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清穿]再沐皇恩
作者:青枫垂露
文案:
乾隆年间,他是皇帝的第一宠臣,他心细如发,长袖善舞,终其一生侍奉着唯一的主子,却因权势过大,引得新帝憎恶,一代权臣落得个惨死天牢的下场。
纵观清史,他是盛世之君,修编经典,十全武功,他是后人口中的风流君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不能宣之于口,公之于众的名字。
当历史系高才生穿成臭名昭著的和珅,当一代英主满怀悔恨地重生归来,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CP:弘历×和珅(申禾)
内容标签:清穿 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历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和珅(申禾),弘历 ┃ 配角:阿桂、福康安、钱沣、李侍尧等... ┃ 其它:清穿,君臣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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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代乾隆年间,京城米市胡同的一处宅子里,身着宝蓝领阔边长袄的女子一边替丈夫褪下外衫,一边轻声问道:“老爷,今日替吕大人看相,可看出些什么来?”
郝云士在四方椅上坐下,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方才不紧不慢道:“这吕凤云,将来定会飞黄腾达,位列朝廷一品。”
李氏乖顺地替郝云士揉着肩,闻言双眼一亮,柔声道:“妾身听闻吕大人有一子,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年纪与咱们雏玉相仿。这吕大人既是个有前途的,两家结为姻亲,将来也能帮衬着咱们。”
郝云士心下一动,也觉得可行。吕凤云的祖上乃扬州府人士,现如今在吏部郎中任上,各地官员的调动和升迁都要经过他的手。
不过说到这乾隆朝,就不得不提到那位鼎鼎大名的“肱股之臣”和珅。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遍布着和珅的门生和爪牙。地方官们想方设法地与和珅攀关系,只要能入了和中堂的眼,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但这和府,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前些日子,山东历城县的县令跋山涉水来到京城求见和珅,在御赐的和府门前跪了大半日,这等毕恭毕敬的态度,却惹得和珅破口大骂:“一个区区七品县令,也配来求见我!”
可怜的县官沦为了官场的笑柄,却也让郝云士动了心思:那么多的地方官想要求见和珅,自己这吏部郎中,不正适合当个中间人,引荐成了,便让升官之人将金银奇珍送到和府,如此一来,和珅必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郝云士的想法妙极,效果也是显著的,很快就在京城官场这个大池子中混得如鱼得水。美中不足的是,这郝云士的独子是个痴傻的,唯有宠妾李氏,生下了两个极为标致的女儿。尤其是二女儿雏玉,一双剪水的秋瞳,能将人看得筋酥骨软。郝云士觉得以雏玉的资质,将来一定能嫁一个金龟婿。
隔日,郝云士便与吕凤台商议。得知吕笙已经考取了秀才,郝云士对他更加满意了,郝吕两家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然而谁也没能料到,吕凤台是时任工部郎中王念孙的门生。王念孙自幼熟读经史子集,为人刚正不阿,对和珅厌恶到了骨子里,连带着吕凤台一起上奏弹劾和珅。
联名的折子很快被和珅截下了,睚眦必报的和珅将二人下了狱,吕笙情急之下只好向岳父郝云士求助。
郝云士看着跪在身前的儒雅公子,心中惋惜却无可奈何,他亲自上前将吕笙扶起,语气却无比冷静:“吕公子,此次你父亲犯下大错,得罪了和中堂,我一个小小的吏部郎中,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吕笙初时渴盼的眼神渐渐暗下去,最终变成了一潭死水。生性敏感的少年发现郝云士对他的称呼从贤婿变成了吕公子,便知道自己与雏玉的婚事恐怕也要一场空。
果不其然,郝云士看着眼穿心死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吕公子,我也不是狠心薄情之人,但是如今你父亲锒铛入狱,吕家的家境大不如前,雏玉又是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我怕她下嫁与你,吃不了那份苦,也请你体谅一个父亲爱女儿的心思。”
吕笙听了这话,又想起昔日与雏玉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沉声道:“郝大人的意思,晚生明白了。”说完,便着人去取存放在吕府的婚书。
不想他们的对话却被躲在偏厅的雏玉听到了,她哭着跪倒在郝云士跟前,水葱似的手指着吕笙恨声道:“我犯了什么错,你们吕家竟要悔婚?和珅贪婪成性,为非作歹,当今皇帝却不加管束,吕大人深明大义,直言进谏,何错之有?”
郝云士的话哪里被这样忤逆过,霎时间肝火上窜,对雏玉喝道:“你闭嘴,妇人之见!”
雏玉不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越发义正辞严:“我今天就偏要说,和珅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就是社稷之祸害。我不懂父亲在朝为官那套,我只知道诛奸除恶,是天下百姓都会叫好的事情。”
郝云士在女儿的严词之下,脸色越来越铁青。末了见女儿不再哭诉,也不纠缠,只是阴恻恻地瞧着默默垂泪的吕笙。郝云士冷笑道:“吕公子请回吧,我们郝家庙小,供不下尔等再世青天。”
吕笙见事情已无回旋的余地,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郝家。
待他回到吕府,将今日在郝家发生的事说给母亲听。吕母长叹一声,安慰道:“郝云士好不容易才攀上和珅这根高枝,怎会轻易放弃?不过这天啊,怕是快要变了,新皇登基在即,你爹他总有平反的一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未说完,就听下人通禀,郝雏玉深夜求见。母子俩慌忙出门相迎,见雏玉荆钗布裙。雏玉见了吕母便泪眼涟涟地跪倒在地,颤声道:“我与笙哥儿虽未拜堂,却早有婚约。如今吕家遭难,家父怕人闲话,为保自身,将我逐出家门,还望婆婆不弃。”
吕母听了这一番话,也红了眼眶。只见她一手携了吕笙,一手牵了雏玉,将二人的手紧紧地叠在一处,连声道:“好,好,好,上天待吕家不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同甘苦,共进退。”
两人隔日便在吕凤台的同侪好友接济下成了亲。郝雏玉侍奉高堂,凡事亲力亲为,半点不见官家小姐的做派。夫妻间的感情也让人羡艳,日子虽然贫苦,却也安稳。
又过了些时日,太上皇驾崩,嘉庆皇帝亲政,和珅的权势随之到了尽头,吕凤台也获释了。在此番争斗中倒下的,反而是郝家。郝云士作为和珅的党羽,被发配往乌鲁木齐,而吕笙则顺利中了进士,奉职翰林院,吕凤台更是官至一品尚书。
郝云士当年的话应验了,然而他却因为攀附和珅,最终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乾隆一生,十全武功,确实是一代明君。对于和珅贪墨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官场的派系倾轧,他不会不清楚。这位在位期间,大兴文字狱的君主,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是为什么,他会对和珅纵容至此?朱元璋死前,为朱允炆除尽了开国功臣,将皇位上的刺尽数拔干净才交予他。然而乾隆在临终前,却未动和珅一分一毫,差点就让和珅成为“两朝肱股”。
乾隆为什么没有为嘉庆皇帝除掉和珅?这是申禾合上笔记时,心中反复思考的问题。
正想得入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申禾搅了搅碗中的泡面,将电话接通。
“师兄,师兄不好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筱梦,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申禾嚼了几口冷掉的泡面,温柔的声线带着安抚的力量。
“老板在到处追杀你呢,听说气得不轻,搞不好论文要回炉重造了。”筱梦显然对重写论文有着深深的恐惧,“师兄,你到底写了些什么,我从来没见老板这么生气过。”
“这是秘密,不说了,我先联系下教授,看看怎么补救吧。”申禾扔下满腹疑问的筱梦,握着手机想了片刻,还是拨通了肖教授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险些将申禾震住:“你小子还有胆打电话过来,你的论文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给我回去重写。”
申禾听他气哄哄地发泄了一阵,才淡定地回道:“教授,这就是我的观点,我没有乱写。”
“观点个屁!”肖教授是个火爆脾气,最受不得申禾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你读了那么多书,查了那么多资料,做了那么多考证,就是想告诉我乾隆不杀和珅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是同性恋?”
“是。”申禾只回答了一个字,却让肖教授差点犯心梗,在电话那头半晌没说话。
申禾知道肖教授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说的是实话,这就是他的观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教授,男风在古时候其实很普遍,汉哀帝和董贤,陈文帝和韩子高,李承乾和称心,这些史料您比我更清楚,存在即合理,这只是对这个问题的假设而已。”
肖教授被申禾噎得讲不出话,只能愤愤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周四北京有个清史研讨会,我抽不出空儿,你替我跑一趟。”
申禾看了看日历,在电话里应下了。挂了电话,他将笔记放回书架,揉了揉闷痛的额头。
申禾是B大历史系的研究生,研究方向是清史。乾隆临终前为什么没杀掉和珅,是最近一篇论文的研究问题,而申禾提出的假设是:因为乾隆和和珅关系特殊,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君臣关系,或者更明确地说,和珅是乾隆帝的男宠。
教授对这个假设显然不能接受,但是作为一个天生的同性恋者,申禾觉得在看了无数资料之后,这是一个他从内心接受了的假设。
他太清楚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愫,那是隔了几百年都能力透纸背的尘封往事。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他接受了这个解释。
☆、第二章
北京的秋天是雾霾的高发期,临行前申禾特地准备了一摞口罩。下了高铁看着灰蒙蒙地天空,申禾无声地叹了口气,确认了一下会议的地址,就动身前往预先定好的酒店。
申禾定的酒店在后海,待他安放好行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沿着后海一路逛过去,心里却只惦记着一个目的地,后海边上和珅的故居——恭王府。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描述的和珅府邸再富丽堂皇,也不如亲眼一见。恭王府的游客每天都爆满。申禾对忽悠游客的福字贴画、小书摊里的《和珅秘传》都没有兴趣,他此行是想亲眼看一看,恭王府里那块来历不明的福字碑。
恭王府的福字碑藏在花园的假山内,山上放着两口水缸,缸底的管子联通了假山内部,通过往缸中灌水的方式,来增加山洞中的湿度。而康熙亲笔题写的福字碑,就置于这秘云洞中。如今那碑外头已经围上了护栏,周遭都是合影留念的人,将山洞堵得水泄不通。申禾几乎是被推着往前走的,好不容易凑近了福字碑。申禾细细看去,莫名的就对这个“福”字生出一种熟悉感,不由地怔在了原地。正待再看看,身后的游客已经不耐烦地推他。申禾一时不备,脚下一滑,身子猝不及防地朝一边倒去。
原本挤作一团的游客见申禾的身子栽倒下来,都纷纷避开。申禾昏过去的前一秒,耳边是人们的惊呼声,夹杂着一两句“救人”的呼喊。
申禾意识尚存,身子却动弹不得。又过了一阵,混沌的白雾渐渐散去,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申禾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屋子正中摆放这一张软背座榻,窗台上陈列着各种文房用具,入目的明黄色让申禾暗暗心惊。古时候,按例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使用明黄色,如果申禾没猜错,这里应该是某位皇帝的御书房。
申禾的目光上移,看清屋中匾额的一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三希堂。匾额下方是一副对联:“怀抱观古今,深心托豪素。”
申禾的目光转向一旁的东板墙,细数上头吊着的轿瓶个数,一共十四只!
他确信,这个御书房,是乾隆帝位于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的三希堂。申禾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看来去恭王府的决定是对的。这一摔,居然摔出个梦回大清!
正想着,就见一个身着宝蓝色常服的男子进了屋,在御座上坐稳。跟在他身后进屋的人,一副太监打扮,当即躬身上前,替他脱下靴子。
能这么明目张胆坐上三希堂御座的人,除了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申禾再也想不到第二个。
弘历批了一会儿折子,就听太监禀报:“万岁爷,和珅到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男人停下笔,脸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从容道:“宣吧。”
吴书来于是尖声道:“宣和珅觐见!”
申禾随即看见一个头戴红起花珊瑚顶戴,身着九蟒五爪锦鸡补服的男子躬身进殿,向上座的弘历行了三叩首礼,朗声道:“奴才和珅,参见皇上。”
弘历严肃的眸子中透出一丝笑意,身子微微的后仰,显得非常放松:“平身吧。”
男子抬起脸,申禾早就按捺不住往他脸上打量,只见他面若傅粉,唇若涂朱,好生清秀俊朗,和二十一世纪王刚扮演的和珅没有半分相似。
弘历也不开口,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和珅看,和珅目光微敛,规矩地瞧着地毯上的花纹。
“朕听说,你的长子今年六岁了?”
和珅脸上飞快闪过了一丝诧异,显然没想到弘历宣他觐见竟是这个开场白,忙受宠若惊地答道:“回皇上,劳您惦记,犬子上个月刚满六岁。”
弘历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道:“朕的十格格,这个月也满六岁了,朕听闻爱卿的长子是个有出息的,就想着给十格格定一门娃娃亲,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饶是精明圆滑如和珅,听了这话都愣住了,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中,兴奋得脸颊都在微微抽搐。
他郑重地跪下,朝皇帝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奴才谢主隆恩,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做牛做马不能报之万一。”
弘历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缠绵蕴藉地说了句:“今生朕与你只有君臣名分,朕想着,若是咱们的儿女结成连理,百年之后,咱们总归是一家。”
总管太监吴书来听了这话,惊得浑身一颤,又讳莫如深地瞥了一眼跪着的和珅。
和珅登时又磕了三个响头,哑声道:“奴才惶恐,主子万寿无疆。”
弘历深深地看着微垂着头的男人,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传朕口谕,和珅在户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任上,尽心竭诚,为朕分忧,劳苦功高。即日起在御前大臣上学习行走,其长子敏而好学,志存高远,特赐名丰绅殷德,其与和孝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年行婚礼。和珅阖家旗籍抬入正黄旗。”
和珅双目通红,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吾皇圣恩,奴才没齿难忘。”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上,直到弘历离开三希堂,都没有抬起来。
吴书来折返回三希堂时,看到和珅依然维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忙低咳了一声:“和大人,快起来吧,皇上已经歇下了。”
和珅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衫。
吴书来微笑着说:“和大人别怪奴才多嘴,皇上对和大人,那可是真心实意啊。”
和珅恭谨地应道:“多谢吴公公提点。”
看着这一幕,申禾作为一个旁观者,心里也泛起了惊涛骇浪......
正愣神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一团浓雾散开后,申禾发现这次自己的灵魂漂浮在一个阴暗的地牢里。
地牢的一角,一个身穿囚服,手脚都被拷上的犯人,安安静静地蜷缩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申禾正疑惑间,忽见狱卒领了一个人往这边过来。
来人打点好狱卒后,冲着角落里满身污秽的犯人凄声唤道:“阿玛,阿玛,孩儿来看你了。”
申禾细细端详着来人的面相,电光石火间,忽然发现他很像一个人——和珅。
还未想通透,就见角落里蜷缩着的躯体忽然动了。酷似和珅的少年也顾不得脏,拖着袍子就去搀那犯人。
尽管那犯人形容憔悴,瘦得几乎脱了型。申禾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被嘉庆帝下了大狱的和珅。
至于那位眉眼颇似和珅的少年郎,必定是和珅的长子丰绅殷德。因着他额驸的名头,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