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不愿和我一桌吃饭?坐下吧,这是命令。”洛千城收起了笑容,声音里有一种疲累。
岄青寒没有办法,只好坐下,下人看见便又加了副碗筷,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静默的吃着饭,偶尔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发出。明明很快能吃完的早饭,却好像吃了好久。
“今天早上到府里逛了?”洛千城喝了口茶,随口问道。
“嗯。”岄青寒不否认,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知道。
“可碰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没碰到,有趣的人倒是有一个。”岄青寒也在配合的聊着。
“有趣的人?是洛阳那丫头吧,又到处乱跑不听话了。”洛千城似乎什么都知道,闲闲的和岄青寒话着家常,如同两个人认识很久了一般。
“嗯,这等天性犹存的大家小姐并不多见。”
“看来你对那丫头印象不错啊。”洛千城似乎话里有话,但是对面坐着的偏偏是岄青寒,知道有话也不会问的。
“挺不错的。”岄青寒不隐藏自己的态度,也没什么顾忌。
“呵,你倒是坦然,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份直白,这个给你。”洛千城说着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了岄青寒。“好好收着,可别丢了。”
“这是?”
“这是将军府的通用令牌,可以随意出入用的,你便带在身上吧,定要好好保管,可没有第二块给你。”洛千城神色安然,并无特殊之处,语气上也没感觉这牌子有如何重要。
“我不过是一个仆从,无需此贵重之物。”岄青寒并不想收下,他觉得对于洛千城,接触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越好。
“无需多言,叫你收下定有用上的时候。”洛千城的话不容置疑,岄青寒也没再说什么,只好带在身上。
“若无事,我想出府一趟。”岄青寒想去看看碧珠过的好不好,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
“好,无事的时候你去哪都可以,我也不想限制你,过两天皇贵妃寿辰,你要和我进宫一趟,在这之前好好准备下吧。”
皇贵妃阮氏一直深得帝心,膝下有一子,也就是当今二皇子风子御,可谓风头更盛,这次阮氏生辰,皇帝不仅大赦天下,更是令礼部大肆准备生辰宴,可见其对阮氏的宠爱。
正文 第六章 家国兴衰终有时
知晓岄青寒要出门,洛千城特地给他放了一天假。天色尚早他便出去了,并没有直接到碧珠家里,而是迈着悠闲地步子一路走到了绮罗街,认认真真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像是要铭记住一样,不愿意放过一点景色。
站在幽香馆门前,他驻足了好久,这时候的绮罗街和晚上是大相径庭,仿佛是动物进入了休眠期,来来往往的只有早起进城的人。这时候的幽香馆也是门扉紧闭,毫无生气,但是看在岄青寒眼里还是有些亲切的。
年轻貌美的女子,满是心酸的身世,笑脸迎人的样子,明明是看着很揪心的画面,但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又有几人懂得,吃喝玩乐,挥土如金,半生享乐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可曾为别人考虑半分,对这些可怜女子怜惜半分?
总有人嘲笑读书人悲叹世态炎凉,而今看来,在哪个世界又有什么分别?该怎样还是怎样,人还是分三教九流,弱者永远屈服于强者,贫者永远受富者压迫。
岄青寒轻叹了口气,想着绮罗江的方向走去,又一次站在江边,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现在身处富贵的将军府,更加能体会底层社会人的艰辛。自己无疑是幸运的,有的时候,知足成了最难的事,人总是抑制不了自己的贪念,总是想多得到一些,以至于本该能享受的生活也变得杂乱无章。
看着时间差不多,岄青寒便往碧珠家去了,但是并没有得到期望的结果,他们一家人已经不住那里了,而是换了一户人家,询问得知,碧珠的父亲拿了那日他给的银子又去赌了,输光了银子不说,连房子也一并输进去了。问他们一家现如今怎么样了也没得到答案,不免又有些伤感。
自己终究是没帮上忙,想想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怎么拗得过那个男人,别人的命运自己还是改变不了,因为没有与之相应的能力。都说事在人为,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份本事成事。
想着也无处可去,也没了在街上转转的心思,便索性打道回府了。
回到将军府,得知洛千城也出门去了,还留言说他书房里的书可以随便看,最后归回原位就好。这正是对了岄青寒的心思,他来到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一直在幽香馆,也没什么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里,正想找找有关的史书来看看。
洛千城的书房他不是第一次来了,空气里有麝香淡雅的味道,大致看了看书的种类,还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洛千城涉猎如此之广,不管是杂谈还是野史,应有尽有,但是看到春宫图也堂而皇之的摆在书架,而且种类齐全,岄青寒不禁皱了皱眉,更加看不懂洛千城的本性了。该说他是生性风流还是故意为之呢,没人看透。
抽出一本《列国奇志》,岄青寒便在洛千城的书案前坐了下来,细细研读,这本书的内容很是混杂,涉及甚多,对各国也都有所介绍。
他所到达的这片大陆叫做景安大陆,其中有四大国,两大部落和无数小国,五大国分别为风国、凤国、炎国和兰国,两大部落分别为乌月部落和冥音部落。
这两大部落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有着特殊的民俗,人数并不多,但是其中的能人异士确是不少,各大国经常来访,以求强国之才,四大国与部落联姻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岄青寒着重关注了下自己所在的国土,这里的风国的都城,烨华城,风国的皇帝风启严,很受人们爱戴,勤政爱民四个字还是担得起的,而且教子有方,太子风远修就是最好的例子,文韬武略,管家经商,样样皆通。
皇后尹菀情乃是丞相卫端之女,识大体,贤良淑德,统领后宫,也是受到众人交口称赞的。不管是皇帝多么宠爱皇贵妃阮瑜,也未见其争风半点,后宫三千佳丽,皇后皆是亲手挑选,这一事情反而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有比较有趣的就是皇帝虽然宠爱阮氏,但是对阮氏生下的二皇子却没有给予特殊优待,至今没有一官半职,整日游手好闲,而且性格乖戾,很不好相处,所谓帝王心,比海深,纵是枕边人也未必能看的清楚,万千宠爱的背后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好。
正看得入神,竟是完全没注意到洛千城已经看了他很久,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含笑的眼。
“看什么看的这般入神。”洛千城温言问道。
“《列国奇志》。”
“想不到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书,我还以为会更喜欢诗词歌赋一类的。”
“打发时间罢了。”岄青寒站起身,把书放回了原位,然后便出了书房,回自己房间了。
看着岄青寒远去的背影,洛千城不禁莞尔,还真是不会撒谎,只是打发时间会看的那般入神?走到书架旁,把岄青寒刚刚放进去的书又拿了出来翻看,心里也是疑惑,这种人人皆知的故事到底哪里吸引人。
岄青寒刚进门,便知道有人在屋里。“出来吧,不要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明明藏得很好啊。”洛阳从书柜后面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土,随后便大喇喇的坐在了岄青寒的床上。
“衣服露出来了。”岄青寒答道,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这样啊,那我下次一定注意,岄哥哥,你闷不闷啊,我陪你玩怎么样?”小丫头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是你无聊所以想找人和你玩吧。”岄青寒并不反感,话也比往常多了些。
“真是无趣,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嘛。”女孩子的娇嗔总是惹人喜爱的,怎么也反感不起来。
岄青寒无奈,只好陪着她闲扯,教她写字,直到洛阳的贴身奶娘找到这里来才算真正的解放出来。
本打算先小憩一会儿,谁知道洛千城又传信儿来说晚膳要他作陪,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该去的还是避免不了。这种时候,除了认命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综合了一下洛千城的性子,出去喜欢折腾人,心思难测意外,似乎都还不错。
这几日如此,未来又将如何呢。
正文 第七章 乾坤鼓掌乱风云
天色将明,烨华城的居民们起得格外的早,家家户户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人人都知道今日是皇贵妃阮瑜生辰,而且皇帝下令大赦天下,可以看见一些半旬夫妻等在门前,盼望获得新生的子女早日还家。
将军府也不例外,下人们一大早便开始忙活,主子们晚上要穿的衣物,要佩戴的饰品,还有早就准备好要送的生辰礼品,成衣铺和首饰铺知晓今日各大家族要来取走订好的物品,因此也是开门极早,出出进进的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匆,小心翼翼。
岄青寒知道今天要陪着洛千城进宫,也做了一些准备。早饭吃完没多久,管家便送来了衣物和玉佩等物。还特地嘱咐说这是二公子挑的料子和样式,言外之意意就是不能不穿。
岄青寒看着桌上的衣服,有点皱眉,一个仆从穿的这么光鲜,怎么看也不合规矩,虽然知道洛千城是个不受约束的人,但是进宫之事也非同小可,让人家见了肯定是不成体统。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岄青寒便去找洛千城。刚好洛千城也在摆弄晚上要穿的衣服,看见岄青寒进门,自是知道为何而来,不等岄青寒说话,洛千城便先开了口。
“不用在意那衣服,我觉得很适合你,我洛千城的人,怎么样都不过分。”说话的语调是平平缓缓,也不觉得张狂,但在岄青寒听来就有点不对劲了。
说不是他的人吧还确实是他的人,要说是他的人也不太对,这句话有歧义但是还不能反驳,无奈只好不再纠结。
“既是要进宫谨慎点不是更好,你为主,我为仆,同样的衣着怎么看也于理不合,你是不在意,但是别人的眼光你也不能置之不理。”岄青寒说话的语气是有些严肃的,对于有可能显露自己的事都有些反感。
“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有点明显的情绪波动,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想穿,我也不勉强你,但是穿给我看看总是行的吧,怎么说给你挑料子挑款式也是费了番心思的,我的好意你不能就这么辜负吧。”洛千城没再坚持,而是退了一步。
说到这个地步,自己还不同意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便只能答应。洛千城便命人去岄青寒的屋子把衣服拿了过来,眼神示意可以去里间换。
这套湖蓝色的衣服穿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许久未见岄青寒出来,洛千城有些坐不住了,便叫了侍女进去帮他,果然,三下两下便打理好了。
待岄青寒从里间出来,洛千城的眸子显出了不易察觉的光彩。湖蓝色衬着他的肤色,明艳的不可方物。
“若是说你倾国倾城,美人如玉,你肯定不爱听,但是一切形容男子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你,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赞美一个人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洛千城毫不吝惜的赞美,那是真的赞赏,绝不是敷衍了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是谁,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向往的。
“若是不足以形容,那便不要形容便好。”
“早料到你会这么说,该说你不解风情还是刻板无趣呢。”洛千城显然是心情极好,嘴角的弧度尤其明显。
“不用担心,你的衣物已经从新准备好放在你的床上了,不过还是觉得这样的衣服才适合你,明明有着最好的条件,没有适合的衣服来配,还真是有点暴遣天物呢。”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有大事的时候,此时此刻的宫门外,早已是宝马香车不断,形形色色的男女,大家公子,闺中女眷,基本上这烨华城中的优秀人才,都集中在这里了吧,城中的名门望族,各级官僚,平日里能见的不能见的,今日都能一览风采。
在这种大型的宴会上,比的就是谁的马车更为华丽,谁的妆容更精致,谁的衣物更钱眼,谁的收拾更值钱。纵使有些人会讽刺这些名流贵族们俗不可耐,批判他们腐朽不堪,但是大局如此,何人又能清者自清?
人群鱼贯进去宫中,有专门的侍女上前引路。将军府一行人来的并不算晚,按说岄青寒是应该和随从们一辆车的,但是洛千城执意要他同乘,二公子放话,谁也不能说什么,岄青寒心里是很愿意和随从们坐一起的,起码不会总有人说一起莫名其妙的话,也不需要总是提高警惕。
可是二公子是谁,怎么会如他所愿。岄青寒最终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袍,简单不失雅致,和岄青寒的这份清冷也算是相得益彰。
“进去了,你跟在我身边就好,宫里的热闹,想必你也不会喜欢,但也不得不忍忍。”下车前,洛千城这么嘱咐道,他知道岄青寒是个喜静的,但又觉得带他来长长见识也不错。
“我知道了。”岄青寒并没有不高兴,只是生性如此罢了,宠辱不惊的性子,谁也改变不了,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他虽然进府里有几日了,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比如将军夫人,比如洛千城的大哥,但是现在却都见了,镇国将军洛怀昌的妻子也是个极其美丽的人,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是身材依旧姣好,可谓是风韵犹存。
将军夫人其实是凤国的公主,对当年驰骋沙场的洛怀昌一见倾心,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和凤国的国主说非洛怀昌不嫁。洛怀昌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见这等美人表白心迹岂有不动心之理。
风国和凤国一直是睦邻友好,这两人的姻缘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而且最为不易的就是洛怀昌这一辈子只娶了凤凝瑾一个妻子,两人至今恩爱非常,不要看将军是那么个古怪的人,正经起来也是很值得依靠的。
风国十三年春,皇贵妃阮氏生辰,风帝大赦天下,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宫中大办生辰宴,文武百官皆携家眷参加,场面盛大,历载罕见。
史书上是这么记载这次宴会的,然而具体发生的事情,还是要细细说来的。
正文 第八章 纷乱伊始吹酒醒
宴会当晚,夜空星光点点,熠熠生辉,和宫中车水马龙的景象很是登对,待众人都入了永和殿,坐在了早就备好的席位上,皇帝和皇后一刻钟后才出现,阮贵妃随行在皇帝左侧,稍稍落后一步,依次显示皇后的尊贵。
百官纷纷站起躬身,三呼万岁,三呼千岁,并祝愿阮贵妃生辰愉悦。场面之隆重,让人不禁感叹。这时候如果站在金殿之上,想必会有一种自豪感吧,常常身居高位的人容易骄傲,容易暴躁,容易自我意识膨胀。
这也是很多人对权利又爱又恨的原因,所以作为一个帝王,还要保持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事很难的,帝王要心怀天下,明晓是非,勤政爱民,他并不是一个掌权者而是一个服务者,但是随着时代的推移,帝王变成了真正的掌权者而失去了本身的真正职能。
等到宴会正式开始,大家才算真正的安稳下来,各家的公子都被安排在了一起,包括大皇子风远修和二皇子风子御。洛千城坐在了大哥洛千澈的旁边,岄青寒则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排看过去,众公子皆有侍女相伴,惟有洛千城带了个男侍过来,一席青衫穿的高贵风雅,站姿笔直,态度亦是不卑不亢。
看见这么个英俊的仆从,看洛千城的眼光也有了些许不同,有的也只是私下嘀咕几句,但是终是有管不住嘴的。
“千城,你长成这副样子也就罢了,想不到弄了个侍从也这个样子,从哪找来的这么美的人啊。”说话的是二皇子风子御,从第一眼见到岄青寒眼神便没离开过,从头到脚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只是那眼神炙热的让人不快。
由于他们这里远离大殿中心,交谈起来也不会被听到,所以比起官员们要放松许多。洛千城听了二皇子的口气,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语气他可不喜欢,就像所有物被被人觊觎一样,阵阵泛着恶心。
虽然不悦,但是话还是要回的,“青寒肯做我的书侍,那是我的运气,至于怎么是遇上的,我想二皇子就不必知道了。”这话听着虽然客气,但实际上也没留什么情面,意思就事别人家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