丛中悠闲的闭着眼睛小憩,沈洛川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能不能绣啊!”
“当然可以了。”沈洛川说道,“只是你要绣的东西比较少见,我明儿个得上街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匹与针线。”
“真的?”夙兰惊喜的问,沈洛川点了点头:“你明日再来,我教你。”
夙兰又呆了一会儿,看着沈洛川绣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走了以后林海才问:“这丫头好生特别。”
“哦?怎么说?”
“看起来虽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她的性格又不太像,怎么说呢……”
“自小漂泊惯了,胆子又小,纵然出身高贵教育良好,也养不出几分自信。”沈洛川摇头叹息。
“可我却不这么觉得。”林海说道,“有的人天生喜欢安逸,他们追求的目标不太一样,她看起来还觉得现在挺好。”
“是么……若真如此,也是好的。”沈洛川叹了口气,“我只担心等有一天她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海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叹了口气,他看着沈洛川,忽然问道:“有心事?”
“恩。”沈洛川点了点头,索性收了绣品,把那块布重新蒙上,“算了,我现在也无心刺绣,不如上街去找材料去。”
“你说龙烈阳把林洛派到江南来是为了什么?”
“恩?”
“让林洛和江南王待在一起,不怕他们两个越来越合拍吗?”林海问道,“至少在我看来他们的性子是合得来的。”
“林洛走了,太宇走了,辛夷就走不了了。”沈洛川说道,“也没人能给他出主意了。”
“说的也是,他们三个里面就林洛主意多。”林海笑了笑,“可主意多危险也多呀,林洛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明白,你不明白。”沈洛川说道,“太宇迟早要回太家的,这件事儿皇上都拦不住,区区一个白威。”
“那你还来江南?”林海问道,“咱们在京城待的好好地,再说你来了江南,若是给人人出来……”
“我可不是追着他们来的,我是躲着他们来的。”沈洛川笑着说道,“京城里可不如这儿清净,在那儿才容易被认出来呢。”
*
明月高悬,原本黑黢黢的森林因为一行人的火把而变得明亮,一个戴着铁面的女子皱着眉站在土坑旁,一人高的土坑下,一群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挖着地,一片黑色的铁片露了出来。
“主人,挖到了。”一个监工的丫头对铁面女子说,女人点了点头:“打开。”
“是。”一群苦力又吭哧吭哧的把黑色铁片四周清理掉,丫头跳下去看了一眼,飞身上来说道:“主人,奴婢检查过了,棺木四周都好好地。”
“我让你打开它。”女人不耐烦的说,丫头赶忙低头,对下面斥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开!”
几个工人用工具杵了它几下,为难的说:“主人,这棺材周围都是铁水浇筑的,这怎么打开啊。”
“主人,是不是先拉出来?”
“棺材周围都是铁水浇筑的,就连我们的人都打不开,燕白的人怎么有办法?”旁边一个人说道。
女人想了想终于说:“这样吧,把它抬出来,烧化了上面的铁水把棺材打开看看,我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有人递下几条锁链,忙忙碌碌到了晚上,铁水浇铸的棺材这才被拖到一边,燕小倩死死盯着那口棺材,当初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破绽将燕白推下悬崖,这才在悬崖下捡到他的尸体。燕小倩很想一把火烧了了事,可她不能,这尸体还有用。
“主人,恐怕要一会儿功夫。”侍女给她搬来一个椅子,燕小倩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我真想教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个燕白,我当初当着众人的面亲手藏了他,又如何会有他还活着的传闻传出?”
“主人,燕白当初确信已经死了,只是个传闻而已,主人这次该是多疑了。”侍女说道。
燕小倩想了想:“希望是吧。”她撑着头,眯起眼睛,“如果不是,那就糟了。”
“主人的意思是……”
“如果他还么死,那这里面一定有他想让我看的东西。”燕小倩随即笑起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棺材早已封好,就算他死而复生,闷在里面逃不出来也要活活闷死了。”
“主人,打开了……啊!主人!里面有声音!”有人突然惊叫道,燕小倩霍的站起来:“快打开!”
几个工人吆喝着将棺材板撬开,一直巨大的白眉鹰尖叫一声直冲云霄,燕小倩跳起来:“给我抓住它!”然而人的轻功再好如何能好的过飞禽猛兽?一干人只能默默的看着它飞远。
“不……不这不可能……圣鹰怎么可能在这里……不……”燕小倩直觉得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幸亏身后两个侍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将她扶回椅子上,燕小倩死死抓着扶手:“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杀了他,如今竟然亲手把他还阳了……”
“主人,主人小心身体,我们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吧。”侍女说道,燕小倩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侍女招了招手,招过来两个人小心的抬起燕小倩往山上去了,另一个人走到侍女身边:“燕家虽然一直拜金雕为图腾,但真的眼见得化鹰这回事儿……也太玄乎了吧。”
“燕家时代供奉白眉鹰为图腾,认为人的灵魂是被白眉鹰叼在嘴里从阴间还阳的,这虽然只是无稽之谈,但如今正好佐证了那群人的说法不是吗?”侍女指了指棺材,“尤其,这口棺材还是空的。”
“真是奇事……”
“这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们亲眼看见他被装进棺材,浇筑了铁水下葬,就算他活过来也不可能从里面逃出来。”侍女咬牙切齿的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次辟谣不仅没能达到目的,还证实了他们的说法。”那人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啊。”
“修罗,你立刻进京将此事报告白宁,燕白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向白威动手,告诉白宁一切小心。”
“得令。”名叫修罗的男子笑了笑,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瞬间勾走了旁人的心神,侍女闭了一会儿眼睛又问:“南风身边的探子安置的怎么样了?”
“啊,说到这事儿还真是没办法,我们在江南王府上安插了不少探子,宫里也有不少,可……他信任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你知道,像夙兰,魅兰姬这种人是买不通的,花似锦和路晴雯就像吃秤砣了,不过也没办法,人家是自小的交情,剩下的大都是燕白一派的,我们收买了几个和他颇有交情的世家弟子,可……情报还是少得可怜。”修罗两手一摊,“要紧的事儿他也不会跟他们说。”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从他身边的人那儿倒是打探到不少消息,不过我如今有了更好的注意。”修罗笑了笑,“那个人不是喜欢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