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卫夕的小脸儿在季长思看来就变得更可爱了,比刚才又多了几分惨淡,甚至眼圈都快红了,但还在努力强颜欢笑。
“那…那我也、也…”
“你也什么?”
“……”
好啦,人家都快哭了。
“卫夕,看着我,”季长思按住卫夕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认真对他说道,“只要你的眼睛只看着我,我就只呆在你身边,怎么样?”
卫夕努力的眨了眨泛红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看着别人了,或者有喜欢的人了,我立刻就走,而且再也不会来找你,你也再也见不到我了,”季长思笑着对卫夕说着,眼里却是那样的认真,“你记住了吗?”
像是一种威胁,又像是一种胁迫。
卫夕却依然用力地点着头,“我只看着你,我只看着长思…”
然后季长思便真的打心眼里笑了。
卫夕看起来有些没用,但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卫夕,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的到,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卫夕。
卫夕真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办法交到朋友么?
虽然社会是那么的冰冷和残酷,但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善意,真的不存在么?难道真的从来没有人会觉得卫夕这种有点迟钝、但是人畜无害的性格不好么?他又没什么障碍,难道真的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愿意接近卫夕的人吗?
不见得吧。
但是如果本就性格并不讨喜的家伙,又主动关上了接纳他人的大门呢?
卫夕一直一个人。
他的眼里看得见过谁呢?除了季长思以外。
但是为什么,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纪子洋,竟然就像一个侵略者一样,一步一步的触碰到了季长思亲手构建起来的界限,甚至还有了越界的趋势。
季长思从来没有见过纪子洋,一直以来只能从卫夕的话语里了解到关于那个人的东西,但是即使是这样,纪子洋也让季长思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卫夕说他们很像,季长思面上唾之以鼻。
但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有些犹疑,通过卫夕对他讲述的那些过往来看,从一开始的压迫感到后来的紧追不舍,季长思一边觉得应该把这家伙搞死,一边又不由得觉得,纪子洋是什么心思他好像都能猜得到。
因为他觉得他们似乎是一类人。
原本他一点都不担心的,甚至被卫夕那越发痛苦记忆情况转移开了视线。
然而现在好不容易都过去了,另一个让他感到惊心的情况又发生了。
季长思为什么生气了?
卫夕竟然觉得纪子洋不讨厌了,甚至会在意一件对纪子洋来说很重要的事,那是季长思所接受不了的。
为什么他觉得他好像要失去他了?
他明明说过的,如果他的眼睛看着别人了,他立刻就会离开他。
难道卫夕不怕了?
那个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卫夕,是不是就要被另一个家伙抢走了?
季长思坐在地上,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面上没什么不正常的神情,心里却是一片荒凉,像没了底,像空了一样。
就在这时,季长思的背上忽然传来了一抹温热。
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透过窗子洒了一地的月光。
卫夕来到季长思的身后,悄声无息的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拽着季长思的衣角,然后将脸轻轻的贴到了他的背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他什么也不需要说。他知道他让季长思生气了,他想对季长思解释,但是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首先是想温暖那颗冰凉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猜不到季长思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他能感受到季长思的心。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个靠在另一个的背上,一个还是那样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呵,这时候还来哄他干什么?不是都有别的更重要的人了?
季长思还是有些生气的想着,但是原本冷毅的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丝温柔。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拽着衣服的手被拉了过去。
季长思拉住了卫夕的手,将它们环到自己的腰上。
卫夕也没说话,只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抱着季长思的手臂。
“…如果长思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要恢复记忆了。”
软绵绵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清凉凉的嗓音一下子冲散了凝结的阴霾。
“纪子洋说,想对过去的我道歉,如果做到了,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啊,是因为这样吗。
“他帮过我,我也想谢谢他。”卫夕靠着季长思的背,小声的说着,“但是如果长思不喜欢的话,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季长思慢慢地垂下目光,然后又慢慢地垂下头。他的手里还握着卫夕的手,那双用来握画笔的手,真的很漂亮。
“我…只看着你。”
略带羞涩的话语终于弄弯了季长思的唇角,那笑容有些明媚,又有些得意,可是身后的家伙却没能看到,恐怕就连季长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后来卫夕竟然就这样靠着季长思睡着了。
这个笨蛋!
季长思将卫夕抱到床上,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卫夕,轻轻地俯下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唤醒一下当年纪子洋小时候都是怎么对待卫嘉乐的
季长思和卫夕,就像是纪子洋和卫嘉乐站在水面上的倒影…
…会有解释清楚的那天哒
PS我到底何时才能学会控制字数
第31章 第 31 章
卫夕又重新投入到纪子洋为他安排的治疗中去了。
在没有工作的时候,纪子洋的那家诊所就是他唯一需要往返的地方。
秋高气爽,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沙发上,照的人浑身暖暖的。
卫夕躺在沙发上睡的昏天暗地,坐在他斜对面的纪子洋则是拿着一本书籍看的津津有味,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祥和。
“真不知道你是来我这里睡觉的,还是为了恢复记忆。”
等到卫夕大梦初醒时,纪子洋才对他无奈抱怨。
“对不起…”
卫夕有点不好意思,揉着眼睛小声道歉。
“没关系。”
纪子洋观察了卫夕一会,忍不住又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等到两个人一起出门时,纪子洋才又问卫夕,“你那个小朋友又去找你了?”
卫夕已经对纪子洋对季长思这种称呼感到习以为常了,“没有。”
“那怎么总跟睡不醒似的,这两天都在家来着?”
卫夕想了想,目光有些闪躲,“…恩,恩。”
纪子洋看了看卫夕,又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待会儿?”
然后还不等卫夕拒绝便推着他上了车。
接着纪子洋和卫夕聊了一下午的季长思,都快给卫夕问疯了。
卫夕真的感到很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纪子洋现在会对季长思如此感兴趣,小到季长思的习惯和相貌,大到他与季长思之间的种种过往,只要卫夕能说的上来的,纪子洋全都想听。
而最让卫夕感到无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纪子洋的一些问题。
“他的眼睛是大是小?跟我比呢?”
“……”
“我帅一点他帅一点?他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
“他平时都干什么?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
卫夕要疯了。
一方面是因为这种问题很无聊,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长思长什么样,从事什么工作,卫夕对这些东西有着一定的认知,但是当纪子洋再问道更多的细节时,例如“工程的…那他现在是干嘛的,工程师?还是技术员?在哪工作?”,卫夕便答不上来了。
因为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些,换句话来说,他和季长思之间的交流,似乎从来没有围绕着在这样的问题上。
可是就算卫夕已经流露出很困扰的表情了,纪子洋却依然乐此不疲。
“要不这样吧,你不是会画画吗?画个季长思让我看看?”
纪子洋神采奕奕地看着卫夕,那表情就像个执着的小学生一样。
卫夕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样的纪子洋还真稍微有那么点可爱的感觉,很像耍无赖的季长思。
卫夕真的对这样的家伙很没辙,但是就算是季长思这么要求的话,他也实在做不到。
“为我画一幅画吧?”
很久以前,季长思看着卫夕的第一份入职作品时,也曾经这么对卫夕要求过。
“就画…我吧?”
那时季长思13 站在画室的窗前,手里还拿着卫夕的作品,侧过头冲卫夕莞尔。
清风顺着敞开的窗子吹动了白色的纱帘,于是阳光也跟了进来,洒在了季长思的身上,衬得季长思浑身都充满了光晕一般。卫夕觉得那样的季长思很漂亮,但是心底又涌起了一种小小的不真实的感觉,因为那样的画面看起来,就好像季长思随时都会消隐在那片温暖的光芒之中。
无论季长思说什么卫夕都会听的,可是他却一直没能满足季长思这个小小的心愿。
“对不起,我画不出来…”
“画不出来?”
纪子洋不明所以的望着卫夕。
“恩,我曾经也画过,但是画了一半就画不下去了,”卫夕淡淡地笑笑,像是无奈却又很坦然,“我画不出来他。”
纪子洋闻言有些惊讶,但是看着卫夕的那垂下去的眼神,他觉得他似乎能猜到一点卫夕的心思。
“…我尝试着画过很多次,但是,哪一副都不像他,”卫夕缩到了椅子里,看着窗外的云朵神情恍惚,“到后来,我根本画不出来他了。”
是因为那是自己喜欢的人吗?
所以无论如何下笔,都描绘不出那人的半分□□?
纪子洋深呼吸了一下,又转而一笑,“那你画一张我吧,怎么样?”
卫夕闻言抬起眼睛看向纪子洋。
纪子洋依然笑的很温暖,“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过生日了,当我的生日礼物?”
“…好啊。”
后来,又是一大段关于季长思这个人的探讨,着实烦死了卫夕。
然后等卫夕回到家里的时候,还要再一次投入到第二轮的审问里。
季长思对于卫夕的治疗报以围观的态度,他既没有阻止卫夕,也没有再因为卫夕与纪子洋的接触而感到生气。
在卫夕对他解释过以后,他觉得他不是不能理解卫夕的心意,他对卫夕还算放心。
只是好奇还是难免会有的。
“今天干嘛了?”
“说说我做过的梦,然后催眠治疗一下。”
“催眠好玩吗?”
“…不好玩。”
季长思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夕看了看季长思,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角,“怎么了?”
“…总觉得催眠是件很危险的事,”季长思挺一本正经的,“他要是对你做些什么是不是你都不知道?”
“怎么会,”卫夕笑了一下,“你把他想的太坏了。”
“那…纪子洋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夕抬起眼睛看向季长思,季长思则是好整以暇地趴在桌子前托着下巴问他,“他帅一点还是我帅一点?是他好,还是我好?”
卫夕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他有点像小学老师。
“如果你对他那么感兴趣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见见他呢?”
后来卫夕对两个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你自己去问他不好吗?”
得到的答案也都那么的相似。
“算了吧,我没那功夫。”
“我才懒得看见他。”
……卫夕真的觉得很累。
除了对两个小学生感到很累,也对恢复记忆这件事感到很累。
是夜。
卫夕一个人坐在画室里,在速写本上随便地描绘着一些脑海里所能想到的东西。
然后画着画着,空白的页面上便渐渐成型了一个男子的形象,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不大不小的嘴巴…
那是一副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的画面,正是卫夕那日睡醒时第一眼看到的纪子洋。
他很轻松的就将记忆中的画面描绘了出来,然而他却始终都画不出来季长思。
卫夕弯了弯嘴角,又深入了一下纪子洋的眉眼。
但是画着画着,卫夕却笔尖一顿,然后仔细的看了看画面中的那张脸。
一丝犹疑越上心头,卫夕眉头紧蹙,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蒙着布的画架…
卫夕近来有些神情恍惚,像是在为什么事感到困扰。
而不光是卫夕,纪子洋也觉得很困扰。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恢复记忆的治疗已经历时很久了,卫夕依然不见任何起色。
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无论是梦境还是通过催眠而唤醒的东西,全部都只围绕着卫夕出事那天,就算是有更多凌乱破碎的画面,那画面中唯一出现的角色也只有那个少年的背影。
而那个少年的身份据卫夕说,就是卫嘉乐,那个过去的自己。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纪子洋收起卫夕的治疗记录,站在窗前看着无尽的夜色满腹犹疑,这些记录已经被他看过不下百遍了,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而且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问题就在嘴边上、躲在意识的角落里,可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想不出来。
有什么不对,有些事不正常,可是到底是什么,他却想不到。
“不然你带他来见见我?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纪子洋的面前,看起来比纪子洋大了不少,此人名叫许飞,非要拉些关系的话算是纪子洋的师兄,在市里一家专科医院就职,是一名很出色的精神和心理方面的医生。
许飞和纪子洋是几年前认识的,因为都是同行,又是校友,关系一直处的还不错。
“再看看吧,我不行了就来找你。”
许飞笑笑,“像这种全盘性失忆的例子真的很少见,尤其是他竟然失忆了十年…你确定他不是装的吗?”
纪子洋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装一个看看,装十年?”
“我也真奇怪了,”许飞不置可否,只是低下头略带深意地笑笑,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或许你也不必着急,如果说不是因为脑部受过重创所致的,心因性失忆这种事…你我都明白,一半靠治疗,一半靠病人自己,或许到他该想起来的时候,他自然就想起来了。”
纪子洋想了想,点点头。
“不放心的话可以带他来我这看看,到时候做个全面的检查。”
告别了许飞,纪子洋一个人闲来无事,开着车晃着晃着便又来到了卫夕家楼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不知道卫夕的家里今晚会不会有客人在,但是考虑再三,纪子洋还是想上去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卫夕一个人在家,他可以和他再聊聊去许飞那里看病的事。
电梯载着纪子洋缓缓上升,下了电梯,纪子洋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心里还有点忐忑,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万一碰巧遇见那个人在的话,他该怎么面对他的情敌。
抱着这样的心情,纪子洋慢慢走到卫夕家的门前,在敲门之前,他忍不住听了听家里的动静。
公寓所配的防盗门厚重却并不隔音,纪子洋贴着门稍微听了一会儿,便听到若有似无的说话声自里面传来。虽然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凭直觉来看,家里似乎并不像是只有卫夕一个人。
纪子洋抿了抿嘴巴,动作迅速地转身就走。
然而长长的楼道只走了一半,纪子洋却又大步地折了回来,毫不犹豫的用力敲了敲卫夕家的大门。
心里跳的噗通噗通的,明知道这样的遇见或许会很尴尬,但是纪子洋的倔劲儿上来了就连自己也拦不住。
门那边安静了半晌,然后伴随着咔嚓一声,一个小脑袋顺着门缝露了出来。
卫夕看起来没有半点想让纪子洋进去的意思,对于突然来访的纪子洋,卫夕的脸上也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惊讶,只是眼中尽是抹不去的迷茫和游离,“…有什么事吗?”
纪子洋强装着淡定,还笑了一下,“有点事和你说,方便让我进去吗?”
这样说着,也不等卫夕同意,便自顾自的拉开了防盗门挤了进去,与卫夕擦肩而过时,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