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运忧愁起来:“想不到我刚当上官,就遇上这么棘手的事。搞不好还要坐牢呢。端午,我的好侄女,你说,我不如不干了吧?”
“舅父,你可是好容易才有了一份差事,你就不做了,你就不怕外婆会难过吗?”端午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搞的事啦。”
“这都连县太爷都要得罪到的,你还说不是难搞的事啊?这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啊。”谢运可焦急了。
“也不是非要得罪县太爷那边去,我们只要得罪马大正就可以了。”端午知道,可以允许马大正如此明目张胆地贪污,县太爷难咎其责,可是要想把县太爷,甚至是其上的官府势力,连根拔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端午也没这个空去管官场的事。可是,大坟脚村里的事,她就不可以袖手旁观了。
端午只想把马大正贪掉的银子,给还过来,以后由倪里正主持公道,把整个村建设好,她就满足了。
“端午,我的乖侄女,不是骗我的吧?真的可以吗?”谢运见端午双目炯炯有神,又有了信心。
“舅父,你放心,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已经有办法了。”说完,端午附耳对谢运说了几句,谢运眼神一亮。连连称好。
次日,谢运在端午的陪同下,来马家找马大正。
话说马大正刚刚嫁了女儿,因马桐云只是去镇上做姨娘,并且马家只收聘金,几乎没给什么嫁妆,甚至马桐云在马家的村银都没带走,这样的事未免太不公道,所以马家也没怎么张扬。
除了同村的人和附近的,马桐云嫁到镇上的消息还没人知道。
马大正甚至也没在门楣上贴红纸,整个马家一点喜气都没有,马桐云的房间已经被几个丫鬟住去了,马桐云的贴身丫鬟紫薇也不见了,端午看着空落落的马家,好像从来都没有马桐云一般。
照理说,马桐云这几年做管家帮马大正打点家里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马大正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马大正还真狠心啊。
马大正没出来,倒是让余氏出来迎客。
余氏看到端午过来,喜不自禁地说:“端午姑娘,多谢你的好主意,马桐云是嫁到镇上去了,我们马家,再也不需要这样一个管家了。如今的管家,可是我。”
谢运看了一眼端午,余氏可真会过河拆桥,当初要赶走马桐云,最大利益得主是余氏,可如今余氏自己占了好处,反过来说是端午出的主意,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杨端午。
端午淡淡一笑,余氏蠢笨又邪恶,端午要是想斗倒她容易得很,可她才懒得和她斗呢。赶走马桐云,保护住了二丫不再受马桐云欺骗,端午是为了自己和余氏联合的。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算计自己,自己又在生活上和她没什么交集,端午是不屑浪费这个时间理睬的。
“马夫人幸福就好,不过这以后的日子也是要自己过的,马夫人还是要继续小心,免得再出现一个马桐云,或者比马桐云更厉害的。”端午装作好意提醒。
余氏冷哼一声,表示不屑:“端午姑娘过虑了。我夫君和我本就恩爱。哪会有什么事。”
谢运见余氏咄咄逼人,忍不住插了一句:“怎么马老爷不在?”
“我家夫君平时可忙了,哪是想见就见的。”
端午笑道:“马夫人,马老爷不想见我们也没关系,不过,若是我们跑到知府大人那里,把他的丑事给说出来,到时候马夫人您也是跟着受苦,我也帮不了了。”
余氏一怔:“杨端午,我们马家一向安分守己,你不要拿话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是不是吓唬夫人您,您日后会知道的。反正马老爷这水渠是修了两年了,也没见半条渠修出来。如今可是我舅父做这个农官,知府大人完全可以绕过县太爷,直接向我舅父问事的。到时候舅父也只会如实禀报。”端午说着要起身,“既然马老爷不欢迎我们,舅父,不如我们直接去找知府大人吧。”
“等等。”余氏大惊,马大正修那条水渠的事,余氏也是听他说起过的,虽然她从没机会介入,可是马大正这些年来,在两村掀起何等名堂,她不用听也知道的。
如今见端午口口声声说什么要见知府大人,想到端午曾经为了五两银子都去惊动县太爷,这杨端午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不由得一怕,赔笑着说:“你们不要走,我们哪里是不欢迎,还不是有事吗?我马上请老爷出来。”
端午和谢运相视一眼,谢运说:“既然你们有事,我们就不打搅了。”
“没事!没事!你们先喝茶,我去叫老爷出来!一定出来!”余氏惊慌地跑进去了。
端午和谢运复又坐下,谢运说:“端午,余氏为何如此惊慌?”
“余氏本就是难成大器的人。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难怪过去会被马桐云夺走管家之位置。”端午拿起茶杯,“马家的白茶,还算好喝,舅父,你先喝喝看。”
话说余氏进了内室,把刚才端午说的话,都转告给马大正听。其实马大正根本就没事,只是害怕端午,不敢见她。
上次端午去衙门告他一状,他到现在还被县太爷责骂呢。后来端午和余氏协助,“卖”掉马桐云,小小年纪,厉害非凡,马大正怎生不怕?他怕端午过来,因为端午一来马家,准没好事儿。
果然。
“杨端午是吓唬你的吧。连县太爷都不愿意理睬她,知府大人怎么会有空接见她?”马大正镇定地说。
余氏紧张极了,“老爷,杨端午17 可不是小猫啊。她凶起来就好像老虎。”
马大正想到端午既然提到了修水渠的事,万一闹大了不好看,县太爷自从上回,林安静出手帮杨端午后,就变了脸,要不是他送了大把银子给县太爷,只怕早就翻脸了。还是不要让端午闹起来好。
“你不要出去了,短视的妇人!”马大正骂了一句余氏,就走出去。
端午见马大正走过来,眉毛紧皱,故作严肃,冷笑了一笑,连站都不愿意站起来。倒是谢运,起身作揖行礼。
“端午姑娘,你又来找我,还提到什么知府大人。对了,昨日我刚和知府大人打过马球。你若是喜欢马球,改日我再向知府大人引见一下你,省得你费尽心机。知府大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马大正正襟危坐,语气生硬。
端午笑道:“那修水渠的费用支出,您是狮子大开口,害得今番我舅父两下为难。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去找知府大人。要知道,这狗急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虽只是一介女子,可是若到被冤枉的地步,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马大正也笑了:“你是说修水渠的事吧。你也知道知府大人拨给村里的费用,真的是少之又少,所以这事就被耽搁了。不过端午姑娘也请放心,明年一定会完工的。”
“哦,一条水渠修了三年,若是真被知府大人问起来,只怕马老爷也不好交待的。不过我们要求也不高,这水渠修不修不关我舅父的事,可是这上个月少掉的银两和谷子,却是要我舅父赔的。马老爷不会拿了好处,却让我舅父做这个坏人吧。”
端午说完低头喝茶,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马大正听得懂就好,听不懂,就是装不懂,她也不需要和他废话了,直接去衙门告状,把事情闹大,不怕他不赔。
“这个上个月的银两,我自会给谢大人补气的。端午姑娘是聪明人,谢大人是本月才上任,只要接下来的税收,都不会有缺漏,谢大人就没事,之前怎么样,也不关谢大人的事。就算要追究,也是我来担当。”马大正很聪明,把利益关系讲给端午听。
“马老爷若是真的说话算话,今后再也不在税收上动手脚,那我杨端午也不会傻得去管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端午笑着看了谢运一眼,谢运说:“是啊,马老爷,那么多银两少了,我怎么担当得起啊。也勿怪我侄女顶撞了您,实在是日子没法过啊。”
“你们放心,我马大正一向是说话算话。我今日就会让我妹妹把村里缺漏的上个月的银两补齐。端午姑娘是个聪明人,一定也知道你舅父得来这个官职不容易,若想好好过日子拿官禄,还得过县太爷这一关。”马大正话中有话,拿县太爷威胁端午不要再管修水渠的事。
“那么告辞。”端午起身就走,脚步轻快,谢运对马大正行了礼也跟着走了。
“端午,你看马大正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真的今日之内就会把上个月税收的缺漏给补齐吗?”路上,谢运问端午。
端午点头:“我保证马大正会这样做。这两年他该贪的已经够多的了,接下来只怕他也不想马上和我们顶着做。毕竟知府大人那关难搞。他说他昨日和知府大人打过马球,纯粹是编造出来吓唬我们的。根本没有的事。”
谢运长吁了一口气,“这个马大正可真阴险,不过再怎么阴险的人,还是败给了我侄女。端午,舅父真的也开始崇拜你了。”
“哎呀舅父,你就别瞎说啦。我只希望舅父接下来,好好工作,真的为村里人办点实事,公正公平。”
“放心吧侄女,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谢运信誓旦旦地说。
果然,几个时辰后,日落之前,马大正就把缺少的银两给补齐了。还是马大妹过来说的,她捧着账簿给谢运看。谢运看到帐本上已经改过来了,核对一下实物,也是对的。
马大妹走后,端午凝视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人,一定不能再让她管村里的银子了。这记账本就应该和管银子的分开,如今却都搁一起。”端午喃喃道。
谢运说:“端午,可是我没有弹劾她的权力啊。她是倪里正说了算的。”
“倪里正怎么会留马大正的妹妹做管银的?这么重要的差事,他本应该让他的亲戚做的。可见不是倪里正说了算,还是马大正说了算的。”
“那怎么办啊好侄女。”谢运摸摸后脑勺,怎么这官场的事这么复杂呢。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啊。
“慢慢来,舅父你先好好巩固自己的地位吧。让马大妹再多混几日的工资。”端午说。
晚上端午收到了大哥杨宗闰的信,信上说林安夜为了娶她,多次跪在林老爷面前求林老爷答应,可是林老爷就是不同意。林安夜不死心,并让杨宗闰转告端午,希望端午等他,他一定有办法让林老爷同意。然后又提到因为端午帮林家改进了丝绸固色剂,他的工钱涨了一倍多。
信里第二页是说,李延那边好像是同意了,希望亲自和二丫见一面。不日就会来家里作客,希望告诉谢灵,好生安排。
“太好了,二姐姐,李家有回音了,说是很满意,他很快就会过来和姐姐你见一面,若是都满意,就要下聘提亲了。”端午惊喜万分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二丫。
当二丫听说要娶她的人是李延,而不是李元宝时,二丫把自己锁到房里,谁也不见,大哭着说不愿意了。
云卷风舒旧书集 第067 做媒
正版:
“端午,二丫又怎么了?”谢灵闻声而来,看端午站在二丫的门外,房间里传来二丫的哭声,问。
端午说:“娘,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以为姐姐知道,要娶姐姐的人是李延,没想到,姐姐一直以为是李延的侄子李元宝。”把事情经过,大概地告诉了谢灵。
谢灵叹了口气,“端午,这也是你的错了,你既然要做这个中间人,怎么可以不说清对方的情况呢?甚至连名字也没提。难怪二丫会这么生气了。”
“娘,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没说是李元宝啊。也是姐姐误会了的。”端午无奈地摊摊手,有段时间二丫不理睬她,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得知二丫了呢,如今想来,那段时间是李元宝不解风情,二丫迁怒于她罢了。
谢灵摇摇头:“你们是亲姐妹,怎么就不知道团结呢?唉!”
端午只好敲门:“二姐姐,你让我进去先,有什么都可以好好说的。”
屋内,一片沉静。
谢灵担心地问:“你姐姐不是想不开了吧?端午你快敲门啊。”
端午一个劲地敲门,房间里还是很任何回应,甚至连一点响声都没有。
“二丫这孩子容易钻牛角尖,端午娘去窗户那边看看。”谢灵正要走,门却开了,二丫泪眼汪汪地站在门口。
“娘,端午,你们还这么关心我作什么,我杨二丫都是没人要的女子了。”二丫说着跑回床边,蹲下来就哭。
看二丫哭得这么伤心,端午很难过也很愧疚,把手放在二丫的肩膀上说:“二姐姐,你不要这样想,这事怪我没和你说清楚,可是毕竟现在不是还没定下吗?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怎么回旋?若是我不答应,只怕那李家的人会生气,到时候会反咬我一口,说是他们看不中我。我的名声,岂不是更差了?”二丫抽泣着。
“李家不像是那种人,再说了,除了大哥和李延自己,断无别的人知道,姐姐不必担心的。”端午安慰道。
“不担心?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黑,比乌鸦还黑!过去吴家不也说的好好的,后来怎么对我的?你让我相信李家的人是好的,凭什么呢?”二丫声音高了起来。
过去失败的婚姻,带给二丫的印象,太过于惨重了,二丫觉得她已经不能相信男人了。
“二丫,你不要这样想。虽然端午没和你讲清楚,可是李延这个人,娘上回去镇上看过一眼,还算是好人。二丫你若是嫁给他,他一定会对你好的。”谢灵拍拍二丫的肩膀说,“娘是过来人,知道的,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吴志平那么人渣,就比如你们的爹爹,就不错的。”
“娘,你还说,你要我嫁给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还有女儿的男人,你真舍得吗?”二丫嘴巴撅得高高的。
端午说:“姐姐,虽然李延已经三十岁了,可是俗话说的好,三十而立,如果李延人品也不错,姐姐和他也相互满意,好好过日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大个十几岁的男人,也不错,老也不是很老,还体贴人。”
“是啊二丫,你是没见过李延,娘见过,虽说已经三十一岁了,可长到气宇轩昂,看起来倒好像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你一定会看中的。”谢灵也规劝二丫。
二丫却以为谢灵和端午,都是为了她早点出嫁,才故意把李延给夸得这么好的,根本就不相信三十一岁的男人会长得气宇轩昂。
她心里属意的是十九岁的李元宝,英俊潇洒,他一笑就可以把她的心给牵了去,并且一直以为,要和她谈婚论嫁的也是李元宝,如今忽然变成了李元宝的叔父李延,她怎么会愿意呢?
“你们都不要说了,我是不会同意嫁给李延的。”二丫擦开眼泪,坚定地说。
端午这下急了:“二姐姐,你还是等明日,李延来我们家做客之后,再下决定吧。说不定你看见李延,会喜欢上的。”毕竟,能谈到这么一门亲事,不容易啊,端午不希望二丫就这样错过了。
二丫可是个和离女啊,就算她喜欢李元宝又有什么用呢,第一李元宝还未婚,怎么会看上二丫呢。就算李元宝也喜欢二丫,也没用啊,李元宝的父母会同意吗?
可是李延就不一样,李延是可以自己做主婚姻的,并且李延家财万贯,膝下只有一个幼女,女儿迟早会嫁人的,并且据谢灵所说,李延还长得很好看,很显嫩,人品也好,这样的钻石男,就算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抢手货,更何况二丫还是个和离女呢?
李延都不介意,二丫还介意吗?
谁知二丫不理解端午的好心好意,反而生气地说:“端午,你是认为,李元宝公子是看不中我的是吗?他只能看中你是吗?还是你认为,我留下来,会和你抢嫁妆,你也希望我啊早点嫁出去。”
端午愣住了,她一心为二丫着想,想不到二丫会这样说她。
“二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妹妹呢?你若是不想要李延公子,那我让端午把他给回掉了,不过,我话说在先,你可不要后悔。”谢灵生气了。
二丫咬了咬嘴唇,硬气地说:“不后悔!”
谢灵叹了口气:“端午,你现在去镇上和你大哥说,让李延公子明日不要过来了。趁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就结束掉。省得往后闹得隔阂了。”
端午迟疑着,谢灵声音高了起来:“还不快去?端午,你还不了解二丫的脾气吗?她不喜欢,就算是金山银山她也不喜欢。不过每一次她到了后来都会后悔。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啊。每个人的命,都是她自己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