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鹤问:“这份计划书是你自己想的?”
容皓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前几天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想法是我自己的,制定过程中自然有助理和秘书帮忙。三叔,这份计划书只是初步设想,如果不行,我可以再改。”
容鹤笑了。
“非常不错。虽然计划书势必要根据具体情况不断做出修正,不过以目前设想来看,已经是非常有前瞻性和创造性了。说实话,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比你做的更好。”容鹤道,“你真的很有能力,不愧是大哥的儿子,容氏的子孙。”
娱乐地产是近年开始兴起的新概念,要玩转这个概念,需要有庞大的财力与丰富的经验支持。容氏做文化产业起家,娱乐地产一直是其旗下产业的一部分,却不是主要组成部分。然而娱乐地产一本万利,近几年容氏业务分散,投资分布广,资金回笼慢,容皓想到将娱乐地产作为企业新的发展方向,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容鹤同意之后,与容皓进一步完善了发展计划,并与他一起招兵买马,多方调查洽谈。这次容鹤与人谈合作要顺利多了,这一来是因为容氏危机解除,其又是老牌企业,可以信赖,二来则是因为谢林。
容氏举办了一场小型新闻发布会,正式向公众宣布与王先生的企业达成战略合作。当天仪式上,谢林特地送来花篮,以示祝贺。城中名流将之视为谢、容和解的标志,而后的某次晚宴上,谢林默认了大家的猜测,并公开表示自己与容鹤是“很好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与容氏合作就不必再担心得罪谢林。而且那之后不久,谢氏与徐氏结束了短暂的休战,烽火再燃。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谢林的举动都牵制了徐书易的注意力,使他不能再为难容鹤,这无形中帮了容鹤的忙。
对此,容鹤毫不领情,有回容皓提起,他很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冷哼。
“多事!”
无论如何,新计划的进展异常顺利。这一日,容鹤在一处私人会所约见某位女老板。他叫司机把车停在楼下,独自上楼会客。容鹤凡事习惯早到,这次也一样。来到二楼包厢,他给自己点了杯咖啡,打开电脑,继续未完成的工作。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行字,他停下来,看着窗外的天空。
天朗气清,晴空万里。从窗口望出去是一片私家花园,草长莺飞,花色点点,正是万物茁壮生长的时节。天暖了,人的心也暖了,或许是最近的工作也不如以前忙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身上终于多了点肉,穿旧时西装不再松松垮垮,去医院复查的时间也从一周一次变为两周一次再到前天医生叫他不用再来。乱七八糟的一把药逐渐减少,如今只剩胃药。胃药也快吃完了,医生告诉他,吃完这盒就可以完全停药,不用再像个药篓子似的了。
容鹤望着窗外,一切都生机勃勃,那么有希望。他的心情好极了,忍不住想,要是那时真死了,该有多可惜啊。
他不后悔自己彼时的决定,却也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死而复生,心境与心态都有了些许改变,他瞥了眼左手边的不透明雕花玻璃门,在对方到达之前掏出胃药,挤在手心。
胶囊药剂只剩下最后两颗,容鹤懒得再跟服务生要水,取过桌上的咖啡送服。温热的咖啡席卷着两颗胶囊滑过食道到达胃部,容鹤合上笔记本电脑,放进包里,几乎同时,玻璃门外出现一个身影。
容鹤转头做好准备,然而那个身影比女人要高,要壮,他推门进来,满脸和善的微笑。
容鹤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徐书易?”他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见你。”许久未见,徐书易精气神十足,唯独眼袋大了不少,“我约你见面,你一直不答应。没办法,我只能出此下策,把本来要见你的人劝走,我替她来见你。”
徐书易关上门,容鹤眼神一扫,门口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一边一个门神似的,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徐书易笑着坐到容鹤对面:“现在你有时间见我了吧?”
容鹤淡淡一笑,双手从桌子上移了下来。
“你好像猜到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徐书易道。
“对,”容鹤回答,“我不同意。”
徐书易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容鹤这一拒绝错失天赐良机,他由衷感到惋惜:“为什么?你恨谢林,我也不喜欢他,我们又有了共同的敌人,刚好可以联手搞垮谢氏,继续我们当年没有做成的事。”
“跟一个收买我的董事在董事会上围攻我的人合作?”容鹤身子前倾,双手探到桌下,“而且谢氏算不上我们的敌人,当年只是你我贪心而已。”
徐书易审视地瞧了他片刻,忽然长叹。
“原来你在生气这件事。”他道,“我没有收买你的董事,容忠那天来找我,主动提出想取容皓而代之,希望我能支持。我自然是持保留态度,只是他毕竟算前辈,我也没有当面拒绝。不知怎的,这事传出去,竟成了我支持他颠覆容皓。这可是天大的冤屈,没想到连你也误会我。”
徐书易满脸委屈,仿佛真受到了诬蔑。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跟真的似的。容鹤早十年前还对他深信不疑,如今都什么年代了,再信才有鬼。容鹤“哦”了一声,问道:“那指使别人给容皓假消息,诱使他投资失败的人也不是你?”
徐书易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瞎话:“当然不是。容皓是你的侄子,我也对他非常关心。有人说他投资失败是我指使的?谁在你面前造谣?有证据吗?”
当然没证据,容鹤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浅笑。
徐书易便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会。”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食指下意识摩挲容鹤咖啡杯的托盘边缘,“无妨,我们可以在合作中慢慢消除误会。容氏的发展刻不容缓,吞并谢氏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谢林他爱你,不会防备你,你要得到谢氏,易如反掌。容鹤,难道你不想打垮谢氏给自己报仇?难道你不想振兴容氏,重现当日荣光?”
“我当然想重振容氏,但不会对谢氏下手,更不会跟你合作。跟你合作成本太高了,我摸不清这是不是你挑逗我们鹬蚌相争的把戏,更得时时防着你临阵脱逃,这么累,还不如我想个正大光明的办法好好发展。”容鹤翘起二郎腿,身子后靠,倚进柔软的沙发中,“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先生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真是不容易。”
“此话怎讲?”徐书易问。
“徐先生年轻时就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到这把年纪,还是这样。”容鹤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你是不是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可以为了利益牺牲一切,道德,廉耻,甚至爱人都可以不要?”
容鹤意有所指,徐书易明白地听了出来。
他收敛笑容,坐直身子。
“谢林说我什么了?”
“他一个字都没提过你。”容鹤道,“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包厢里的气氛骤然变得严肃而凝重,容鹤微微一笑,回忆道:“你是徐家分支子弟,虽然姓徐,却没有继承权。令尊令堂很有心计,把你从小寄养在徐家主宅,伴读似的陪徐家大少爷长大,与继承人学一样的东西,深得徐家上下信任。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到时候,你站在桂花树下朝我微笑,那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当时我就想,不是都说徐家大少爷畏缩懦弱吗,其实很是丰神俊朗。”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搞错人了。”容鹤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门口打了个旋,“你的确优秀,比草包似的徐家大少爷优秀太多,而且你我开始恋爱,我的身份又给你增添了许多政治资本。徐家开始防着你,你表面上不计较,背地也开始算计徐家。”
容鹤顿了顿,对面,徐书易的毫无波澜。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有一点阴鸷,所以他必须一直笑,用笑来掩饰自己阴暗的内在。
“你对我说你想吞并谢氏是想做出些成绩,向家人证明自己,真正的目的却是想得到谢氏半份家产后,再凭借你我的关系,与徐家叫板。”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容鹤花了许久才消化这里头的肮脏与污秽,如今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再翻出来,他不再觉得痛楚,反倒心平气和,“也许是风险太大,你临阵退缩,主动对谢林透露了全盘计划。你们达成协议,你找借口脱身,留我一人涉险,借此重创容氏,使另两家获利,谢林暗地给你支持,帮你成为徐家继承人。那天行动开始前,你突然失踪,临时叫来徐家大少爷顶替。谢林早有防备,不光把我捉住,还当众羞辱了徐家大少。一个懦弱无能,丢尽了脸的人,无论出身多高贵,都不能再成为继承人。顺理成章,你取代他,坐上他的位置。”
容鹤停下来,直视徐书易的眼睛,徐书易平静地与他对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更没有半点羞愧。
容鹤也从没期待他会幡然悔悟:“你说得对,我恨谢林,也想过报复。但我更恨把我亲手推入深渊的你。谢林只是狠,而你卑鄙!”
徐书易忽然笑了。
他曾微笑,冷笑,用笑来笼络人心,用笑来施以压力,然而头一次,他笑得如此残忍讽刺,放纵恣意。
“你说错了,”笑够了,他冷冷地看着容鹤,“不是我主动透露给谢林,而是谢林自己知道了我们的谈话内容。他一直爱你,你看不出来,我却知道。你亲口说出‘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这种话,他气坏了,发疯似的想报复你,这正中我下怀。我本来只想把你交给他一段时间,等徐氏大权在握,我再把你接回来。谁知你是个天生的贱人,被操爽了,反过来跟他一起对付我。”
徐书易起身,他的身体遮挡住所有阳光,在容鹤身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我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跟我合作?”
容鹤快速地瞥了下门边,斩钉截铁:“休想!”
徐书易一步跨过来,在容鹤逃往门口的刹那拎着他的胳膊把他按了回去。
“你在看什么?看司机是否来了吗?”徐书易抢过容鹤压在大腿下面的手机,重重往地上一掷,手机应声摔成几半,“你是不是很纳闷,怎么消息发出去这么久,司机和保镖还不上来救你?容鹤,你以为我来之前没有先解决他们吗?”
容鹤一直佯装镇定,拖延时间,此刻希望落空,他面色铁青,反抗也激烈起来。徐书易比他高大壮实,山一样挡在他面前,他起身要跑,徐书易只要一抬胳膊就把他按了回去。两方力量对比多么悬殊早在巴西时容鹤就深有体会,与徐书易肉搏是毫无胜算的,情急之下,容鹤伸手去抓桌上的咖啡杯,想如法炮制,再狠狠对着徐书易的头来一下。徐书易早有准备,容鹤目光一到,他比容鹤反应还快,容鹤的手指仅在杯子上轻触一瞬,下一秒,杯子已然被徐书易抓起来,用力摔在地上。
“哗啦”一声,容鹤惊得微微一愣。
徐书易把容鹤按在沙发中间,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右腿屈起,膝盖强势地插入容鹤双腿中间,暧昧地挑逗容鹤的分身。滚烫的气息喷薄在彼此脸上,下身的撩拨又无从躲避,容鹤握紧拳头,然而体内不受控制地窜起一股热流,叫他浑身直热,四肢无力。
“有感觉了?”徐书易满意地欣赏着他逐渐迷离的眼神,“来之前我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你被我说服,我就给你解药,否则就让容三少永远消失——我也尝尝金屋藏娇的滋味。”
“嗯啊……”情欲仿佛一条小虫,在每一寸血液中撒着欢搅动,容鹤想要抵抗这种感觉,可不知怎的,竟忍不住发出羞耻的低吟,“你……你对我做了……啊……做了什么?”
“一种迷药,带点催情的成分,下在你的咖啡里。”徐书易用拇指摩挲他的唇,容鹤用尽所有理智才克制住没有把他的手指含进去,“药效发作有点慢,却很持久。你不会再拒绝我,也不会有力气逃跑,你会在我身下高潮,相信我,会比你在谢林身下更爽……”
徐书易吻上容鹤的唇,粗糙的手掌隔着裤子抓住他半抬头的分身。容鹤难以自抑地打了个颤,理智在逃离,身体却不自觉往徐书易怀中贴去。仿佛分裂出两个自己,一个在拼命抗拒徐书易的靠近,另一个在拼命回应徐书易的亲吻。意识有一刹那被药物与欲望主宰,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搂住徐书易的肩膀,理智却在下一刻回笼,叫他使劲推开了徐书易的亲吻。
药效太强了,仅一个推拒的动作就叫容鹤气喘吁吁。容鹤偏过头,接吻叫他嘴唇充血,双眼通红,徐书易捏着他的下巴叫他转过头来,半是哄骗半是威胁:“乖一点,我不想弄伤你。”
容鹤冷冷一笑,喘着粗气道:“你伤得我还少吗?”
徐书易乌云般笼罩着他,不满地捏紧他的下巴,叫他疼得皱眉:“当年我接近你,确实只想利用你。可后来我也动了情。容鹤,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所以我才会对你一再忍耐。我不是谢林,没时间陪你耗,如果你不听话,我不介意对你做一些小改造,叫你更好地取悦我。”
所谓的“改造”,容鹤只要稍稍一想便深感恐惧。他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双眼一直看着门口,想逃,想离开这个人的掌控。然而他一动,铺天盖地的情欲便席卷而来,催情的药物顺着血管流遍身体每一个角落,他不自觉放软了身体,承受徐书易略带强迫的吻。
理智是绝望中渐渐被药物吞噬,身体一点点沉沦在无边欲海之中。容鹤的眼神失去焦距,不接吻时,他的嘴唇也一开一合,仿佛在等待别人亲吻自己。药物比想象中发作得慢,效果却很惊人,徐书易双臂一揽,将容鹤抱入怀中。
他早为容鹤提供了独一无二的居处,在那里,他将永远地享用容鹤,令容鹤成为他一人的禁脔。
就在他抱着容鹤起身的那一刻,身后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到他身后,大手张开抓住他上臂,力道之大,五指几乎嵌进肉中。徐书易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掀到一旁,后脑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怒而拔枪,子弹尚未上膛,左右两把枪顶了上来。
“谢林!”徐书易一字一顿,话中之愤恨简直要生啖谢林骨肉。
谢林浑若未闻。他俯下身,珍而重之、万分心疼地将容鹤拥入怀中。
催情药叫容鹤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他眼中含泪,身体软得水一般,这幅样子要多诱人有多诱人。谢林抱着他,他一个劲往谢林怀里钻,口中含混地说着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淫词浪语,谢林转头望他一眼,他已然迫不及待吻了上来。
想到自己若来晚一分,这里会发生什么,谢林真恨不得亲手杀了徐书易!
可是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而且容鹤状况不佳经不起耽搁。他打横抱起容鹤,对身后的保镖道:“搜搜他身上。”
保镖领命,一手举枪,一手给徐书易搜身。徐书易自然不许,然而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由不得他半分挣扎。保镖搜了一圈,在他西装内侧口袋里找到一个扁扁的小药盒,打开,里面一共两个空位,一个空空如也,迷药已经下进咖啡杯里,另一个装着片白色的小药丸。
那还是迷药,没有解药。方才徐书易说容鹤如果答应合作,他就给容鹤解药,其实在骗他。
一步到位绑了容家三少多省事,徐书易怎会给自己留麻烦?
谢林抱着仍在怀中不断扭动的容鹤,目光在药盒与徐书易脸上打了个来回,一声冷笑。
“把药给他喂了!”谢林的每个字都冷得?人,“徐先生这么喜欢下药,就让他自己尝尝被下药的滋味!”
谢林说完就走了出去,唯留徐书易被保镖按在桌子上,捏紧了下巴塞进药片,声嘶力竭口齿不清地大骂:“谢林!”
谢林一路将容鹤带到酒店,在车上容鹤已经情难自制,几次主动向他索吻,更探手去摸他裆部。谢林抓着他两手不叫他乱摸,他难耐地发脾气,一边嘟囔着向谢林求欢,一边使了牛劲要挣脱谢林的束缚。情动的容鹤惹人犯罪,然而谢林皱眉瞧着他渴求的表情,心疼竟大过了心动。
他也是到此刻才深刻体会到,性爱果真不能少了“你情我愿”四个字。以前容鹤恨他强迫自己,怒斥这是强暴,谢林一直不明白,这会儿抱着容鹤,七窍又通了一窍,他竟隐约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