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士兵先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紧接着剩下的士兵们也都跟随着松开手中紧握的武器。
“你们在干什么?我爹爹还没死,都给我拿起刀枪来,”陈赓疯魔似的朝着众人怒吼道,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话,面对着如杀神一般的国师,没有人有勇气,更何况陈相已经死了,而陈赓此人乃是纨绔子弟,当不得大用!
陈赓的怒吼声此时听来只让人觉得可笑凄凉,大理寺卿叶昂等人此时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原本有些人还想着之后想要找陈相算账,问他为何在酒中下蒙汗药却不告知众人,现在也没了这个想法,个个提心吊胆,陈相已死,这皇帝显然留有后招,自己还是管好小命为是。
暗军诸人身形迅速地在人群中穿梭,将剩下的士兵们点住了穴位,至于陈赓则被五花大绑起来。
“陛下。“甄蔳身子一纵,窜到梁上,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清冷的凤眼如同一汪泉水清晰地倒映出皇帝失神的表情。
看着那张堪称完美的脸,皇帝下意识地伸出手搭在甄蔳手中,身子一牵一拉,二人自梁上一纵而下。
“陛下,蒙汗药的解药臣早已备好,陛下您看是要等药效自动失效还是要让他们先服下解药?”甄蔳从袖子中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皇帝的视线飘忽着,不敢与其对视,见其下巴处仍残留有一些血迹,忍不住伸出手将血迹擦拭掉,滑腻如玉的触感让他的脸上不禁更红了。
甄蔳怔了一下,笑道:“臣多谢陛下。”
不知出于何等打算,皇帝并未想要将众人身上的蒙汗药解开,毕竟解开蒙汗药之后如果有人仍不死心,那么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若真要一网打尽的话,这事又牵扯到各大要职的文武官员,朝纲怕是也要因此而受到冲击,况且这些人有把柄落在了皇帝手上,日后也逃不出皇帝的控制。
闲庭散步一般绕过在地上哀嚎不断的吴斐德,皇帝走到了仍然挣扎不已的陈赓面前,“尔等父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可认罪?”
陈赓不住地挣扎着,口中不干不净地叫骂着一些难听的话,皇帝冷笑了一声,甩了一下衣袖,道:“将他的嘴巴给我堵上,暗一,你去陈相府内可搜罗到证据?”
暗一手中正提着一个包裹,听到这话后,便将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陈赓之前命人偷偷制成的龙袍,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狠狠地剜了陈赓一眼,咬着牙一字字地说道:“好啊,果真是大逆不道,何朝何代都不曾出过你父子这般狼心狗肺之人,朕今日算是见识了。”
陈赓似乎还想怒骂,但是碍于嘴巴已经被堵上,只能发出一些支支吾吾意味不明的话语。
“把他拉下去,朕要好好督办此案,也好让其他心怀叵测的人看看,谁敢谋图不轨,这陈相父子的下场便是他们的明日。”皇帝利落地说道,话语坚决果断,昔日于朝政上表现出来的温吞无能如同一张宣纸被轻而易举地破开。
甄蔳早早知道皇帝绝非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此时心中倒是波澜不惊,而那些素来在心中瞧不起新帝的臣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帝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不但骗过了陈相,而且还骗过了文武百官,这等心计确实远非常人能及。
除了陈赓和宰相府的一干人等之外,文武百官中牵涉较深的也都被抓了起来,送入刑部大牢,等待候审,但所有人都明白,所谓的候审不过是走过过场罢了,皇帝的目的是要震慑世人,而且更要以此来仍后人警醒。皇太后也于当日被赐下三尺白绫缢死于宫廷内。
刑部大牢,常年昏暗不见天日,被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大多一旦踏入这里,就再也无法离开,各种各样离奇的死因在这里层出不穷,当日徐志曙被压到牢里来的时候,没有人怀疑他会死在这里,就连徐志曙本人也如此认为。
这日,刑部大牢一如以往阴冷凄寒,狱卒们呼呼喝喝地骂着在牢房内哀嚎不断的囚犯们。徐志曙半合着眼睛靠在墙上,正走神时,忽然听到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到来,狱卒们的声音也消失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声细微的惊呼声,“陛下!”
陛下?徐志曙猛地睁开眼睛,强撑着虚弱无力的身体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牢门口,果真是陛下!
徐志曙激动的手脚不住发抖,他没有去想皇帝究竟为何而来,若是要杀他,根本不必皇帝出现在这里。
看着徐志曙苍老的面容,皇帝心生不忍,狱卒们识趣地上前将牢门打开,将徐志曙接了出来。
颤颤巍巍地被搀扶出来的徐志曙看到皇帝的面容时,双膝几乎要跪下,皇帝连忙上前扶住他,“徐大人,朕让你受苦了。”
徐志曙老泪纵横,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皇帝关切的眼神时,却忍不住眼如泉涌,可待看到站在皇帝身后一步远的甄蔳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陛下,监正与那陈相勾结,乃是国之蛀虫,陛下可莫要被他蒙骗了。”徐志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在牢狱内每日只能吃一些堪称猪食的东西,年轻人尚还能够忍耐,可徐志曙年纪已大了,自然不免有些虚弱无力。
皇帝勾唇一笑,道:“徐大人,国师乃是朕特地派去潜伏在陈相身边的,朕为了取信陈相,不得不装作相信陈相的鬼话,将徐大人下到牢狱中来,还请徐大人宽恕朕的罪过。”
徐志曙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可以安然落地,脑海里面忽地出现一个念头,“陛、陛下,那陈相是否已经被抓住了?”他的嘴唇不住颤抖,眼里露出期待的神情。
皇帝莞尔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甄蔳一眼,道:“陈相已经被国师所杀,一干人等也都下到了牢狱之中,徐大人可得养好身体,过几日审办此案之时,还得徐大人来协助朕和国师。”
“好!好!老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徐志曙激动万分地应道。
甄蔳看着徐志曙这般的神情,心里的罪恶感也稍稍减少,毕竟冤枉一个这样忠君爱国的老臣子确实不该,如非为了谋得陈相的信任,甄蔳也不愿如此作为。
不过,看这老爷子这般有活力,估计等自己走了之后,皇帝也不怕找不到人帮忙了,甄蔳心里暗自想道。
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了,牵涉此案的官员甚多,而且不少连着萝卜带着根,挖出一个,往往还连着找出其他涉案的官员。
甄蔳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三个人来用,钦天监处的一些老官员都被他分散到各部暂且帮忙,陈监副更是忙得脚都不沾地,连着好十几日都在衙署睡下。
为了节省时间,甄蔳索性命人在各部衙署收拾出一些干净的地方作为官员们夜里休息的场所,至于饮食也都交由御膳房负责。
不过,今日,这御膳房所做的菜肴怎么吃着觉得怪怪的?甄蔳看着碟子里精致的菜肴,看上去跟往日的一模一样,但是吃起来味道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可以说如果不是吃完之后肚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呕吐感,甄蔳都要怀疑这菜肴是被人下了毒了。
“国师,您觉得这菜怎么样?”小太监在一旁觑着甄蔳的脸色,开口问道。
甄蔳皱了皱眉头,难道御膳房的御厨也与陈相一案有所牵连不成,怎么好像换了个御厨似的?“还行。”现在人手紧缺,没必要为了这个缘故换个御厨。
小太监松了口气,笑道:“这陛、御厨啊,可是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做好这道菜的,您若是喜欢,以后天天都给您送这道菜来。”
甄蔳的脸色刷地一下就青了,动了动嘴唇,“不必了,本官只需清汤挂面就够了,御厨要负责诸多官员的饮食,每日这般劳累他怕是不好。”
“您啊,就放心吧,这御厨只为您一人服务。”小太监笑得另有深意,甄蔳抽了抽嘴角,敢情是只毒害他一人啊。
处理完一天的案牍之后,甄蔳伸了个懒腰,微微眯起眼睛,想到这几日接连不断前来偷袭的武林中人以及采花贼,不由感到有些苦恼,这步惊云、聂风二人不愧是雄霸的弟子,心眼一般的小,居然把绞杀雄霸的“功劳”归在了自己头上,不过就是坑了他们师兄弟一把嘛,用得着这样报答他吗?还有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朝官将自己佩戴面具之事传了出去,引得一众采花贼如狂蜂浪蝶般汹涌而来。
想起近来诸人看着他的脸的那种古怪的眼神,甄蔳就不禁觉得好笑,就算是人尽皆知他带着面具那又如何,谁敢叫他把面具拿下来。
甄蔳的身子忽然紧绷,右手伸向腰侧的佩剑,“来者是客,阁下为何不进来喝杯茶?”
一阵风吹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咻地出现在甄蔳面前,白衣剑客脸色肃杀,缓缓道:“你用剑?”
第77章
说话的剑客白衣胜雪,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比,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甄蔳眉头一扬,哪里来的愣头青,扑头盖脸就来这么一句话,之前来送死的其他武林中人至少还会客套几句,他倒好,一上来就是一句“你用剑?”
甄蔳尚未开口,就听到自窗外又窜进来一个人影,面容极其熟悉,正是那江南有过数面之缘的陆小凤,只是那胡子不知为何不见了,倒是显得脸嫩了些。
“还好我赶来的及时。“陆小凤站定了之后,朝二人拱了拱手,“二位不必担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师甄蔳甄大人,这位是名震江湖的剑神西门吹雪,大家都是武林正道,不必这般剑拔弩张。”
甄蔳挑了下眉头,这陆小凤怎么尽认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手指仍搭在剑柄上,“陆小凤,你几时来的京城?花满楼呢?”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道:“花满楼现在在少林寺,你要是想见他,怕是得陪我们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甄蔳皱着眉头,从陆小凤的语气中,甄蔳隐隐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还记得花四哥得的怪病吗?”陆小凤问道,“你离开江南之后,我和花满楼就追查到了关外,本来找到了线索了,可是被人察觉到,人被杀了,线索也跟着断了,本以为这事估计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想到现在在武林各大门派中出现了不少人也得了跟花四哥一样的怪病,个个都跟着了魔似的,若是不将他们捆绑起来,他们就四处乱走,有的还对师兄弟大打出手……”
甄蔳的脸色越来越沉重,眉头也皱的越来越深,从陆小凤所说的话来看,这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只是这事来找自己怕是找错人了。
陆小凤看着甄蔳的脸色,斟酌了一下话语说道:“上次那花四哥的病可不是你治好的?因此那武林中人就想你既然能治得了花四哥的病,想来也能治得好其他人的病,只可惜这会儿找不到梅二先生,不然的话也可请他一起来帮忙。”
甄蔳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道:“这事不能由我一人做主,武林中出此大事,势必也会影响到天下的安稳,你们二人不如随我入宫,去寻陛下商量。”
陆小凤瞪圆了眼睛,他来的时候只想着找到甄蔳便可,不想居然还要进宫,“这会儿三更半夜的,皇帝怕是早就就寝了吧。”
甄蔳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书,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剩下的文书面呈给皇帝,淡淡地说道:“皇帝每日到四更才睡下,五更起床早朝,现在还早着呢。”
陆小凤张了张嘴巴,看来这皇帝还真是尽职尽责,每日才睡不到一个时辰,这么辛苦的活计岂是人能干的。
宫中自陈相之事爆发后,每夜的巡逻愈发森严,莫说是个人,就是只蚊子,想飞进去也难,而要在三更半夜带着两个陌生人进去就是那最近赤手可热的徐大人也得被盘查上一番,然而面对着国师的面容,侍卫们却不敢多问一句,再看了令牌之后,就由着三人走了进去。
陆小凤再次在心里咋舌,看来这传闻中皇帝万分信任国师乃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否则的话这国师怎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将他们二人带进去。
乾清宫内,昏黄的烛光之下,皇帝正强忍着不住袭来的困意,连着好几日只睡一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住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喝了一口浓茶提神。
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皇帝的脸色露出了喜意,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陛下,国师带人求见。”小太监的声音刚刚响起,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请他们进来。”他虽然欣喜,但不免疑惑这个时辰国师带人进来是为了何事。
“臣等参见陛下。”依着本朝的规矩,国师面见皇帝无须下跪作揖,地位高于文武百官,甄蔳看了一眼桌子上左侧的一沓尚未处理完毕的奏折,嘴角抽了抽。
皇帝不着痕迹实则非常明显的将左侧的奏折一遮,“国师深夜入宫可是有要紧事?这二位又是?”
“陛下,臣正是因要事而来,这二位乃是当世侠客——陆小凤与西门吹雪,臣深夜入宫正是因为陆小凤所说的一事,此事干系甚大,稍有不慎,恐怕危及社稷。”甄蔳道。
皇帝知道甄蔳的为人,若不是真的事情非常重要,绝不会故意将事情说的这般严重,神色不免严肃了起来,“陆大侠,还请说来。”
陆小凤见那皇帝身居高位,谈话之间却不显得居高临下,心里便对其有了几分好感,这世上的人但凡得了势哪个不是趾高气扬,说起话来恨不得爬到楼顶上来显得自己比别人高贵,脑子里想了想,将方才说与甄蔳听的消息说的更加仔细了。
皇帝边听着边不住地点头,沉着脸,皱着眉,威严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陛下,这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若是国师不能及时随我等前去救人,这些武林高手失去理智,滥杀无辜,怕是会使得百姓们惶恐不安,难以终日。”陆小凤担忧地说道,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这些名门正派的子弟大多都是二三流的高手,对付一个已经不易,要对付一群就更是难上加难,而且一旦这些人发了疯,危害就更大了,平常百姓十百来个也对付不了一个。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后果,这些武林中人向来就不听管教,四处流窜,他原本就有想要整顿武林秩序的心思,现在出了这种事,也只好先将计划提前。
“国师,既然如此这事情只有你能解决,你且随他们去走上一趟,路上切记注意安全,早日归来。”皇帝侧过头对着甄蔳说道。
陆小凤心中诧异,这皇帝对国师的态度未免也好的有点儿过了头,简直就像送别情人似的,再联系之前皇帝喜好男色的绯闻,陆小凤忽然脸色一变,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一般。
甄蔳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文书递与旁边的小太监,“陛下,也好好保重身体,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可交与徐大人处理。”他说话时脸色丝毫没有一丝改变,似乎只是随口一言。
但是深知甄蔳与徐大人纠葛的皇帝不由无奈地苦笑,到了这个时刻,甄蔳还不忘记坑徐大人一把,该说他对徐大人确实是信任得太深,还是太过于记仇,若非徐大人已近白发苍苍,皇帝都要因此而吃醋了。
“好,朕知道了。”皇帝淡笑着说道,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亲自走下台阶,系在甄蔳的腰侧,“这玉佩代表着朕,有它随你而去,正如同朕陪伴着你,国师切记早日归来。”
陆小凤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那个猜测了,他低垂着头,似乎那地板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似的,然而西门吹雪的眉头却忽地一皱,那国师腰侧所带的另一枚玉佩看着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陛下,那臣等先行告退了。”甄蔳见到皇帝点了头,才带着二人离去。
此时才是三更二刻,街道上静悄悄的,因着宵禁的缘故,时而有巡逻的衙吏在街道上出现,可这些人似乎是事先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似的,见到三人之后便驻足站在一侧,等三人走过去才又接着巡逻。
三人的脚步声都极轻,走在前头的甄蔳的脚步声更是微不可闻,西门吹雪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腰上的玉佩是从何处得来的?”
顺着他的视线,陆小凤与甄蔳的视线都落在了腰上另一侧的玉佩上,那玉佩成色极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陆小凤不禁笑道:“你的眼睛可真尖,连我都没发觉国师居然佩戴着这么好的玉佩,你却一下子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