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由头,许莲当即去和太子请示她要回娘家,但是不要归宁,不要仪仗,那繁复的程序下来没个一请二批三准备根本下不来,何况那样子老爷子和李氏一把年纪的还得在正门跪着迎她,想想就不舒服。
太子没立即答应或者不答应,只用一副看你这样子就是个作货的表情看道:“就这么去了,离了柠儿你舍得”
母性没这么强的许莲:“就去个半天,又不宿夜,再不舍得不也很快就回来了吗”
太子还待再说,许莲马上截断道:“您多派点人,安全绝对有保障的。”
对着满眼“让我去让我去”的许莲,太子无奈摇头,点了点她额头道:“下不为例,早些回来。”
得嘞,许莲答应得很痛快,带了馒头就出宫去了,说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当初被抬进来是做好了这20 辈子都出不来的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来了,当然如果忽略掉后面的一大群尾巴的话就更好了。
因为没事先打招呼,馒头去叫门的时候,门房差点把下巴惊掉了,等许莲进去,见到李氏和老爷子,久别重逢的欣喜自不必说,李氏常能进宫倒还好些,老爷子更绷不住些,说了好几个“回来就好”,弄得许莲都有些想哭了,也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待不了半天就得走。
两个小萝卜头还在上族学,许莲拦着李氏不让叫他们过来,耽误他们学业不说,自己的时间也实在是有限,再舍不得也要把正事给办了,当即把事情说了,让李氏着人安排这事。
此时民风还算开放,说亲之时男女双方在长辈陪同下相看两眼也是有的,和后世的把家庭收入存款摊开来说不同,这里的相看两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话就别想了,还是以外貌为准吧。
地点定在福祥楼,许莲在上去之前先拉着表姑娘去逛了下街,虽说宫里什么都有,到底不如自己挑来爽,何况花得还不是自己的钱,表姑娘领着许莲去了几家熟门熟路的,许莲仗着店家不知道身份,露面也就一次,还享受了下杀价的快感,掌柜的接待多了贵客或是大户的管事采买,对于这种明明身着华贵,通身气派不凡偏偏要小气地计较那点零头的很是不解,表姑娘也一脸怪异地看了许莲好几眼。
杀价不成功也不好意思继续下去的许莲拉着正主直奔了相亲地点。
这种事是不会在雅间进行的,那就不叫相看,叫私会,相看的正式程序是这样的,在相对清净的点(非饭点),双方隔着几桌坐下,由介绍人告诉双方正主是谁,彼此偷摸看两眼就可以撤了,行不行的回去再说。
今日也是一样,福祥楼大堂,生意寥寥,许莲选了个清净的角落和表姑娘坐下,马上有小二殷勤地过来,许莲点了几份精致的茶点加一壶冻顶乌龙,就和表姑娘一起做了回安静的女子。
虽说是前后脚,竹马同志这也是晚到了,男方这么不积极,差评。许莲隔着好几桌用眼神表示了谴责,吴安对着许莲一点头,回以歉意一笑,还是和以前一样,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笑意不到眼底,给俊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不易亲近。
许莲也不说话了,对表姑娘一努嘴,表姑娘跟着看过去,没仔细端详几眼便低下去去,专心去看桌子上那碟子芙蓉糕。
许莲很无奈:“这就看清楚了?”相亲呢妹子,这不是害羞的时候。
表姑娘显然不是在害羞,抬头对许莲道:“清楚了,娘娘的义兄面如冠玉,可说是当世之美男子。”
...妹子,你可以不用夸得这么直白的。
不等被表姑娘的直白吓习惯了的许莲再劝几句,人家又说了:“娘娘如此犹疑,是有什么不妥吗”
...我做的媒,说有不妥是要自打脸吗
“可是娘娘对令义兄的品性心存疑虑”
...心存疑虑我还带你来,是抽风吗
一肚子的姑娘你听我说就这么被堵回去了,许莲只觉得这样的相看貌似和盲婚哑嫁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啊,只多了点外貌协会的偏向而已,但人家正主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第一次做媒,虽说成功了,但感觉不怎么好,总担心自己是不是强买强卖地做恶人了,许莲当天晚上还做了个噩梦,表姑娘婚后不幸福抑郁而终,死后变成鬼来寻她索命,惊吓倒还好,许莲只是被雷个半死,婚后不幸福抑郁而终?她这竹马得有多凶残。
不管怎么说,婚事还是这么定下来了,虽说没有赐婚(老菜梆子在床上躺着不方便),经皇后同意给周家人授意过的,也算是板上钉钉了,太子效率很高的给老爷子升了爵位,又封了吴安做三品的卫千牛将军。
虽说武官进得快,如此跳级升,绝对可说是平步青云,世人只当是太子妃的裙带关系,太子为偏爱正妃,加上皇长孙是太子妃所出,为了皇长孙有母家依靠而提拔了许家,而为妨外戚作乱,才提了忠毅公的义子,不提亲子。
许莲对此是呵呵的,也不看家里两个小萝卜头才多大,想提也得能提好吗,另外担心她日后牝鸡司晨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两家的婚事赶着在年关前办了,其实也不止这两家,如今许多人家都赶着办亲事,说句不好听的,今上这身子骨撑不撑得过年关还说不准呢,到时候国孝三年,可是什么都耽误了。
京中繁盛的喜事一桩接一桩,见天的可见街上吹吹打打十里红妆自是不提,天时渐冷,入了东时,第一场雪终是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许莲把已经能摇摇晃晃站一会的小狐狸包成了个粽子,抱着他隔窗看雪景,接了雪花任由它融在手里,小狐狸见了觉得神奇,“啊啊”地叫个不停,笑闹了一会,许莲手酸了,把儿子交给太子抱会,一边甩着手臂一边道:“今年的雪下得晚,老天爷可给面些,千万别下大了又成灾。”
太子坐下来,把儿子放在床边的小塌上,由他抓着袍角把父亲当成大树开始爬,回许莲道:“天时既定,向来不由人意。”
许莲对他这略显悲观的论调略感奇异,本以为他会说什么祭天酬神或者求助于钦天监的。
看来古人也有不迷-信的,或者说迷-信对他们来说只是手上的工具罢了。
雪情不重,亦未成灾,倒是延平帝的病情陡然加重,终究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节奏ing
☆、第65章
延平帝驾崩之际,太子和几位往日说得上话的宗亲近臣都赶去骊山见所谓的最后一面,顺带听听遗旨,不过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只有一身缟素的皇后面无表情地宣布“陛下驾崩”的噩耗,风和泰水一时哭声震天。
消息传到宫中,当夜行闻丧之礼,京中丧钟齐鸣,整夜不绝,一声沉闷过一声,许莲自己睡不着,担心小孩子也因此失眠,亲自去看,结果小狐狸睡得十分安稳,梦中还不忘吐泡泡,看得许莲忍不住去戳他粉嫩的脸蛋。
从孩子屋里走出来,一阵冷风吹过,许莲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春桃迎上来给披上大氅,许莲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慢慢往回走,突然想起了三皇子的事。
“三皇弟的病怎么样了,咳得还厉害吗”
“娘娘放心,太医来瞧过,饿了一天,开了几帖药如今好多了。”
许莲皱了下眉,她就听不得这种饿孩子激发他们自身抵抗力再开药的法子,又嘱咐道:“盯紧些,先帝刚走,万不可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岔子。”
春桃应下,许莲想想还是不放心,觉得还是去看一趟比较稳妥些,脚下便往小叔子的住处走了,春桃忙劝道:“这么晚了,娘娘过去怕是不妥呢,三殿下这会怕是也吃了药睡下了,娘娘这一过去,他们还要接驾,反倒打扰。”
许莲很无奈,不妥什么不妥,那是个十岁不到的娃,谁要是因为她这个做嫂子夜里去探望生病的小叔子一趟就诬陷他们两个有□□,她就请他演示一遍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心中不爽口气也带出了几分强硬:“这有什么?你让人提前过去打声招呼,本宫偷偷的过去,让他们不许声张打扰了皇子休息便是。”
春桃拦不住只得照做,许莲到了那果然已经熄了灯,门外值守的宫人看着很警醒的样子,许莲隔窗看了一眼打算回去,突然听见屋里面传来响动,呜呜咽咽的,似是抽泣声。
许莲犹豫了下,亲手结果一盏羊角风灯,走进去,小小的人儿裹在被子里,侧向里侧,看着倒像是熟睡的样子,许莲唤了一声,三皇子慢悠悠地转过来,挂了泪珠子的小脸对着她。
许莲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丧钟鸣成这样,小狐狸没知没觉的睡得好是因为心无挂碍,她就不信三皇子也能睡得这般安稳。
许莲把灯笼放在桌子上,解了大氅,拿出手绢替他把眼泪擦了,三皇子吸着鼻子小声地问了一句:“皇嫂,父皇是不是大行了”
许莲是多么希望这孩子再单纯一些,她也好拿什么极乐世界,去了远方之类的话来哄他,如今她只能盯着他的眼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父皇卧榻良久没撑过去,确是走了。”
三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眼眶又盈满了泪水,只强撑着不许它落下来。
“想哭就哭吧,不过答应皇嫂可不许哭得太凶了,大殓之后就是哭灵,这会哭得太狠伤了身子,到时候你撑不住。”
三皇子没应,又问:“哭灵的时候我母妃会不会来”
许莲不忍心再说什么,没回答,三皇子又想再说什么,一时情绪激动之下话也没说完整就一阵是猛烈的咳,许莲替他顺着背:“你这风寒也有几日了,怎么还是这般厉害,太医开的药都喝了吗?”
说好的感冒吃药一礼拜,不吃药七天能好呢?
这孩子自然是劝慰她说没事汤她不用担心,许莲放心不下,很婆妈地细问了他几句吃食起居的问题,结果就问出了端倪。
“这些滋补的都是谁给你送来的”
小孩子不能吃这么补的东西是其一,其中很多甜腻的会伤嗓子,怪不得咳嗽好不了,许莲有些生气,心道被她抓住不论是谁先打一顿修理下再说,不料三皇子有些吞吞吐吐,一副不太方便说的样子。
许莲在这一刻各种侠完美附身,就差拍着胸脯和他保证了:“不要怕,实话实说,有事皇嫂给你做主。”
受害人一脸为难地说:“...不正是皇嫂您派人送过来的吗?”
许莲:...刚刚的os当她没说可以吗?
事情自然没这么简单,许莲回去之后立马问了春桃是怎么回事,春桃暂时也出于抓瞎状态,表示立马下去查,许莲给拦了,这种时候满世界查人问案的还嫌不够闹腾,先别声张,暗地里留意下,等过了国丧过了再说。
其实不查她也能猜的出是谁,候选人真的不多,用排除法就可以了。
要说阖宫最想盼三皇子死的是皇后,现在应该叫太后了,但是她这婆婆做事向来干脆不拖泥带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绝对不会是孩子感冒老不好这么简单,指定是离奇暴毙或者意外身亡这种级别,但她这种事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在东宫,不然屎盆子就砸在太子头上了,因此排除皇后。
其次是太子,理由和皇后一样,再加上一点,以他前些时候对兄弟之情的珍惜程度来看,要是这会突然担心这个弟弟和他抢皇位而痛下杀手,那只有一个解释,疯了或者被人给穿了,因此太子排除。
剩下的就只有以害三皇子来给许莲找不痛快可以解释了,延平帝刚去,可谓尸骨未寒,这种时候如果三皇子出了什么事,给太子扣一个不仁的罪名是妥妥的,再不济,总是她这个嫂子没照顾好了,从孩子的病状并不严重来看,偏向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多,三皇子没被照顾好,她这个做嫂子的不经心,以太子对这个皇弟的看重来看,她必定要吃挂落,那么太子因此对她不喜,最终的受益者是谁呢
直接得益不就是剩下三个有名位的女人吗?莫氏张氏位分又太低,没那个资本和她抗衡,唯一有资本有胆量也有立场和她作对就只有周氏了。
选在这种时候给她找不痛快,是吃定了她不能大张旗鼓的闹将开来,还真会选时候,许莲恨恨地让人去给韩嬷嬷递话,把意思透了过去,重点放在三皇子没被照顾好,耽误太子名声这件事上。
其实真论起来,韩嬷嬷才是照管人家起居的正主。
春桃犹豫道:“虽说三殿下的衣食起居一直是嬷嬷照料的,如今出了事情不查,反交给嬷嬷,嬷嬷就算想彻查,娘娘不发话,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许莲“哼”了一声:“有些事我不好闹起来,嬷嬷却是方便的,周氏以为这只是打了我一个人的脸,也不想想这位东宫大嬷嬷的脸也被她打了。”
这件事最后报应在了一些小事上给周氏添堵。
比如服丧要茹素,但是膳房有一项技能就是把素的做出荤的味道来,那是要话几分心思的,在韩嬷嬷的授意下,周氏每日的膳食变成了全素,没一点荤腥的味道,对外还夸说侧妃纯孝,哀痛先帝,茶饭不思,荤腥不碰,让得了名声的周氏连苦都法诉,再比如冬日屋子里阴冷,一靠地龙二靠烧炭,地龙只有许莲的正院有,周氏的侧院基本只靠烧炭,本是上等的炭,虽不必许莲这的银丝碳,也只差了一点,如今全换成了下等,烧起来一屋子烟的那种,这事周氏倒是想哭,可惜管事的韩嬷嬷不搭理,许莲闭门不见的,实在没地方哭。
许莲听了底下人的汇报,得知周氏被韩嬷嬷修理了,心说一声活该,便把全副心思都用来应对大殓之后的哭灵上。
照例,延平帝的尸身运回宫中,在平日起居昀光殿的停灵七日,以示寿终正寝,皇后也回来了,领着内外命妇连续三天,早晚两次地在灵前痛哭。
许莲自然也在其中,自她入宫以来从没有跪过这么长的时间,心中惧怕,恨不能把《还珠格格》里面护膝的跪得容易给安到膝盖上,想想掉下来被发现的窘态才作罢了,真去了发现宫里还是有点人性的,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蒲团,虽然跪久了并没有什么卵用,另外她惊讶地发现,宗亲里面甚至有挺着大肚子来哭灵的,想想人家的苦逼程度,许莲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好抱怨的。
跪了一整日,又淌了一缸的生理盐水,许莲原本还担心自己哭不出,结果春桃早准备好了,用药一薰,眼泪和不要钱一样哗哗往下流,只是哭多了还是眼睛疼,许莲肿着一双核桃眼留意了下,哭灵的太妃中全是陌生脸,柔嫔和淑妃通通没出现。
晚上馒头拿热帕子和鸡蛋给许莲敷眼睛的时候,许莲问道:“淑太妃和柔太嫔被挪到什么地方”
馒头表示柔太嫔不知道,关于淑太妃的说法有很多,比如行宫自缢,殉先帝而,又或者削发为尼宁佛塔了却残生,当然传得最多的是被太后秘密处决了。
许莲对这个说法的接受度比较高,这两人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只可怜了三皇子,听了这许多流言,又不知道要怎样伤心。
不过很快的,所有人就发现自己错了,太后并没有偷偷地弄死曾经的死对头,她并不做任何隐瞒的在延平帝停灵日满当天,派人将其扑杀。
☆、第66章
所谓扑杀,是将罪者收入布袋,扎紧袋口,由内侍高高扛起摔于地下,一下便可骨摧筋折,内侍控制着力道,为求被行刑者受尽苦楚,往往要反复摔上三至五下,才许气绝身死。
许莲听了扑杀的具体过程只恨自己嘴贱,问那么多干嘛,又吩咐下去,让底下人都把嘴给闭紧了,不许叫三皇子知道。
春桃应下却也说了句实话:“这宫中最管不住便是口舌了,何况太后娘娘做得这般明显,不就是想让裕王殿下知道吗”
这声裕王,让许莲想起三皇子是延平帝生前亲封受冠五珠的亲王,太后这般作为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断了新帝维系兄弟之情的念想,生母被杀,死得又这般惨烈,裕王焉能不恨?
许莲一下从榻上坐起:“从现在开始,不许裕王出东宫一步,任何人来请都不许去,着人严加看顾饮食。”想了想还是不妥,论宫斗,她是不可能玩的过她这位婆婆的,许莲又加了句:“让他搬去和载柠同住,两人每日吃食共取一处。”
春桃脸色一白立时跪下来拦道:“娘娘...”
许莲摆摆手不让她说话:“你快去吩咐便是,虎毒不食子,载柠怎么说也是太后的嫡孙,又是长孙,她不会这般狠心,若是因为加害裕王而害了我的载柠,她就不怕殿下与她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