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魔完本[悬疑年下]—— by:阿嘉妮

作者:阿嘉妮  录入:02-07

此时,屋中并不黑,有光从屋顶的茅草缝隙中照进来,地上是一片细密的光影。
周琰伏在屋子正中,额头抵着地,眼睛紧闭,
“滚出去!”听见有人进来,他恶狠狠地说。
听见景宸的脚步顿了顿,然后门声一响。
——他居然真的出去了。周琰心中大怒,恨不得马上站起来,追上去把景宸勒死。景冬阳和周一秋的眼光果然有问题,这人无情无义得令人发指。
门声又是一响,周琰勉强抬起眼睛看,景宸回来了,还端了屋后水缸的饮用瓢。
景宸在周琰身边坐下,拉周琰的手,像握住了一块冰。他抱住周琰的肩,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周琰的后颈:“我让江夏烧热水去了,现在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身上太温暖,周琰一面嫌弃,一面又忍不住想更贴他近一点。对贴到他唇边的水,只尝了一口,便推开:“凉。”
景宸怔了怔,放下饮具,也放开周琰:“我去看看江夏的水烧好没。”
周琰看着他,心里想:如果是周一秋,他一定不会离开半步。
“你为什么跟周一秋上床?”周琰突然问。
已经把门拉开一半的景宸大吃一惊,“砰”一下推上门,转身回来,气急败坏:“你说什么?”
“我真的很好奇,”周琰说,他的脸色煞白,瞳仁在光下却是一种古怪的灰色,和梁觉衡的眼睛有点相像了,“周一秋除了脸,一无是处,和景冬阳也一点都不像,你看上他什么呢?”——他比周一秋还是有脑子一点的,知道否决周一秋的外表,等于否决自己。
景宸难看的脸色让他感到开心,仿佛身体的不适也减轻了不少,于是他继续说:“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周一秋,你会怎么样?你会用嘴喂他吗?”景宸抬眼看了看他,明显已经动怒,而周琰浑然不觉,依旧在又恶毒又开心地嘲讽,“周一秋见到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对你死心塌地,你一定用了什么手段。”
“你知道乌鸦吗?”周琰说,“不是外面烦人的呱呱叫的那种,是俄罗斯那边的。”
话才说完,好像有根神经,从脑中一直连同到胸腔、到心口,猛然间全部疼痛起来,周琰眼前一黑又弯下了腰。好像是有双手,在冥冥中操控着他,在告诉他,不该这么跟景宸说话。
——老子要你管???不管那是周一秋的,还是景冬阳的残存意识,都让周琰感到恼火。
此时,景宸又走过来扶住了他。他一把抓住景宸的手,一边和脑子里的疼痛争斗,一边快速地说:“景冬阳为什么喜欢你?他那时候还那么小?他离开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你勾.引他,你勾.引他对吗?”
景宸的手僵住了,周琰抬起头,发现景宸的目光,不带半点温度。比此刻折磨他的疼痛还要冰冷。
——好像说错话了……好像真的说错话了。
景宸抽出了手,站起身,向门外走。
“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周琰也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追过去,抱住了他。
心跳得特别快,大约是快得心脏病了。景宸的身体特别温暖,大概是气的。
周琰张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景宸拍了拍周琰的手,干巴巴地说:“我去看看水好了没有。”
——不!你离开就不会回来了。
周琰知道,可他依旧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一时间失去说话的能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周一秋还要没用。
又是僵持了一阵子,他结结巴巴地说:“对……对……”
景宸打断了他,说:“我知道了。”

第93章

很久以前。6月17日的那天。
原本进入洞穴中探险的是18个人,后来,所有人都知道遇难的10人,幸存者7人。很多人以为,那支探险队伍从一开始,就只有17个人。
在那天早晨,那个不在遇险名单的幸运儿艰难地从地缝入口爬出来,皱着脸,几乎要哭了。
——她觉得冷,踏入洞穴的第一步她就觉得。先是从裸露在外的脸部开始,然后到脖颈、到胸口、到全身。就好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小虫子,爬满了她的全身,带来刺骨的寒意。
原本她想坚持来着,可每前进一步,都带来让人心悸的寒冷。最终,她不得不退出了这次地下探险。
她是幸运儿,但是当时,她不知道。还懊恼地要哭出来。
终于离开了洞穴了,看见外面的阳光,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她回过头,望向洞穴深处,最后一个探险队员的背影正从光能照到的地方消失,消失在狭长的甬道中。
那一刻,在洞穴里微弱的光下,她看见:有无数之前从未见过的生灵,巴掌大小的、透明的、蝴蝶形状的东西,从洞壁上纷纷落下,飞舞着向她的同伴们追去。
她大骇,再一眨眼,那些恶灵一般的东西又不见了,刚才看见的只是短短一瞬的幻影,更有可能是她病痛之下导致的错觉。
她的牙齿在打架,全身在发抖。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魏莱!魏莱!!”
——物理系的魏莱,探险队员之一,身强体壮,梁觉衡曾经在出发时开他的玩笑,问他一拳能不能打死一头牛。
她的声音在洞穴里慢慢传远,又荡了回来。
魏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洞穴深处:“小姜,怎么了?”他人高马大,但其实性格最好。
她看看周围,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刚才自己是看见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当了探险的逃兵,十分羞赧,看到魏莱,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个……你们要小心啊……有……有蝙蝠。”
那是蝙蝠吧?那一定是蝙蝠吧!这样的洞穴,没有蝙蝠反而奇怪了。
魏莱微笑着点点头:“好,我们会小心的。”看着她苍白的脸,又说,“别担心,回去好好休息下,我带下面的石头给你。”
魏莱又向她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洞穴里。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在被所有人关注的17个失踪者阴影后面,还有一个幸运的她。
她再也没见过魏莱,也没有见过其他人。那成千上万飞起的透明的蝴蝶,飞舞在每一夜的噩梦中。
——他在生气,他还在生气。周琰心中想,于是抱着景宸,不敢松开。
刚刚自己说的话激怒了景宸,他知道。可是——
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不是早就知道吗?以前,再过分的话也说过很多,也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啊?还是因为……
“咚、咚!”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然后江夏在门外说:“小景,那谁回来了。”
换成了景徽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你们怎么这么讨厌!我还有事呢!周琰大怒,喝道:“不行!滚!”
景徽声音顿了顿,继续说:“小宸,周琰的情况是对蝴蝶身上的磷粉过敏,我给你们换了个住的地方。”

第94章

景徽站在门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屋子里久久没有动静。景徽侧过脸,看见江夏在一边手舞足蹈地做着手势,大意是要不要踹开门冲进去,几下把周琰摁倒,然后想怎样就怎样……
景徽哭笑不得,回过头不理他。草屋的门并不坚固,轻轻一碰就能推开,但景徽依旧耐心地在等。又过片刻,景宸打开了门。
景徽目光匆匆扫过,见景宸周身还算整齐,于是笑了笑。
景宸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磷粉过敏,刚才梁先生烧掉了蝴蝶,蝴蝶死前挣扎,翅膀上的磷粉都出来了,对一般人没什么影响,一万人中大概有一两个会对它过敏,症状是浑身发冷,严重者会觉得全身皮肤撕裂一样的疼痛。症状持续18到36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
景徽手从门边垂下,放到了身侧,看着堂弟说:“我见多识广。”
景徽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果然比那什么都没有的草屋好多了,是在森林边缘的一处木屋,同样架在平台之上,中间是一个客厅,两边各有两间客房,客房里浴室卫生间一应俱全。
江夏兴奋异常,终于找回了些许现代文明的感觉:“我就说开始让我们住的那破地方是梁漫城整我们!看看看看!这才是正常待客之道啊!”
景徽笑笑不语,景宸已经扶着周琰进了个房间,不久就传来了热水哗哗的声音。水声中,两人好像低声的在说些什么,听不太真切。
不久后,景宸走了出来,袖子和领口上全是水迹。看到景徽,停下脚步,两人一起走到木屋外平台的边缘,倚着栏杆,景徽递给了景宸一支烟,然后帮他点燃。
大半支烟的时间,两人一直在沉默。
“梁觉衡想跟我说什么?”景宸问,他还记得景徽那时对自己摇了摇头。
“不知道。老爷子深不可测。”
“那你不让我听?”
“大概能猜到,”景徽说,又深深地吸了口烟,“那时候……白石计划刚刚失败的时候,我是想杀了他的,我孤立无援,失败了。梁觉衡跟我说,想和我单独聊聊。我想也许有机会能杀了他,就同意了。”
白石计划为什么会失败,景徽这些年去了哪里,一直是景宸心头的谜团:“他跟你说了什么?”
景徽的目光一直在逃避,含糊地说:“未来,希望,……和弥补。”
“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景徽也苦笑一声,香烟终于烧到了尽头,他手指一松,烟头坠到了外面潮湿泥泞的土地上,转瞬便灭了。“是啊,”他说,“你意志坚定,也许不会受他蛊惑。”
景宸听出了他的嘲讽,也扭过了头。
“看这云。”景徽说。
景宸也仰头看了看天:“嗯,又要下雨了。”
“只要下雨之前没人发现梁漫城的尸体,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没人能找到他了。”
“……”景宸不知道堂哥这些年来是怎么练出毁尸灭迹这样的专业性思维的,不过比起刚才,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对了,那个藤恩益是哪路妖魔鬼怪?他跟你……”景宸在这里结巴了起来。
“你是想问他跟我什么关系?”景徽了解景宸,一看他打起了吭吧就知道一定是往什么少儿不宜的地方脑补了。
“嗯,”景宸说,又补充道,“他们都说得很难听。”
“没什么关系。”景徽木然地说。
“那就好。”景宸松了口气,“这次肯定要对付他。他现在上哪去了?”
景徽似笑非笑地说:“其实对付他没什么必要,他很简单。如果你也试着了解了解,说不定还会很喜欢他。”
景宸闭眼想了想第一次看见藤恩益,马上就想到了严可卓被他子弹穿透的两只手,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心也隐隐作痛起来。
“哗!”屋子里传来一阵水声。
两人同时回过头。景宸向屋里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景徽。
景徽冲他笑,偏头示意了一下里面,说:“生气了,进去哄吧?”
景宸说:“替我问梁觉衡什么时候见我,越快越好!”
景徽仿佛没听见一般,脸上挂着嘲讽地笑,继续说:“进去吧,不然要发火了……而且比一般人难哄。”

第95章

景宸回到屋内,右手第一间是周琰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没有开灯。
景宸推门进去,打亮吊灯,侧面就是一扇木窗,正对着他方才和景徽说话的走廊。
房间的地上湿漉漉的,周琰的外套皱巴巴地落在地上,一只鞋在床边,另一只却在浴室门口。景宸走到浴室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门。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一地的水渍,像是顽童在这里打了圈水仗。景宸吃了一惊,无声地喊了喊周琰的名字,上前两步,松了口气。
景徽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和先前的草屋比前来简直天上地下,浴室里的浴缸都是巨大的,可以容纳两人共浴。
周琰靠在浴缸中,把头也浸到了水下,头发散在水中,脸色苍白,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犀利得不讨人喜欢了。他还穿着衬衣和牛仔裤,白色的衬衣被水浸透,几近透明,透出结实漂亮的腹腰。景宸只看了一眼,匆匆转开了视线。
周琰睁着眼,面无表情地从水下望着景宸。水面不时晃动,每一下波纹,都让注视着的人面目变得模糊不清。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景宸忍不住了,上前弯下腰,手伸到水中,扯住周琰的衣领把他带出水面,才发现水已是半冷不热,他的衣袖再次被打湿。他瞪着周琰那张苍白英俊的脸,还是按捺不住怒火,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周琰屏息许久被景宸打断,露出水面就干咳了几声然后大口的呼吸氧气,听见景宸的话,他似乎也在苦恼,气极反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看景宸看向了自己,他毫不迟疑迎上了景宸的目光,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哥哥。”这是周琰第一次称呼景宸为哥哥,景宸一怔,竟有几分狼狈地垂下了头,手伸到周琰身下,拉开浴缸的软塞,半池凉水咕噜咕噜从手边流走。
景宸不再说话,抓起淋浴头,打开热水对着周琰身上冲。
方才那一番折腾好像也耗尽了周琰的精力,他坐在浴缸中,两只胳膊靠在膝盖上,埋着头,身上仍旧冻得发抖。
“把衣服脱了。”景宸说。
周琰从臂弯里抬起头,侧着脸看景宸。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景宸问,声音平静无波。
他的语气像个见惯生死的一声,啊,不对!法医!好像自己在他眼中,和一个普通的病人或是尸体并没有什么不同。
周琰从他夺下淋浴头,哑着声音说:“我自己脱!”又说,“你出去!”
景宸站起身,他的衣服上也溅得到处是水,他干巴巴地说:“我每五分钟会进来看看你。暖和了就抓紧出来,不然容易感冒。”
他没有看周琰的表情,转身穿过了热水带来的水蒸气,离开浴室,关上了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又不放心,推开一条门缝问道:“怎么样了?”有什么东西迎面砸来,景宸躲到门后,那暗器“哐”地砸到门上,又重重落到地下。定睛一看,是透湿的牛仔裤,深色的短裤也裹在其中。
景宸哑然失笑,这才放下心,关上门,走到了房间中央。
他拾起被周琰扔了一地的衣服和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窗户外面是黑色的树林,下面是黑色的沼泽,上面是渐渐密布的乌云。
景徽早已离开,江夏也去勘探屋子周边的情况了。
在闷热、潮湿、滞黏的风中,景宸也苦笑着问自己:“你在想什么啊?”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问景宸:“他是谁?”
景宸当然知道:“他是周琰。”
“那我是谁?”那人影说,慢慢从景宸思维的迷雾中露出真面目,和周琰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神情是认真坚忍的。
“冬阳。”这是冬阳,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是我吗?”冬阳的幻影问,平静而又冷酷。
“……”
幻影仿佛看出景宸的迷惘,说:“如果他不是我,那我已经死了吗?”
——不,你没有死,冬阳不会死的。
景宸焦急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从来没能保护好你……
“他又是谁?”幻影又问,而后慢慢消失,随之出现的,是毛手毛脚的一秋。
“好几天不见啦,有没有想我啊?”一秋还是个欢蹦乱跳的毛头小子,说话做事都用生命诠释着“不靠谱”这三个字。他眼巴巴地望着景宸,“今天就我们两个在家,可不可以……”
耳边“嗡”的一响,有一团火从心底一口气烧到脑子里,景宸回过神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景宸苦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周琰一番穷折腾还是有一点效果的,到下午时,虽然还偶尔冻得发抖,但是同时又发起烧来。景宸一会摸他冰冷的手,一会又碰碰他滚烫的额头,急得焦头烂额。而江夏在一旁啧啧称奇,恨不能把周琰带给警局的林法医进行研究。
到了黄昏,景徽又来了,带来了梁觉衡的口信。
——晚上八点,在森林中央木屋之下见。
“森林中央,木屋之下……”江夏重复道,看了看景宸,“还有点儿诗情画意啊?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个糟老爷子,我还真以为哪家大姑娘要约你私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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