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陈年往事,陈青笑答“如若不弃,沈兄尽管开口”
二人先是品茶聊天,又去城外游湖垂钓,陈青难得放松一回,背靠船舷昏昏欲睡。
沈书誊瞧他这般不由轻笑出声“累了?”
陈青轻嗯一声,懒洋洋的开口“不累,就是难得出来游玩,一时太过惬意,难免精神放松……”
浓浓的鼻音,听得沈书誊心中一紧,暗怪自己太过敏感,转头注视着湖面应道“那就眯一会儿,等鱼上钩,再喊你起来喝汤”
陈青答应一声,当真翻身睡去,随着江风吹拂,倒也不觉夏日炎热。
垂钓练的就是静心,沈书誊盯着面向自己酣睡?7 牟嘌眨皇奔渌夹鞣追桑肫鸬平谏吓加鲋恕南肽皇鞘郎险嬗腥绱讼嘞竦亩鋈耍?br /> 犹记得第一眼见到时,竟将他错认成当年头绑飘带一闪而过的佳人。
沈书誊暗自唾弃,当真是见色忘义,怎会在初遇时将他错认成别人?本该第一时间想到陈青才对。
江风徐徐,吹乱了陈青的发丝,也吹乱了沈书誊的一腔愁绪。
“乱想什么呢?时至如今,他也早该各安天命成家生子才是”沈书誊扬手起杆,摘下挂在鱼钩上的鲫鱼扬声喊道“起来熬汤了”
陈青困顿睁眼,瞄着一桶半大小鱼咕哝“这么点也就够熬汤的……”
“还想管饱不成?”沈书誊打趣道,拍拍人脑袋笑骂“还是改不了务实”
“农家人哪管什么附庸风雅,管饱才最实惠”陈青揉揉脑袋,爬起来燃柴煮汤。
鲜香奶白的鱼汤,配上葱花香菜,当真好喝的让人几欲把舌头也吞下。喝完鱼汤,沈书誊才摇桨慢慢靠回岸边。
“饿了吧,今儿带你去尝广翠楼的名菜,保准辣到你涕泪纵横”沈书誊早知陈青爱吃辣,为了宴请贤弟特意定了一间雅间。
一说到辣,陈青眼睛都瞪圆了,一步跳到岸边催促道“早说啊!快走~”
“哈哈……”沈书誊灿笑出声,一改严谨有礼的谦谦公子风范,拉起陈青快跑上车“回城!”
小厮得令,扬鞭吆喝道“架!……老爷今个兴致真好”
“有良伴在侧,怎不叫人欣喜若狂?”沈书誊难得豪气一回,惹的陈青亦是失笑出声“怕是以前没人陪你疯才是”
“嗯?姑且算是吧……”沈书誊满脸笑意的答道。
进了城,就不能再策马扬鞭了,马车慢悠悠行至广翠楼门前,小厮才扬声喊到“老爷,到了!外面停着孙大人和于大人的座驾,想必是衙门午休外出觅食来了”
沈书誊笑骂“他们吃他们的,与咱们何干?”
小厮挠头憨笑,赶忙将脚踏放好请人下车。他家老爷不爱凑热闹,也不喜和同僚聚酒聊天,怎就忘了呢。
二人拐去正门,正见孙大人引着几位同僚往内走,碰到沈书誊时还笑着打趣“沈正司今儿也有兴致来广翠楼品食?”
“你能来为何我就不能?”沈书誊难得放下官职尊卑,友善的闲聊起来。
“哈哈哈……相请不如偶遇,赶巧今儿个我做东,赏个脸,一起坐下来聊聊?”孙赋全拱手邀请。
沈书誊看一眼陈青,略作惋惜的拒绝“可惜我也做东,怕是要婉拒孙大人一番美意了”
“这有何妨?不若邀请这位小兄弟一起入席如何”马学东微眯双目,试探般看向沈书誊。
这家伙平日里独来独往,甚少与人结伴聚食,也不知这位玉面小哥是什么来头,瞧他一身华服,该是有些家底才对。
众人心思活泛,当下便不由分说的将二人拉入包厢,又言语道“别不给孙大人面子嘛~今儿尝的可是从南海远道运来的海货,你也一并开开眼,错过了可再难品到这等珍馐美味”
沈书誊却之不恭,只得略作抱歉的对陈青笑笑。陈青不以为意,悄声说道“又不用花银子,不吃白不吃”
“不好吧?这不把孙大人当冤大头宰?”沈书誊故作诧异的挑挑眉毛。
“噗嗤~我就爱宰冤大头!谁让他爱显摆呢”陈青念起梁子俊,低头乐的那叫一欢。
“什么事如此可乐?快与大伙说道说道”马学东借故凑上来攀谈。
沈书誊一手拦住马学东,替陈青解释“我这贤弟不爱说笑,怕他不自在故意逗他呢”
“呦~怎不知沈正司也这般风趣?”马学东挤眉弄眼的朝众人示意,没一会儿就将注意力都引到陈青身上。
沈书誊见势只得将他引荐给众人,又不无夸口道“我这贤弟虽是乡下人,但人品学识绝非常人可比,就连我这做兄长的都多番受他助益”
“当真?看不出陈兄弟是这般仗义之人,来来来,我代各位敬你一杯”孙斌全仗着做东带头邀酒。
陈青推不过只得仰头喝下,酒一下肚,立马觉出不好!
这酒可比桂花酿烈多了,见其他人纷纷起身准备敬酒,赶忙拱手作揖“在下酒量尚浅,只一杯便醉,未免贻笑大方就不在人前献丑了”
沈书誊见他面色绯红不似作假,也起身替他挡酒“阿青从不说谎,怕是真无酒量才是……各位,能否给在下个面子,莫要再为难我这贤弟”
刚才起头,没等热闹起来就作罢,众人心里多少带了点不痛快,便拿陈青的醉态开了几句玩笑。
沈书誊本就不喜他们这般肆意浑笑,刚想斥责几句,却见陈青轻拍了他一下说道“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会儿咱们改地再聊”
不怪马学东爱抓着陈青说笑,贤弟本就长得俊,这会两腮飞霞,当真比京里的俏爷还好看几分。
一桌全鱼宴摆了满满一大桌,等菜品上齐,陈青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京里但凡有点见识的都吃过海鱼,是以众人并未将美食放在眼里,只赞到今个是借了孙大人的光才能在夏季尝到海货。
孙斌全大肆宴客,自然不会只拿海鱼出来现眼,嘴角一勾宣布道“且慢!这等稀松平常之物,怎能用来招待各位同僚?在下不远万里舟车采买回来的可不只这些下等货……”
“莫不是还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没端上来?快别卖关子了”马学东立马嚷嚷开来。
众人也好奇孙斌全打算用哪种海货做重头戏,恭维几句便催着人速速走菜。
孙斌全撑足了场面,才让人将一大盆琵琶虾端上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没见过这等古怪之物。
孙斌全接过伙计手里的活虾,得意洋洋的介绍道“先看看活物,这叫虾蛄,因腹部似琵琶琴弦,又能发出噼啪声响,故名琵琶虾。海边愚钝之人也叫虾板子,你们快瞧瞧像不像搓衣板?……”
说虾不像虾,一身硬甲锋利多刺,当真古怪至极,当场便有人被吓的起身躲避,孙斌全所到之处,无不惊的一众同僚面无血色。
这不就是皮皮虾吗?陈青见他们少见多怪,不免暗自发笑。
沈书誊亦有些打怵,但见贤弟见怪不怪的模样,又不似作伪,遂小声问道“贤弟可曾见过?这东西一身怪甲,还真能吃不成?”
“嗯,好吃着呢”陈青舔舔嘴角,只等那冤大头显摆完就开吃。
他有多久没吃虾爬子了?娘的,没见着还好,见着了还真是把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孙斌全玩够了,才擦手招呼众人尝鲜。
可这怪物看着就瘆人,谁敢第一个尝试?搞不好不懂吃法再丢人现眼。是以,众人只默默夹鱼,谁也不肯做第一个试药之人。
陈青等了半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这些家伙还都谨慎的不肯出手。
正在陈青忍耐不住时,孙斌全动了!
只见他探手夹起一只,不无炫耀的展示“我也只是有幸尝过一次,大伙看仔细点,这虾姑好吃是好吃,就是一不小心极其容易伤手……”
陈青才没心思管他如何扒虾呢,见他动手,立马夹起一只,三下五除二掀了虾壳,揪掉尾巴……直到满嘴鲜香,才吧嗒着嘴角咕哝一声“好吃~”
沈书誊满含笑意的问道“当真?”
陈青忙给他剥了一只“快尝尝,可好吃了”
孙斌全剥到一半呆住了,全桌子的人也都呆住了……莫不是这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众人扫过桌上一堆虾壳,在看看捏在孙斌全手中的那只虾蛄……呃,剥的面目全非不说,虾肉还都所剩无几,当真不能比较啊,吃没吃过一眼便知。
孙斌全眼尾抽搐的微笑道“陈兄弟可是出身海边?”
陈青纳闷摇头,嘴里还塞着半只虾爬子。这会儿见众人都在看他,这才惊觉抢了主角风头,忙吞掉虾肉擦手笑道“我虽不是海边生人,却有幸吃过一回,这吃法也是跟人学的”
众人听他这般解释,都笑说几句替孙斌全打圆场。
“其实这虾也好扒,只要用对了方法就不易伤手”陈青见他一脸尴尬,也不好再欺负冤大头,赶紧教在座几位快捷方便的剥虾手法。
陈青惯于空手剥虾,只要从头往下数第四节开始掀壳就行,为了照顾不太善于动手的大人,陈青还展示如何借用筷子剥虾。
也就是掰掉虾尾,再从尾部贴着虾背插入筷子,分别向两个方向用力掰开虾壳,就能完好的露出整个虾肉。
这个方法简单易学,众人效仿起来也甚是方便,沈书誊借用筷子撬开虾壳,还不忘对陈青展示“如何?”
“嗯嗯,下次捅到底再掰”陈青边吃边教,快手剥了小半盆虾才满足的一抹嘴“多谢孙大人款待”
孙斌全暗咳一声,本想在同僚面前炫耀一番,结果却被这小子闹了个没脸,这会儿不好发作,只得闷着嗓子问道“陈兄弟可曾吃过螃蟹?”
“嗯,吃过”陈家沟附近的水塘里有不少河蟹,夏秋两季里没少逮来偷嘴,只可惜村里人都不爱吃这玩意,嫌弃肉少吃起来还麻烦,是以除了他兄妹二人,很少有人跟他们抢着捉蟹。
“那你可曾吃过海蟹?”孙斌全咬牙将私藏的海蟹端出来涨脸。
“有吗?”陈青一副还能再吃半盆的架势,悔的孙斌全肠子都青了。众人纷纷笑骂他私藏,不等主家发话,便招呼伙计速速端来。
陈青吃了个肚圆,众人也借光一尝滋味。
席间探讨起海蟹吃法,陈青知无不言,也让众人对他大为改观,一扫之前敬酒的不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虾爬子上桌了~偶也馋了咋办??
一大早爬起来修文,实在是昨晚熬的太晚了,多有不便敬请见谅~~嘻嘻~~偶昨天去听新年音乐会了,发觉现场听果然感觉不一样,指挥超级调皮,还同现场观众玩互动捏~~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勾起满满的80回忆,眼前跃然而上的就是黑白革命老电影,差点没泪崩了……
☆、第196章 献计
孙斌全偷鸡不成蚀把米,净鸡蛋里挑骨头跟陈青唱反调。
众人晓得他是气不过被人抢了风头,便都笑着不接茬,怎么说都是吃人嘴短,不好太过扫主家的面子不是?
酒过三巡,连孙斌全都不再揪着那点不愉快生事,改谈起时下朝政。因着陈青人品不错又是沈正司的贤弟,些许不打紧的消息也就没刻意背人。
正聊起筹集粮饷一事,众人打开话匣子纷纷说道起来。
“……边关急缺粮饷不假,可前年靖州大旱就已掏空大半库银,这会儿徐州又闹起水灾,处处都嚷着要粮,你让户部上哪调粮去?”
“可不,我听说户部和兵部都快打起来了,一个说要调粮赈灾,一个又要先紧着边关将士,圣上再不裁定,怕是兵部尚书真得带头围了户部不可”
“各省都无陈粮可用,眼下未到秋收,从粮铺征收也怕力所不及”
“这可如何是好?灾民不得安抚,入冬极易哗变,可将士远在苦寒之地镇守边关,又焉能断炊?”
“年后提案奏请储蓄冬粮,至今尚未得门下省批复……”沈书誊向来忧国忧民,这会也跟着一筹莫展。
即便奏请之事得以批复,那也是秋收以后的事了,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真是愁煞了一干工部同僚。
“罢了,罢了,连户部都无万全之策,咱们在这光操心顶什么用?喝酒喝酒!”
“马大人此言差矣,你我皆属朝廷命官,为君分忧岂分隶属何职?但若能集思广益筹集对策,亦可谓是忠君爱国之举”沈书誊最见不惯事不关己的做派,当下借由酒劲反驳一二。
“嘿~沈正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尽忠职守了?……”马学东当即起身呵斥。
众人见势不妙,忙起身劝解二人,沈书誊为国担忧此情可表,可指责同僚就未免太过惺惺作态。
眼见众人将矛头暗指向沈兄,陈青心底暗叹一声。沈书誊为人太过正派,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不能跟同僚明面争执啊?
未免闹的太不愉快,陈青抱拳解围“沈兄也是一时情急,绝非故意挑衅,在座各位皆是人中翘楚,才思敏捷之辈,若能集思广益想出对应之法,以此计压户部一筹,岂不扬眉吐气?”
“嗯?此言有理……”
“还是陈兄弟能言善道,沈正司其心可表,就是为人过于耿直,我看马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意……不若咱们一起想个办法,狠狠压制户部那群吃空饷的同僚如何?”于大人起身提议。
“好!我也赞同,内斗不免让人笑话,一致对外最好不过……”孙斌全眯眼笑问“不知陈兄弟可有良策?”
陈青一梗,其实听了半天也不是啥都没想,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插嘴而已。此时见孙斌全问起,略作为难的推辞“在下只是一届小民,岂敢妄议朝中政事?”
“贤弟无需谦让,为国分忧不分良贱,但能想到解决之策,还请但讲无妨”沈书誊率先沉声表态。
这家伙上来那个劲,还真是不分场合啊,难怪梁子俊就爱揪着他生事!
陈青原想私下里与他讨论,这会被赶鸭子上架,只能言道“些许看法不足为道,如若各位大人不嫌陈青只是一介泥腿子,那陈青便知无不言了……”
陈青先是就靖州大旱一事开讲,先是大谈灾情,后又提及灾民暴动之实,最终就各人观点阐述时下衙署的防措手段都有哪些弊端。
“如若能将税收化作冬粮储备起来,一可防范次年灾情,二可调控粮价。抑制粮商恶意哄抬价格,也可免于影响民生。倘若附近州县遭灾,亦能在最短距离内调集征用,以防民变”
“无税可征,何以维持国运?”马学东质疑。
“只一年化税为粮,分州执行,想必还不至于动摇根基”沈书誊眼前一亮。
“妙!实在是妙!衙门控粮压制粮商,陈粮亦可于次年充做官粮出售,当真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于大人拍掌附议。
“长远打算,影响远不止于此……”众人缄默不语,思索半晌后纷纷开口央到“不知陈兄弟还有何高见?妄我众人饱读诗书,却远不及一介农户想的深远”
“陈青只是个泥腿子,看到的也尽是些民生百态,实在算不得高见,至于粮饷一事,不知将士中有几成也像陈青这般?”陈青笑看沈书誊。
“这我确有不知,应该大抵都是从民间征集的壮丁,少有官家子弟从军服役”保守起见,沈书誊并未言明。
“呵呵……这会儿还有啥好掖着瞒着的?除了武将世家,谁会送儿孙去前线打仗?边关驻守之人,十有八*九都是民兵,各家少爷都在州城当守将呢”马学东嗤笑道。
陈青听罢笑笑“这就不难办了……既然都是泥腿子,扛枪即能保家卫国,卸甲亦可垦荒种田,眼下边关即无战事操心,放着泥腿子不用岂不白白浪费粮食?”
“你是说让将士卸甲归田,屯田养地?”于大人诧异惊叫。
“非也,是让将士屯田养兵,自给自足”陈青竖起一根食指摇摇,眉飞色舞的解释“那么多将士,只抽出少许,或是轮番操持农活足以解决军中伙食。练兵务农两不误,即不耽误排兵布阵,亦不落下田里的出息,岂不大大缓解朝中压力?”
“那今秋如何解围?”沈书誊又问。
“垦荒种田先需囤肥养地,眼下未到小暑,抓紧时间翻种土豆还来得及,待到寒露时节盖上草席,霜降之后就能收获”陈青算过土豆的生长周期,大抵都是三个多月便能收成,现在播种还为时不晚。
眼见众人大谈可行之法,于大人却不免为之忧虑“将领镇守边关本就兵权在握,现下又可自给自足,一旦拥兵自重,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