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来人是荷香,颜欢这才舒展眉头,开口说道:“荷香姐,正好,我娘做了桂花糕,来吃点吧。”
荷香虽然有些想吃,但想着外面的事情,连忙说道:“欢儿,奶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快去把你娘叫出来吧。”
颜欢眉头一挑,先是一惊,然后就品出点什么了。
既然荷香进来叫了,那爷爷奶奶一定是到外面店里了,而二伯娘在外面,一定会叫爷爷奶奶来内院。
但爷爷奶奶没有直接进来,却让荷香来叫自己和娘出去,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颜欢试探性的开口道:“爷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荷香没有说话,但脸上有些不好看,看来爷奶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自己外面店铺毕竟要做事,爷奶一直在外面也不好,颜欢连忙往外走去,荷香见她没有进去叫她娘的意思,有些着急的跟着后面说道:“欢儿,奶说让你娘出去接。”
呵,这还没见面,下马威就使上了?
没有理会颜荷香,大步走了出去。
还没进店里面,就听到赵氏刻薄尖锐的声音传来:“这才没分几天家,就摆上谱了?我们老两口来了半天都没人理会了?”
只听见二伯娘的声音响起:“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这不是陪着您吗?”
然后只听见颜耀祖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一脚跨了进去。
刚进店里,脸上就挂起了一脸热切又无害的笑意,快步走到赵氏面前,一把抓住赵氏的手,甜甜糯糯的叫了声:“爷,你跟奶怎么这么久才来,欢儿想死你们了,走,咱们去后院说话。”
颜耀祖一来到这里,发现三房现在居然住的这般好,却没有接自己两口子过来小住,心气儿正不顺呢,本来是端着架子准备要给三房两口子一个下马威的,但被孙女儿这么一说一拖,也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一起走了,而许氏也连忙扶着赵氏跟着走了进来。
待两人回过神来时,都已经在内室花厅坐下了,颜欢给许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给母亲说一声,之前不叫她出去接就知道赵氏肯定想在下人面前给母亲难堪,现在四下没人了,母亲作为晚辈怎么都要出面的。
许氏自然是明白的,点头先去找白若兰了。
而赵氏转首四周打量了一番,自己从没想到,老三他们分家后居然会过的这般好,就知道白氏是个心黑的,手上明明有银子当初还要和自己分家产,真是人心莫测。
看看这周围的东西,虽然拿出一件,那都够庄户人家吃上个一年半载的吧。
颜耀祖则没有四处打量,一双老手无意识的在自己坐的梨花木椅子上轻轻的抚摸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氏看了半天,目光最终在颜欢身上定格,开口道:“欢丫头,你爹跟你娘呢?这么大半天了都没出来,莫非这分家了就不认自己的爹娘了吗?”
第92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颜欢笑着说道:“奶奶,刚才荷香姐说奶来了,我急着去找您,忘记叫娘了,这会儿娘估计在准备午饭,您和爷稍微坐一下,马上也要吃午饭了,爷奶也该饿了,咱们一起吃饭,爹在白家医馆和二伯一起学制药呢,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也会回来的。”
这时候也到了大中午了,赵氏和颜耀祖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早上为了赶牛车,饭都没吃,就吃了两个干饼子呢,本来还想发作一番的,想着自己的肚子,也就消停了。
那边许氏去厨房找到了白氏,将爹娘到了的事告诉了白若兰,还将二老不大痛快的事情也一并说了,白若兰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连围裙都没有解下来,手上也是油腻腻的。
“爹、娘,你们来了,刚才在厨房忙,不知道你们来了,所以才没出去接,爹娘可不要怪罪。”
赵氏看了一眼白氏手上的油花,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子的肉香,这馋虫更是勾了出来,觉得肚子更饿了,板着脸说道:“快去做饭吧,你跟你爹都饿了。”
白若兰也不是以前的白若兰了,既然让自己走,那也没必要赶着贴她的冷脸,转身又回了厨房,让那个粗使婆子也一起回厨房帮忙,让自己身边的刘婆子去白家通知颜宽和颜起了。
许氏也跟着一起去帮忙,本来当初白家给安排了一个厨娘的,但一家人还是习惯白若兰的手艺,后来就让厨娘又回了白家。
赵氏此刻心里也有些不痛快,想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来,就做了肉,看来三房现在是顿顿有肉了,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大乐意了,自己都只有过年过节才吃点肉呢,这些做晚辈的日子过的好了,也不知道孝敬自己,都是些白眼狼。
颜欢看见她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就将她的心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阵冷笑,当初若不是你的苛刻,自己又怎么会想着离开老宅单住?
你若是结善缘善待了我娘,那此刻你就是这宅子里的老夫人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人何干?
只一会儿功夫,颜宽和颜起就已经得到消息赶了回来。
颜耀祖和赵氏看着大步走来的三儿子,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当初给自己传话的老乡可只说自己小儿子发达了,所以自己才想着来看看,并没有说他腿都好了啊。
当初腿伤不是好不了了吗?怎么现在就健步如飞了?要是知道儿子不会瘸,能下地干活,自己又怎么会想着把三房分出去?要是不分出去,他们现在又怎么可能自己单独享福?
赵氏这越想越不是滋味,开口说道:“宽儿这腿什么时候好的?怎么都没让人告诉我们一声?”
颜宽快步走到爹娘面前,开口说道:“才好了几日,正想着找个人给你们捎个话呢,不是大嫂说你们要来吗,也就没说了,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颜欢正在喝茶,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自己这个父亲,哪怕是见再多世面,还是没学会圆滑,还是那么耿直,不会说话,哪怕你再不想爷奶过来,你也不能张口就说出来啊,更何况,自己清楚,这个傻爹肯定还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一直还是盼着爷奶来跟娘冰释前嫌的。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颜耀祖和赵氏脸色都瞬间不好看了。
“怎么?你现在发达了?连你爹跟你娘都不想要了?”赵氏冷冰冰的开口说道,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儿子,活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颜宽见娘生气了,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到:“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来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我好让若兰好好准备准备,爹娘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颜耀祖本来冰着的一张脸,这才好看了些,一颗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其实还是好的,虽然有些木讷,但心眼儿却一直很实诚,决计不是那种背地里干阴损事的人。
既然儿子诚心实意的让自己多住些日子,那自己就多住段时间吧。
赵氏见到自己两个儿子如今都穿成这样,之前见许氏也穿上细布了,而白氏身上穿的,更是绸缎,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正好两个媳妇不在,自己的儿子不是外人,好说话,还是得好好敲打敲打。
老二也就算了,虽然日子也过得好了,但听说也就是帮三房做事,这老三闷声发大财了也不知道帮衬点家里,自己两个老的也就算了,怎么也不知道想着点大房,之前幸好自己机灵,让荷香留在了这里,这三房发达了,还能不帮衬点家里人吗?
收起自己的冰渣子脸,一脸语重心长的对颜宽说道:“老三,不是我说你啊,当初你大哥二哥可没少帮你啊,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可都是你大哥背着你满山跑,现在你发达了,可不能忘本啊,你看看你这大房子住着,丫鬟佣人使唤着,你想想我们,你亏心不亏心啊。”
这话可是戳到了颜宽的心窝子了,还真别说,就算赵氏和颜耀祖当初怎么对他,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不管怎么对自己,那做儿女的都不可能真的记恨他们,就算当初一气之下分家,那也是一时之气,过后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
现在老母亲在自己面前重提,哪里有不脸红的?
颜欢一看就知道不好,先不说这赵氏对原主颜欢好不好,自己本就不是原主,可以说,从灵魂来说是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所以当初说分家就分家,干净利落,一丝留念的意思都没有。
而娘虽然当了多年的颜家媳妇,但从未被善待,也是没有太多感情的,就只有这父亲,本就是个忠厚之人,让他丢下老宅的人独自享福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当初才会联合外公用腿伤来让父亲寒心。
但现在看来,父亲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93章 二十四孝好儿子
颜宽看着眼前一身粗布的老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那一生强势的老母亲也老了,就算是待自己苛刻一些,也苛刻不了几年了,无论如何,是她生养了自己,自己又怎能独自享乐?
想到自己儿时被大哥带着满山跑的情景,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见儿子一脸的悔恨之意,赵氏满脸笑意,就知道老三是个仁厚的,当初和自己离心,肯定也是受了白氏的挑拨,可不?这一离开媳妇心就向着自己了。
“宽儿,爹娘也老了,当初,有些事情是娘做错了,但你们仨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里会不疼?你大哥是个读书人,干不了重活,所以平时你们干得多一些,但若有朝一日,你大哥出人头地了,能少得了你们的一份?”
颜欢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场戏,真是母子情深啊,爹可真是耳根子软,当初奶奶怎么对娘的看来他是全忘记了,幸好娘?不在这里,这要是娘在,还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子呢!
不说奶奶怎么对娘和自己还有聪儿的,就说当初因为爹腿伤无法痊愈,就不管三房一屋子妇女弱幼把三房分出去,那也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能干出来的事。
可就算是这样,都不能让爹清醒过来,他可真是个二十四孝好儿子,自己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把这场戏演下去。
赵氏见儿子不说话,知道他内心也在挣扎,继续说道:“宽儿,如今你日子也过得好了,娘也为你感到高兴,但你可不能忘本,你拉扯了老二,可不能忘记老大,你们两个现在可是享福了,可不能让你大哥一个人留在小牛村那个穷山沟沟里受苦。”
颜宽不说话,旁边的颜起可有些急了,三弟耳根子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初要不是三弟耳根子软,三弟妹又怎么会受那么多苦。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性子自己还不清楚?三弟要是再不吭声,估计明天大哥大嫂就得住过来了。
“娘,这宅子可是人家白家的,三弟哪里做得了主?”
赵氏见老三没说话,老二却开口了,脸上的慈爱之色瞬间一扫而光:“老二,你现在跟着老三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了,你就不管你大哥的死活了?”
颜起有些无语,自己这个娘还真是会颠倒黑白,当初要把三房分出来的是她,现在看三房日子过的好了,又想过来占便宜,哪里有那么好的事?老三有现在的日子,可全仗了白家,娘当初那般待三弟妹,白家没有上门去算账已经是顾及脸面了,要是娘真的如此胡来,那白家撕破脸面也不是不可能。
“娘,这宅子是人家白家给的,就连这些装修摆设都是人家白家一手置办的,你说大哥来住合适吗?”
赵氏眼睛一瞪:“怎么不合适?既然给你三弟了,那不就是你三弟的产业了?是你三弟的可不就是我们老颜家的东西了?他们白家还哪里会管那么多,再说了,你都能住,你大哥怎么就不能住了?老二,从小到大,我可没教你昧著良心做人啊。”
见娘说出这话,颜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颜宽一直不说话,知道三弟是指望不上了,目光投向颜欢,心里焦急地想到,欢儿这丫头一向能说会道,今天怎么也不说话了。
颜欢反正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经过这么多事情,要是他还是不能想明白一些事情,那真的就让自己太失望了,这件事情自己不会插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就算这次自己挡下来了,下次自己不在爹还是会听奶的话,自己倒要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处理。
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可能会影响父亲做决定,颜欢笑着站起来说道:“爷奶肯定也饿了,我去厨房帮忙。”说完转身走人了。
父亲,希望你不会让母亲失望,不然,你真的对不起母亲这些年来的付出,一个好端端的大家闺秀,为了你,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千金,变成一个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乡下妇女。
为了你,从一个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女子,到每天被大嫂刁难,被婆婆百般羞辱的妇女,你真的就能忍心让她再受一点点伤害吗?
你若是想尽孝道,我不介意你私下找我拿钱去给爷奶,毕竟那是你的父母,你要做好儿子,我不会拦着你,毕竟百事孝为先。
可希望你在尽孝道之前,能够先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儿女不受伤害,毕竟我们也是你最亲近的人之一,你可是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避风港。
虽然知道自己离开后,可能父亲会让自己失望,但颜欢知道,父亲必须要坚强起来,这可能需要一个过程,自己不可能事事顾及周全,所以哪怕是父亲成长起来需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也是无足轻重的。
见颜欢居然直接走了,颜起心里就有些不明白了,按照欢儿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大房搬来的,大房都搬来一起住,那爹娘肯定也会住在这里,那一家子还不是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和没分家有什么区别?而颜宽见女儿走掉,心里莫名的有些放松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即觉得对父母内疚,又不想让女儿失望,所以之前娘说自己的时候,自己才会一言不发,总觉得女儿用希翼的眼神在自己身后望着自己,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而现在她走了,总算是让自己舒服了些。
抬起头来看了看向坐在边上一直不说话的父亲。
这一看,本就有些心软了的颜宽就更加难过了。不知道何时,父亲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脸上也爬满了皱纹,端着茶杯的手也皱巴巴了。
想起小的时候,父亲教自己三兄弟一起识字,那时候的父亲是多么的慈爱。
后来,是因为自己和二哥顽劣,不愿意学,所以父亲才将所有精力放在了大哥的身上,从那以后父亲才开始慢慢对自己疏远的。
第94章 各怀心思
当初,若是自己也爱读书识字,父亲一定不会如此待自己吧。
现在想想,是自己先让父亲失望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父亲偏心呢?
难道自己和父母真的就要如此老死不相往来下去吗?
若兰那么善良,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吧。
仿佛做了什么决定,颜宽使劲攥着自己的手,正要说话,却见许氏从外面走了过来。
许氏并不是听颜欢说了什么出来的,这可真是纯属巧合,饭做好了。
“爹,娘,饭菜做好了,咱们现在去吃吧?”
赵氏早就饿了,听见说吃饭,连忙站了起来,反正自己也没打算今天就走,有什么话吃饱再说。
走到饭厅,刚坐下准备要吃的时候,赵氏看了看四周,突然发话:“怎么没叫荷香过来一起吃?”
白若兰脸上一阵尴尬,本来平日里吃饭,是叫荷香一起的,但今天因为赵氏说饿了,怕耽搁爹娘吃饭的时间,只是专门给荷香和露儿留了饭菜,并没有叫她们回来吃。
毕竟招呼客人不是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的开的,而且许氏一直在这后面,前面也需要人,许氏准备自己先吃完,再出去替她们。
但被赵氏这么一问,就好像苛待了荷香一般。
许氏见气氛不对,连忙说道:“荷香在忙,给她留了饭菜,爹娘一路赶来辛苦了,就先吃吧”
赵氏看着满桌子的荤腥,这一顿竟吃得比自己过年都吃得要好,心里不舒服的同时,还是没能经得起饭菜的香味,拿起了筷子。
席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遵循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而是气氛有点尴尬。
颜起和许氏是因为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毕竟爹娘是来看三房的,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