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成远把杯子摔了,当时魏然正在厨房里为成远煲汤,此前的关节置换手术做的很顺利也很成功,之后的恢复只需要配合着复健师的指导进行便可,可当时谁也没想到,原来复健才是最苦最难熬的阶段。
听见客厅的响动,魏然慌忙跑了出来。
看见成远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和一大滩水渍,眼神里是慌乱和恼怒,魏然扶着成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好,自己蹲在地上一点点的捡拾着玻璃碎片,用抹布将水沁干。
“魏然,我连杯水都端不起来,呵!”魏然听见成远在他身后幽幽的说着,“这跟残废有什么区别?”
魏然转过身看向成远,成远恰好也在看着他,无助的、绝望的、痛苦的脸上却挂着戏谑的笑。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是在可怜我吗?!”成远说着,站起身朝卧室走去,然后猛地将门摔上。
成远的反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复健治疗开始之后,他情绪失控的次数和频率越来越多,魏然知道成远到底在烦躁些什么,每次筋疲力竭的复健换来的成效是如此的微乎其微,还有整夜整夜的噩梦和失眠,成远的情绪早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魏然推开卧室的门,见成远就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见窗户就想往下跳。”
因为成远,现在魏然变得极度的敏感,从他说的话,从他的表情,从他的动作,他总是在揣度着,每天晚上成远会起多少次床,会翻多少次身,他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成远说的话就像是一支利剑戳在他的胸前,成远难受着,魏然又何尝不难受?
他走到成远的身边,把人抱紧怀里,语气温柔的不能再温柔:“有我护着你也不行吗?”
成远把头抵在魏然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别对我这么好,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瓦莱里曾经说过,行善之时,需要心存歉意,因为人世间最伤人的举动莫过于对人行善。魏然知道这句话,更知道成远的自尊心到底有多强,可是自尊心这个东西有时候能顶个什么屁用呢?
他知道成远病了,比起曾经躺在病床上昏迷时,如今才是真正的病了。没有什么病是比心病更加可怕,心若坏了,要一副健康的肉体又有何用?
可也没有什么药是比做~爱更加有立竿见影的疗效。男人嘛,就像是女人逛街买东西一样,高兴的时候可以做一做,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做一做,恩爱的时候可以做一做,吵架的时候更可以做一做。
成远气喘吁吁的趴在魏然的身上,牙齿轻轻的磕着魏然的锁骨。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控制不了我自己?”
魏然揉着成远汗湿的头发,柔声道:“会好起来的。”
因为有魏然在,严琰为了不让自己这个电灯泡看起来那么突兀便回了西雅图的家,只是偶尔会跑来看看两个人,那天下午他敲了半天的门见没人搭理他,便径自掏钥匙开了门,刚一走进门便听见了卧室里异样的动静,断续的喘息和低吟零零碎碎的透过卧室的门缝倾泻出来。
严琰看了下手表,艹,这才下午四点啊!成远你丫就是一禽兽!
咦?什么味儿?
他仔细嗅了下,厨房飘来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他慌忙走过去发现火还开着,灶上锅里炖着的汤几乎要烧干,严琰手忙脚乱的往里面加水,原本好好的一锅汤被彻底的糟践了。
眼睛瞥了下卧室,这两个人得有多饥~渴?
在床上跟成远缠绵许久的魏然突然间想起来自己还在煲着汤,心里一惊,从成远的怀里挣脱开,随便扯了张毯子往腰上一围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的汤,我的汤!”
结果刚一冲进厨房,却发现了家里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其他的人,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引得成远也慌忙起身,连衣服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魏然问到。
严琰抱着膀子嗤笑了一声,“要不是我,这里都炸了好吗?回头再把FB~I招来!……成远,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你!”
魏然回头看了一眼,成远果然是光着的!随即便连忙把人推回到卧室里。
只听见严琰在后面笑得甚是诡异。
魏然把卧室的门摔上,一脸的凝重,“他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
“不知道,只是这房子是他帮忙临时找的。”成远翻出自己的衣服慢慢的穿好,不紧不慢的说着。
“艹。”平时很少爆粗口的魏然那天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国骂出来,以此来表示自己内心的不爽,一个不知道是直还是弯的男人就这样理所当然的闯进两个同性情侣的家,怎么想怎么别扭。
那天晚饭三个人是在外面吃的,严琰和成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魏然一直沉闷的不说话,有些事情他确实很介意,两个人的激情戏码被外人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席间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只是成远看上去并没有在意,魏然吃的不多,没过一会儿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严琰终于忍不住冲成远挑了挑眉:“你们俩,挺带劲哈?”
“……”成远抬起头看着严琰一脸的猥琐表情,忍不住骂了一句:“滚蛋!以后不经我同意不准随便去我那儿。”
“魏老师这一晚上了都没给我一个好脸色,你回去得好好劝劝啊!”
严琰说话的时候,成远的心思其实在别处,一时并没有接话,隔了好大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问出口。
“我之前放在你这里的东西还在吗?”
严琰先是怔楞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成远说的是什么,他曾经离开美国之前留给了他的那把勃朗宁微型□□,自从成远走了之后,他一直都小心的收着,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可如今成远又提到了,这让他不得不变得警觉,收敛起了之前那副嬉笑的神情,正色道:“在。”
“我想,收回来。”
严琰舀了一勺浓汤没喝又放回了汤盘中,不禁皱起了眉。
“你收回去,干什么?!”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那就先放我那儿吧!你都说送给我了。”
“严琰……”
不待成远说话,严琰猛地握住成远的胳膊,手上用了十成的力,把人压在餐桌前。
“成远,你老实说,你到底想要干嘛?你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成远开口,魏然便回来了,严琰慌忙收回了握在成远胳膊上的手,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魏然有些狐疑的打量着两个人的神情,只是分分钟的功夫,从他出去到回来,两人都变得异常凝重沉默。
晚上回去之后,趁着成远睡下,魏然翻身从床上坐起,轻轻的披上衣服走出卧室,掏出手机给严琰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就像是在特意等着他的电话似的。
“在你问我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严琰说。
“你问。”
“成远他怎么了?”
魏然苦笑了一下,就连旁人都能看出成远的不对劲。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自顾自的问着:“晚饭我出去那会儿你们说什么了?”
“成远他,问我要个东西。”
“什么东西?”
“……枪。”严琰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魏然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转头看向卧室的房门,背后冒了一层的冷汗,他不禁喃喃自语着:成远病了,他真的是,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卡的我难受,很想一切推倒重来,可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行,不能够,既然是自己挖的坑就要好好填。马上新年了,希望大家一切都顺利!平安!快乐!
第75章 番外·阿峰小剧场(上)
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天才微微亮,上海之冬的清早冷的有些吓人,阿峰把身上的大衣紧了又紧,还是冷的有些打颤,卸下肩头的行李,他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朝着闸北驶去。
车子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弄堂,最终停在一处筒子楼前,四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仿佛瞬间回到了解放前,别户人家还在沉睡中,阿峰放缓脚步迈上木梯,伴着粗噶的吱呀声,他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躺倒在泛着潮气的床上,他长出一口气,当卸掉一身的疲惫之后,困意袭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便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身上。
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面上,他伸手扭开一旁的台灯按钮,借着微弱的光线在地上寻着,环状的金属散发着银色的光芒静静的躺在地上,阿峰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慢慢的坐起身,手颤抖着捡起了那枚戒指,所有不好的记忆怵然来袭,疼痛、窒息、疲倦、煎熬……依然如此逼真的抽打在他的身体上,让他痛不欲生,冷汗就这么从后背冒了出来。
他慌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隔了好大一会儿才接通。
“大清早的,做什么啦!”
电话那头语气写满了不爽。
“对不起,这个房子我不住了,我想退租。”
当初交了一整年份儿的房租,剩下几个月的租金怕是退不回来,不过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走,抓紧走,这样的想法盘踞在他的心头,睡意全无的他慌忙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行李箱而已。
已经逃惯了的他,早已经丢弃了所有能够丢弃的东西。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钟,房东还是没有出现,阿峰看着钟表的指针滴答滴答的挪动着,心里不由得焦躁起来,他不能再等了,干脆就这样走吧!
他拉过那只笨重的行李箱,朝着门口走去,刚一拉开门却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人他再熟悉不过,那人面如死灰的逼视着他,带着强烈的怒意。
阿峰松开行李箱,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手不由自主的在墙面的柜子上摸起一只玻璃杯握紧,当那人朝前迈出一步的时候,他用尽全力的把杯子朝对面掷去,那人头一歪,杯子擦着耳边划过,砸在墙面上碎成了渣滓。
“啊!你别过来!”
阿峰大吼了一声,把手边能抓到的东西一股脑的砸了过去。那人大步流星的走到阿峰的面前,将他的两手用力箍住,将人狠狠地按在墙上,语气里带着戏谑:“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灼热的鼻息扑在阿峰的脸上,让他的寒毛瞬间竖起,他紧闭着眼睛将头歪向一侧,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那人冷不丁一口咬在了阿峰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了细小的牙痕。
忍无可忍的阿峰猛地抬腿,膝盖砸在了那人大腿的内侧,剧痛让他瞬间弯下了腰,手里却仍然死死的抓着阿峰不肯放开。
“许卫东,你放开!放开!”
“不……放!”
许卫东强忍着疼直起身,死死的盯着阿峰,尽管那张脸涨的微红,眉头皱成一团,却依然帅的天怒人怨,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他曾经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模样,也是这副样子。
“我说过,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纪峰,我说到做到。”
说着,他把人推到在床上,自己转身掩了房门。
纪峰看着许卫东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杀了他,他东躲西藏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他把自己埋在这人潮人海之中,埋在这高楼林立之下,就在以为许卫东不可能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再一次的冒了出来。当年许卫东是怎样折磨他的,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样不堪的回忆如鲠在喉,就算是在梦中想起也让他胆战心惊。
他眼睁睁的看着许卫东慢条斯理的脱下那件长款的黑色毛呢大衣,把衬衣的纽扣一颗一颗的解开,然后慢慢向他走来,就在伸手准备触碰他的时候,纪峰突然抬手挥在了许卫东的脸颊上,顿时红了起来。
许卫东摸了摸有些疼的脸,冷笑一声:“你打我?”
说着,便握紧了拳头,就在马上要砸向纪峰的时候却突然收住了。
“怎么?打啊!你又不是没打过。”纪峰说着。
是啊,当年许卫东甚至打掉了他的半条命,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才慢慢好起来,到现在他的鼻梁如果仔细看的话依然能看到曾经受过的伤。
许卫东没接话,依然皱着眉头面容冷峻的看着纪峰,半晌才慢慢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心上人,快要结婚了。”
“……”纪峰霎时愣住。
他,要结婚了?曾经那个抱着他说不离不弃的人终究还是要结婚了,那份被他视若珍宝的感情最终还是要黯然收场。这样的结局他早就已经猜到,就在他跟许卫东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时候就已经拉开了悲剧的序幕。
许卫东看着纪峰脸上落寞的神情,怒火再一次的烧了起来,不管他怎么对待纪峰,这些年他在纪峰身上几乎投入了自己百分之百的精力,有时候恨不能把全世界买下来送给他,有时候又恨不能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可纪峰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虚情假意心猿意马的薄情郎陈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恨纪峰的傻,还是该恨自己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就是见不得纪峰的落寞,当初他打他,折磨他,终究还是恨铁不成钢。
他把神情有些恍惚的纪峰粗暴的按在床上,撕扯着那人的衣服,心想,当你在我身下□□的时候,你还能想起你那情儿姓甚名谁吗?
可如今的纪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纪峰,他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抗争着,一拳接一拳的打在许卫东的脸上、肚子上,被□□和怒意搅合着的许卫东也丧失理智般的把拳头挥向纪峰的颧骨,两个人从床上打到地板上,许卫东一脚踹碎了推拉门上嵌的玻璃,纪峰砸烂了一把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木头椅子,两个人在玻璃渣子和木屑碎片中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让步。
“……你他妈的……还真长能耐了!”许卫东抹了一把鼻血看着脸上同样五彩斑斓的纪峰喘着粗气说到。
纪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依然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知道他结婚,……你恼羞成怒了吧?你想发泄发泄,来,哥哥我陪你!”
许卫东故意拿话激他,纪峰也确实被戳到了软肋,他就是想要用暴力来发泄一下,他爱陈慎爱了那么多年,陈慎所有的缺点他都一清二楚,他喜欢攀龙附凤,就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会到处拈花惹草,撞见他偷腥不是一次两次,可纪峰就是懦弱的不吭声,他怕,怕陈慎跟他说,我们分手吧!
他本可以把陈慎揍得连他妈都不认得,可偏偏就是下不了手。
如今终于把这么多年的积怨发泄出来,尽管对方不是陈慎。
纪峰怒吼着扑向许卫东,暂且就把他当成陈慎吧!他把许卫东扑倒在地,直接翻身骑在身上,毫不留情的打在许卫东的身上。
许卫东看着纪峰的眼泪渗出了泪花,不由得心一软,抬手架住了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封在自己的胸前,纪峰无力的垂着头,哭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包子,压抑着哭声,脸却涨的通红。
“算我,求你了。放我走吧!别再,折磨我了。”
纪峰抽噎着说完便挣脱开许卫东的束缚爬起身,不带任何留恋的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行李箱还放在原地,他拖起行李,拉开了房门。
“纪峰!”
许卫东在身后叫住他,纪峰没有回头只能默默的站在了原地。
“别再找我了。”
“我还是那句话。”明明最一开始只是玩玩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自己给玩进去了,许卫东从来都没想到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纪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便你。”
“这些年,你有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爱过我?”
这样的话许卫东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深埋在内心许久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以前他不屑于问,后来他想问却害怕那个结果,如今他问了,是因为他确实想知道,这些年他在纪峰的心里到底算个什么?
“不爱。”
即便是这样的结果。
许卫东看着纪峰消失在门口,渐行渐远。他坐在地上倚靠着墙壁,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燃,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吸着,看着沾满鲜血的掌心,那是他自己的血,也混着纪峰的血,手掌握紧又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