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平时你也穿成这样?”
严琰问道。
成远默默的点了点头,自从他来到沃顿之后,衣柜渐渐被套装霸占,从浅灰到深灰再到明黑,他那副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严肃与正式包裹,即使随便套个文化衫,也总是掩不住那股性~冷淡似的气质。
严琰默默的打量了一下成远的身材,比起18岁时的清瘦,现在的成远越发的显现了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结实宽阔的胸膛,孔武有力的胳膊,他甚至还记得那天晚上那双手臂把他禁锢在身下时的力道,强大的不容反抗,还有那双挺拔纤长的大腿,如果配上裁剪得体的西裤,那副好身材能让女人欲罢不能。
虽然自己的身材也不差,但不得不承认,成远的身材好的有些过分了。
真是人比人的得死,货比货得仍!
“hi,Carl!”
成远转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朝他走来,那是他的教授Edward。
“你们等我下。”成远对陆小玉他们说。
原来Edward准备推荐自己的几个学生去JPMorgan做暑期实习,其中就包括成远。对于还没有确定下暑期实习公司的成远来说,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所以便欣然的接受了Edward教授的好意,并再三表示了感谢。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倒霉日子里,对于成远来说那也算是他最大的幸事了。
听说成远要北上纽约去摩根大通实习,陆小玉也高兴坏了,毕竟她想去纽约已经很久了,于是便央求着成远带她一起。
“我是去工作的,可没时间带你玩。”成远一边收拾着行李,然后毫不留情的回绝了。
“我不用你陪着,我自己玩儿!”陆小玉在一旁嘟囔。
“不行。你独自一人我不放心,如果你出什么事我怎么跟杨阿姨交代?”
严琰忍不住插了一嘴:“那个,我可以陪你。纽约,我也挺17 熟。”
成远忍不住丢了一个白眼给严琰,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从30街车站坐火车到纽约很快,成远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两只跟屁虫有些无奈,脸转向一侧的玻璃,看着火车渐渐驶离站台。
作为全美最繁忙的火车站之一,这里承载着巨大的客运量,一队游客走下台阶,几乎都是熟悉中国人的面孔,美女导游举着旗子引着游客们走向对面的站台,那是南下去华盛顿DC的列车,成远看着那群人迈进对面的车厢,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俯身趴在车窗上,想要更仔细去看的时候,车子已经加速,站台上的一切快速的向后倒去,他再也看不见站台,还有站台上的人。
重新端正的坐回到位子,他不禁自嘲了一番,他们之间隔着浩瀚的太平洋,隔着十多个小时的距离,又怎么会同时出现在30街车站?看来自己做梦做多了,已经留下了后遗症。
可那次他并不是做梦。
相比起华盛顿、纽约,魏然更喜欢夹在中间的费城。从他踏上费城地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里,在这个美国最古老且最有历史意义的城市里,他坐在斯库基尔河边感受到了片刻的宁静。
李洲告诉他费□□字虽然是Philly,可更多的人却喜欢叫它free city或者是love city,毕竟广场上那个“love”雕塑的名气很响,而且费城的全名Philadelphia在希腊语中意为“兄弟之爱”,所以也有不少人管它叫“兄弟之爱城”。
“所以,这里的同志也不少哦!”李洲笑得有些贱,随后问魏然:“看过《费城故事》没?汤姆·汉克斯演的那部?”
魏然点了点头。
“嗯嗯,那部电影就是在费城。”
自从跟成远在一起之后,他看了很多关于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同性恋,他只是单纯的喜欢成远,他可以拥抱成远,亲吻成远,他可以与成远肌肤相亲,可是却无法忍受与别的男人发生任何亲密行为,他可以忍受成远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可是如果有别的男人对他动手动脚,他一定揍得那人连他妈都不认识。
他与李洲在夜色中走过费城的街道,偶尔会撞见牵着手的同性情侣朝他们投来友善的笑,突然就让魏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然后不由自主的与李洲拉开了距离,生怕被别人误解似的。
结果却被李洲哭笑不得的拉回来:“同志就同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躲我那么远干嘛?这里又没人认识你。”
“你不介意?”
“我介意个屁的。”
“……其实,我有个事没跟你说。”
当时李洲挂着笑的脸顿时僵在了那里,然后指着魏然连话都说不清:“你,你,你不会是……”
“我不是,但我爱着我以前的一个学生,男的”魏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是一片宁静,不是爱过,是爱着,一直爱着,以前爱,现在爱,未来也爱。
看着魏然那张严肃的脸,李洲忍不住骂了一句:
“魏然,你真是牛逼大发了你!”
第54章 快意人生
返航的路上,魏然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自己那张狭窄的船舱里,偶尔会走出甲板透透气。李洲跟他说过,在船上待久了身上会染上一种腐败的气息,就像是从大海里捞上来的鱼,天天被太阳晒着,被粗粝的海风刮着,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咸鱼干儿,对,身上就是那味儿,反正不像是活人。
邮轮上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从餐厅到酒吧,从台球室到游泳池,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享受着海上的狂欢,魏然不喜欢太闹,索性窝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一队爵士乐手演奏着他没听过的曲子。李洲端着一杯鸡尾酒坐在他对面,戳着里面的梅子塞进嘴里,慢悠悠的品着其中滋味。
“就要回去了,老子真是想死陆地生活了。”
每次回去休假的前几天,李洲的生物钟总是出奇的准时,基本上睡四个小时就要醒一次,然后第一反应就是他妈的又该老子值班了,然后迷糊着眼睛慌里慌张的套上衣服,准备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已经回来了。
这也算是一种职业病不是?
几个月的海上生活让魏然几乎忘掉了之前的烦心事儿,可是逃避了这么久,他终究还是要回去面对那个残破不堪的家庭,面对那个撑不下去的“陋室”,那几天他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到底人要怎么才能有尊严又有资本活下去呢?
音乐暂歇,舞池里的人渐渐散去,掌声、呼哨声稀稀拉拉的响起,四五个爵士乐手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坐在了离他们不远的一桌。
李洲早就跟他们混的比较熟络,于是拉着魏然跟他们凑到了一起,几个人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大,最小的那个也就二十出头,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五、六岁,他们已经在这个船上演奏了很多年,最小的那个孩子是刚刚被招募进来没多久。
酒,是个好东西。酒过三巡原本不熟悉的陌生人就可以勾肩搭背的兄弟想称,其中年长的那个勾着魏然的肩,一通猛灌,魏然哪是喝酒的料?即便是特调酒他觉得自己也已经快撑不住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光喝酒怪没意思的,咱们玩个游戏。输得要罚!”其中有个人提议。
“什么游戏?”
只见那人嘿嘿一笑:“我有你没有。”
“艹!这游戏最尼玛损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关于游戏的规则也只有魏然一个人不清楚,打个比方ABCD四个人做游戏,A说一件自己的事情,如果BCD没经历过,那么BCD认罚,但只要有一个人经历过那么A和经历过的人都要受罚,虽然魏然听得迷迷糊糊但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可后来发现,自己简直就是被坑死了。
原来这里每个人的故事都那样的不同寻常。
“我吃过三年多的牢饭,你们吃过吗?”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统统端起杯子一口闷。
“我小时候掉进过化粪池。”
“卧槽,你这太恶心了。啥也不说了,我们干了!”
“要不要听个更恶心的?上大学那会儿我好不容易泡到我女神,我们俩人都洗干净准备滚床单的时候,我放了个屁。”
有人忍不住打断说:“这有什么啊?”
“就是!”
结果那人幽幽的说到:“这是一个湿屁,夹着屎就出来了。我就这么当着我女神的面,在床上拉了一泡屎。”
众人先是一阵呆若木鸡,最后谁都没有憋住,爆笑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屋顶,李洲笑趴在桌上,拼命的拿拳头捶着桌面,几乎喘不来气,魏然垂着头,笑得一颤一颤的,手里的杯子都要握不住。
最后其他人纷纷表示服气,然后先干为敬。
终于轮到魏然的时候,他已经被灌得七荤八素,神智已经丢了一大半,他看着眼前的酒杯,打了一个酒嗝,心想他奶奶的千万不能再被罚了,这杯酒下去自己肯定要挂在这儿了。
“我跟一个男孩儿上过床!”魏然冲口而出,也许这是他这辈子干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儿了,就在他心里想着终于不用被惩罚喝酒的时候,一只手慢慢的举了起来。
“我也跟男的上过。还不止一次。”
魏然恨不能把那只手给敲下去,举什么举啊你!不知道害臊两个字儿怎么写啊!
结果身旁那个年长的人敲着桌子哈哈大笑:“阿峰啊,终于把你给炸出来了!”然后拍着魏然的肩膀:“小魏上的漂亮!这杯酒我也干了。”
说着干杯,大家就一起稀里糊涂的把酒喝的一干二净,魏然歪歪斜斜的挂在座椅靠背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似的闹腾,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推开门冲了出去,跑到甲板上,把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吐了个干净。
有人给他递上了一条毛巾,他伸手接过来胡乱的擦了下嘴,身体止不住的往下坠,然后靠着栏杆坐了下来,他抬起头看清了来的那人,阿峰。
阿峰也喝了不少酒,看上去却依然清醒,他挨着魏然坐了下来,中间隔了些距离。
“你是,gay?”阿峰问道。
“不是。”
“我是。”
魏然转过头打量着那个叫阿峰的男人,五官精致的像是个姑娘一样,气质有些清冷,身材纤瘦高挑,眉眼之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如果这样的人是gay的话,估计会让人争得头破血流吧!
“我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学单簧管的。刚毕业那几年就在北京漂着瞎混,混着混着就把自己混圈儿里去了,说起来挺惭愧的,我其他的同学们过得一个比一个好,很多都进了大型的演出乐队,或者去学校当器乐老师,可唯独我那几年真的是生不如死。我……还是说说你吧?你跟那男孩儿?”
海风撩过魏然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喝过酒的嗓子变得沙哑,魏然顿了顿说到:“他,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吧,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抛弃了。跟他在一起块儿的时候很开心,却也很担心,我们就像是地下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可他却从来没有怕过,没有像我那样担心过,对于我们的未来他总是想得太美好。”
“几年前,我也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儿呢!其实,想起来,很美好。”
“是啊,可是我却不懂得珍惜。”
阿峰拍了拍魏然的肩膀,安慰似的说到:“以后总会好的,很多事想太多反而是一种负担。我先进去了,不然他们又会乱想了。”说着他站起身离开了。
正巧李洲从屋里走出来,跟阿峰擦肩而过的时候点头示意了下,然后狐疑的匆忙跑到魏然的身边,把人从甲板上拖起来。
“喂,……你们俩?”
“别瞎想。”
“他可是个纯gay,你知道他怎么跑船上来的吗?”
魏然的两只手肘撑在护栏上,费力的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我听他们说,阿峰之前是被包~养的,估计包他的那人心理变态,喜欢折磨人,那个阿峰实在受不了就逃走了,他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据说那人漫天撒网的要找这人,如果被抓回去这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吧!你不要跟他沾上关系啊,有些人是真惹不起。”
“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聊天而已。”
“那就好。”李洲沉吟着,“这几天看你情绪不好,想让你高兴高兴,没想到又把你灌了。”
看着魏然一点点的沉默下去,李洲也猜到了他的心事。
“魏然,我一直相信一个人不会总是走背运的。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你读过那么多书,打小就才华横溢的,像你这样的人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我看你这样其实可心疼了,振作起来吧魏然,书店开不下去也可以干别的,老爷子在天有灵,知道你尽力了,不会怪你的。”
“还有感情这事儿,我本不该插嘴说什么。不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做点自己想做的吧!”
虽然那天他醉着酒,可是李洲的话他却听进了心里。
可“陋室”却不能不开,他一回到苏州就去店里,拉开尘封已久的卷帘门,古朴的对开门上的雕花散发着陈腐的味道,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屋里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魏然沿着旋转木梯走上二楼,打量了半天,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他支了一大笔钱把二楼改造成了古色古香的茶室,他从原本二楼堆积如山的书中挑了一部分搁置在一楼的架子上,其他的全部丢进了储藏室和杂物间,虽然那些书都是魏言止的心头肉,可如今他却顾不了这么多了,“陋室”能保多少就保多少,再多的他也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自从有了茶室之后,“陋室”的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大多数人并非是来买书,只是为了坐着喝茶聊天而已,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起码能够维持着书店的运转,还有他们父子两个正常的开销。
就像李洲说的,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对于自己的未来,他想过很多,如果有条件他甚至想学陶渊明归隐田园,“大隐隐于市”,如今他觉得守着这家小小的书店和茶室倒是颇有“归隐”的意味。
得过且过,难得糊涂。
经历过这么多之后他才慢慢发现其实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也就不要再强求,如今,他只想要一段无为而治的生活,一个自由无羁的快意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我太爱阿峰了,所以临时加个戏。
第55章 不如归去
就在无数金融人挤破头的想要杀进华尔街这一片天地的时候,成远却萌生了逃离的想法。
从沃顿毕业之后他没有去摩根而是转投了另外一家财阀旗下的银行,可成远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换多少东家,那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肮脏却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二十多岁的雄心壮志在这里几乎要被消耗殆尽,他看着他们衣冠楚楚的握手,打招呼,拥抱,像是兄弟一样,可他清楚他们私下里算计的比谁都狠,精英主义、强权政治、官~僚主义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连门童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势利、算计、阴谋、诡计充斥在这里的各个角落,总是让人避之不及。
于是,自己似乎也渐渐变成了这样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前人后总像是贴着不同的面皮,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可要说最无情无义的人应该算是他们才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事儿在这里多了去了,隔三差五从几十层的楼上往下跳的也大有人在,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还欠着一屁股债,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落得一身干净。
那段时间他极度的压抑着,抬头望不见天空,低头周围全是人,于是他开始无比的想念费城的一草一木,想念大学城里的温暖时光。
回去。
这个想法在那时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被放大,已经在华尔街工作了两年的成远细算起来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去了。
当他向公司总部提交辞职报告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家伙一定是疯了,连严琰都觉得他疯了。
“你之前还说,不能跟钱过不去。你知道你现在的工作让多少人羡慕吗?你丫绝对抽过去了,要不是我最近手上压了一堆的货,不然我他妈早飞过去把你抽醒了。”
成远听着电话那头,严琰义愤填膺的口气,不由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