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求说难不难,说不难其实很艰难。
王大夫叹了口气,又开了个方子,说“先吃了试试看吧。若是心结解了。去永安24 堂找坐堂大夫来开方下药即可。”又向严未央歉意道“老朽尽力了。”说完便告辞。
郭大全送他走后,便和郭守业郭大有凑一处商议。
吴氏冲出来,拉着郭守业哭喊道:“他爹,你要救救清哑!你去江家!去江家求他们!你给他们磕头,求他们!一定要把明辉找来!要不然咱清哑就没命了!”
郭守业颤声道:“我去,我这就去!”
严未央再忍不住,冲出郭家。直奔醉仙楼。
问出方初等人所在的雅间。赶了去,一脚踹开房门。
“谢吟月……”
只叫得一声,便戛然而止。
雅间内。除了谢吟月、方初、韩希夷、卫昭,还另外有三个少年,也是锦商子弟,正说笑呢。见严未央突然闯入,且满面怒色。都莫名其妙。
谢吟月温声问:“严姑娘,怎么了?”
严未央看着在座诸人,神色变幻不定。
那三个少年也是知眼色的,见状立即起身。朝方韩等人告辞道:“方兄,我等先过去了。明晚我等在湖上设酒宴请方兄、韩兄、卫兄,还有谢姑娘和严姑娘。咱们再叙。”
方初也不挽留,客气道:“刘兄弟慢走。”
他三人便离席而去。经过严未央身边时,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卫昭冷冷地扫了一眼严未央,也起身道:“我过去找沈老爷子说句话。”说完也跟着那三人出去了。
方初这才沉声问严未央:“出了什么事?”
严未央走到桌前坐下,朝他灿然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郭清哑,她要死了!”
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在说一件新闻趣事。
方初等人惊诧万分,面面相觑。
谢吟月冷静地问:“究竟怎么回事?”
严未央笑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想江明辉想的——”眼望着他们几个,果见他们变色,不禁冷笑,继续道——“你说,江明辉那个负心男子有什么好想的?真是没出息!啧啧,那样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竟对她哥哥说,她想江明辉,她管不住自己,好想他!”
最后一句话,她学着清哑静静的语气说出来的。
方初眼前就浮现那个少女寂寞忧伤的模样,神色肃然。
韩希夷和谢吟月脸上也没了笑容。
“哎哟哟,实在太没出息了!”严未央说着又是摇头又是感叹,“人家这会子正搂着谢二姑娘不知去哪个温柔乡呢,‘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白死了也没人知道。唉,听说他们虽是父母之命定的亲,却郎情妾意、琴瑟相合的很呢。那江明辉在乌油镇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去郭家看望未婚妻子。郭清哑帮他绘制了许多图稿,这才有信心来霞照发展。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怂恿他来霞照呢?徒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说着哈哈大笑,眼中却滚下泪来。
方初忽然问:“可找大夫瞧了?”
严未央道:“找了。去了好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没救了。我叫墨玉拿我的帖子去永安堂把王大夫都请来了,一样不中用。现在就等咽气了。哦,王大夫倒是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就是要江明辉亲自去了。那江明辉怎么能去呢?”
说着凑近谢吟月,用嘲笑的语气道:“何况,就算请他去,谢二姑娘也不许呀。好容易才抢到手的夫婿,怎么能让出来呢!”
谢吟月定定地看着她,没出声,也不见愧疚。
严未央冷笑一声,抄起面前酒壶,目光四下乱转找寻。
韩希夷见状,忙回身从后面几案上的托盘内拿了一个空杯给她,她接过去自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又搛了个醉虾剥了吃。
吃毕,又对谢吟月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
又自言自语道:“如今就等她咽气了。到时候去灵堂瞧瞧,上一炷香也就尽了心意……啊呀,我想起来一件事——”急急转向方初——“她要是死了,你那十幅图稿怎办?她爹和她哥哥肯定说得没那么通透。”
方初站起身,对外高声叫“赵管家!”
赵管家应声而入。
方初吩咐道:“你马上去城西,把刘心接来。直接送去田湖南街槐树巷郭家,为郭姑娘诊治。”
赵管家忙应道“是”,匆匆走了。
严未央嗤笑道:“我就看不惯你们这点,明明做了亏心事,还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你要真想帮她,就找个好大夫;找刘心?那就是个酒鬼,他要能治病,我也能当大夫了。”
方初不理她,却看向谢吟月。
第88章 要挟(二更求粉红)
谢吟月冲他点点头,起身道:“我过去一趟。”
锦绣忙过来伺候她戴帷帽。
方初道:“我送你去。”
说完又朝韩希夷看了一眼。
韩希夷忙道:“我陪严姑娘去郭家。”
方初满意地点头,道:“走吧。”
两人便并肩出去了。
严未央不料一下子人都走了,诧异道:“这是去哪?”
韩希夷叹了口气,道:“他们去找江明辉。严姑娘,这件事……”
说了一半颓然停住,觉得无可解释。
因道:“我们也去郭家吧,看看可有什么帮得上的。”
严未央将他神情看在眼里,知他想为谢吟月说话,冷笑一声。
“也好,就去看着她怎么死的,到时候也好给谢大小姐报个信儿,好叫她放心。”说完,丢下筷子就起身出去了。
韩希夷听了这话,作声不得,唯有苦笑。
想起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心里很是担心,忙跟了出去。
且说方初和谢吟月,一路急赶,来到江竹斋。
那铺子已经关门了,拍了半天竹根才来开了。
谢吟风到前面来会客。
弄清缘故后,她神色变幻。
好一会,才为难道:“相公也病了,吃了药躺着呢。”
谢吟月皱眉道:“重不重?若能起来,就去一趟。免得弄出人命来,那时满街闲言碎语,说也说不清。”
她还有一层担心:若郭清哑真死了,江明辉会怎样?
谢吟风无意识地揉着丝帕,踌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这事妹妹倒没什么,只怕婆婆不愿意。婆婆深恨郭家,怎会让相公去。不过不要紧,我去劝劝。姐姐和方大哥先喝杯茶,等等。”
说完起身,往后面去了。
方初看着那婀娜的身姿,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
谢吟风去了后面。低声吩咐锦屏将卧房门关好。亲自守着,切不可惊动了江明辉;一面去婆婆房里,只说郭清哑病了。想请江明辉去一趟。
江大娘听后竖眉瞪眼,道:“她想见就见?又耍什么花招?那天下午明辉去,不是叫那死婆子赶走了吗?这大晚上的又请他,明辉还病着呢。想害死我儿子?不去!”
谢吟风就做为难模样。
江老爹沉默着,看不出想什么。
这时。竹根在外面叫老爹,说郭守业父子来了。
江老爹和江大娘都诧异:怎么他们来了。
谢吟风心里很不安,忙上前扶住江大娘,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来找相公去看郭清哑的。”
江大娘没想到郭家竟敢上门来逼。气死了。
都退亲了,还敢这样!
既然来了,江老爹不能不见。就去了前面。
江大娘不放心,由谢吟风扶着也去了。
来人是郭守业和郭大全。眼看清哑就要香消玉殒。他们再顾不得面子和尊严,忍气吞声上江家来请江明辉。
一见面,郭守业就朝江老爹跪了下去,“砰砰”磕头;郭大全也跟着下跪,说“求老爹救救清哑。”
江老爹和江大娘,以及在座的谢吟月和方初都愣住了。
那时,江老大和江老二也闻讯来了,站在一旁。
江老爹急忙上前扶郭守业,道:“亲……郭老弟,这使不得。怎么一回事?你起来,慢慢说。清哑怎么了?”
郭守业不起来,只磕头。
郭大全就开口,将清哑命在旦夕的事说了。
当着外人,尤其还是谢家人,他满心屈辱和悲愤,哪里好说妹子的心病,只说清哑快不行了,想见江明辉最后一面。
江老爹听得目瞪口呆。
他眼中愧疚之色一闪而逝,神情尴尬。
因回头对江大娘道:“叫明辉去一趟吧。”
那谢吟风却伏在江大娘耳边,将内中缘故说了。
江大娘便明白了郭守业父子来的用意。
她眼中闪现算计的光芒,断然道:“不行!明辉也病着呢。那天从郭家回来就气病了。人家把画稿卖了三万两啊,他听了能不气吗?竹丝画可是他先想出来的。我们一家子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好容易挣了点银子,还要分给郭家一半;那郭家学了江家的手艺,卖画稿挣了银子,不该分给江家一半?”
方初听了神情愕然。
郭大全正色道:“清哑不是从江家学的手艺。”
江大娘尖声道:“没学?她天生就会这个了?做梦呢!”
郭大全心想小妹就是天生会,是神仙教她的。她又聪明,又肯用心琢磨,所以才比人强。江明辉哪教她了?她倒是常教江明辉。无奈这理由无法告诉人,因此满脸憋屈。
郭守业盯着江大娘看了好一会,道:“好,就分江家一半。”
先救闺女要紧,人要是没了,再多银子有什么用!
江大娘就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看,郭家自己也觉得理亏!
郭大全也想过来了,忙道:“那叫明辉去吧。”
江老爹父子很意外,不料郭家这样容易就答应了。
江大娘却摇头道:“还不行!还有件事要说清楚。”
郭守业愤怒地看着她,不知她又要提什么刁钻刻薄条件。
郭大全沉声问:“还有什么事?”
江大娘道:“明辉这一去了,和清哑就扯不清了。他可是娶了谢姑娘的,清哑要进门,只能做妾!郭家再要闹,我们怎么向谢家交代?吟风可没做过对不起江家的事,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谢吟风在旁黯然低头,很乖顺的样子。
郭守业听了几乎晕厥,颤声质问:“你倒说说,清哑做了什么对不起江家的事?”
江老爹父子都神情尴尬,低下头去。
江大娘也一滞,很快道:“那要怪你们。我们早要娶,是你们不嫁,才弄成这样子的。现在倒来怪我们了。”
郭大全也气得浑身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个过后再说。”
先把清哑救过来再说。
江大娘道:“那不成!先要说好了,不然又闹。”
郭守业父子气得眼前发黑。
想要骂她一个狗血淋头,眼下又要求她。
江大娘将他们神色看在眼里,暗自得意。
哼,那郭清哑会画,往后再画,再卖,郭家岂不还是靠着江家发财?肥水不流外人田,必须把她娶回来才成。娶回来还不能惯了她,做小妾让谢吟风管着压着,这才翻不出天去。
第89章 放弃(三更求粉红)
方初和谢吟月对视一眼,微微蹙眉。
郭清哑对江明辉用情如此深,还能嫁给别人?
再者,经过这件事,谁又会娶她?
她只能嫁给江明辉,也只能做妾!
不管是谢家也好,还是江家也好,都不可能允许她做妻。
从谢家来说,本来就争的是正妻位置,还争赢了,如今江谢二人已拜堂成亲,怎会再相让?从江家来说,虽说之前两家定过亲的,但那晚已经当着人退亲了,郭清哑再进门,除了做妾,还能聘为妻?
所以说,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又何必争论。
江大娘这样咄咄逼人,等于趁人之危,很让人反感。
他便对谢吟月使了个眼色,意思别太逼狠了。
谢吟月也是这个意思,因道:“先叫妹婿去救人吧。”
谢吟风不说话,咬着嘴唇看向婆婆。
江大娘却不肯让步,一定要郭家服软。
自打和郭家定亲以来,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要亲家吴婆子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方才甘心。
“那不成!这事怎么也要先说清楚。大小姐你不晓得,郭亲家……就是清哑她娘厉害的很呢。这些事不先说清楚了,回头我们扯不过她的。我算是怕了她了。”她说得吴氏非常难缠。
郭守业身子虚软,几乎跪不住。
这江婆娘的恶毒可恨比张家更甚。
他不肯相信自己一连两次瞎了眼,给闺女找了同样的人家。
老天爷,上辈子他到底做了什么,要这样罚他?
钱的事他可以做主,要一半也好。全部都要也好,想要就拿去;可是这做妾的事他不敢答应,因为那涉及清哑的终身。若是闺女愿意给江明辉做妾,前儿又何必退亲呢?又怎么会病呢?
越想,他越绝望。
绝望之下,木然站起来。
郭大全诧异地仰望他,不知他什么决定。
“先回去。问你娘一声。”
郭守业直瞪瞪地说道。
郭大全“哦”了一声。忙起身扶住他。
他心下疑惑又担心:这么来回折腾。清哑能等得及吗?
郭守业对江老爹等人挤出一个笑,道:“这不是小事,我要回去问一声。先走了。”
说完转头就往外走。
江老爹等人都愕然。
刚刚还急得跪着磕头求。这会子怎么又不急了。
江大娘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说得好听,心疼闺女,还不是面子头上的情儿。真要是疼闺女的。这闺女就快死了,还计较这些个脸面?这脸面比那性命还要紧?我看是心疼钱!舍不得银子钱才是真的!”
她心里有些急。生恐这事有变化,那一万五千两银子就飞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一万五千两也没指望了,因此说怪话刺激郭守业。
郭守业正往外走。听了这话,顿了下。
只停了一瞬,他就决然而去。比先走得更快了。
等出去后,郭大全担心地问“爹?”
郭守业吐口气道:“回去问清哑。”
郭大全更楞:清哑晕得人事不知。怎么问?
郭守业悲伤道:“你忘了你妹妹怎么病的了?”
清哑这病虽说是思念江明辉起的,那根源却在谢家和江婆子身上。江婆子刚才一番话提醒了他:就算江明辉过去救醒了清哑,以清哑的性子,在家里是捧着长大的,连句重话都没受过的,入江家做妾,能受得了江婆子阴阳怪气的折磨?加上头上还压了个正妻——谢家二姑娘,她又怎能甘心?怎会好过?只怕死得更快!
横竖早晚都是死,至少死在郭家不受人耻笑。
他的闺女,虽不爱说话,但他知道她是个心气高的,绝不会甘心让江婆子和谢家人耻笑。
郭大全也领会过来了,不禁眼眶红了,“小妹……”
能挺得过今晚吗?
郭守业用力挣开他,道:“回家!”
父子两个朝家跑去。
※
江竹斋内,方初没想到郭守业会做出这样决定,很意外。
既然这样,他也无法了。
只是那个小姑娘,她能熬过今晚吗?
若是熬不过,那郭家……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最忌讳做事不留余地了。果真那样,他们这些人家,根本别想在商场上绵延下去。
想罢,他看向谢吟月,目光炯炯。
谢吟月微微点头,对谢吟风道:“不管怎么说,先救人要紧。吟风,你去叫妹婿去郭家吧。”
谢吟风为难地看了江大娘一眼,道:“婆婆……”
江大娘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正没好气呢,声音就有些尖利:“不成!他郭家不把闺女当数,我还上赶着去求?回头他们要江家把他闺女当媳妇娶回来怎办?她要病,我们又没叫她病……”
江老爹闷头坐着,一句话没有。
老婆子有句话说到了他心里:郭守业走了,他难道上赶着去求?况且之前老婆子提出向郭家要钱,他觉得有些难堪。先前没答应去,若这会子再往前凑,郭守业还当他是冲着钱去的郭家呢,没的丢人,所以他就不吭声。
方初霍然站起身,对谢吟月道:“走!”
冷冷地扫了谢吟风一眼,目光犀利。
谢吟月微微皱眉,当着江家人,尤其对方还是长辈,却不好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堂妹一眼,就跟着方初出去了。
谢吟风被堂姐看得有些不安,不知为什么。
出了江竹斋,方初先送谢吟月回家。
街上游人已稀,灯火依旧。
谢吟月抱歉道:“没想到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