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便撇了撇嘴说:“我们哪里有你的几个兄弟有小心思,个个偷偷攒私房钱。”
刘货郎便低下了头,“我一向做生意最实诚,挣的钱也都交了家里。”
在一旁的宁婉差一点笑出来,刘货郎夸自己什么都好,只是“实诚”这个词怎么也到不了他的身上。至于宁清,在娘家时便会攒私房钱,出嫁时更是把她平日里用的东西一样不落的带走,就连一副羊骨头子儿也不忘,若说这两人一点私房钱也没有,鬼才信呢!
但是他们既然哭着喊着说日子艰难投奔了来,二姐的肚子这样大了,自己怎么也不好揭他们的短。而且她此时也正暗自吃惊,先前在梦里,宁清和刘货郎从自家得了大笔的陪嫁,主动从刘家分家出去做生意了。这一次宁清的陪嫁少了,不够他们做生意的本钱,还以为他们不会分家出来呢,但是谁想到不过大半年,他们还是分了家,而且还投奔到宁家来了!
于氏听着宁清的话,只当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许多委屈,吃了许多苦,虽然不好说亲家的不好,但是却立即忙了起来,“婉儿,我们赶紧做饭,今天早点吃。”
宁婉固然不大信宁清和刘货郎,但是她却不是小气的人,因此便听娘的吩咐,起身去灶间蒸了白面馒头,炒了一大碗咸猪肉酸菜,还用刚下来的野菜做了个汤,汤里面卧了十个鸡蛋。
于氏看宁清吃得狼吞虎咽,更是心疼,先前以为宁清嫁到刘家是享福了,再不想这半年多自家已经比刘家富裕,吃的用的都比刘家好得多。因此当晚就泡了一盆豆子,准备做豆腐;又将先前余下的阿胶拿出来,“你爹再去虎台县时让他买点红枣,你也熬了吃些日子补一补。”
吃过这顿不午不晚的饭,于氏便道:“你爹去虎台县了,要晚上才能回来,你们不如今日先别回去了,等你爹回来后大家一同商议。”
宁清就道:“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没想再回去!”
刘货郎也道:“如果岳父岳母肯照顾我们,我们就留在这里帮家里做事,总比当货郎要强些。”
于氏就点了头,“既然如此,就赶紧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将炕烧上去去潮气,晚上住的时候也暖和。”
宁家的东厢房最初建时也是预备住人的,但是因为家里人口人便一直空着,王木匠打家具时曾用过些日子,后来就当成装粮食的仓库用。眼下大部分的粮食前些天卖了出去,略一拾缀便能住人。
宁清便瞧着于氏,扭着身子撒娇说:“娘,我还想住我原来住的西屋。”
西屋如今已经是宁婉的屋子了,她几乎将屋子里的东西重新换了一遍,布置得十分舒适自在,比起临时收拾出来的东厢房自然要好得多。
于氏听了便迟疑了,按说有了身孕的二女儿回娘家自然要住在好些的屋子里,婉儿应该让的。但是宁清回娘家却与别人不一样,她不是住上几天就走的,而是要住许久,那么婉儿怎么办?总不能让婉儿一直住在东厢房吧!
看于氏没有立即答应,宁清便拉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娘!”
于氏皱了皱眉,清儿月份这样大了,留在家里恐怕生孩子时也不能回刘家的,等有了孩子更不可能带着幼小的孩子走,那么他们便一直就会占着婉儿的西屋了。再看一眼宁婉,只见她虽然一声不吭,却将嘴抿了起来,正完全与大姑姐带着喜姐儿到自家时她亲热地拉着姑姑表姐到自己屋里住时不一样。
宁婉其实也没想到宁清会如此厚脸皮,连自己的屋子都想占。她自己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泌出去的水,再回娘家便是客人,而自己还是未嫁女,正是家里的主人,哪里有客人来了要占主人的屋子呢?
当然若是大姑、大姐来了,宁婉当然是可以让,只不过她们绝不会提这样过份的要求。而宁清呢?当初自己带着爹到马驿镇时,她可是连自家的偏房都没有让自己父女住上多久的,现在让自己把屋子让给她和刘货郎,宁婉坚决不让!
于氏看着两个女儿,哪一个都疼在心尖上,既舍不得婉儿让出西屋,也舍不得清儿住到东厢房里,下意识地道:“要么我和你爹搬到东厢房吧。”
话一出口,于氏也觉得不对,三家村里没有一家长辈住到厢房里而小辈们住在正房的。就算自己家人不在意,外面的人看了像什么样子,还不知会怎么说自家呢!
宁婉也被娘这句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停了一停才说:“要是娘和爹搬到东厢房,我就搬到西厢房,把正屋都给二姐和二姐夫用吧!”
宁清也不想宁婉怎么也不肯让,而娘也没有看在自己有孕的面子让妹妹让出西屋,再听宁婉的话说得十分强硬,便十分不高兴,“婉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想西屋比东厢房大些,你只一个人住着空了许多地方。我和你姐夫是两口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多了你小外甥,你让我住在西屋里有什么不行的!”
宁婉见宁清终于直接向自己来了,就道:“如果我和爹娘带着石头去马驿镇去你家,你让我们住在哪里?”
“我才不像你这样自私,当然让爹娘住在正屋里了!我和你姐夫搬到偏房去住!”
“我不是说作客住上三天五天的,而是要一直在你家里住,你也能一直让爹娘住在正屋?”
宁清迟疑了一下,可是她还是大声地说道:“能!当然能!”
可是这时于氏却拦住这两姐妹,“你们别吵了,就是我和你们爹真到清儿家里长住,怎么也不能占了刘家的正屋。那样让别人看了像什么?”说着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二女儿,“清儿,你还是委屈点,和女婿住到东厢房里吧,娘一定帮你好好收拾收拾,再让你爹帮你添置些好东西,住着与正房一样舒服。”
刘货郎最为见机,赶紧笑道:“岳母说得十分有道理,清儿,我们都听岳母的。”又向宁婉陪笑,“我和你二姐没想那么多,小姨子别生气。”
宁婉最气的就是刘货郎了!二姐再不讲理也是一家人,可是他身为姐夫就没有想到他住到自己的屋子里有多不合适吗?先前他不去劝二姐,眼下娘做了决定他又出来赔礼装好人!
可是若与二姐夫生气,娘一定会难过的,宁婉便将这口气咽了下去,拿出在赵家学的心机,笑哈哈地说:“二姐夫是应该向娘多学学道理,在我们家错了倒没什么,将来出门在外的要是事事总想不到,会让人笑话的。”
一句话把刘货郎说的胀红了脸,想回什么又回不出来,宁清纵有心帮丈夫,也无话可说。这才又想起她出嫁之前妹妹做的几件事,心里倒忌惮了宁婉几分,不敢再似刚进门时那样随意了。
于氏亲自动手将东厢房收拾起来,宁婉也去帮忙,宁清刘货郎也都过来做事,大家一同将里面的几袋米粮和一些杂物挪出去,又烧上炕,洒扫一遍。
宁婉正好将娘屋里的旧炕柜腾出来给他们用,她原本就不喜欢要扔掉的,只是先前娘不许,现在倒正是机会。于氏听从了,又拿了些旧日的被褥和用品摆上,毕竟家里也没有许多新东西,而过去的她又都收着,眼下也合用。只半晌工夫,东厢房里也颇能看了,但是比起宁家正房的东西屋自是还差得远。宁清便小声嘀咕了一句,“如今我住的地方竟不如家里的灶间了呢!”
娘一心忙着打点东厢房,宁清的声音又小,因此只听了“灶间”两个字,就问:“你说灶间怎么了?”
宁婉耳朵尖,听了原只当没听到。现在听娘问就说:“二姐说灶间里的柜子打得好看又实用。”
于氏就笑,“灶间的那个柜子是婉儿让王木匠比着屋子的大小打的,现在用着十分称手。”
宁清瞧了一眼宁婉,赌气不再说话?1 D窀换崂硭5笔奔依锎蛐录揖呤庇植恢滥寤峄乩醋。匀幻挥卸啻蚣揖撸植皇翘乇鸩桓惺裁纯善摹?br /> 如此这般,宁清和刘货郎便留在家里了。宁梁晚上从虎台县回来得知此事,也是想当然地信了女儿女婿,又不好说亲家什么,第二天早上大家吃早饭时只向女儿女婿说:“既然来了家里,怎么也不差你们一口吃的,就安心住着吧。”
二姐夫就道:“我原来货郎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以后就跟着岳父做事,还请岳父好好教导呢。”
宁清也说:“爹,五郎从小就跟着公公做生意,会说话办事,算帐又快又准,让他帮着你,咱们家的生意一定越来越好!”
宁梁笑呵呵地答应了,“家里的生意虽然不大,但是好好做下去也有钱可挣,我们以后就一起做生意,挣了钱也不会少分给你们的。”又问幺女,“婉儿,你说让你二姐夫做什么好呢?”
第95章 做主
宁婉还没来得及回答,宁清就抢过话道:“爹,五郎怎么也是婉儿的姐夫,怎么能听婉儿一个小丫头的呢?还是爹吩咐五郎做什么,就让五郎做什么好!”
爹就笑道:“当时家的生意刚开始,你就嫁了出去,所以你不知道家里的生意一向是婉儿做主,爹做什么都是听婉儿的!”见宁清和二女婿睁大眼睛面面相觑,就又补了一句,“要是只凭着爹的这点本事,哪里能做得起生意呢!”
“可,可是,爹,”宁清一着急竟有些结巴了,“你才是长辈,我们都应该听你的才对。”
“但是我不懂啊,而且生意的帐都是婉儿管着,还有家用、月钱,也都是婉儿说了算……”宁梁说到这里,突然见幺女向他瞪了一眼,猛然醒悟过来,自家的帐目婉儿是不许自己说出去的,赶紧收住了话,一摆手道:“总之,我们都听婉儿的,你们既然到家里做事,也要都听婉儿的。”
于氏也跟着说:“是啊,现在家里的事还有生意的事都是婉儿做主呢,我和你爹能懂什么。”
正是因为爹娘什么也不懂,性子又好,对儿女也真心疼爱,宁清和丈夫才生出了加入宁家生意的打算。刘家分家后,他们算了又算,觉得继续做货郎生意挣不到大钱,不如到宁家帮忙。凭着他们的能干和聪明,过上些时日总能参入宁家的生意,挣的钱一定多过卖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时间久了,将宁家的生意接管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能管起一半来!
但不想,宁婉现在当家,让他们两个觉得所有的美梦都破灭了。
宁清和刘货郎十分灰心失望,但于氏只当他们不信,便一力赞起幺女,“别看婉儿小,可是就连胡家村的小先生都夸她聪明能干呢!小先生可是你们马驿镇上最有名的许老先生的学生,十分得许老先生看重。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和胡小先生家结了干亲,婉儿已经是胡小先生的妹妹了!”
见二女儿还是一脸地懵懂,于氏就又说:“胡小先生你们不知道?就是年前与油坊古家定亲的那个,也是胡家村村长的小儿子!”
“……”
宁清哪里有心思听娘说这些家长里短,但是眼下她和丈夫已经来了,也不好立即回去,半晌方才与丈夫一同点头,“我们都听婉儿的安排。”
他们夫妻俩内心挣扎了半晌,可是当娘的却根本没有在意,早认定了这个结果,却将心思转到了宁清的肚子上,“我生石头的时候很是凶险呢,多亏了婉儿请了她干娘来帮忙。我瞧着婉儿的干娘果然于这上面很通,过两日让她帮你看看。”
宁梁听到于氏提起生子那日,便也心有余悸地说:“这可不是小事,今日你就带了清儿过胡家村那边让婉儿干娘瞧一瞧。”
宁婉就笑,“干娘早上一定上山采猫爪儿菜了,等到下午时会过来送菜的,二姐在家里等着就行了。”
“可不是,我们怎么忘记了!”
等到胡大娘到宁家时,于氏果然请她瞧瞧宁清。胡大娘看了就说:“这胎稳着呢,不必担
心。只是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你家二姑奶奶不能吃得太多了,只怕到时候孩子太大不好生。”
宁婉看着宁清的肚子,果然比别人的大,又想起她只生过一个儿子就没有再生孩子了,恐怕就是因为她吃得太多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再回想昨晚她见宁清一顿饭就吃了三个大馒头,而且桌上的肉和蛋也有一半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因此便急忙道:“二姐,你以后可少吃点儿。”
宁清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爱听了。宁婉便知道她一定又以为自己嫌她吃多了费粮食,毕竟是亲姐姐,等胡大娘走了后她还是又提醒了她一次,“我干娘接生过很多孩子,她的话你可别不以为然。”
“我现在吃的是爹娘的,又不是你的!”
宁婉叹了声气,“这是为了你好,听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于氏因了先前的经历,因此十分相信胡大娘的,也帮着幺女,“清儿,你怎么这样歪,婉儿会嫌你多吃吗?她还不是为了你好?要是孩子太大,生的时候可遭罪了,而且还容易出事呢!”
宁清其实也是相信胡大娘的,只是这两日她心里不顺畅才与宁婉拌嘴,现在听娘又郑重告诫自己,便点了点头,“在马驿镇的时候,谢大夫的太太也让我别吃太多了,但是我就是能吃,少吃点就饿。”
二姐夫也说:“听说很多人怀了身子时什么也吃不进去,可是清儿却一直吃什么都香,家里做了好吃的,她一个人能吃掉一半,大家也不好不让她吃。”
“到时候要是生不下来,看你那时怎么办?”宁婉还是忍不住说宁清,因为生孩子死人的在三家村并不少见,而她到了虎台县后,更是听过好几个富贵人家的小媳妇难产出事的,因此那时她也曾安慰过自己,没有孩子其实也不是坏事。
宁清也怕了,低头说:“我以后少吃点吧。”但其实她还时常管不住自己的嘴,见了好吃的就拼命吃,而在她心里总还是觉得不论是婆家还是娘家的饭菜都是不吃白不吃,多吃了也就多占了便宜。
宁家日常的饭菜本来就好,因此她依旧一直长胖下去。当然,刘货郎到了宁家后也胖了许多,毕竟他们夫妻的想法一向十分一致,这就是后话了。
二姐和二姐夫到了宁家几天,见家里日日来几个人帮忙,大家都手脚不停,就连于氏趁着石头睡觉的时候也常出来做事,而他们俩儿整日无事,便急了起来,只得放下脸面问宁婉,“婉儿,我们做些什么?”
宁婉特别晾了他们两日就是让他们着急,主动来问,此时就淡淡的,“大家都去采猫爪儿菜,二姐夫也跟着去吧!”再转向宁清,“二姐的月份不小了,还是不要做事了。”
宁清听了妹妹让丈夫去采山菜,心里十分不快,可是却没法子反驳:一则是家里的活儿都由宁婉分派,发的工钱也由宁婉做主,她也扭不过;二则是丈夫留在家里的确无活可干,家里做活的都是小媳妇们,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好参进去,若要丈夫与爹一起去虎台县,爹一早又拒了,本是一个人的事,两个人去只是白搭工夫。
现在听宁婉让自己在家歇着,就立起眼睛道:“我怎么也是你亲姐,难道还不如外人了?春玲嫂子不也有身孕了?”
春玲嫂子身子一向康健,从没耽误做事,宁婉劝过也就罢了,但是对宁清,她还不希望她挺着大肚子忙,毕竟是亲姐姐,虽然不喜欢她,可是骨肉亲情却总不一样,她还是关心亲姐姐的。没想到宁清并不领情,闹着也要干活。
宁婉无奈地说:“你愿意做就做吧,只是身子什么样你自己最知道,还是小心一点,别做重活,我也与春玲嫂子和罗双儿一样每天给你五十钱。”
宁清听了这才笑了,每天五十钱,可真不少!但是再想自己与罗双儿和春玲一样,又有了点不满,“我总是你亲姐姐,你就不多给些?”
宁婉半分不让,“我就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面子上才答应你来呢,要么每天五十钱,我从村里还不是随便请人?”
道理果然是这样,现在村里人想到宁家做事的不知道多少,就是罗双儿和春玲也十分珍惜到宁家做事的机会,每日里除了收拾山菜,就是连宁家的家务也帮着顺手做了,十分地勤勉。
宁清和二姐夫辩不过宁婉,第二天二姐夫便背着筐子与宁大江宁大河一起上了山,而宁清也换了一身旧衣裳在院子里拾缀山菜。
论起干活,宁清和二姐夫并不差,公平地说,他们都是能干的人。宁清手脚麻利,称也用得熟,一大捆猫爪儿菜,她只一会儿工夫就挑拣好了,然后捆成一斤重的,重新收到筐子里等着宁梁明日送到虎台县,至于切菜、晒菜、将蘑菇分类,样样都上手很快,家里多了她,果然轻省了些。至于二姐夫,他先前走街串巷地卖货,也是能吃苦的,每天上山也能采上一百多斤的猫爪儿菜,算起来也是五六十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