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他们年轻的皇帝,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站在茫茫夜色中,望着天边的月华,那个人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墨台瑾,你就是天边一轮弦月,不染铅瑕……”
“墨台瑾,我们扯平了,扯平了……”
“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别再遇见我了……”
那一站,便是从月染枝头,到了晨曦的霞光划破天际。
至于两个孩子,在那一阵的哭闹过后,仿佛是一夜间成长了。不哭不闹,不跑不跳,却再也没有笑过。
第297章 是他善心大发了吗?不,他只是累了,很累!
裴浔漓不知站了多久,反正,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间下起了雨来。
淅淅沥沥,顺着屋檐,一滴滴落下。
裴府,已经不是原来的右相府了。
“老爷,你回来了,怎么淋雨了呀!”守门的赵大叔把门打开,赶忙给他打了一把伞。
“无事。”裴浔漓摆摆手,雨水顺着乌黑的头发落下,“夫人可是醒了?醢”
赵大叔,叹口气,犹豫了一下,回答,“醒了,只是今日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不一样?”裴浔漓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脚步提了起来,“怎么个不一样?”
“她没吵没闹,只是望着窗台发呆。”赵大叔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夫人,往日里,醒来后不是大吵就是大闹,要不就是大哭,像今日这样的,确实是反常缇。
裴浔漓听了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快步往正厅走去。
推开门,他就看到了坐在窗前发呆的无忧。
不过才短短三个月,无忧瘦的已经皮包骨头了。
开门的声音惊到了她,无忧转过头,看是他,不由的笑了,“回来了。”
裴浔漓一愣,自从那日过后,无忧再也没对他笑过了。
“你去换衣服吧,换好了,咱们商量个事儿。”
无忧道,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的不妥,可是裴浔漓的心,却“突突”的直跳,他有种预感,有什么会发生。
可是,在她的目光下,他还是缓缓的向着内室走去,一步三回头。
看他那个样子,无忧不由的笑了。
“快去吧,我还能跑了不成?”
“嗯。”
裴浔漓迅速的换好衣服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无忧不由的叹口气,呢喃道,“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
她站起来,取了干毛巾,示意他坐到她的面前。
裴浔漓愣愣的坐下,一瞬不瞬的盯着无忧的脸庞,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恢复了以前的疯疯癫癫的样子。
“你要跟我说什么?”一边看着无忧给他擦头发,裴浔漓突然记起,无忧说有话对他说。
无忧的手一顿,眼里有痛苦之色划过。
“等孩出生,我要去济安寺出家。”无忧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听我说,别说话。”
摁住了一下子站起来的裴浔漓,无忧继续道,“我想要去给妍姐姐祈福。”
裴浔漓沉默了,这样的理由,他如何阻止?知道她们姐妹的感情深,可是,孩子呢?扔下孩子,她一走了之吗?无忧,你可真狠的下心。
无忧望着窗外柳树抽出了新芽,翠绿翠绿的,好看极了。
她“嗤嗤”的笑了,“你知道吗,其实是我害了妍姐姐,是我害死了她。”
裴浔漓一把捂住无忧的嘴巴,担忧道,“这话别胡说。”
无忧眼泪不住的流下,一直摇头,“不,我说的是真的,我曾经被苏九幽救下,那时候,他便控制了我的心神,那次,骗妍姐姐,苏九幽和她是青梅竹马,还有那次喂她吃下的那个药丸,都不是我本心,可是,那又如何呢?妍姐姐还是被我害死了,她跳崖的时候,是被那颗药丸迷了心智的。”
无忧说着,蹲了下来,“要不是那颗药丸,要不是我,妍姐姐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裴浔漓感觉一瞬间脊背发凉,怎么会这样,这里面竟然还有他的妻子,怎么会这个样子。
他蹲下将无忧抱在怀里,手指都在颤抖,“无忧,你听我说,我不阻止你去寺庙祈福了,你记着,今天你对我所说的一切,谁都不要告诉,就忘了它,好不好?”
无忧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落入嘴中,带着涩涩的苦。
半天,她点了点头,“好。”
裴浔漓不由的松了口气,修行也好,祈福也好,只要她活着,不论她在哪里,只要她活着就好。
如果这件事透露出去,他敢保证,无忧也好,苏九幽也罢,瑾就算是翻遍整个世界,也会杀了他们的。
就算,就算无忧是他的妻子,就算无忧不是出自本意,他知道,瑾也不会放过她的。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到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红艳艳的花朵,经过雨水的洗涤,更加的明艳动人了。
裴浔漓扶起无忧,“好了,你好好休息,你还有着身子。”
无忧点点头,是啊,她还得撑着,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真的好想就随着妍姐姐那么去了。
皇宫。
一封秘信放在了墨台瑾的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展开,然后将纸张放在了烟灰缸,看着它慢慢的化为灰烬。
苏九幽失踪了吗?墨台瑾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宫内最高的楼阁,青灯古佛,常伴尔。
是他墨台瑾是善心大发了吗?不,他只是累了,很累,很累。
窗外是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天空,墨台瑾望着天空,眸光深邃,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翌日。
“陛下,按照您的指示,藏宝图的所在地,就是冷宫。”
……
偌大的冷宫,还是那副荒凉之境,墨台瑾挥手,全部开始动工。
一箱箱金银被抬出,充实了国库……
水晶冰棺的那个绝色美人,墨台瑾的生母,得见天日,风光大葬。
……
“父皇。”墨台瑾抬头,看着面前规规矩矩跪着的孩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起。”
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可是,北子豪却都早已经习惯,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严肃的像个大人。
“儿臣听闻,城外有山贼出没,儿臣愿意前往。”
墨台瑾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抬头,敛了神色,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落在殿下的北子豪身上。
许久。
他道,“准奏。”
……
十日后。
前往剿匪的人凯旋归来,山贼尽数被灭,北子豪,一身是伤,昏迷不醒。
北子豪睡了三天三夜,小小的北子乐守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北子豪苏醒,入目的是弟弟哭红的双眼。
“哥哥,我也好想娘亲。”
第一句话,北子乐说完,自诩男子汉的他,嚎啕大哭。
北子豪才知道,昏迷的三天,他的嘴里吐出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娘亲。”也不怪,一直守着他的北子乐会哭的如此厉害了。
天下已定,国库充盈。
大燕,一派和谐,富足的景象。
那日,墨台瑾第一次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用膳。
那次,一改往日他冷漠的严父形象,一整个早晨,他都是笑着的,很放松的那种笑容。
这顿饭,吃的两个孩子胆战心惊,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父亲,这是怎么了。
“豪儿,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看着北子豪点头,他又摸了摸北子乐的头,吓得北子乐手中的银筷掉到了桌子上。
“乐乐,你要好好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北子乐也听话的点点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住的偷偷瞄他们的父皇,怎得今日会如此的反常。
北子豪当然也觉查到了他父皇的反常,可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夜幕降临,月华更给繁华的燕京增添了一丝神秘。
翌日。
登基不久的皇帝退位,太子北子豪登基为帝,丞相裴浔漓奉为摄政王,辅佐新皇。
年轻的皇帝,自那日开始,便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终日把自己锁在东宫。
新皇曾经跪求数日,无果。
没人知道,那个宛如昙花一现的皇帝想要做什么。
几日后,东宫被一场大火毁为灰烬,年轻的新皇赶到的时候,看到他的父皇站在火光前,面无表情。
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天。
“父皇。”
北子豪直挺挺的跪在那个宛如木偶般的人的面前,看着满目的火光,小小的孩子,泪流满面。
那是他的娘亲住过的地方,他连这点,都保不住了吗?
“豪儿,这天下,就交给你了,你要做个明君,知道了吗?”
说完,不发一言的离开,步履维艰,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竟是如同吃醉了酒一般。
“父皇。”
北子豪攥紧了手,泪水落的更厉害了,他已经失去了娘亲,如今,父皇也要失去了吗?
墨台瑾的脚步顿了顿,继而,沉默的往前走。
随着他的步伐,人群不由得让开了一条道。
“父皇。”
北子豪再次叫道,只是这次,他对着地面,叩了三个响头。
---题外话---
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先告诉大家,结局是意想不到的哦!
第298章 等为夫伤养好了,定会喂饱老婆大人的
“父皇。”
北子豪再次叫道,只是这次,他对着地面,叩了三个响头。
那一夜,东宫着火,那个传奇的东宫娘娘,也随着那场大火,消失。
神医雁北坠崖而亡,四国百姓,莫不是纷纷哀悼。
盖帮上下,一片悲痛醢。
那一夜,那个统一四国的帝王,无故失踪。
有人说,曾经在断情崖看到了他,白衣飘飘,宛如一只从天际而来的白鹤,高贵,优雅,绝代风华。
断情崖缇。
这里的月光,似乎是比其他地方的还要亮。
墨台瑾坐在高高的崖顶,任由冷风吹过,吹的他的衣服“咧咧”作响,白袍卷起,发丝乱舞。
他望着无边际的断情崖底,她那日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刺在他的胸口。
墨台瑾,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别再遇见我了。
“呵呵,不管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北妍,你惹到了我,就别想再摆脱我了。”
墨台瑾敛了眼眸,霸气尊贵浑然天成,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崖底,冷声道。
一声声的回声,荡漾在悬崖峭壁间,经久不息。
他的声音,极其温和,就像是情侣间的耳语般,他说,“北妍,忘川河,孟婆汤,记得等等我,那条路,太冷,有我护着你,才好。”
他的话,随风而散,闭上眼,纵身跃下,衣袂翻飞,像是一只展翅的白鹤。
……
“唔。”
一座矮小的茅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呢喃。
墨台瑾睁开眼睛,破财的茅草屋,收拾的还算整洁,要不是满身的伤,他差点以为,他还在清水湾,他没回京,她没死。
垂眸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墨台瑾望着窗外遮天蔽日的树林发呆。
他没死,被人救了,那个傻女人,怕黑,怕打雷,又是路痴一个,没有他,可怎么办呢!
再死一次吗?墨台瑾“嗤嗤”的笑了,阳光镀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冷凝的线条,美好的如同落入凡尘的天使。
“不好好躺着,你的胳膊腿儿不想要了,难不成以后还要我养着?”
墨台瑾挣扎着要起来,那个突如其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让他的脊背瞬间僵硬。
他生怕那是他的错觉,缓缓的抬头,便印入眼睑了一张表情生动的脸。
“你过来。”墨台瑾动不了,冲那个隐匿在阳光中,身穿粗布麻衣的人招招手。
只见那人不屑一顾的撇撇嘴,“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多没面子啊!”
嘴上如此说着,可是她却放下手中的盘子,擦了擦手,往床边走去。
墨台瑾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是热的。
“敢捏我的脸,你不想活了。”面前的人如同一只炸毛的公鸡,怒目而视。
吧唧。
墨台瑾脸上印上了一个口水印子,看着面前洋洋得意的女人,笑的那一脸张扬,楞了。
“我的夫君大人,你甚是可口,为妻如何舍得打你呢,下次再敢捏我的脸,嘿嘿嘿,小心为妻让你下不来床。”
说着,眨巴了一下清丽如水波潋滟的眸子,俏皮中又不失妩媚。
墨台瑾忍不住红了脸,下不来床?这是一个女儿家能说的话吗?虽然都是有了两个孩子的老夫老妻了。可是,床事是那么随口就来的吗?这女人也不害臊。
不过,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去捏那个女人的脸。他很想看看,最后是他下不来床,还是她下不来床。
“嗯?是不是在心里诽谤我呢!”北妍转过身,把煮好的粥放在桌上,笑意茵茵的问道。
“没有。”墨台瑾为自己的想法再次红了脸,别扭道。
“没有吗?”北妍坏笑着看着他红红的耳根,叹口气,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可爱。肯定是又想到不健康的方面去了。
北妍鄙夷的看了看满身是伤的墨台瑾,继续调侃道。
“夫君不要着急,你如今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住如狼似虎的为妻啊!”
“我怎么承受……”
话说到一半,墨台瑾才惊觉,他又被这个女人给耍了,漆黑深邃的眸,狠狠的瞪了一眼,笑的欢快的北妍。
“好了好了,不气,来,吃饭吧!”看了他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臂,北妍忍不住叹气,“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
“不吃。”北妍拿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墨台瑾嘴边,却不想他竟然傲娇的偏过了头。
哎呦呦,竟然还给她赌气,她还就不信治不了这个傲娇鬼了。
“老大,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吃一口吧!”
“噗”墨台瑾看着眼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忍不住笑了。
“你不是说,让我下辈子别再遇见你了吗?”吃下勺中的粥,墨台瑾垂头敛眸。
呃……
北妍一愣,随即莞尔,这人,还在为这个耿耿于怀呢!
“这是下辈子吗?不是吧,你活着,我也没死。”
“那下辈子就可以吗?”
北妍偏头想了想,“不能。”
墨台瑾不由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可是,某人的下句话,却又让他瞬间黑了脸。
“就你这傲娇样,臭脾气,还是别去祸害别人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继续任你欺凌吧!”
明明是她欺凌他,好不好。
不过,不管是谁欺凌谁,她的这个回答,他还是挺满意的。
吃过饭,北妍用尽全力把墨台瑾搬了出来,让他晒晒太阳。
“这……”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墨台瑾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凤宁县和燕京相隔那么远,怎么会……
“你以为就你好奇呀,我也好奇,从断情崖跳下来,怎么就到了这里呢!”
北妍摊摊手,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模样。
“女人,你……”
吧唧。
某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印了个口水印子。
“不许叫我女人,要叫我老婆大人,不然,哼哼,你懂的。”
墨台瑾瞪了她一眼,嫌弃的擦脸上的口水印,可是他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那天……”北妍开始给墨台瑾讲述她跳崖后发生的事情。
三个月前,北妍以为她是必死无疑的,可是……
北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半空中因为头痛欲裂而昏迷。
醒来后,竟然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还回到了清水湾的家中。
这里的一切,和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加冷清了,到处都长满了荒草。
“终于醒了,可苦了本王了。”一个老气横秋奶娃娃的声音,让当时的北妍一下子愣住了。
通身雪白,英姿飒爽,白虎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
原来是白虎救了她。
修养了三个月,终于好利索了。
却不想,这里,又飞来了一个人,看到墨台瑾的瞬间,北妍心里是五味杂陈的。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也知道了,清水湾飞来横祸,与他无关。那些,都是因为她,珠玉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