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好像有一阵子没瞧见你了,你可能不晓得我们事务所发生大事了。」他神秘兮兮得压低了声音:「可是你们楼上那层发生的事。」说话的人叫宁潜,才开饭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从陆先生改口成陆学长了。
何悦悦立刻吐槽他:「人家陆学长的办公室就在上面那层,还轮的到你通风报信。」
宁潜顿时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啊,对喔。」
陆于霏瞥了他一眼,不嫌不淡道:「什麽事?」
见陆于霏说不知道,宁潜又来了劲,直接捅了捅隔壁一直闷头塞饭的男人,大剌剌道:「大铭啊,你说说你那天上班後发生什麽事了?」
被较大铭的青年被前辈捅得没办法,只好放下手上的筷子,缓缓得抬起头,有些尴尬得乾瞪了张潜一眼,毫无杀伤力可言,又略为胆怯得朝向陆于霏的方向,低头道:「没、没什麽,後来也没什麽事……」
宁潜恨铁不成钢,在他宽厚的肩膀用力一拍:「不是啊,没事你报什麽警呢?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对我说的。」接着又兴致勃勃得转头对陆于霏道:「事务所就是你们那层好像被人闯空了,把史老板的办公室翻得天翻地覆,据说连墙壁都被砸得面目全非,好像用高尔夫杆砍过一样,没一块好地方,也不知道摸走了什麽宝贝。」
何悦悦略带谴责得横了宁潜一眼,细声细调道:「瞎说什麽,你有亲眼看到吗?事後老板明明也声明了不是闯空,在这边瞎搅弄。」
宁潜也不怕人说事,纯属八卦神经跳腾,他又捅了捅低着头扒饭的男人:「大铭,你给何姊姊说说,你那天晚上不是又折回了事务所一趟赶文件吗,你瞧到什麽了?」
陆于霏屏气凝神得听着,不置一词,他虽然没有看向叫大铭的男人,但全身上下得细胞都在叫嚣着钉住他。
在众人目光的催促下,大铭终於抬起头,他巧妙得往陆于霏的方向瞥了一眼,很轻,陆于霏却觉得脸皮都快被削下一块腥肉。
他一字一句慢慢说出口,像电影台词念到凶手是谁一般:「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正好进茶水室,就听到了楼上一些声响……」
「这麽高调的偷法?」
何悦悦似乎也很好奇地盯着欲言又止的大铭看。
「不。」大铭小声却笃定道:「是争吵声。」
宁潜突然一个响指,惊得何悦悦睫毛多眨了好几下:「就是了,不是闯空,准是寻仇。」
何悦悦不耐烦得瞪他,宁潜又煞有介事得压低声音:「你们不会不晓得老板的传闻吧,照我看传闻十之八九都是真的。」他口无遮拦,什麽都敢说:「史老板是混黑道的,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他才三十几岁就经营这麽一家事务所,到哪都横着走,怎麽想都是有背景的,准是哪个仇家看他不顺眼,跑公司来撒泼了。」
几个同事莫衷一是得讨论起来,何悦悦就不信:「你少危言耸听,我们这是合法公司,你就胡说八道,叫我父母怎麽放心我工作啊,你说黑道,哪个黑道啊?」
宁潜啧了一声:「还有哪个,南市这里就这麽一个。」他做了一个口型,低声道:「赤诚会。」
「瞎说!」
其中一个叫小宋的记帐士就大胆道:「可你不觉得我们这楼的氛围跟楼上那层完全不一样吗,我上次还在电梯看到了殷正楠律师,他在南市有多有名,据说谘询一次都是几十万起跳,我还以为看错人了。」
「而且啊,我听说殷正楠根本就是黑道的律师,你看她经手的大案子,都是跟房地产相关,甚至还有矿产开采权之类的案子,现在黑道也不都是砍砍杀杀了,也是有这种菁英型的狠角色。」
「真的假的?」何悦悦惊呼一声,显然这个名字具有一定分量的撼动力,她急忙把矛头转向陆于霏,神情古怪,看起来欲言又止,然而陆于霏是在场唯一属於楼上那层的人类,似乎只有他能强而有力的反驳宁潜的一派胡言。
陆于霏极不舒服得轻咳了一声,也不想跟他们一群小朋友较真:「你们就这麽问我,不怕我跟老板打报告,你们明天全被蒙布袋干掉?」
大夥愣了一下,互相偷觑了半天,才相信陆于霏是在开玩笑,宁潜立即切了一声,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有陆学长站我们这,老板才不敢。」他随口胡诌好玩道:「谁不知道你才是幕後老板。」
陆于霏听了就立刻刷下脸,只是平时他就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这会没看仔细也瞧不出来他在不高兴。
「所以到底是不是黑道啊,丫拍警匪片啊,到底真相是什麽?」
「搞不好是老板的女朋友派人来干掉老板的,哈哈,好像很合理喔。」
话题没多久就冲散了,不晓得怎麽引到了大铭身上,突然间,好像引爆了什麽八卦流弹,大家突然纷纷开始爆料大铭的菜鸟糗事,当事人想反击都来不急,就好像在枪林弹雨中被脱光了拉到陆于霏面前。
陆于霏被方才的谈话弄得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变成了现在这场面。
大铭被大家戏谑到耳根子都红了,陆于霏随眼一瞟,顺着他泛红的颈线一路下滑到西装底下的三角肌和把西装撑满的臂膀,看他上半身端正的坐姿,想必身高不比他差,还有白衬衫下隆起的幅度,陆于霏光是用猜的都能想像他腹肌底下的人鱼线。
「易东铭,怎麽不说话了,你之前在吸菸是不是还想拦住陆学长吗?」
这事不提陆于霏倒还忘了,他瞧着易东铭的容貌,面生到不行,应该才进来没多久,为什麽偏偏那天晚上就折回去事务所了。
易东铭不知道是自尊心溃堤还是怎麽,他猛然站起来看向陆于霏,脸红得像凉盘上的鲔鱼片,青涩的眼神中却穿透出一股生猛的执着:「陆学长,今天这餐我请你。」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陆于霏轻轻扫向他,道:「这封口费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了,哪有让後辈请客的道理,免谈。」
「噗哈哈哈哈。」何悦悦率先没形象得笑出声,易东铭在奚落中窘迫不已,仍是好脾气得笑。
突然间,何悦悦抓住了他的肩膀,陆于霏手一滑,玻璃杯就滚出桌缘,当场摔得支离破碎,他却没有余裕把何悦悦接下来的道歉听进去,因为她先说了一句:「陆学长,是姜城的新闻诶……」
陆于霏转头?3 ㄏ虻昀锏牡缡佑┠唬鞑プ终辉驳弥鹱帜罡澹ㄒ档纳ひ舯绕绞辈瓮赋龈嗟那樾鞔氪牵撬鱿衷诖笥┠簧喜⒉幌∑妫丶谒浅鱿衷诘缬暗慕巧铮故切挛偶钦叩奶獠纳稀?br /> 「哇,大消息诶……」何悦悦目不转睛得盯着新闻的大字幕,喃喃自语:「我的天啊,真的还假的……」
宁潜几个同事在聊天,丝毫没注意到被挤压在觥鈜交错之间的午间新闻,除了易东铭之外,他也一瞬不眨得盯着面向电视萤幕的陆于霏。
陆于霏从头到尾都没听见主播说了什麽,他只看到一张新闻画面停留在几张放大好几倍的照片上,每张照片里都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从立体的侧脸看得出来是影坛的新锐小生姜城,他褪去所有的装饰,露出寻常生活的一面,动作亲昵得搂住身旁一个戴着红色鸭舌帽的男子。
照片很明显是拉长镜头偷拍的,画质并不优良,从偷拍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太清楚鸭舌帽男子的脸孔,却能很清楚得观察出两人的姿势是在接吻。
新闻报导不断播放偷拍来的照片,有两张坐在汽车上,姜城以一个大男人的姿势把男子搂进怀里亲热,怕被人发现还把原本戴在自己头上的鸭舌帽盖住男子的脸孔,接下来是两人走进御风饭店的背影,他们肩依着肩,有了前面热吻照的说服力,更加证实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还落落大方得走进饭店开房。
偷拍的人也不知道是运气不佳还是故意为之,每张照片都只清晰得拍出姜城的容貌,却恰巧挡住能辨识红帽男子的角度。
但真正令陆于霏当头棒喝的不是这几张他们被人偷拍的照片,而是接下来,萤幕上又秀出了一张姜城带着红帽子搂着男子的照片,背景却不是在车上,也不是饭店,而是一家高档的温泉旅馆。
照片上的姜城高挑挺拔,矫捷完美的背影在夜色的渲染下格外有侵略性,紧挨在他臂弯里的男子相形之下宛如弱柳栖附乔木,惟露出後颈一小节白皙的肤色,以及一双纤细而笔直的长腿,两人正好被拍到下车,往温泉旅馆的招牌前进。
陆于霏在一片漆无的记忆中挥舞摸索,笃定得想,他这辈子可从没和姜城霜去过温泉旅馆。
作者有话说:留个言嘛,小天使们XD
☆、四十四
『接下来这则新闻,震惊了整个演艺圈。
拥有亚洲第一男模之称的姜城,昨天经周刊爆料一系列私会同性情人的照片,不论是车震,开房,还是温泉旅馆,看来姜城已经没有再演了,一约出来就是一干到底。
照片中他的同性爱人跟他不时交换同一顶帽子,看得出来情意缠绵,激吻时更是难分难舍,虽然每张照片都很技巧性得挡住了男子的脸孔,但不少人都已经在猜测男子的真实身分,据爆料已经有一个圈内人完全符合男子的特徵。』
『姜城出道多年来私生活一直是个谜,外传不管他是被潜规则捧红的,还是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圈外情人,又或是早在二十岁时就已经登记结婚,不管外界有多少种版本,他都把私生活守得很隐密,多年来没有跟任何一位女星传出绯闻。
也正因为他洁身自好,同志的传闻从没断过。
他和海晴娱乐的总经理薄玉罗暧昧不清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媒体聚焦的重点,时不时在镜头前隔空温情喊话,得奖感言上也从来不会忘记感谢他的提携,然而姜城却从来不松口两人的关系,永远是谢谢两个字暧昧回应,让外界媒体雾里看花。』
『但是在他勇夺去年金奖影帝宝座之後,男神的真实人生是否也要像他戏剧性的演艺经历一样杀青了呢?疯传他是同志的传闻从未停息,柜子的门是否也已经打开来见光了,让我们听听记者的采访。』
陆于霏回到办公室一点开入口网站,满满的篇幅都是姜城私会同性爱人的新闻,陆于霏点进去重新看过一遍,这才从当头棒喝的晕眩中苏醒过来,察觉事态非同小可。
不安的预感还是成真了,他摸了摸胸口,却抓不到半点心跳。
他不能再和姜城霜住在一起,连一同出入都不行,都已经沸沸扬扬到举国皆知,幸好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冤大头帮他分担舆论的尖峰,不然以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没多久他肯定连祖坟的位置都会被媒体狗仔刨挖出来。
陆于霏坐在转椅上趑趑趄趄得吞咽被迫接受的讯息……车子!车牌号码!陆于霏把新闻视屏调回去看,反反覆覆检查了半天,确认车牌号码没有被拍出来。
他的心乱如麻,总觉得做错事被发现了,却抓错了犯人,侥幸、歉疚、焦虑、暴躁、懈怠等等情绪五感交集,他慌张得待在密闭的办公室里,又气自己为什麽要慌张,明明没有耗费体力,却精疲力尽。
车子不能留了,房子也要退掉,姜城霜这两个月密集出现在他的社区附近,如果是有人蓄意埋伏,到街坊邻居使劲打探一定会出现漏洞,他没皮没脸就算了,要是影响到城霜……
「滋滋滋……」
他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一阵一阵得在桌面上颤抖,陆于霏滑开一看,是未显示号码的来电,他脑袋张狂得跳腾了几下,把话筒放到耳边。
「请问,是陆先生吗?」
陆于霏一愣,他直觉百分之三千是城霜打来的,没想到入耳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对方等了半晌没有回应,以为他在警戒。
其实陆于霏只是刹那反应不过来,男人的音色很特别,又低又哑,还有浓重的鼻音:「是陆于霏先生吧,你好,我是习祖彤,你家的那只要我打电话联系你,看看有没有什麽状况。」
陆于霏心想应该就是姜城霜常挂在嘴边的习三少,知道这个人是姜城霜的死党。
「陆先生?」
「没事。」他低声应道:「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才没这回事,我常常受到城哥的照顾,都是兄弟哪有什麽麻烦。」习祖彤笑道:「我常听城哥说起您,他遇到什麽犯浑的事儿都是找我说的,我不敢说了解陆哥但肯定认识您,这还是初次亲自跟你打交道,你要叫我祖彤或彤彤都行。」
陆于霏蹙眉,这就是姜城霜口中下半身毫无节操的纨絝二世祖吗,怎麽说话的方式有点不对:「你叫城霜听电话。」
习祖彤语带歉意道:「啊,城哥现在不在我这,他刚刚直接开来我家要我联系你,就匆匆走了,他现在身上所有的通讯软体全部关机,我也联系不到他,但应该是回他们公司了。」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麽事了,谢谢。」
陆于霏正要阖上电话,习祖彤又发出类似旱鸭子溺水的声音,挣扎道:「等等,陆、陆哥,那个、你先别生气啊,城哥那条新闻爆出来之前,好像就被狗仔跟踪了,他今天一早开车出来就是甩媒体甩的……」
「什麽?」陆于霏闻之色变,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他从哪里开车出来的?」
「就你们住的地方。」习祖彤吞了吞乾涩的嗓子,心想这第一次跟嫂子打交道就这麽吃力不讨好,以後还怎麽混啊……:「城说你们家外面现在有狗仔蹲点,叫你别回去。」
陆于霏类似吃了一记闷棍,本就通体不顺畅,这会引爆系统立刻被挑开,暴怒低吼:「什麽乱七八糟,我不回我家还能去哪里,啊?他X的蹲哪里不蹲,怎麽不回他老母家蹲屎,那我现在要去哪里睡觉,姜城霜这个混蛋!」
习祖彤第一个被开刷,沉迷酒精的小脑袋被吓得更傻了:「陆、陆哥,不不,陆先生,别气别气,我说、要不先来我家住,我这儿什麽都有,保全系统特给力,包准连美国中情局都潜不进来,绝对保密到家……」
「啊?跟你没关。」陆于霏恶气横生,但理智还没被气跑:「抱歉,我挂了。」
习祖彤可没漏听陆于霏那句咬牙切齿的姜城霜这混帐死定了,突然一个机灵想起城哥刚刚交代的话,赶紧捏着冷汗拖回陆于霏,救自己大哥要紧。
「啊、啊,我想起来了,城哥要我载你到士苑那儿的房子住,他在那儿有套房子早装潢好了,随时可以住人,你就先去将就一下,缺什麽跟我说就……」
电话那端一片死寂,等在线上的习祖彤毛骨悚然,想挂断又不敢。
「……这话姜城霜说的?」
习祖皮一绷,心一横,全说了:「对,他叫我绝对要亲自把你送进去,我对天发誓。」
「这种白痴话真的是姜城霜亲口告诉你的?」陆于霏阴恻一笑:「我知道了,那你告诉他,我死也不会住进他的房子,叫他自己去住到死吧。」
他狠狠得砸断电话,连手机都差点气飞出去,他脑筋一纠结,顺势就把手机电池摧枯拉朽,才觉得耳根的烦躁稍稍停歇下来。
士苑,又是士苑的房子,用这种法子把他塞进去,当他是什麽了?要是照片中另一个男的家里也被狗仔堵爆,那姜城霜是不是也要腾一间房子出来给他住,那这样他成了什麽,像什麽话!
他不管跟姜城霜有没有发生过关系,他首先都是那混蛋的学长,妈的他一个好手好脚的大男人,还没沦落到要靠学弟救济才能活的地步,现在居然连自己花钱租来的房子都回不去,有没有搞错,当初穷困潦倒来求他救济的人是姜城霜才对吧!
这混蛋倒好,一出事就想把他往屋子里塞,这不是正中媒体的下怀,好做实他们俩就有一腿,而且他陆于霏还是被养在屋子里的货,颠黑倒白,什麽逻辑,一派胡言。
陆于霏是真的有点气到发怵,脑筋运转得太费劲,都快出现缺氧的症状,他觉得姜城霜就是太想控制他,才会在事发突然的时候,反射性做出独断的决定。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姜城霜的控制慾并非常人,平时看不出来,交情浅薄时也不易察觉,但随着交往越深就越让人窒息,他的控制慾可怕就在於平时瞧不出来,对他绝对得百依百顺、忠心耿耿,但真正遇到他想掌控的事,陆于霏是一点置喙的缝隙都没有。
习祖彤可能不明白他为什麽坚决不去暂住姜城霜的房子,都是图个地方睡觉,睡朋友的家和睡城霜的家哪里不是睡,何况他们还是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