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也没二话,大方受礼便招呼众人进屋讲解。两个婆子都是买回来的奴婢,送过茶水后便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外候着。
陈青先是让五人逐一展示自己所会针法,结合苏绣的针法两相比较一番,发现有些绣法竟是比自己研究的还要巧妙。
苏绣最常见的几种针法是齐针、散套、虚实针、乱针、打点、戳纱、集套、正抢、反抢等。有些绣法同此时代女性所研发的几种针法亦有异曲同工之效。
陈青从讲解简单针法开始,穿插她们所掌握的几种针法进行对比,分出优劣以及应用范围。之后才重点讲解施针和打子这两种针法,并将刺绣所精妙的部位一一拆开来解释。至于个人能理解多少,陈青也不强求,毕竟针法只是基础,刺绣最注重的还是如何运用这些针法将绣品完美呈现出来。
陈青花了一个时辰概括基本针法和应用,之后才开始演示几种针法的下针步骤。5位绣娘都是精通刺绣之人,许多话只要点到就好,不需陈青过多复述。等拿起针后,更是进步飞快,还有人能够按照所讲,将几种针法结合绣出各种不同效果,连陈青看了都受益良多。
陈青深知一口吃不成胖子,今日所教足够她们消化一段时间,便也不急于求成,要求她们下午熟练掌握几种针法的应用即可。
将自己那件半成品丢给她们做范本,陈青便随伙计出了绣房。
“陈师傅,柳掌柜派人来知会,说是有个牙子来店里寻你,让您忙完了去趟庄宅牙行”伙计边走边说。
陈青猛然想起,他忘记通知牙子不必再费心留意房子,忙跟伙计告辞匆匆往庄宅牙行走去。
☆、 第92章 精致老宅
人牙子大多都是县里的坐地户,有些更是地痞流氓组成,若是不小心得罪了牙子,不说报复吧,凡事给你使点绊子的本事还有。这些人扎根在牙行,大多都是有门路有后台之人。
陈青忙是好言好语的谢过牙子,才说明来意。
“您要是真相中那半间宅子,即便做不成生意也无妨,可我手里这个可是整套宅院,价格放眼青平县就没这么划算的。而且卖主急着出手,若不是我压着一准被人相了去,您真不去看一眼?”人牙子可不想放跑这单生意,那书生是个出手大方的,若这事办不妥,那他损失可大了。
陈青面色有丝犹豫,若真是整座宅院,价格又便宜他还真想买下来“多少银子?”
“放心,若是价格高我也不敢强压下来,那宅子虽小,却是单门独院,正合你心意”人牙子见陈青犹豫,忙先将人忽悠过去再说。
陈青想了下,反正原也得给牙子一两辛苦费,不看白不看“那成,还劳烦您再跟着跑一趟”
二人说话间就来到西城区一处位于西北角的老宅子。西城区也叫做老城区,宅院大多四四方方、分布均匀,不似北城区街巷规划杂乱,七拐八弯的小巷能把人绕晕。但这些房子大多老旧,不似南城区都是新盖的大宅,像梁子俊那般占地一亩往上的都位于南城区。
老城区所住之人都是县城延续几代的世家,祖宅代代相传,轻易不会外卖,即便发迹在南城区另置了宅院,这祖宅也是不卖的。
陈青相看了不少宅院,还是第一次踏足老城区。斑驳石墙透出一股陈旧的年代感,宅门上的牌匾也被雨水冲刷出一抹历久沧桑。
“你别看这宅子老旧,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房子,这要再往上数几辈,都是县里顶顶有名的大户,只不过现在没落了而已”人牙子不无感慨的说道。
陈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他倒不讨厌老房子,上辈子那些北京四合院,哪个不是越旧越值钱?而且带了陈旧味道的老房子住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进入院子,正对门三间正房不大,有一个套房,左右各一间厢房,中间挖有一口水井,宅子虽小但五脏俱全。整个院落成长方形,不超200平米的占地面积。
屋前摆了一溜盆栽,正房下还搭了乘凉的棚子,下面摆了一张石桌一把藤椅,看的出主人家是花费过一些心思来布置。小院整体看起来干净整洁,细节处又透着一股子精致。
陈青越看越无力,这房子旧归旧,却是陈青喜欢的风格,半间宅子尚且要价300两,就算这院子小了点估计也不会低于400两。
“您觉得如何?”人牙子一脸得意的问道,他不信陈青不喜欢这宅子。
陈青满脸愁容的苦笑一下“好归好,我也甚是喜欢,可这宅子虽小却处处透着一股精致,怕是要价不低,我看还是算了”
“别介,屋主还没见呢,这价格都是可以商谈的,他急于出手,说不准就能同意贱卖”人牙子转着眼珠劝说。
正巧,屋主推门而入,面色忽闪出一道局促,开口对牙子招呼“我才去牙行找过你,不想你倒是先寻了过来”
“这不赶巧买主过来看房,也没事先知会就过来了”人牙子忙哈腰笑说。
“无妨,正巧我也与这小哥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赶巧碰上,不如进屋详谈?”博林将目光递向陈青。
陈青见到白衣书生本就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卖房子的人是他?听闻他说话,忙摇头拒绝“不了,我原也相中了一套拼房,想必这宅子不便宜,就没有商谈的必要了”
“等一下”博林叫住欲走的陈青,温和有礼的开口“上门既是客,若不进屋饮杯茶水,岂不显得我这主人家没有礼数?”
陈青面上有丝为难,人牙子倒是激灵,忙开口化解“原是二位相识,我看不如就由两位自行商谈,反正成与不成该收的银子我都不会少收,我就在外间候着好了”
博林伸手邀请到“请~”
陈青不愿驳了他的面子,只得深吸口气进入堂屋。堂屋四壁挂有几张字画,屋内摆设也尽显的古朴大气。陈青仔细瞧看一番,不由赞叹道“这房子真精致”
博林轻笑一声,亲自提了铜壶烧水“这房子就我一人住,摆件便多了些,也省的空旷,若是你搬来居住倒是可以撤下一些”
陈青忙伸手制止“现起炭火烧水太过叨扰,我也呆不了多一会儿,就这么坐着聊会就成”
博林主随客便,只端出一盘糕点放在桌上“那日我匆忙离去,也未曾与你解释,怕是你有些误解……怎么说呢,冷不丁知道你是个小哥儿确实让我很惊讶,但之所以匆忙离去并非此原因”
陈青见他说的诚恳,便也不予计较,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还揪着那点伤心有什么用?途惹难堪而已“你这宅子怎的说卖就卖?这么好的房子卖了有点可惜”
博林无奈一笑“原也与你说过,小生的志向便是要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恰巧时机来临便想出门走走。可这宅子却不好空置,老房子若不时常修缮,时日一久,虫蛀鼠咬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废屋”
陈青也认同的点点头,复又劝道“若是不急用钱,可以雇个婆子时常来整理,等日后回来也好有个安身之所”
“你不是要买房吗?怎生倒是劝起我来?”博林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这不稀罕这房子嘛~觉得卖了确实可惜”陈青实话实说。
“既然你喜欢,不如就买下来,这房子传了三代,我也不想糟蹋在我手里。就当你是帮我打理,待我回来见它完好便心满意足了”博林留恋的扫视自家宅院。
陈青忙挥手拒绝,他只有不到200两银子,根本买不起。这宅子至少值四百两,也许更多。
“无妨,你我也算旧识,我又引你为知己,好酒既能与知己分享,这老房自然也可相赠,不若你就此住下,给我留下一间空房,待我回来安身可好?”博林似真似假的笑说。
“那怎么行?再说这房子也不是我住,而是买来给妹子闲暇时探亲用……再说,我们也仅见过几面,这赠房是万万使不得”陈青推辞,不管真假这事都不能答应。
“呵呵……你还是这般有趣,算了不跟你玩笑,这房子我本就急着脱手,原本要价300两,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便给你180两如何?”博林算计好陈青手里的银子,开口要价。
“啊?那哪成?不行不行,这么好的房子300两都算贱卖,怎能如此低价卖与我?”陈青不喜吃亏,更不是爱占便宜之人。反正钱不够,可以向梁子俊借,同是300两的房子,当然是要买这间独院的。
“我觉得使得,相信你定能替我好好爱护这间老宅,而且就算贱卖,我不是也可以在十年间找补差价吗?”博林笑的一脸算计。
陈青哑口,看来他也不傻嘛。夏国为调控房价,允许卖主十年内找补损失,若房屋增值,可在十年内任意时期去庄户牙行以“原价轻浅”为由,凭中公估找贴一次。但找补的差价,在差额上最多找贴三成。
陈青最终和博林商谈许久,连带家具摆件一并都贴送给陈青,才硬是将价格提到240两。
陈青捡了这么大一便宜,至今还跟做梦似的,直到跑去梁记借了银子还迷迷糊糊的。
在庄户牙行签字画押后,三人转去衙门。管理青平县户籍、地契、田契的主簿共有三人,分工明细,每个桌案前都有三三俩俩的人排队。
“…………宅基一套:占地长五丈二尺、宽三丈二尺,计有三间正屋、一个套房、一个天井、两个厢房,占地面积三分半。双方上述可是自愿?”主簿照着地契念过一遍。
二人均点头称是,之后便是合算契税,又交了“朱墨头子钱”这才完成交易。
一丈=3.33米一尺=0.33米占地面积:17.31*10.65=184平米(按亩算一亩为10分,约666平米,就是三分半)
盖完章走出衙门,陈青一脸不敢置信“这就成了?”
博林一脸好笑的盯着他“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实诚的人,真是的”
人牙子也一脸唏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等稀奇事。别人都是一个想省,一个想挣,绞尽脑汁互相算计,这两位主可好,卖主拼命压价,买主却可着劲往上提价,这是俩傻子吧~
转回庄户牙行,陈青又结算了“契纸钱”和人牙子的中介费,算下来加上朱墨头子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费就花去15两,比契税都贵。
4%的契税,博林花费7两2钱,陈青交了2两4钱,一共也不过9两6钱。陈青再次感叹办个事太烧银子。
(买房签的合同,叫“契纸钱”。衙门盖章也收钱,叫“朱墨头子钱”)
约定好后日交房,陈青便揣着房契回了梁记布坊。柳衡山仔细看过才确认陈青没被骗,不由感叹的说道“你运气可真好,这老宅至少要值800两,就这价还没人肯卖呢”
“啥?这房子值这么多钱?那他不卖亏了?”陈青瞪大眼睛叫道。
“傻娃子,捡了便宜还不好?估摸着是那宅子年久失修,才会如此贱卖,别小看修缮的费用,大修一年下来就得十四、五两,小整还得七、八两银子呢,可不算小花费”柳衡山忙按住他的嘴提醒,这铺子里人多嘴杂,捡这么大便宜偷着笑就成,四处张扬可是会招人眼红的。
陈青暗自估算了下,却也如此,今个确实没细瞧,但大面瞅着还行,就算每年得贴进去不少修缮费,他这房子买的也值。不由傻兮兮的笑说“等搬了新家,就请您过门吃喜”
“成”柳衡山笑眯眯的答应,又催陈青赶紧回家取银子,这借的二百多两都是从柜上出的,还得赶紧还回去才好,不然大掌柜问下来可是会责罚他的。
陈青也晓得轻重,不想给柳伯惹麻烦,赶紧雇了辆车回家取银子。
☆、 第93章 春日翻耕
房子的事彻底搞定,陈青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梁子俊得知此事,也只暗叫陈青运气好。好在那半间宅院虽谈妥了价钱,但碍于陈青的嘱咐,梁子俊没当场交钱,事后扔了2两银子堵老丈的嘴,这事就算结了。
买了房,这新家需要置办的东西也不少,好在大件不用另买,只需添置些被褥碗筷即可。
收房那日,博林不在,只有人牙子一人守门,见陈青和梁子俊相携进门,只笑着将锁匙递给陈青“卖主昨个一早就走了,嘱我在这等你交房”
“还烦你看门了,他没说去哪了吗?”陈青原想好好谢谢博林,没成想他竟如此急着赶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没说,我打听了一嘴,估计一年半载是不预计回来”人牙子说完便跟二人告辞,末了还凑趣的跟梁子俊说道“早知这是三爷媳妇,咱也好多收点银子不是?”
“滚蛋~就你们这帮扒皮的家伙,爷就是特意躲你们才没露面”梁子俊笑着给他一脚,随手丢过去一两碎银打赏。
“得嘞,谢过三爷”人牙子笑眯眯接下银子,又说了两句吉祥话,这才走了。
陈青心疼的直抽鼻子,不满梁子俊出手大方随意打赏。
“小钱而已,小鬼难缠,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学着点”梁子俊赶紧岔开话题,装模作样的检查起房梁和墙壁。
陈青也懒得和他拌嘴,四下检查家里物件,发现大部分家什都被遗留下来,甚至还有一些藏书和桌案上一纸书信。拆开看后,不免会心一笑,博林这人值得深交,好在误会解开了,不然就要错失这等好友了。
“没什么大问题,年底之前刷个油防虫就成”梁子俊进屋说道。这房子比预计要好,墙壁裂缝也不严重,没想到陈青傻人有傻福,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都让他给碰上了。
“我就说博林不会骗我吧?你还不信,早知道昨天就领你来了,也好认识认识”陈青不无惋惜的说道。
梁子俊伸手抢过信纸,抖开看过后,隐隐挑起眉毛。这笔迹和那画像旁的字迹如出一辙,怕是自家媳妇有事隐瞒没如实交代。
看陈青一脸落落大方,梁子俊也不好当面发难,旁敲侧击也只问出与此人是在灯会上相识。梁子俊思索半晌,摸着下巴一脸凝重。
“下次不准跟他私下会面”陈青听他这么说,当即反驳“为啥?”
“因为我对他也很感兴趣,想好好拜会一番,再谢谢他对梁某媳妇的关照”梁子俊意味不明的咬牙说完,扔了信纸就气哼哼的走了。
陈青懒得跟他较劲,这人脾气向来阴晴不定,说不准又触动哪跟筋了。
趁着还未春耕,陈青每日上午都要去绣房教导针法,下午赶着完成店里的活计,抽空还要喂鸡喂猪,囤肥养地,这家里家外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梁子俊心疼他每日奔波,特意雇了辆马车接送,总算是减少些许赶路时间。自打陈青戴上飘带出门,布坊伙计才知道,原来陈工是位小哥,往常见面多开几句玩笑,此后却是使不得了。陈青虽感郁闷,但无奈只得跟众人保持安全距离,免得惹出风言风语。
梁家人对此却是乐见其成,自打灯会过后,众人也都觉得还是拘着点陈青性子比较好,毕竟是个媳妇,每日出门被人认成爷们也有损子俊声誉。
一晃眼,半月过去,5位上等绣娘都已能接任新绣品的活计,陈青只需负责最重要的部分,其余则是分派下去,感觉确实轻省许多。
6件新衣的动物绣,陈青自己完成5件,阿碧绣制一件,其余活计都是5位绣娘帮衬。梁记提前交了成衣,主顾给银子也痛快。
上等绣品完成后,中品陈青不打算自己绣制,而是让5位绣娘自己琢磨着绣,绣的规整的做中品,绣不好的充作下品。
清明一过,陈青撸胳膊挽袖开始一锄头一锄头刨地,李三瞧着辛苦,拉来耕牛帮忙翻地。反正每年菜地也需牛来犁地,陈青也就欣然接受,能省几分力气当然好,谁也不会傻到自讨苦吃,非得人力翻耕不可。
三亩旱田很快犁好,陈青撒了肥料打好拢才同李三扶耧下种。
耧车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农具,也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农具。比如谷子、糜子、黍子、麻子、高粱、小麦等等都能用到。
陈青是第一次用这种工具下种,毕竟这时代生产落后,农户种田一辈子没用过耧车的大有人在。陈家沟只有村长一家有这种耧车,也是先紧着自家和关系近的亲戚使用,纯木工打造的耧车即使是富户也非常珍惜,所以旁借这种事甚少能摊到外人头上。
李三不是第一次使用,担心陈青扶耧车摇种子摇不均匀,便让陈青牵那拉耧车的骡子,按习惯,傍耕畜的人要拉压碾,压碾较重,相当吃力。陈青拉了半天,也略感吃不消,于是也不去拉那压碾了,只管傍那骡子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