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兰:“……”
文弗“噗嗤”一声乐了,嗔道:“淘气。”
屋子里就他们一家三口,卓文静便大咧咧的坐下:“娘亲亲,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性格挺好的。”
卓君兰教训她:“好好说话。”
卓文静翻了个大白眼:“我跟我娘亲热,我娘都没意见,您管那么?7 喔陕铮彝砩匣挂湍镆黄鹚概礁鏊堤寮夯澳兀前赡铩!?br /> 卓君兰心塞:还是小时候乖一点,越大越不像话。
文弗笑着点点头,顺便给了丈夫一个安慰的眼神,温情脉脉,眼波流转间传递的是彼此才有的心意相通的默契,卓君兰嘴角勾起,轻轻垂下眼睛,眼角眉梢笑意流露,神态安闲的端起茶杯,修长漂亮的手指衬着精致的瓷器格外赏心悦目。
卓文静:“……”
这种夫人心中只有本府让她一晚又何妨的强大自信和对敌人不以为意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卓文静绷着脸:“二叔,你怎么不去处理公务。”
卓君兰一脸“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的宠溺纵容表情,好脾气的笑了笑:“还不到时辰,爹再陪会儿你娘,你认识的小姑娘就是宁三娘吗?”
卓文静:“……对啊。”她想着张义应该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就补充了一些张义不知道的,文弗赞道,“的确是个坚强能干的女孩子,你也不必让小非去麻烦人家胡老板了,娘正好知道一个合适的去处。”
“丫鬟不行啊,她长的还挺漂亮的,容易吃亏。”
“你放心。”文弗道,“别的地方娘还不敢保证,那个地方的女孩子没有人敢随便乱动的。”
她这样一说,连卓君兰都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地方?”
文弗:“随园食府。”
卓文静怔了一下,喃喃道:“那个销金窟。”她吃惊的看着文弗,“您别告诉我,您还和随园食府的哪位大老板有交情。”
文弗抿嘴笑:“和大老板没交情,和大老板的顶头上司在一起玩过几回罢了。”
卓文静纳闷儿:“大老板的顶头上司?都是大老板了还有顶头上司……对了,老板娘哈哈哈哈哈!”卓文静忍不住笑起来,她终于回过味,明白文弗暗指的意思,“大老板是个妻管严怕老婆啊。”还笑嘻嘻的瞅了她爹一眼。
卓君兰面不改色,只管低头一个劲儿的喝茶。
他才不是怕老婆,阿弗最温柔了,他疼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卓君兰脾气好,什么都纵容着自家闺女,被打趣了也不反驳,文弗看不过眼,似笑非笑的瞅着眼前这个没大没小的促狭鬼,轻声细语的笑问:“你觉得娘很凶吗?还是说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只胭脂虎。”
卓文静立刻不笑了,乖乖的端正坐直,低眉垂眼温顺听话的小声说:“没有的事,娘最温柔了,一点都不凶,就算骂人的时候也特别温柔。”
“哦,我还骂人啊?”
“不不不,我只是举个例子,例子,呵呵。”
卓君兰立刻用茶杯挡住嘴角的笑意,下一刻耳边传来一声轻哼,吓的他连忙端正态度,不敢偷笑了。
卓文静偷偷看过去,卓君兰也无奈的看过来,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同情:再温柔好脾气的女人一旦开启了不讲理模式都很可怕啊,这时候千万不能顶嘴,一定要顺着来。
于是两人一声不吭的听着文弗就这个话题唠叨了半天,努力做出认真倾听状,等文弗终于满意,肯放过这个话题,父女俩再也不敢提任何和“妻管严”“怕老婆”“胭脂虎”有关的字眼。
文弗道:“再过一阵子随园食府不是要举办鉴宝大会吗?人手就有些不够,丁夫人让我帮忙注意有没有机灵本分不怕受累模样还过去的小姑娘,她那儿包吃包住,一个月十两银子,客人的赏银还能自己留着,最重要的是但凡在那边做事的都受随园食府庇护,即便是客人也不能随意打骂,宁小姑娘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娘就让人把她给丁夫人带过去瞧瞧。”
这是好差事,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到随园食府做事呢。
“娘亲你太厉害了!”卓文静发自内心的称赞,“我看人的眼光还行,宁姑娘的条件绝对符合丁夫人的要求,只是她经历过那些事情,虽然过错不在她,可俗世对女孩子要求生来就严厉苛刻,哪天要是给人家查到了会不会很介意这个啊?”
“你且放心,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而已,哪里会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别管以前如何,以后只要不出大错,踏踏实实的做事,随园食府都能包容。”
卓文静:“好,什么时候可以让她过去?”
“你和人家约好了下午见面,就下午好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卓文静只需要把文弗的人带到宁三娘面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她操心,最后丁夫人到底用不用只能靠宁三娘自己争取。
宁三娘自然是听过随园食府的,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等终于来到传言中销金窟,见到了大老板的发妻丁夫人,宁三娘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是文弗推荐过来的人丁夫人才会亲自见她,宁三娘眉眼干净,目光清澈坚定,读过书气质自然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好得多,丁夫人看了之后是满意的,随后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宁三娘虽然忐忑,也有过一瞬的迟疑要不要隐瞒,然而想到这个机会是卓文静给的,未来被发现被人家瞧不起的不光是她自己,可能还会连累卓文静,还是说了实话。她以为这下子肯定没希望了,哪里想到丁夫人听了她的经历非但没有因此嫌弃她,反而笑起来把她一通好夸。
“就该这样才对,那些受了欺负只会哭唧唧的弱女子本夫人可瞧不上,哭有什么用,骂回去打回去啊,自己都不想着救自己,还想着让人主动来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这些弱女子虽然可怜也着实可恨,怨不得命苦。三娘是吧,就你了,待会儿领了牌子先回去把你奶奶安置好了,后天一早过来,准你每日出府回家,不用日日在府中住着。”
宁三娘喜出望外,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一个劲儿的说:“多谢夫人!”
卓文静听说了也很为她高兴,而她这边宫里也传来了消息,皇帝惦记着卓文静许给他的巨大好处,以卓文静救太后公主杀叛贼有功为名,又拿出她当日在擂台上的表现以及百姓的支持做证明,称她实力远超男儿,而民意难为,终是顶着群臣的反对声硬是给了她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的官阶,挂靠兵马司,自成“夜巡人”一职,掌城内夜间治安巡防。
卓文静得偿所愿,另外她注意到圣旨中还附带了一条不怎么起眼的任命。
那个说什么工部虞衡清吏司什么什么职位的前头是不是提了“唐非”两个字?
唐非咧着嘴,笑的可开心了:没错就是我,以后我也可以自称本官了哈哈哈哈。
卓文静:“……”
现在她真的开始觉得皇帝有点任性了,怪不得她爹说那天上朝的时候好些大臣都反应激烈差点撸袖子吵起来说皇上您真是太乱来了呢。
卓文静拿着圣旨嘀咕:“才多大点的小屁孩还学人家当官,皇上也太不靠谱了。”
一道充满怨念的视线落在她背上。
卓文静默默地转过身来,低下头盯着满脸不高兴的小个子,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小唐大人,你好,噗……”
唐非炸毛了,跳起来也要摸回去,可怜他如今的身高放在卓文静跟前妥妥的小冬瓜一个,人家不费什么力气就轻轻松松的把他制住,让他跳也跳不起来,更别说摸卓文静的头了。
被卓文静对付小孩子一样按在怀里动弹不得的小唐大人面红耳赤的放弃了挣扎,想想自己和卓文静之前天堑一般的差距,真是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换自己疼她,前路真是一片黑暗,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44章
两个人背着人(被)吃够了豆腐,才去看和圣旨一起给卓文静送过来的军袍装备。
红衣银甲,枪仍是她之前用过的那杆沉重的玄铁长0枪。
那天晚上卓文静一时半会儿没找到趁手的兵器,卓君兰就把这杆镇压在敌楼多年据说是几十年前秦老将军用过的长0枪给她,能拿得起来就用,拿不起来再另找,这也是秦老将军生前就留下的话,这么多年个倒是有人能拿得起来,驾驭得了的只有卓文静一人,所以皇帝才会把这杆枪赐给她。
文弗拿起衣服看了看,皱眉:“怎么又是男式的?”
卓君兰道:“静儿的过两天才能送来,先将就着吧,都是新的。”
文弗叹口气:“是啊,静儿这个头就是买也买不到合适的成衣,便是常服也总不能一直穿你的,赶明儿我做几身新的。”
卓文静听了连忙讨好的说:“简单一点娘亲,别太鲜艳了哈……能不能不要裙子换成和男装一样的裤子加长衫?这样行动起来也方便。”
文弗没忍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自己做吧。”
“不不不,您做什么我穿什么,您做的都好看。”卓文静干笑一声,不敢再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连忙转移话题,“我先去官署,那边估计正等着我过去,晚饭不用留了,大概明天早上我才能回来。”
文弗听了心疼,抱怨道:“做什么非要当‘夜巡人’,‘日巡’不成吗?日夜颠倒多累啊。”
一旁的唐非脑袋上下点了点表示赞同,想到今后自己白天也有事要做,不在府上,而卓文静晚上又要出门,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心中便有些不舍得。
卓君兰想到的是自家闺女一个女孩子到兵马司,那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糙汉子肯定不服她,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刁难,也淡定不了。
三个人一模一样发愁的表情把卓文静给逗乐了:“其实我现在每天睡一两个时辰就够了,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向皇上求了这种差事,不过是巡巡街而已,累不着的放心吧。兵马司的那边也不用太过担心,武官和文官不一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算有我还怕了他?”她神色透着几分不羁,勾着嘴角笑的蔫坏蔫坏的,眼中毫无笑意,只有冷锐的厉芒,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的说道,“谁不服,我揍到他服为止。”
卓君兰和文弗都无语了,只有唐非眼睛发亮的盯着她,小心肝噗通噗通用力跳,完全被她迷住的表情。
卓文静斜眼瞅到唐非的模样,心中暗爽,嘿嘿嘿的得意笑。
卓君兰的担心完全有必要,卓文静刚到兵马司就碰了一个钉子。
看门的小吏愣是不知道今日会有一位昭武校尉上门报到,而且还是个女的,即使看了她一身校尉军袍和盖着官印的文书也不放行,非要去请示长官才行。
卓文静并不生气,她只是徒手把大门上的铁环拧成麻花,小吏便立刻改口笑容满面的请她进门。
进去之后也没有人为她带路,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把她空气,暗地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卓文静只管迈开大步往前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身形挺拔如松,身上带着一股风卷残云压迫气势,远远看着都让人忍不住心里发紧背后发冷——这他娘的说不是踢馆的谁信啊!
她一进大门兵马司指挥以及其他官吏就收到了消息,包括她拧成麻花的手环也被摆在了指挥官的公案上,众人脑子里浮现的完全是一个五大三粗女汉子的形象。
正当他们面面相觑,疑惑新来的女校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外面传来一个如朗朗明月石上清泉一般让人觉得清爽活力的声音:“昭武校尉卓非前来拜见指挥大人!”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用卓小花这么可爱的名字,最后还是用了卓非,多好记。
没等对方说话,卓文静便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像是没看到屋子里一群丁点声音都没发出的官吏,面上含笑,正儿八经的拜见自己的上峰,递交文书。
她的模样显然和五大三粗沾不上边,也没有想象中女子惯有的孱弱温顺内敛羞涩之类的特点,除了一进门的见礼,她始终端正笔直的站着,那种不需要刻意矫正的风仪姿态好像早已融入骨子里,那种由内而外的精神气以及坚毅果决的气质让其他人默默的调整坐姿,甭管靠椅背的还是歪着的都挺直了脊梁,谁也不想被个女人比下去。
不得不说,卓文静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这些没见到人时还各种不满意想给她下马威的大老爷们儿都有点不好意思跟这么个姑娘为难,然而让他们毫无芥蒂的做出欢迎的模样他们也做不到,干脆冷处理,看这里看那里总之就是不搭理她。
卓文静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该有的礼数一点没少。
见过上峰之后接下来就是她办公的地方,他们给她配备了两名小吏,一个身形伛偻两鬓斑白,一个倒是年轻然而弱不禁风一身怯懦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受欺负的主,就差在这俩人头顶举个牌子上书“老弱残兵不顶用”几个字了。
问了姓名,老的那个是赵老三,年轻的那个是宋信芳。这俩人在兵马司怕是混的也不怎么样,所以才被指派到她这里来,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反倒没像其他人那样对自家上司是个女的有什么不满的,就算有也不敢表现出来,卓文静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的答什么。
其实从这点来看兵马司的人就算想为难她心眼也有限,否则就不应该把赵老三和宋信芳安排给她,应该给她两个阳奉阴违的老油条才对。
卓文静大致摸清楚情况,心里也有了底,吩咐宋信芳:“让昭武营的人到演武场集合,申时三刻之前没准时到的,今晚请他们赏月。”
呃,什么赏月?
宋信芳没敢问,硬着头皮去叫人,脾气好的说声“知道了”转脸该干嘛就干嘛,脾气不好的直接逮着他臭骂一通,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爷爷吆五喝,明着骂宋信芳,其实是给卓文静难堪。
等到申时三刻,演武场上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比卓文静预计当中的还多了十个。她脸上不见一点生气的表情,让宋信芳记下这十个人的名字,对他们说道:“以后你们十个就是昭武营的一到十队的队长,具体怎么分明天会告诉你们。”
不少人都知道了这边的动静,一个个等着看这位女校尉的笑话,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大家不服管教又能怎么办?只怕没两天就受不了这等委屈哭着回家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都没任何动静,昭武营其他白天没到演武场的彻彻底底的安下心来,心中各种轻蔑不屑,说好的请他们赏月呢?呵呵,还不是不敢招惹他们。
于是放心的闷头睡大觉,等睡的正香的时候忽然轰的一声响,床上方的屋顶就这么呼啦啦毫无预兆的塌了,而且塌的还特别有技巧,瓦片半块没砸到他们身上,下面一层的土胚大块小块的落下,糊了他们一脸一身。
大半夜的整个兵马司都被昭武营那边的怒骂嚎叫给吵醒了,漫天乌云密布的夜幕之下,只听一个说话犹如吟诗作对般充满了感情和节奏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诸位,起床赏月了。”
宋信芳和另外十个队长的看着手握长0枪站在屋脊的潇洒身形,睡意全无,一脸懵逼,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哦,对了,修补的屋顶的银子从各位俸禄中扣除。”卓文静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
“你有种下来,别以为你是个女人爷爷就不敢揍你!”
“他奶奶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操他娘的这还让人怎么睡!”
“别拦着老子,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
卓文静呵呵冷笑一声,从屋顶上跳下来,长0枪扔给远处的几个队长,捏了捏拳头。
她未着护甲,只穿了里头那身方便打架的军袍,上去就把几个骂的最凶的给撂倒了。
这些人大都没见过卓文静,大晚上的更是看不清楚人脸,别说怜香惜玉了,一打起来群情激愤,连这位新来的昭武校尉是个女子都给忘了,轮着拳头火冒三丈的上去揍人,结果自然是惨烈的,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风越刮越大,夏天这种天气通常是下大雨的征兆,宋信芳两腿哆哆嗦嗦的瞧着属于他们那位昭武校尉的黑色人影慢慢走来,身后一地哀鸿遍野的景象,这些平时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的军爷们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哼唧唧怒唧唧的兀自嘴硬着,明明有的声音都带了颤音,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怎么的,真是又凄惨又傻逼又丢脸让人只想把脸给捂上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