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厨房的婆子提了食盒子进来行礼:“这是陶姑娘要的蟹黄汤包,刚蒸熟的,这东西凉了腥膻,姑娘趁着热吃才好。”
陶陶:“小雀儿给妈妈抓把钱,大晚上的还跑一趟,有劳了。”
那婆子忙道:“姑娘可别客气,不瞒姑娘,能?3 险飧霾钍拢抢掀抛拥脑旎夷切├辖忝嵌谱哦佳廴饶兀院蠊媚锵氤允裁矗还芊愿溃勖钦饽媳弑鸬拿挥校毕实共蝗薄!?br /> 她这么一说陶陶倒是想起了一样,开口道:“妈妈既如此说,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们这儿腌的那个小野笋,清脆可口,我倒是喜欢,不知可有吗?”
那婆子笑道:“有,有,咱们南边竹林子多,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一落雨那竹林子里头有的是,莫说府里,就是平常老百姓家里,谁家不腌它几摊子也野笋,或是晒成笋干,到了冬底下吃,姑娘若不嫌沉,回头姑娘走的时候,老婆子送姑娘几坛子。”
陶陶:“那我就不跟您老客气了。”
小雀儿送了婆子到外间,叫她稍等,去那边儿捧了个匣子出来打开,那婆子眼睛都亮了,搓着手:“这怎么话说的,还是小雀儿姑娘,给我拿吧。
小雀笑看着她:“我这手小,一把可抓不了多少,妈妈岂不亏了,我们姑娘既说让您老抓一把,您就别客气了,我们姑娘虽说不是什么大家的小姐,这点儿钱还不瞧在眼里。”
婆子这才抓了一大把放在荷包里,乐颠颠的去了。
子萱一边儿吃包子一边儿听着外头说话儿,这会儿见那婆子走了,才道:“怪不得都说你这丫头精明会办事儿呢,在这儿织造府做客,你都没忘了卖好啊,只是这婆子不过一个下人,你何必对她如此。”
陶陶:“你哪儿知道,越是这些下头的人,越不能得罪,她们要是怀恨在心,使个坏门儿,你连知道都不知道。”说着看了眼桌上的包子,坏心的道:“譬如说,她若对你不满,便明着不敢得罪于你,蒸包子的时候偷着吐口水,你如何知道?”
陶陶一句话,子萱差点儿没吐出来,吃了一半的包子,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瞪着她:“陶陶你真恶心哎,你这么说我还怎么吃啊。”
陶陶无辜的摊摊手:“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知道不,告诉你这些下头的人,最好别轻易得罪,尤其你这大小姐的脾气最好收敛收敛,免得稀里糊涂的着了道。”
子萱哼了一声:“等回去,我把府里的厨子都捆起来挨个审,问他们谁在我饭里吐过口水,问出来,一顿板子打个半死,看他们下回还敢不敢。”
陶陶:“你傻啊,就是吐了口水,人家也能认啊。”
子萱眼珠转了转,凑过脸去:“陶陶我知道你这是拐弯抹角的劝我对底下的人好些对不对,直说就好了,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 ,我也知道那些下人不易,以后不跟她们乱发脾气就是了。”
陶陶:“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这会儿是姚府的千金贵女,自然是众星捧月,可这富贵祸福哪说的准,万一有天不好了,那些你得罪过的人,若是心怀宽大的还好,若是心怀恨意的小人,有你的好果子吃吗,所以有句话叫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说凡事留点儿情面,别把事儿做绝了,日后便倒霉了也不会有太多的仇家落井下石。”
子萱拖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陶陶你收我们姚家真会倒台吗,有我姑姑,还有五爷七爷呢,还有我们家祠堂那些有功的祖先,还有我爹,我大伯,别的叔伯,那个不是有功之臣,皇上便不念着姚家的功勋,好歹也得看我姑姑的面子吧,我姑姑可是皇上的贵妃呢,从选进宫一直到今天,二十多年了,一直宠冠后宫,皇上对我姑姑是真心的,姚家怎么会倒霉呢。”
陶陶:“那我问你,皇后娘娘薨了多少年了?”
子萱:“我还没出生呢,皇后娘娘就没了,我哪儿知道啊。”
陶陶点点头:“那就至少十几年总有了,贵妃娘娘既宠冠后宫,真心相对,怎么这么多年都未立后。”
子萱挠挠头:“这个我不懂,想来皇上对死了的皇后还有念想吧,故此未再立皇后。”
陶陶:“如此说来,我倒觉得皇上对死了的皇后娘娘,或许才是真爱。”
子萱:“皇后娘娘若是皇上的爱人,那我姑姑算什么”
陶陶道:“你真让说实话,你可别恼,从名分地位上来说,你姑姑是皇上的妾,而皇后才是妻,这妻妾之分,不用我给你普及,你自己也该知道吧。”
子萱蹭的站了起来,瞪了陶陶一会儿,又颓然坐下:“你说的没错,我姑姑是妾,再怎么尊贵也只是皇上的妾,皇上之所以不立我姑姑,就是防着姚家呢,如今是没找到把柄,若有朝一日姚家的把柄捏在皇上手里,抄家灭族也不新鲜,对不对就,陶陶其实我也不是真糊涂,只是有些事儿不敢想罢了。”
陶陶:“姚世广是你们家什么人?”
子萱愣了愣:“是我爹的叔伯兄弟,也是我的叔叔吧,你提他做什么?”
陶陶:“这人在江南任职你可知道?”
子萱道:“知道啊,临来的时候,我大伯还特意交代,让我捎了封信来带给他,我正想着明儿去走一趟呢,我大伯说他就在这儿当知府,我是晚辈,既来了,怎么也要登门见礼的,”
陶陶眉头一皱:“信呢?拿来我瞧瞧。”
子萱摇头:“我大伯写给堂叔叔的信,你看什么?”
陶陶异常严肃的道:“你若不想姚家这会儿就倒霉,赶紧拿来。”
子萱见她语气从没有过的严肃,想了想,便叫四儿拿了出来递给她。
陶陶看都没看,直接送到烛火下点了,小雀儿忙端了盘来,看着那封信在盆里一点点化成灰烬,陶陶才松了口气。
子萱没想她把信烧了,急的跺了跺脚:“你怎么烧了,这回去叫我怎么跟大伯交代啊。”
陶陶:“你大伯若问,你就说不防头丢了,你大伯还能罚你不成。”
子萱也不傻:“陶陶是不是我这个堂叔叔犯事了啊。”
陶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些大人的事儿,咱们别跟着掺和就是了。”
子萱:“不知道就烧什么信啊,真是的,我去洗澡了。”嘟囔着出去了。
等她出去,小雀低声道:“是三爷跟姑娘透了什么话儿吗?”
陶陶:“三爷是何等谨慎之人,这样的大事儿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孩子透,我是瞧见了三爷夹在书里的信纸上,有姚世广这个名字,猜着弄不好是姚家人,才问了一句,不对,三爷这样小心谨慎之人,怎会露出这样明显的马脚来,莫非是故意给我瞧见的?”
☆、第64章
姚世广一进来,小妾燕娘忙上来服侍着换了衣裳,又捧了茶递在手里,见今儿老爷脸色不对,柔声道,爷若是心烦,不若燕娘给爷唱个曲子来解解闷可好,姚世广拉着她的手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抬头看着眼前的美人儿,燕娘本是青燕楼的头牌,多少王孙公子都争抢着给她赎身,却不想美人却不爱美少年,偏偏钟情自己这个年过半百之人且未用自己一两银子,自己赎身跟了自己,为奴为婢侍奉左右,白日里娇花解语,夜里枕席之上更是千般恩爱,这样的美人叫自己怎么舍得下,只是舍不下,自己的命弄不好就得搭进去,这美人跟自己的老命比起来,还是老命要紧的多。
想通了,开口道:“燕娘青春年少,跟我这样一个土埋了半截的人实在辜负了大好韶华,若我活着一日还罢了,若我去了,燕娘又该如何?”
燕娘是何等聪明之人,便她日日在这内宅之中,也并非耳聋眼盲之人,外头如今传的沸沸扬扬,她如何不知,秦王殿下奉命南下巡视河防,如今就在织造府里头住着呢,说是微服,可秦王殿下的船一淮河,江南大小的官就没有不知道的。
燕娘在青燕楼这几年,虽未见过这位秦王殿下,却也早有耳闻,这位爷是有了名儿的冷,听说性子极其严苛拘谨,做事儿一丝不苟,丝毫人情都不讲,皇上派了这位来,只怕是下决心要动一下江南的官场,而江南官场上下一心,早就是铁板一块,想动何其艰难,唯一的法子只能是惩治几个官,杀鸡儆猴用以立威,而这要杀的鸡,莫非是老爷?因此老爷才有这样的不吉之言。
想到此不禁道:“爷怎么想起说这个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就算瞧着贵妃娘娘的体面,便有什么,也不该动到老爷头上吧。”
姚世广叹了口气:“万岁爷年年派皇子南下巡河,去年是魏王,按理说今年该是晋王殿下才是,若是魏王晋王,便来一百回,爷也不惧啊,虽是殿下,说到底还有一层甥舅之情,怎么也会留些体面,可偏偏是这位,这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别说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真是他亲娘舅也没用,这一回凶多吉少了。”
燕娘:“爷何必如此,江南上上下下上百的官员,老爷不过一个江宁知府,便秦王殿下要发威,也没说从老爷这儿开刀的,便不瞧娘娘的体面,还有姚家呢。”
姚世广:“你糊涂了,秦王要立威,自然要拿个要紧的人才成,正是因为我是姚家的子孙,才最可能拿我开刀。”
燕娘:“听见说秦王这次来江南跟前儿还带了两个丫头伺候着,其中一个好像姓姚,跟姚家可有干系。”
姚世广点点头:“你说的是子萱丫头,是我堂侄女儿。”
燕娘:“这就好了,听说秦王殿下极宠跟前的丫头,这一路上过来,举凡到了一处必然要带着去逛一日,还特意叫人寻了江南的特色小食,每日送去,还找了有名的厨子去织造府做时鲜佳肴,可见传言并不假,既那位是老爷的堂侄女,只她帮着老爷说句话儿,有多大的事儿过不去。”
姚世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王殿下是带了两个丫头来,只不过子萱丫头是跟着陶家丫头来的,秦王疼的是陶丫头,听说两人私底下师徒相称呢,若是那陶丫头肯为我说一句情,或许还有些用处,子萱丫头不成。”
燕娘:“既如此也不难,托子萱小姐跟那陶姑娘说说不就得了。”
姚世广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况且只怕也来不及了。”
燕娘:“如此说,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姚世广目光闪了闪:“如今倒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燕娘觉着老爷的神色有些不对:“什么法子?”
姚世广拉着她的手半晌才道:“事到如今,或许唯有燕娘才能救老夫一命。”
燕娘脸色一变,勉强道:“老爷说笑了,燕娘不过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如何有这样的本事。”
姚世广:“燕娘莫小看了自己,当日你在青燕楼之时引得多少王孙公子慕名而来,趋之若鹜。”
若此时再不知姚世广打的什么主意,燕娘就白活了,她挣开了手,后退了一步,颤巍巍的道:“燕娘此等陋颜恐入不得贵人的眼,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岂非玷污了贵人,况早闻秦王殿下并不好女色,只怕燕娘纵是九天仙女下凡,也无济于事,”
姚世广:“你不知,秦王殿下虽不好女色,却最喜欢琵琶,府里头养着好几个善琵琶的歌姬,况虽无好色之名,到底是男人,哪有不喜欢美人的,不然□□养那么多美貌歌姬做什么,可见秦王也并非如传言的那般清寡。”
燕娘闭了闭眼:“爷果真要把奴家送于秦王殿下。”
姚世广:“不是送,是给你选了一条更好的出路,只你伺候好了秦王殿下,跟着回了京,往后可是一辈子的风光体面,荣华富贵。”
“若燕娘贪慕荣华又岂会跟了老爷。”
姚世广心里也有些愧疚更有不舍:“燕娘,你就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帮我这一回。”
夫妻一场,燕娘惨笑了一声:“老爷严重了,燕娘不过一个奴婢罢了,爷既打算好了,燕娘答应便是。”
姚世广大喜:“明儿晚上,我在府里设宴请秦王殿下,到时就瞧燕娘的本事了。”
燕娘点点头:“那奴家现在便去准备。”说着蹲身一福下去了。姚世广虽不舍,却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亲自写了帖子,叫管家送去了织造府。
今儿三爷难得空闲,就把陶陶叫了过来,查验她近日的功课,说到这个,陶陶心里一百八十个不乐意,这都多少年没做功课了,跑到这儿来,又成学生了,三爷嫌她字写得难看,逼着她每天写十篇大字,是她磨了又磨才改成了五篇,之前在京里,他在□□,自己在晋王府,虽在一条街上,到底是两个府里,自己耍点儿花活,找七爷捉刀代笔写一些,也能糊弄过去。
虽说每次求七爷帮忙的时候,七爷总会数落她这样一辈子都练不出字来,还说三爷这般是为了她好云云,最后还是禁不住她的哀求,帮她写一些,而且七爷模仿自己的字体惟妙惟肖的,别说三爷,自己都认不出来,真难为他能写得如此难看。
想到这个,陶陶就异常想念七爷,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呢,西苑的戏台盖了多少,这一晃就是一个月,出京的时候还是七月,如今可都快中秋了。
陶陶把自己这几日写得大字拢到一起,挑挑拣拣了半天,找出还算顺眼的沓成一摞,拿着过去了,几乎是从屋子边儿上蹭进去的,就瞧这丫头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必是没好好练字,三爷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字呢拿过来给我瞧瞧。”
陶陶期期艾艾的道:“那个,这些日子坐船的时候多,那船上摇摇晃晃的,笔拿不稳,写出的字便也不大好。”
三爷挑挑眉:“丑媳妇儿总归要见公婆的,拿过来吧。”
陶陶只能走过去,把手里的大字放到书案上,见三爷一边看一边皱眉,嘟着嘴巴道:“没这么差吧,您看这个永字我写的还过去吧,还有这个字,还有这一撇……”嘴里说着,小手还不停的指指点点的夸自己。
三爷却不好糊弄,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等看完了,脑门都皱成了川字,抬头看着她问:“先头那些字是谁帮你捉刀的,老七?”
陶陶吓了一跳心道,他怎么瞧出来的,心里发虚,低着头不敢吭声。
三爷脸色缓了缓:“知道错了还能认就好,若你今儿狡辩一个字,以后就不是五篇大字了,老七糊涂,这么由着你的性子,这字什么时候能练出来。”
陶陶见三爷的脸色不像太生气的样儿,胆子大了起来 :“我也不考状元不当官,干嘛非要写一首好字啊。”
三爷拉了她过去:“一人的字是门面,观字如见人,你说挺漂亮的丫头,写了一□□爬的字,多难看,这跟当不当官有甚干系。”
陶陶却高兴起来:“三爷真觉得我漂亮啊,您还是头一个这么夸我的呢”
三爷见她跟捡了捡元宝似的,眼睛都笑眯眯了,嘴角上翘,映着圆乎乎一张小脸,可爱的紧,伸手捏了捏她的苹果脸:“夸你一句漂亮,就这么高兴啊,老七没夸过你吗?”
陶陶撅噘嘴:“七爷说我长的不难看,那意思当我听不出来呢,就说我长得不好看呗,不过三爷真觉的我漂亮啊,听说□□里有倆弹琵琶的美人儿,难道我比她们还漂亮?”
三爷脸色略沉:“你是主子,跟她们比什么?以后不许胡说。”
陶陶心说,她什么时候成主子了,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正说着外头潘铎拿着个帖子走了进来:“爷,姚知府下了帖子,邀爷明儿去府中赏月?”
☆、第65章
三爷点点头:“你叫人回话儿就说我应了。”
潘铎:“主子,这个节骨眼儿,姚世广摆宴只怕是为了您查出亏空的事儿,这可是宴无好宴啊。”
三爷:“放心吧,再借姚世广几个狗胆儿,他也不敢把我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想必他心里也该明白,指望我看着姚家的面子放过他是绝无可能。”
陶陶:“江南这么多官呢,干嘛非要拿这位开刀,好歹他是姚家的人,三爷就算瞧在贵妃娘娘的份上,是不是该留些情面,。”
三爷看了她一眼:“前儿跟我说那些话,听着还是个知道些道理的,怎么今儿就糊涂起来,正是因为他姓姚,是皇亲国戚,才越发不能纵容其贪赃枉法,姚世广虽不过一个江宁知府,可你知道江宁府衙的账上亏空了多少银子,整整二十万两,姚世广不过才当了两年知府,就亏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年头长了还了得,这样的贪官污吏,莫说他是姚家人,就是皇家的人一样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