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两个月夜夜滚一个被窝,即便没啥感情也睡出感情了。抱着瘦骨嶙峋的媳妇难得缓下语气安慰他“别听我阿娘的,她那人就爱唠叨,以后能吃就多吃点,累了也别硬撑着”
刘带娣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所求不多,不过是夫君的一句体谅而已,遂擦着眼泪笑说“晓得了,以后夫君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嘿嘿嘿……那是,我可是你夫君呢,以后也得尊夫为天晓得不?”陈平挺挺瘦弱的胸膛,突然觉得这个闷不吭声的呆瓜也挺贴心的,总比阿爹日日受气来得舒心多了。
刘带娣有夫君撑腰,除了照常下地外,其余一应家事全都罢手不干。苗仁翠气的将锅铲嗑的砰砰响,直骂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竟然还让她这个婆婆伺候媳妇吃喝拉撒。
刘带娣冷笑一声“要不阿娘跟我换换?我倒是愿意在家做饭喂猪,总好过风吹日晒的去地里拔草浇田”
苗仁翠叉腰大骂“你个小浪蹄子,老大都舍不得让我下地干活,你个新嫁进来的媳妇倒是敢指使到婆婆头上!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孝敬长辈的?哪个媳妇进门不是先从伺候公婆做起的?”
陈平累了一天,刚洗完手没等喝口水就被苗仁翠捎带脚骂进去,遂气急的嚷道“阿爷阿奶哪有福气得你孝敬?我打小可就见着他们伺候你了!做饭要是都嫌累,干脆躺着别动得了,成天白菜土豆乱炖一气,连个盐味都吃不出来,猪食也不过如此!”
“呦呵~你翅膀硬了是吧,这么些年供你读书都学狗肚子里去了?竟敢跟阿娘顶嘴!定是你这个扫把星教坏的!我做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懂孝道的孽畜啊~陈老大!陈老大你给我死出来!瞅瞅你这好儿子、好儿媳,这是要活活气死老娘啊!!”苗仁翠又是拍胸又是自掐人中,脸气的涨成猪肝色,还不忘添油加醋的嚷嚷一番。
陈老大每晚听媳妇抱怨早就听的耳朵起茧,这会儿躲还来不及呢,哪肯出来给婆媳断官司?
若说这儿媳有什么不好,陈老大还真挑不出啥大毛病。这小哥看着瘦,力气可大着呢,能干活还话不多,即便陈青在家时也没像他这般乖顺。可苗仁翠就是觉的他哪哪都不好,配不上他千般好的儿子,见天鸡蛋里挑骨头,变着法的折腾儿媳。
苗仁翠嚷嚷半天也没见陈老大出来教训儿子,气急的摔了锅铲,连饭都不肯做了。
陈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接过媳妇递来的井水大口灌下,撇着嘴挖苦道“她就是作孽太多,才生出我这么个不孝子”
“瞎说什么呐~我就觉得你好,是?3 婧茫 绷醮吠淦鸫笱劬πγ忻械母蚓嗄蠹绨颉?br /> 陈平受用的皱皱鼻子,越发觉得他这媳妇贤惠,看久了那突兀的大眼珠子也顺眼起来,捏捏仍是没二两肉的细腰,陈平拍拍他手“去做饭吧,我饿了”
刘带娣没有任何不满的痛快答应,这个家谁饿着都不打紧,但只要夫君饿了就是再累他都甘愿下厨。
“把这个煮了”陈平从怀里摸出俩鸡蛋塞进媳妇手里,挤挤眼睛悄声嘱咐“偷着吃啊~”
刘带娣笑着重重点头,一早就见陈平摸进鸡圈,没承想竟然是偷来给自己吃的,满心感动的溜进灶房,起锅烧水偷摸煮了,自己吃一个另一个准备夜里给夫君打牙祭。
农活本就繁重,若是再吃不好,哪扛得住重活?他打小身子骨就没养好,近年来又日日下地干活,早就亏损的不成样子,全凭一口气硬撑着不倒。如今有人肯真心待他,哪还能像往日那般自暴自弃?满心期待着调理好身子生一个像夫君那般漂亮的娃娃,饭桌上即便遭婆婆白眼,也能偷笑着拼命往嘴里划拉饭菜。
苗仁翠被这贪嘴能吃的哥儿气的食不下咽,家里本就没剩多少银子,照他这么个吃法,早晚得将家底吃空。
几顿饭下来,又是白眼又是挖苦的也没见那饿死鬼收敛一星半点,遂气急的啐道“怪不得要把你卖了,整一个吃货!”
苗仁翠这话一下子激怒了刘带娣,他晓得自己是陈家花31两银子买回来的媳妇,刚进门时因着这个原因从来不敢添饭,可如今境况不同了,他有夫君撑腰,又不曾偷懒,凭啥还不给饱饭吃?
陈平顶着阿娘的怒火,怡然自得的往媳妇碗里夹菜,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嘟囔“又不是啥好饭菜,做啥不让他吃饱?我一个爷们都没他干的活多,吃点粗食怎么了?我还指望带娣将来给我生个儿子呢,不把身子养好了你哪来的孙子可抱?”
苗仁翠哼笑一声“儿子都指望不上,将来再添个小讨债鬼,你是嫌我日子过得太顺怎么的?就他那身子骨,吃再多也是只不下蛋的公鸡,倘若老天垂帘,生出个赔钱货还不是要倒贴粮食?”
刘带娣双眼通红的瞪向苗仁翠,咬牙忍了又忍,偷眼见夫君气的怒发冲冠立马委屈的一扁嘴,饭也不吃了,躲屋里嘤嘤哭了起来。
不敢哭出声般的哽咽低泣,如同杜鹃啼血一般震的陈平心窝直疼,他是知道带娣有多期待能生个像他一样的儿子,每每畅想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连陈平都不由心生向往起来。
如今被阿娘这般指责,若还能任由媳妇委屈过活,他就不算个爷们!怒摔了碗筷瞪视阿娘“你不想要孙子,我还想要儿子呢!若是真容不下他,那就分家!我和带娣搬到老房子去住,饿死也好过日日看你脸色下饭”
“你敢!我不同意谁敢分家?你这个逆子!你阿爹还活着呢就想自立门户,你当长子是这般好做的不成?”苗仁翠心疼的瞪着一地碎片骂道,这粗碗也得花三文钱才能添上一个呢。
“我不想娶,你非逼着我娶,娶回来了又不肯让人吃饱,你是诚心饿死我媳妇是吧?我原还道陈青不懂知恩图报,原来都是因为你逼的!如今还想这般待我媳妇?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儿子!”陈平口不择言的讽刺完苗仁翠,又看向阿爹阴阳怪气的笑道:
“我也不过是效仿阿爹宠爱阿娘而已,疼媳妇有错么?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从小耳濡目染,即便阿爹阿娘觉得平儿这是不孝顺,那也是你们亲手教导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而已,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陈老大萎靡的堆缩成一团,阿爷阿奶更是叹气连连,如今家里日日吵吵嚷嚷,没个安生日子可过,还不如分了痛快。
苗仁翠被陈平堵的说不出话,眼见老头老太要向着孙子说话,立马哭嚎起来“个天杀的啊!陈老大你要是敢分家这日子咱就甭过了!如今有儿子跟没儿子还有什么区别?长子分出去单过,咱们这帮老家伙又有谁给养老送终?”
陈平咧咧嘴角凉凉的挖苦她“我们就住隔壁而已,阿爹只要一声吩咐,儿子自当伺候榻前,分家也不过是想让阿娘过几年安生日子罢了,省的天天看见我俩烦心”
分家这事,带娣偶然间提起过一次,陈平原本是不同意的,后来思及家里银钱都被阿娘把持,他就是想买件便宜物件都得跟阿娘讨要。想想还不如分了算了,带娣本就是个能干的,自己再加把劲,甩了四个老家伙不怕没好日子过。
刚好阿娘又闹将起来,陈平便顺嘴把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
分家这事闹了近半月,苗仁翠见到刘带娣就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他挑拨,儿子哪会想要自立门户?
可就算苗仁翠再泼辣,也架不住刘带娣比她更有心眼,没人的时候能跟她吵的不分上下,一见到人,立马委屈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呐呐不言。
还下作的自己弄出一身印子,硬栽在她头上说是被婆婆教训的。天知道她哪打得过力气比牛大的刘带娣?可自己以前总爱没事打陈碧几下,全家人都信了那小骚蹄子话,陈平更是差点没将饭桌掀了给媳妇出气。
闹到最后,陈老大一家的家务事传的满村皆知,也不知那小贱人又使了什么心眼,村里人全道他命不好摊上个恶婆婆,遭受虐待还不敢伸张,干完活都不敢回家躲在田埂里偷哭……
如此这般,即便苗仁翠逢人就解释也洗不脱恶婆婆的骂名。怪只怪她平素作恶太多,没人肯信她的说辞,权当是苗仁翠固态萌发,恶人先告状的辩解。
分家折腾了个把月,苗仁翠终于受不了如同双面人一般的险恶儿媳,同意了陈老大的意见——分!
作者有话要说: 唧~~原想一章搞定,没成想留了个尾巴,掐出一段留到明天吧,嘿嘿嘿~~怎么样?说过不会让苗仁翠好过吧?哈哈哈哈~~~刘带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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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杀父取子
陈平就将来还要给爹娘养老谈条件,从家里硬分走一半田地,刘带娣为了分家也无所谓苗仁翠的刁难,答应农忙时帮忙伺候租佃梁家的田地。
陈老大找村长主持了分家事宜,小俩口当天夜里就搬到家徒四壁的老房子。
看着破败的屋舍,陈平的雄心壮志立马缩回去一半,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甩了包袱,虽说能当家作主了,可真遇上事时,免不得要抓瞎。
刘带娣手脚麻利的铺好被褥,拉过夫君往炕头一坐,絮叨些宽慰话。
有他在,定不会让夫君受苦。在原家时,他做哥儿就敢跟爷们坐在一块儿议事,如今没了负累,辛苦几年不怕过不上好日子。
陈平听完媳妇的一番恳切言辞,立马有了主心骨。他这媳妇娶的不可谓不好,能干活还抗事,自己不想偷懒,带娣都会怕他累着,熬个几年,说不准真能过回往日那般悠闲日子。
越想越觉得,娶个小哥就相当于娶了半个顶大梁的爷们。前有陈青为陈家抗事,今有带娣保他衣食无忧,这么能干的媳妇,即便现在用个香喷喷的女子跟他交换,他都定是不肯。
陈平过够了苦日子,如今没人督促,懒病一发不可收拾,赶上农闲就见天溜到镇上闲晃,家徒四壁的老房让巧手媳妇四处修修补补,看起来也挺像个样。
这原本就是陈家老宅,陈青兄妹出嫁后,阿娘便收拾了铺盖搬到那座半新的房子里住,老房因为卖不出去,一直都是空置,没人住的房子被虫嗑鼠咬早就四处漏风,若非大梁未腐,离坍塌也不远了。
刘带娣甚至还借了木匠的家伙什,给陈平打了一个会晃的摇椅,每日闲来无事,就会让他躺摇椅上念书,自己在一旁劈柴做活也能喜的眉开眼笑。
陈平很是满意他事事以夫为尊的态度,无论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紧着自己,连打桌椅板凳都是排在这张摇椅后面。
刘带娣即使再能干,也只能勉强做出个样子,原木家具各个手工粗糙,远不及木匠做的那般细致美观,也没涂什么桐油,却也入手皆滑,全然没有新制家具的毛刺。摸着媳妇日渐粗粝的手指,想来定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家里这些物件添齐。
好日子并没有像陈平期待的那般到来,地里的麦苗相继旱死,即便刘带娣再能抢水,也浇不活旱死的大片麦田。
不等绝产,刘带娣就率先放弃提水灌地,将分家所得的银两全部拿去换了粮食,又起早贪黑的进山寻摸山货。
苗仁翠隔着院墙骂他是丧门星,普一进门就带来天灾,气的刘带娣捡了石子偷砸她家母鸡。
母鸡受惊,整日咕咕叫着就是不下蛋,好悬没让苗仁翠将这些糟蹋粮食的瘟鸡全给宰了吃肉。
村里愁云惨雾一片,大批村民进山狩猎寻找山货,刘带娣因着早去了几日,倒是比旁人多攒了不少吃食。
可即便再能抢,一整个冬天下来,全凭这些山货和不多的粮食也挨不过整个寒冬。苗仁翠骂的次数多了,连陈平都隐隐觉得是刘带娣给全村带来了不幸。
整日粗茶淡饭就够糟心了,现在桌上更是连个荤腥都不见,除了菜干就是野菜炒野菜。刘带娣心思越渐沉重,若是再不想办法改变夫君的看法,怕是不多久又要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
村里今年一共新娶了2位新妇,好在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不然这丧门星的名声怕是躲不掉了。
刘带娣整日背着柴刀进山砍柴,顺便挖陷阱逮野物,砍了柴背到镇里却不卖,哪怕只给一斤糠皮都肯换。糠皮磨碎了熬糊糊也能下肚,铜板等到了冬季,怕是十倍都换不到一口吃食。
生在穷家,刘带娣比旁人更多一分对吃食的看重,每日好饭好菜都是紧着夫君,自己则是背地里吃糠咽菜糊弄着对付。
直到入冬,陈平发现媳妇消瘦的不像话时,才惊觉已经很久没和媳妇一桌吃饭了。偷偷观察,发现他都是背地里吃自己从不下咽的糟糠和土豆皮时,满心的愧疚引的眼眶**辣的疼。
他不该听信村里胡言和阿娘的故意挑拨,即使他再自私,也不会眼看着同塌而眠的媳妇将仅有的食物送到自己嘴里,自己却躲在一旁吃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刘带娣泪如泉涌的哽咽道“我……不是丧门星……即便遇上天灾也定不会让你饿着……”
陈平铁打的心此刻也被融化了,揽过媳妇将自己的饭食硬喂给他,难得动情的说道“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咱们是夫妻,合该同甘苦共患难,我才是爷们,哪能让你……”
不等陈平说完,刘带娣就掩面哭倒在陈平怀里,他只要有这份心就成,哪怕有天他真死了,估计也是笑着死去的。
下小雪那天,刘带娣得知一个即令他兴奋又无比悲伤的消息,他怀孕了……
赶上灾年有孕,糊口都成问题如何能确保娃娃安然落地?再加上自己是头年有孕,怕是底子太差根本熬不过生产那关。
他是被买回来的媳妇,婆婆又极为吝啬,连根木势(木质玉势)都不曾买给他,即使陈平每夜需索无度,也无法同正规开拓相比。
产道没等调理好就面临生产,即便是身子骨强壮的哥儿,运气好的都得被扒掉一层皮,运气不好的,那就……只有等死了!
无论是去子留父还是杀父取子,都无意于斩断小哥的命运。没有娃娃傍身的哥儿,那待遇连个畜生都不如,能在夫家安享晚年的只是凤毛麟角,大多都是休了另娶或是当个劳力操使。
夫君若是个贴心的,许会过继个子侄相伴到老,若是个冷心的,等小哥年老体衰再赶出家门,那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刘带娣满怀忐忑的将这个消息告诉陈平,见他一脸喜悦的直说当然要生,若是因为旱灾打胎,许是这辈子都再无子嗣。
“你放心,我就是出去抢都会喂饱你,等咱儿子平安落地,即使被县老爷罚去徭役都值当,这可是我儿子呢,哪能狠心杀了他?”陈平难掩喜悦的揽过媳妇只顾着高兴,全然没留意到刘带娣渐渐低落的情绪。
除了杀父取子,他想不出其他意思……夫君这是要保儿子啊!
试探过陈平的口风,刘带娣心里凄苦的无法言喻,凭他现在这副身子骨,吃的再好也无法平安生产。
如果娃娃没了,夫君定是不屑再理睬他,没有夫君疼爱,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行尸走肉一般的过活还不如替他保住儿子,等将来看见儿子,心里或许还能偶尔想念起他……
刘带娣笑中带泪的理解了夫君,只要夫君高兴,拼了命他都会保住这个儿子!本着过一天少一天的心思,刘带娣异常珍惜这段时光。
哪怕夫君为的只是他肚中子嗣,他也宁愿当成是夫君对他的关爱。吃着夫君节省给自己的口粮,刘带娣笑的心满意足,首次体验到被人珍惜疼爱的滋味,哪怕时日短暂,他也甘愿用性命去交换。
仿若这段时光是偷来的幸福一般,算计着过活,将自己能想到的,和未来夫君要用到的物件一一打理好,又再三嘱咐陈平要善待儿子。
陈平首次做出舍己为人的傻事,竟还不觉的憋屈,眼见媳妇跟吹气一般圆润起来,还能笑着夸他其实是个美人胚子。
即使这话在刘带娣听来有糊弄他的嫌疑,却仍是忍不住羞红了脸。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夸好看,还是被心爱的人称赞,即便这是谎话他听了也只有高兴的份。
近五个月的身孕,刘带娣原本瘦骨嶙峋的身段丰满不少,脸庞也充盈起来,再不复往日尖嘴猴腮的困难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水润又充满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