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河和妈妈隔一两个月才会通一次电话,除了问他最近好不好外,最热衷的便是要他相亲,他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然而每一次都会被他借口工作很忙推脱掉,这次也不例外。他深深清楚自己的取向,要让他去和一个姑娘见面约会,这对他来说才是一种煎熬。
在家无所事事的躺了半天,陆清河抱上奶牛去公园附近转了转,除了工作,他的生活圈子太小,没什么朋友,从前有池律,现在只剩他自己,像一个独居老人。
他抱着奶牛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发呆。已经正式入冬了,天气变化的很快,出门时还能看见一点阳光,不知不觉,头顶就乌云密集。空气越渐冰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怕再冻着怀里的小家伙,于是他起身回家。
他第一次觉得朋友圈子太小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或者说,他开始感觉到时间过得很漫长。因为只要他一闲下来,脑袋里就会不断浮现昨晚发生的事情,明明已经翻来覆去的想了无数遍,记忆却还是那么鲜活,心跳也还是那么剧烈。
这种情形在池律打来电话后得到缓解。
他说想和自己见一面,希望和自己详谈一下报道的事情。
陆清河本想拒绝,但是他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
或许,见一见池律,自己的脑袋就不会再这么天马行空了,他想。
池律把时间约到了晚上9点,他本想约在上次见面的老地方,陆清河当即说,那里离自己太远,时间太晚,打车不方便。
最后,见面地点换成了陆清河小区附近的茶馆。
池律定了一个包厢,陆清河赶到的时候,包厢里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池律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喝了不少酒。
“清河,你来啦。”池律笑着冲他打招呼,听起来有点大舌头。
陆清河只是点点头,拉开椅子入座后道:“你喝成这样还能谈正事吗?”
他语气平淡,没有责怪,没有厌恶。如果没有最后的吗字,会觉得他只是在阐述一件事情而已。
池律却觉得这话是在担心自己,他大着舌头道:“我刚刚应酬完,那些个老家伙看我年轻,好欺负。我就偏不服软,和他们硬喝了两瓶。”
陆清河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他探讨喝酒的问题了,他直入正题道:“其实昨天我说的尽力,是真的只是尽力的意思,我们报道的主题和广告差的太远了……”
陆清河犹豫着道:“如果到时候没能帮到你,那我很抱歉。”
池律却不以为意,他语气里带着点宠溺道:“清河,我是不会怪你的,你知道我的是不是?虽然我们……但是,我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我绝对支持你。”
陆清河微微皱眉,突然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他叹口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律自顾自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出车祸,断了两根肋骨,我生气极了,把那撞你的小子狠狠揍了一顿。”
“当然记得,你还在医院照顾了我一个月。”往事历历在目,再回首,已物是人非。
池律像是已经陷在了回忆里,他接着道:“我经常回忆我们以前在一块的时候,还有那次,我和别的学院打比赛,对手故意绊了我,裁判没有叫停,你急的立马冲进赛场,要裁判罚给他红牌……”
池律说的是他在学校篮球队的时候。陆清河回忆到当时的情况道:“记得,不过他们并没有理我,我还被裁判轰下场了。”
池律摇摇头道:“因为我们不知道,其实裁判已经和对手同流合污了,就算他们再绊我十次,他照样不会罚他们。”
“这个社会太现实了,事实证明,如果没有背景,你球打得再好,也依旧会输。”池律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
陆清河听完,竟觉得面前的池律前所未有的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十八章
他接着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这样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开始创业,可是那又有什么用,没有背景,还是站不住脚跟。”
陆清河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出去打球,从来都只会赢不会输,因为他们不敢赢我。”
正当陆清河以为他就要这么说下去的时候,面前的池律却突然流下了眼泪。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因为醉的厉害,他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嘶哑。
他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你,我放不下你。”
陆清河愣住了,他沉默了会道:“我听不出这和你放不下我有什么关系。”
池律抹了把眼泪道:“清河,我很后悔,后悔自己醒悟的太晚,后悔就这样错过了你。我想了很久,我不能就这样放开你。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钱了,有背景了,我有能力可以为我们两个的感情买单了。”
陆清河不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池律,他沉下眼眸道:“你喝醉了。”
“没有!”池律吼道:“我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陆清河深吸口气,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律似乎意识到刚刚有点情绪失控,他收敛神情道:“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比对她还好,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我们可以——”
“你要离婚吗?”陆清河打断他。
池律道:“她不会妨碍到我们的,相信我清河,我不会让你受到——”
冰凉的茶水让池律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清河握着手里的茶杯,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你真不该叫我出来,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我当初瞎了眼睛。”
陆清河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就要离开。
“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是因为那个姓江的吗?”池律朝他吼道。
陆清河转过身,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池律了,而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池律冷哼一声道:“我昨天看出来了,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行?你们的关系就很正当吗?只怕,是同何知林和齐宇一样吧。”
话音刚落,池律脸上重重一痛。
他捂着脸颊抬头,陆清河紧紧捏着手里的拳头,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是你,我没你那么自卑。”
走出茶馆,陆清河冷的浑身发抖。也许是那一拳打的太用力,他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觉得愤怒,生气,独独没有觉得失望。
很久之后,他再回想到这一天,才终于明白为何自己那晚没有失望的感觉。
那是因为,他对池律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没有爱了。那一拳,呼断的是执念与过往。
周末转瞬即逝,和池律的见面,让他对和江随接吻的记忆淡了不少。
至少再回想起来,自己的心跳已经不再那么剧烈了。
他现在只希望,这两天的时间,能够让江随也冲淡对那天晚上的记忆。
到了公司,一切如常。面前的座机也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响个不停。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陆清河都没有在公司碰到过到江随。
或许连他也觉得很尴尬吧,陆清河想。这样也好,因为自己确实没有做好面对江随的准备。
再过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特刊要在节前发行,这让整个公司的人都忙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值得一提的是,罗曼缇回来了,不过这个时候她回来,也不过是热锅上另一只忙碌的蚂蚁。陆清河觉得就算公司再来十个人,也不能减轻大家的工作量。
各个专栏的大会小会开了无数次,陆清河负责的《百态》是当中的重中之重,张主编怕他忙不过来,指派了罗曼缇过来帮他,工作的忙碌让两人都把尴尬抛到了脑后。
负责了这么多次《百态》的报道,陆清河对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他想方设法联系到了论坛上的那位背包客,告诉他想要用他的部分照片作为报道的素材,电话那头的背包客一口就应了下来,他说,自己能力有限,如果因为那些照片,孩子们能够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自己也是功德一件。
陆清河来不及感动,因为他还要去乌山走一趟。他已经想好了报道的标题和内容,这些内容光用背包客的照片和文字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时过境迁,如今的乌山和当年的乌山,有对比才会有内容。
他联系到何知林,告知他自己为了报道要去乌山取材,何知林一很高兴,立马承诺道会吩咐下去替他们安排好一切。
除了张主编指派的罗曼缇,张主编还说他可以自己挑一个摄制组的人,陆清河想来想去,还是叫上了上次没有合作成功的方启,叫其他人还要重新熟悉,他觉得很麻烦。
赶到乌山少则一天半,多则一天一夜。听何知林说山脚下的部分路还没有修通,有很长一段路程需要徒步,到时候会安排一个人带他们上山,所以这样算下来,这段取材之路耗时会很长。
三人商量好行程后,各自回家收拾些换洗的衣物,中午在公司停车场集合。
自己出差就没办法照顾奶牛了,他联系好附近的宠物店,把奶牛寄养在那里后,才抓紧时间朝公司赶。
三人到的很准时。陆清河只是背了笔记本,洗漱用品,还有些换洗的衣物。面前的方启和罗曼缇不光背上背着背包,手上还提着箱子。
陆清河忍不住道:“你们怎么这么多东西?”
罗曼缇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有衣服,洗漱用品,化妆品,还有护肤品。”
陆清河将眼神转向方启,方启只是故作神秘道:“秘密武器。”
公司已经提前为他们预留了车辆,空间很大。他们加上司机,一行共四个人,塞下行李后,甚至还有空间让他们轮流躺一会。
司机姓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话很幽默,中途一直在讲笑话,三人笑的前呼后仰的。
地图上的乌山,在a市和b市的交界处,一行人一踩油门就开到天黑,可是都还只是到达b市。商量过后决定找家旅馆,休整到明天早晨再出发。
次日一早,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朝乌山方向前进。车子开了一上午,终于出了b市,到达了乌山脚下的安宁镇,何知林那边安排了一个本地人带他们上山。
听他说,乌山的冬雪来的早,他们来的非常赶巧,当地的天气预报说今晚就会下雪。他建议他们在安宁镇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拍到乌山得雪景。
这正中陆清河下怀,圣诞的特别刊能拍到雪景,这对他的这篇报道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方启和罗曼缇更是乐坏了,他们权当是来旅游,顺便还感受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那个本地人给他们在镇上找了间旅馆,带他们在镇子周边转了转,吃了一些当地特色美食,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到旅馆休息。
☆、第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镇子果然已经被大雪覆盖,远处的乌山银装素裹,美的不可方物。
本地人带领他们出了镇子,可是通往乌山的路还在施工,不允许车辆通行,四人只得带上些必须用品,徒步朝乌山方向走去。
地上的积雪还不是很厚,踩起来很容易打滑,几人搀扶着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才终于到达乌山脚下。
山脚下有个村落,房屋破败。听当地人说,那里叫安宁村,住着的大多是留守儿童,由于要开发乌山,当地政府已经把孩子们转移到镇上的福利院了,那些破败的房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掉。
方启负责拍照,陆清河负责记录,罗曼缇负责给二人打下手。本地人很配合,除了介绍景色还会帮忙拿东西。
景区的建设已经完工,阶梯和扶手上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三人一路玩一路欣赏雪景,有了阶梯,他们爬山爬的很轻松。
爬到半山腰,天空又落起了雪花。
陆清河和方启因为都要用到手,手指长时间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已经冻得僵硬没有只觉了。
方启郁闷道:“不行,我按不了快门了。”
说完猛拍脑门道:“哎呀差点忘了,秘密武器。”说着,他取下背上的背包,从里头拿出了几双手套,分发给陆清河和罗曼缇。
罗曼缇也被冻的不行,看到手套喜出望外道:“行啊你,准备的挺齐全啊。”
方启得意道:“这是专业摄影师的职业素养,也是必备功课。”
手套很厚,陆清河戴上写不了字,只能等手指在里面暖和一点,再脱下继续记录,手指僵了,又拿来戴上。
雪越下越大,几人身上落满了雪花,从远处看,就像四个会动的雪人。但是这并不影响几人兴致,他们歇歇停停,一路爬上了山顶。
山顶有个凉亭,风景很美,雪也很大。罗曼缇总结说:“这就叫美丽冻人!”
方启整理着相机里的照片道:“行了吧清河,拍的差不多了。”
陆清河看看表,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由于天气一直是阴沉沉的,他一直以为时间还早。
他取下背上的背包道:“我还想拍个地方,刚刚上来的时候没看到。”
说着,他从里面拿出江随打印的那份资料,递给一旁的当地人道:“就是这里,这颗矮松,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当地人思索一会道:“知道知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的很,这在半山腰呢,我们走的是栈道,这棵矮松长的好,铺栈道的时候故意让开了,难怪你没看到呢。”
时间也不早了,几人没有多耽搁,稍作休整后就开始下山。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四人刚走了半个小时就累的气喘吁吁,嘴里不断呼出白色雾气。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运动,这样大雪纷飞的环境下,大家都暖和了不少。
下山虽然难,可也快,他们很快到达半山腰。陆清河拿着资料比对着周遭的树木。这山上大多都是松树,现在被大雪覆盖,找起来很麻烦,连那个当地人都找不准具体位置了。
“清河你快看,是不是那颗!”罗曼缇指着不远处的矮松道。
陆清河是近视,他向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对比资料上的矮松,随后惊喜道:“对,就是它!”
“快拍快拍,我快冻死了。”方启拿出相机催促道。
矮松在护栏外,方启毫不犹豫的翻过护栏开始拍照。
“等等。”方启突然道:“秘密武器。”
说着从背包里拿出饼干和零食,把他们摆到矮松上道:“这样才应景嘛!”
陆清河笑起来道:“你的秘密武器还真不少啊。”
方启乐呵呵的举起相机道:“只有你们想不到的,就没有我拿不出来的,快过来合照。”
陆清河和罗曼缇跟着也翻了过去,方启招呼着一旁的当地人道:“叔叔,你也来。”
当地人害羞的挠挠头,也跟着身手熟练的翻了过去。
由于铺了栈道,能站的地方很少,几人拍完照得一个一个的再翻回去。
罗曼缇的是女孩子,她第一个走,不想却脚底打滑,摔了下去,方启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拉住她。
“我脚好像扭了。”她带着哭腔道。
方启二话没说,把她横抱起来,举进了护栏内。
当地人见状,笑起来道:“年轻人臂力好啊。”
方启道:“学摄影的时候,比这重的器材我都举过。”
罗曼缇瘸着脚道:“你的意思是我很重咯?”
方启翻过护栏道:“还行吧。”
罗曼缇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别过脸。
陆清河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一路嬉笑打闹,也是有趣的很。
由于罗曼缇的脚扭伤,他们三个男人只能轮流背着她走,下山的进度慢了很多。
走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由于附近没有住所,四人只能冒着大雪朝安宁镇的方向走。还好方启带了手电筒,几人边走边聊天,也不觉得有多难熬。
就这样走了快一个小时,前方突然车灯闪烁。有人举着指示灯示意他们停下。
方启放下背上的罗曼缇,四人面面相嘘。
“封路了,不能再往前走了。”那人喊道。
当地人连忙跑上前询问情况,不一会,他跑过来道:“去安宁镇的路上出了连环车祸,听说挺严重的,这路一时半会是通不了。”
这无疑是一个噩耗,陆清河拿出手机想要求救,掏出后却发现,这里没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