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完本[gl百合]—— by:司晨客

作者:司晨客  录入:02-13

“娇杏。我是娇杏。”那女子说道,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全然不似她在金锁中时候的颐指气使。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她,或者这是因为宝钗已经勘破了她的真面目,她自知再也没办法要挟和欺骗她?
金锁是被宝钗拿在手中的,那是她的栖身之地。而宝钗可以选择戴在颈间,也可以选择直接把它融掉,连薛姨妈都劝阻不了。
“娇杏是谁?我从前有见过你吗?为何积心处虑想要害我?”宝钗问道。
“我……我原本是甄家的丫鬟。”娇杏怯生生的说道。没有了金锁作为她的伪装,她说起话的时候娇娇怯怯的,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在甄家花园中撷花的丫鬟。
那可真是一个幸运的丫鬟,名为娇杏,处处侥幸。
那年贾雨村尚寄住于葫芦庙中,饱读诗书却苦于无盘缠上京赶考,刻意结交了姑苏甄士隐甄老爷。那日贾雨村来甄府做客,娇杏恰好在花园中撷花,因仪容不俗,眉目间颇有几分动人的姿色,引来贾雨村关注。娇杏见有人看她,猜想定然是主人常说的贾雨村,又想起主人赞他非久困之人,难免好奇,频频回顾。
因了这一段奇缘,贾雨村便自作多情,以为娇杏必然有意于他。困顿之中,竟有风尘知己慧眼识珠,贾雨村狂喜不尽,时刻放在心上。
其后甄英莲走失,葫芦庙失火,连累得甄家败落,甄士隐出家,贾雨村却金榜高中,得以外放为官,因偶尔见了娇杏,触动旧情,就设法一顶小轿讨了去,做了小妾。
娇杏肚子争气,才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运道又好,又过了堪堪半年的光阴,想不到贾雨村的嫡妻竟然染病而亡了。正赶上娇杏受宠之时,就被扶作了正室夫人。
原本对于娇杏而言,这也算是一步登天,“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了。
只可惜以色侍人、仗肚行凶都不能长久。
贾雨村是何等钻营之人,岂会满足于区区一府太爷?虽不久后被上司寻了个借口革职,转瞬却借助贾王两家复谋了个应天府的差使,其后四处攀附权贵,一度甚至还和忠顺王爷搭上了线。
似他这等钻营之人,自是需要家中正室上得厅堂,经得住台面的,外头有许多贵妇交际的场合,若是利用得当,自然对他的仕途大有裨益。只可惜娇杏本是丫鬟出身,书都没读过,又能指望她说出什么上台面的话来?每每于贵妇交际之时,受尽旁人耻笑。
贾雨村原本对娇杏就有几分色衰爱弛之意,见状更是起了厌弃的心思。
若是遇到旁人,娇杏处处小心谨慎,守着儿子过活,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里吃斋念佛、对丈夫宠爱新人不闻不问的话,只怕尚可保一条小命。可是她丈夫贾雨村历来杀伐果断,面厚心黑,又岂是普通人可比?那可是一个为了在荣国府显赫之时讨好贾赦,就能因了几把破扇子逼得石呆子一家家破人亡的主儿。
果然不久之后,薛家为薛蟠之事求上门来,扬言愿意送宝钗当妾。贾雨村素闻宝钗是先前的宝二奶奶,听说是个妥当人,想来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帮手,就动了要娇杏腾出位子的念头,随便的一剂□□,夺了娇杏的性命,对外只说染病亡故,其手法跟当年扶娇杏上位时候如出一辙。
第101章
“我因你的缘故,才无辜惨死。当日一心以为是你害了我,故而不肯离去,变成了鬼也要缠着你。结果没几日,你竟逃出家去,就这么死了。我才晓得,原来你压根就不想当什么贾夫人。”娇杏惨笑着说道。
宝钗默然不答。往事不堪回首,那其间有太多的伤心,她原本认为亲如手足、爱她如掌上明珠的兄长和母亲先后放弃和背叛了她,每每想起来,只觉得痛彻心扉。
至于后来,后来就是宝钗重生以后的事情了。阴差阳错之下,娇杏的魂魄仍然不愿离去,缠在一旁。直至薛家听了和尚道士的话,打了一副金锁出来,她便索性寄身金锁,装神弄鬼,将把前事尽数遗忘了的宝钗骗得很苦。
“想不到你也算是个忠仆。”宝钗说道。在得知了娇杏和香菱的关系之后,她终于明白娇杏为什么总想法设法要护住香菱了。只是,何必用这种法子?只要把事情摊开了讲,万事好商量。
“是。甄老爷当年对我恩重如山。”娇杏心中有些惭愧的说道。
其实,是不是真的恩重如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之所以会想着护着香菱,只因她内疚,她甚至觉得,她上辈子被贾雨村毒死,是她的报应。她出身甄府,也曾应承过香菱之母封夫人代为寻找香菱,但事后却丢在一旁,只顾着享受荣华富贵,妻妾争风去了。她甚至曾经天真的幻想过,只要她把香菱的事情解决了,自然会有福报,说不定这辈子她仍旧能够回到贾雨村身边,再为他生个大胖小子,两个人合计着把嫡妻再毒死一遍,她仍旧是那个吃香喝辣的嫡夫人。
“香菱的事情。不消你再费心。”宝钗平静的话打断了娇杏的思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是疼她的。只不过从前想的太过简单了,才叫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这次却是不会了。”
“不会?你说不会就不会?”娇杏正质疑着宝钗的话,却没料到,宝钗接下来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彻底击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至于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是个办法。或者我直接把金锁给融了,或者我请人做法把你给收了,或者你自己想通,自去你该去的地方。你选哪个?”宝钗不紧不慢的问道。
“融金锁?”娇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真的敢融金锁吗?”
“有什么不敢的?”宝钗奇怪问道,“原先我不敢真的融,是怕母亲伤心而已。后来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金锁还有什么用处呢?”
娇杏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我给你几天的时间,你自己想想清楚吧。”宝钗笑着把金锁重新放回供桌上,“只是这几天就莫要出来吓人了。若被人知道我这里闹鬼,纵使我想保你,只怕外头那些和尚道士也不愿意呢。”
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却见茜雪一脸担心的神情,欲言又止。
“又出了什么事情了?”宝钗问道。
“姑娘,不好了。琏二奶奶和宝二爷只怕是鬼上身了,前头闹得正厉害呢!”茜雪神色慌张的说道。
宝钗一怔,却是记了起来。
这番事前世里也曾经历过的,宝钗犹自记着。那时宝玉和凤姐病发之时,她就在旁边看着,见他们一个两个疯疯癫癫,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这一连闹了有四五天,有人说请了巫婆来跳神,有人说要请玉皇阁的张真人,这般百般医治祈祷,总不见效。眼看着两个人是不中用了,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手持宝玉的那块玉颂持了一番,两个人才慢慢好了起来。
因宝玉的这块玉起了奇效,显见灵异,金玉之说一时大盛,一下子就压倒了贾母和凤姐一力主张的宝黛之盟。便是宝钗自己,本不甚待见贾宝玉的,那时候却也有几分认命了,认作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直到很久以后,贾家都到了败落的时候,宝玉的干娘马道婆突然因为犯了事,被官府缉拿归案,因禁不过一番拷打,招供出许多事来。宝钗到了那时候,方知道几年前的宝玉凤姐发病,实是赵姨娘托了马道婆,暗地里下的法子。
据那传话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说什么马道婆有许多纸做成的青面白发鬼,又有什么写了生辰八字的纸人,背地里做法,就能取人性命。
如今骤然事起,这些有的没的传闻,宝钗却也不好多加理会,只管问一句:“宝玉和凤姐在何处?”
因茜雪答道凤姐在自家院子里,宝玉在贾母处,宝钗就急急往前头的方向走去。果然尚未到贾母房中,就见甬道上人来人往,院落里哭声震天。
再往前走时,就看见许多人当中,黛玉由紫鹃扶着,哭得如同一个泪人一般,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去,向她道:“这里风大,何不进旁边厢房暂避一避?”
黛玉满面泪痕,只是摇头,却并不作答。
不知道为什么,宝钗心中竟有几分不是滋味,暗道:若我也发病时,林妹妹是否会如此这般为我流泪?可见她毕竟和宝兄弟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却是与别人不同。老太太说要撮合他们,原也是正理。
欲要走开时,却不忍心,只好缓缓劝道:“如今他生了病,你在这边哭,却也无济于事,若是哭坏了自己身子,反而叫他悬心。现在满府里都在为他二人上下忙碌,何苦再饶进一个你去?他的这病来的古怪,只怕必有原因。不出几日,我保管他痊愈,仍旧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宝兄弟。”
正在安慰黛玉间,突然就听得身后有人冷笑道:“你保管他痊愈?你凭什么保管?”
宝钗急转身看时,却见正是贾母,脸上挂着泪珠,手里拿着龙头拐杖,正颤巍巍站在自己旁边。
宝钗知道贾母正是又伤心又焦急,自然也不会跟她分辩,只是笑着以婉言化解。
接连着三日过去,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这些人百般忙乱,就连贾赦,也忙着各处寻僧觅道,只是贾政反倒比常人镇定许多。
宝钗在一旁冷眼相观,不觉感慨男人的无情。
对于王夫人而言,若是没了宝玉,她在贾府中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纵有贾珠之子贾兰,却一贯不受宠爱看重,料也无用。
而贾政却仍有亲生儿子贾环,况且是宠妾赵姨娘所出。或许先前还畏着宠妾灭妻,不敢轻举妄动,然一旦王夫人没了亲生孩子,便是王子腾欲为妹妹出头,声气也不得不弱上许多。单靠孤儿寡母的李纨贾兰母子,难成气候,其后赵姨娘和贾环上位,几成定局。说不定贾政真个是一心想让宝玉死了。故而也怨不得赵姨娘肯舍下重本,一定要求马道婆弄死宝玉了。
众人团团围住宝玉,正在哭泣,突然听到赵姨娘从旁劝贾母道:“老太太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倒不如把他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岂不是免受了许多苦?”却正撞在贾母气头上,被贾母照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一面骂,一面哭。
贾政在旁见贾母对赵姨娘一通好骂,忙上前来,明面上是喝退了赵姨娘,上来解劝自家母亲,但明眼人又有谁不知道他是为了赵姨娘解围呢?
宝钗转眼看到王夫人木着一张脸,眼睛肿的如桃子般大,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只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浑然不似平日里的模样,不由得为她难过。再转头看见林黛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紫鹃捧着一碗粥劝她喝,她也不肯喝,不觉更添了几分叹息。
她原本是等着那和尚道士前来解围的,料想尚有两天光景,那和尚道士必然前来,只是见得此情此景,却再也按捺不住,当下走到黛玉面前,向她说道:“你且把这碗粥喝了,莫要累坏了身子。宝兄弟这病,病的蹊跷,以我看来,必有缘故。我且出门一趟,必然将那罪魁祸首揪出来,想来宝兄弟的病也就便痊愈了。”
黛玉听她这般说,将信将疑,但是拗不过她说的恳切,由着她看着自己,将一碗粥全咽了下去,还正欲说些什么时候,却见宝钗冲她使了个眼色,已是带着莺儿、茜雪一班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满院子里的人都在留神注意宝玉那边的动静,除了黛玉之外,更是无人留意到宝钗已经离开。
第102章
宝钗见黛玉为宝玉之病失魂落魄,心中颇为不忍,一口允诺会揪出那罪魁祸首来,只教黛玉放心,然而待出得门来,冷风一吹,便清醒过来,知道此事冲动不得,需得谨慎行事。
京城这地头,天子脚下,三教九流,能够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地来,马道婆又怎能是容易被人拿捏的主?
车行车道,马走马路。马道婆其人,固然有贪财黑心之嫌,但于旁门左道之术,实在却也有几分能耐。这个人当年既然能成为宝玉的干娘,那手段自是极高明的。这么33 多年在达官显贵之家走动,想来手中必是握了不少人家的阴私事,若是急切间想揪她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是,前世里宝钗是听说宝玉和凤姐之病,是赵姨娘指使马道婆作为,还影影绰绰的听说是用了什么纸做成的青面白发鬼。但宝钗一无实权,而非官差,贸然闯进她的宅院,那叫私闯民宅,倘若报官,一时却拿不出什么证据,只怕还会被她反咬一口。
宝钗想到此处,不觉放慢了脚步,蹙眉沉思许久,方转头向茜雪道:“你从前跟了宝兄弟这么些日子,可曾晓得他的干娘马道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和什么人相熟?”
茜雪不解其意,只当是宝钗疑惑为何马道婆不曾来探宝玉的病,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马道婆原是京城地藏庵的姑子,手段比起智能的师父来也是不差什么的,原本是有份当庵主的,因犯了事被人捏住了痛脚,这才出来自立门户。她最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又有一手法术,黑道白道上都有相熟的,轻易得罪不得呢。”
宝钗惟有苦笑。正是隔行如隔山,若论起学问经济、家常庶务来,她自能滴水不露,但和三姑六婆打交道,到这见不得光的手段上,她却是一筹莫展了。
既知马道婆轻易得罪不得,她动的却是以钱财收买她,请她高抬贵手的主意。毕竟钱财可通神,况且薛大姑娘最不缺的便是钱财,只是急切之间,又从何着手?
幸好她并不是一个人。待到回到蘅芜苑中,她乳娘张嬷嬷见她愁容满脸,上前问清原委,因笑着说道:“姑娘何须如此?咱们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难道竟连个懂门道的人也找不到吗?常听人家说人牙子里,就数王短腿家门路最广,最讲义气,咱们家也是和他们有来往的,何不唤了来问问看?再有陈小三在外头如今也历练出来了,交游广泛,做事妥当,由他出面,岂不是再便宜不过?”
宝钗闻言,恍然道:“是我疏忽了。”连忙命人唤陈义家的过来说话,言说想托人说合,暗中求马道婆救得宝玉、凤姐二人性命。
张嬷嬷纳闷道:“姑娘平素是何等样人,最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如今竟似乱了方寸一般,彷徨无计。可若说是姑娘中意宝二爷,却又不像。难道……”
宝钗却恍若未闻,只顾交代陈义家的:“我也不求他们和马道婆有甚么交情,只求做个中人,从中说合,银子甚么的好商量,只要能救得宝兄弟和凤姐姐的性命,也就是了。”
陈义家的不明就里,还笑着劝道:“姑娘平日何等通透,这时候怎地去请马道婆?她虽是宝二爷的干娘,只怕这时也不中用。倒不如……”被宝钗淡淡看了一眼,忙赔笑道:“是我老糊涂了。我这就去。”
宝钗道:“你放心,我知道马道婆必是有法子救人的。”到底不肯将个中原委轻易说与人听。
陈义家的见宝钗说的笃定,没奈何,硬着头皮去寻儿子,这边又托人把王短腿给寻了出来。王短腿也有些纳闷,又不敢违了宝钗的意思,遂硬着头皮去找马道婆。
才过了半日,陈义家的就喜滋滋的传回信来说:“姑娘料的不差。那马道婆果真有救治宝二爷的能耐。只不过她言说此事大耗心力,有损修行,推托再三。直到小三子许诺她千两银子,才皱着眉头允了。”
宝钗早知那马道婆是寡鲜廉耻之人,仗着有些旁门左道,肆意胡为,只要给她银子,没什么她不敢做的事情,先前虽应承了赵姨娘,但到底拗不过自家银子的银弹攻势,说到底无非是价高者得罢了。故而毫不意外,只是问道:“既是如此,可曾说宝兄弟何时能醒过来?”
其时宝玉和凤姐躺在床上,已是不省人事,气息奄奄了。想来黛玉亦是茶饭不思,牵肠挂肚。倒不如早些了结此事,倒也心静。
陈义家的道:“因她要千两现银,小三子尚须些时辰筹措,故约定了明日,一边交钱,一边救人。”
宝钗忙道:“这却是我糊涂了。倒忘记交待小三子,这笔钱走的是私账了。铺子里前些天刚签了一单大买卖,哪里有许多余钱?”一边说,一边吩咐莺儿道:“事不宜迟,你且随我去铺子里走一遭。将银子早早付与那马道婆,了结此事也就是了,何必使人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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