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悔之理亏的说了句将军我错了,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季沧海却并没有改口的打算。之前就有好几个先生来告状,连洪修他爹也劝着把叶悔之送去军营里,他倒不是嫌叶悔之顽劣,而是出于对将来的考虑,不是一同选□□的日后难相处,军营不比他处,龙骧卫也不比寻常,将来一个帐里的都是过命的交情,叶悔之没和他们同训过,只怕会隔着一层。本来季沧海还有些犹豫,没想到今日下了早朝连叶惊澜都凑过来嘲笑他,说你是不是对我家二崽子太纵着了些,自己没弟弟用我弟弟显摆什么兄弟爱,好兵不是惯出来的,该抽鞭子使劲抽。那时候季沧海已经决定了要将叶悔之送走,只是看见他竟然莫名觉得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开口,偏偏叶悔之自己送了个理由出来。
叶悔之不知道季沧海在想什么,只能朝一旁的白夜使眼色求救,白夜也是拿过他好几本春宫看的,这时候总该出分力帮帮忙。白夜看见叶悔之的眼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我有罪,季九勾引我和他同看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我一时没把持住竟然看了,求将军责罚。”
叶悔之十分想喷一口老血出来。
不过白夜接了下一句叶悔之才明白什么意思,白夜说求将军罚我与季九同去军营悔过。
季沧海抬手拽起白夜,“成年男子瞧这些也不算什么错,有什么可罚的,我罚季九是因为他把耽美文库在了《尉缭子》里。”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的,叶悔之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愉快的过完生日爬回来更新 ~\(≧▽≦)/~
☆、22
龙骧卫选拔考试在忠义军中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每一年的年后不久都会固定举行一次,而参选的士兵都是在忠义军中表现突出的普通士兵,一般备选者有一百人左右,会在秋后集中起来训练,最后通过率大约是十取一,具体人数要看龙骧卫的空额。龙骧卫每年有固定的五个空额是考核得出来的,龙骧卫的内部考核和外部选拔赛是差不多的日子一起进行,倒数五名会淘汰出龙骧卫,而其余空额要看龙骧卫实际情况,比如伤老病死提拔外调等等。今年季沧海在北境又立下新功,皇上除了给季沧海升了半级品阶,还允许他将龙骧卫扩充到一百人,就算今年龙骧卫不设淘汰赛没有人员流动,依然有二十个空缺摆在那里,不但忠义军选出来的士兵们跃跃欲试,新招募那些百里挑一颇有本事的新兵们更是志在必得,这一百多个备选队员里,大概只有叶悔之一个人脸上写满了不求上进四个大字。
季沧海让叶悔之收拾好东西即刻前往城外忠义军驻地,叶悔之瞧了一圈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恹恹的跟着玄夜骑马走了,路上玄夜大概讲了一下集训的情况,叶悔之满心思都是季沧海答应过同他十五一起吃汤圆逛灯市竟然食言的事,对玄夜难得开口讲这么多话居然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忠义军驻地守卫森严,就算是玄夜也要让岗哨检查完名牌才能进入,对着叶悔之更是认真看了半晌以便记住,素来吊儿郎当的叶悔之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紧张,自打进了军营连走路也规矩了不少。玄夜带着叶悔之直接去往备选龙骧卫集训的地方,此时一百多个精壮的士兵正在练习举沙袋,各个面目狰狞满头大汗的场面实在算不上好看,想到以后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叶悔之忍不住嘴角抽搐。
训练场边本来站了个不起眼的灰衣老者,看到玄夜朝他行礼便走了过来。叶悔之目力好,远远瞧见这位很有些年纪的精瘦老头左脸上带了条狰狞的旧疤,僵着张脸有几分瘆人,他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但步子却又稳又快,手中还拎着个藤条,甩起来仿佛带着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悔之觉得身边的玄夜身子僵了僵。
玄夜等老头走到两人面前,又规矩的行了个礼,“见过季师傅。”
叶悔之看出来这个老人家就是将来要训他的人,很有眼色的也跟着行了礼。
季师傅对着他们俩连头都懒得点一下,只是嗯了一声,那声还像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玄夜倒是依旧很恭谨,将叶悔之介绍给季师傅,“季师傅,他叫季九,就是将军之前亲自带在身边那个,今天将军让我将他送过来,劳烦您多操操心。”
季师傅即便一把年纪但仍有一股气势在,眼神也要比寻常老人家凌厉许多,讲话声音算不上洪亮但中气十足,而且还是一口标准的官话,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不中听就是了,“他就是撞将军的马讹人那个?”
玄夜习惯了季师傅的脾气,怕叶悔之顶撞还下意识的用胳膊搡了他一下,没想到在将军府里一贯想怎么就怎么的叶悔之这会儿倒是安分,只是低眉顺目的站着不讲话。
“季师傅,”玄夜解释,“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与我无关,人留下,你走吧。”
玄夜点点头,又小声叮嘱叶悔之,“照着路上嘱咐你的话做,我走了。”
叶悔之看着玄夜离开有些头大,路上他根本没听玄夜讲了什么,现在应该怎么做?这老头一看就像阴阳失调内火旺盛没准那方面还不和谐,落在他手里多半没什么好下场,不知道塞给他两本春宫图看他会不会开心点。
季师傅背手走了几步,见叶悔之还站在原处,瞪了他一眼呵斥,“愣着干什么,滚过来。”
叶悔之答了声是跟在季师傅身后,很快走到了正在训练的士兵面前,季师傅大声喊了句停,嘿嘿哈哈举沙袋的士兵们立即将手里的沙袋都放在了地上,一百多人在一起,却突然像没有人一般安静,所有目光都盯着叶悔之看,叶悔之倒是脸皮厚,被一百多人挨个看还能一个个看回去,心里还能品个高低美丑出来。
季师傅手中的藤条直接抽在叶悔之胳膊上,被捎带到的手背迅速肿起一条红痕,“看什么看,目视前方。”
叶悔之抿了抿嘴没反抗,照着做了,他倒不是怕这老头,只不过觉得没过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他是从将军府送过来的,他不想给季沧海丢人,虽然可能季沧海根本不会这么觉得。
季师傅抬手拍的叶悔之后背啪啪响,“都看好了,他叫季九,将军府送过来的,也想要参考龙骧卫,你们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如果被他这么个最后来混混的比下去了,那我看也不用参加考核了,哪个营帐推荐来的滚回哪里去算了。”
叶悔之下意识的抿了抿嘴,毫不反抗的看着季老头帮自己拉仇恨,不过好在在场这些士兵大多膀大腰圆对自己也颇为自信,并没有把叶悔之当做大敌的意思。叶悔之习武,轻功内功均是上乘,但不像这些士兵练得是一身肌肉,所以本来就略显单薄的身板在这群汉子中间越发显得像只菜鸡。季师傅帮叶悔之拉完仇恨,又将他往士兵站队的方向推了一把,手劲颇大,有些想给他个下马威的意思,叶悔之顺势狼狈的踉跄出去好几步,引来一群人哄笑,季师傅瞪眼,“还不去场边拿个沙袋过来跟着练,等我教你绣花?”
众人又是一片低笑,叶悔之叹了口气照做,觉得这老头简直莫名其妙。然后他莫名其妙的举麻袋举到了吃午饭。
忠义军的伙食虽然不能和将军府李婶的手艺比,但其实也算很不错,叶悔之听他大哥讲过,有些军队的将领会稍稍的克扣一些士兵的衣食用度归为己用,一人抠一点并不明显,但几万大军算下来却不是个小数目,叶惊澜还说放眼全南溟也就季沧海会傻乎乎反把自己的俸禄补贴给军队,那银两平均到每个士兵头上依然是瞧不出来,士兵每顿饭多吃了一块肉还是少吃了半碗米谁记得住。大口将饭塞进嘴里,叶悔之默默想,别人记不住,那我来记住吧。
吃了饭叶悔之回到分给他的帐子里去换军服,他住的帐子是通铺,十个人并排睡,虽然一排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觉得委屈。他以前在家里虽不受待见,可衣食住行大夫人从没短过他半分,连月钱都是按着叶惊澜这个嫡子的标准给,后来出去学武虽然辛苦可也是独自一房衣食不差,再后来去了季沧海那里还是独占一个客房,受伤那会儿还有小红/袖贴身伺候。
内心悲凉的叹了口气,叶悔之将新发给他的军装穿戴整齐,正不知做什么好和他同帐的士兵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最先进来的是个浓眉大眼的黝黑汉子和一个矮个子很敦实的少年,他们两人见了季九愣了一下,黝黑汉子先裂开嘴笑了,“不错嘛,一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比别人耐看。”
叶悔之礼貌的笑笑,将自己原来的衣服叠整齐寻到属于他编号的柜子收好,又和他们两人询问了一下集训营的情况。黝黑汉子叫雷河,是这个帐子的代理帐头,集训期间每个帐子都会临时设一个帐头管些琐事,因为他们是最后一个帐子算上叶悔之也才有五个人,所以雷河算是最轻松的一个。和雷河一起的少年说自己姓苟,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小狗,以后叶悔之也可以这么叫他,看着这个眼睛亮亮的少年叶悔之想起了他的爱猫太上老君,也不知道它在叶惊澜手里能不能过上安稳日子。雷河为人热情话多,劝叶悔之不要和季师傅计较,他们每个人之前都被季师傅收拾过,当兵的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做不到的已经被踢出训练营了。三个人正聊着? 煊纸戳烁瞿昵崛耍绕鹞葑永锏牧礁鼍僦箍醋鸥刮男餐痘谥谎聿南荩缀蛹粗苯诱惺郑笆樯慈鲜兑幌拢揪乓院缶透勖且豢榱恕!?br /> 书生叫冯且安,人略有些腼腆,他同忠义军举荐出来的雷河和小狗不同,他正是之前季沧海亲招的那批传说中百里挑一的新兵。按雷河的说法,冯且安家里也算,从小就让他走读书考功名的老路,但冯且安喜欢读兵书,喜欢习武,自己偷偷出去拜师学过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他见季沧海征兵背着家里跑去报名,据说兵法谋略很有些见地,颇受季江军的赏识。
在孙伏虎进来之前,叶悔之对要和他同床共枕的几位还是颇为满意的,直到最后这位孙少爷进来,叶悔之蛋疼了。
本来叶悔之是不认识这其貌不扬的最后一位床友的,但架不住孙伏虎一进来见到叶悔之便一副以上对下很亲民很亲和的表情搭话,“季九是吧,我叫孙伏虎,我爹是振威军的营将,我姐夫是大名鼎鼎的三品安国将军叶惊澜,以后你跟着我,在军中我保你混得开。”
叶悔之厌恶这人乱仗他大哥的威风,却只是作一脸困惑状,“我怎么记得小叶将军娶的是柳尚书家的嫡女?”
孙伏虎面色有些僵,却还是挤出个笑脸,“我姐姐是二夫人,正室不都是摆给人看的么,我姐姐在叶家受宠着呢。”
叶悔之哦了一声,心说你姐这么受我大哥的宠我大哥他知道么,我只知道要不是孙小寒满府作死找柳半君的麻烦,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儿遇见你,说来说去都他令堂的是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3号了,还是祝大家新年好呀~
☆、23
同帐的几个人显然都非孙伏虎狗腿小弟之流,但对他也不好摆什么脸色,见孙伏虎又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他爹如何跟着本朝唯一的一品镇国大将军叶宗石南征北战威风八面,只得偶尔应付一两句以便不让这位孙少爷恼了。他们都是寻常人家出身,谁也不愿意得罪了家里在军中颇有势力的孙伏虎,可也不愿意像训练营中一些趋炎附势之徒当了他的爪牙,所以只好虚与委蛇面子上过得去。
一般人不敢得罪孙伏虎,但叶悔之明显不在此列,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失忆病患,光脚的并不怕穿鞋的,非要拉亲带故的话季沧海算不算,非要深究的话叶宗石行不行,生了儿子不就是还债的么,这么多年没麻烦过他老人家什么,万一将来真跟这位孙少爷搞出点什么血海深仇来,叶老将军也不至于搞不定个旧部吧,毕竟大儿子要休了人家闺女这事儿和自己不给人家儿子一些小面子这事儿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事儿。
快被自己这事儿那事儿的绕晕了,叶悔之咳嗽两声打断了孙伏虎,“既然你家在振威军那边这么有威势,你为什么不跟着你姐夫混,要跑到季沧海这边来?”
帐子里的人对叶悔之直呼主帅姓名有些错愕,叶悔之反应过来纠正了一句,“我是说咱们季江军。”
孙伏虎倒没觉得叶悔之是在抬杠,反而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好,面带得色又故作苦恼的回说,“我自幼长在军中颇有些本事,可是我爹那些部下总是捧着护着的让我根本无处发挥,后来我姐嫁给了小叶将军更不得了,连我姐夫的部下也都来这套,我在振威军中根本不能像个寻常士兵那般自处,恰好季沧海这边征兵,我就托人讲了一下过来了。”
孙伏虎故意也叫季沧海本名,有些不想落了下风的意思,其余几人微微皱眉,叶悔之倒没在意,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哎呦你来这边是在像寻常士兵那般自处么,我见识少你不要逗我,给你插个孔雀尾巴简直就要开屏了。
见叶悔之不答话,孙伏虎又问,“听说你是被季沧海的马撞到失忆了,在将军府里住了不少日子,他人怎么样?”
反正没你谱摆的这么大。
小狗显然特别崇拜季沧海,抢过话头说我们将军是天神一样的人。
孙伏虎不屑嗤笑,“你这种低阶兵士,怕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过,自己倒会想。”
“胡说!”小狗急了,“咱们将军常在营间走动,有一次打完仗他还问过我多大了,夸我勇敢!”
回答小狗的是孙伏虎一脸讥笑,并不想和他多说下去的样子,雷河和冯且安悄悄推了推小狗,不想让他得罪了孙伏虎,顺便还朝叶悔之使了个眼色,怕他初来乍到得罪了人。叶悔之被季沧海罚到这里来也不是非要惹事,本想领了雷河他们的情装聋作哑,不料孙伏虎又接了一句,“而且季沧海再厉害难道比得过我姐夫叶惊澜,都说他们是什么承安双骄,我看倒是在拉低我姐夫,我姐夫什么出身,季沧海什么出身,不过是个罪臣后人,我姐夫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
孙伏虎彻底把叶悔之得罪了,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绝对不能当着叶悔之的面乱编排抹黑拉仇恨的,以前是叶惊澜,现在多了一个季沧海,孙伏虎不幸一脚一个全踩中。虽然平日里季沧海和叶惊澜见面两个人都是一副冷淡模样,但私下每次他们同叶悔之谈到另一个,都带着一种惺惺相惜之意,意气风发百战百胜的两位少年将军,就算郁弘这样的商贾之辈谈起都说能同他们生在一个时代与有荣焉,孙伏虎什么东西,也配将他们两人随意定高低拉仇恨。
叶悔之开口发难,“孙伏虎,叶惊澜真的知道有你这号人?”
对于叶悔之突然变脸,在场的人都以为他一直住在季府,只是因为季沧海被贬低才动了怒,孙伏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叶悔之说了什么立即还以颜色,“在季沧海那儿过了几天狗仗人势的日子,还真以为他记得住有你这号狗?”
叶悔之讥笑,“将军记不记得住我不劳你挂心,趁着你姐还没抬出将军府,你还是赶紧享受你自己那点所剩无几可以狗仗人势的日子吧。”
“你胡说什么?”孙伏虎想上来揪叶悔之的衣领,被雷河和冯且安拉住,生怕季沧海得罪了这个爱记仇的小人,倒是身后的小狗一副要跟叶悔之一起咬人的模样。叶悔之无意瞥到小狗的恼怒样自己的怒意却淡了,连他小小年纪都分得出好坏,自己有什么可忧心自己大哥和季沧海的名声被孙伏虎糟蹋了的。
主动退了一步,叶悔之坐在床边拉过小狗,“过来,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之前不是问季江军的府里什么样么,我讲给你听。”
孙伏虎作势又冲了两下被雷河和冯且安挡着好言相劝,便也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刚才他使了全力一把拽住叶悔之对方却纹丝不动,只怕在这帐子里动起手来他还保不住要吃亏,这账倒不如记下来慢慢算。
下午是射箭训练,很多人来训练营的时候都带着自己常年用惯了的弓,雷河几个的都是从自己军营带来的,相同的样式,而且还是工部去年新改进的那种,这种弓叶惊澜曾带回家亲试,叶悔之见过所以认得,果然兵部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装备忠义军和振威军。另一边孙伏虎显然是个不甘寂寞的,正在同一群人炫耀他的弓,小狗在一边嘀咕不就是机巧楼千两银子才买得到的么,至于每次都要喊上一遍,那帮人还每次都摆出一幅第一次见似的围着夸赞,看着都腻歪。雷河说怎么就你话多,少跟他扯上关系,说完还特意看了叶悔之一眼,“你也别理他,那人仗着出身好爱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