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骂他蠢货,幽默吗?并不。
客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伴随堆椅子的响动,陈又收收心思,应了男人一声,“哎!”
常钦放下毛衣袖口,“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待着。”
陈又随口问,“去哪儿啊?”
常钦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闻言看他一眼。
陈又撇了撇嘴,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家庭主妇,担心丈夫出门约会某个小情人,自己会被抛弃,“不说算了。”
常钦穿上大衣,袖长的手指从上往下,挨个扣着扣子,“去见一个朋友。”
陈又还是随口问,“男的女的?”
常钦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侧过身看青年,“男的。”
陈又说,“噢。”
行吧,你不说,我也不问了。
他打了个喷嚏,一件外套就丢到了自己身上,耳边是男人的声音,“穿多点,别出来瞎晃悠,房间的空调温度给你调好了,加湿器打开了,电脑也给你开了,你去玩游戏吧。”
被当个孩子细心照顾,好也不好,陈又拉着男人的大衣袖子,把他拉下来点,给他搞搞领口。
常钦垂眼,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永远都是这样,一点小事都非常认真,看起来很可爱,他把人往怀里一带,低声说,“回来给你带蛋糕。”
陈又脱口而出,“水果布丁的。”
常钦说好,眉眼是温柔的,在他的额头轻弹了一下,“你乖。”
陈又趿拉着粉色泰迪熊的棉拖,在男人看过来时,就抬起手挥挥,像个贤惠的妻子,“早点回来啊。”
常钦嗯了声,反手关上门。
家里就剩下自己,突然觉得房子好大,连屋顶都更高了,陈又搓搓胳膊上跳出来的鸡皮疙瘩,寻思什么时候跟常钦去搞一只小狗回来养养。
哎呀,不行,现在他的品种比较特别,是不人不鸟,随时都会切换。
万一他是个鸟,被小狗看到了,不是对方被吓到,就是他被吓到,还是算了吧,家和万事兴嘛。
陈又唉声叹气,去房间打游戏去了,这时候,除了游戏,还有什么可以救他?绝对没有了。
他翻翻好友的列表,看到第一个玩家“天下第一叼”的时候,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给常钦取的名字特好,量身打造的,搁谁身上都用不了,非常钦莫属。
结果在发现玩家名字后面的等级时,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常钦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练的级?都搞满了!
确定没眼花,陈又气的把鼠标一扔,没有金手指,小金毛也没有了,玩个游戏都被虐。
常钦开车去了d市,一个多小时后下高速,大约五十分钟左右,抵达目的地,是一个小镇,他在镇上绕了一圈,将车子停在一处房屋门前。
门里出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常先生里边请,我家先生久等了。”
常钦跟着管家去后边的花园,有一个相貌极其秀美的男人在弹琴,天寒地冻的,连只鸟雀都不愿意出来,他却弹的兴致大起,颇有种凌驾万物之上,万事皆空的感觉。
琴声持续了半个小时,秀美的男人这才停歇,“怎么,不在家陪着你的小可爱,上我这儿来做什么?”
常钦双手抄在黑色长裤的口袋里,“问个事。”
他环顾花园,“吴无务,你那位不在?”
吴无务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温情,“有应酬。”
常钦的眉头动动,他并没有打算就在这里站着说话的意思,而是径自去客厅,坐到椅子上端起青花瓷茶杯,吹一口上面漂浮的几片绿茶,浅抿一口。
吴无务抬手,有早就端着盆水的下来走过去,他把两只纤细的手在盆里洗洗,接过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颜色极淡的两片唇开合,“关门。”
一旁的管家应声,吩咐人把门关上,意思是今天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
吴无务走进客厅,他坐的位置并不随意,没有坐到上方,而是坐在常钦的对面,平等的视线,看似简单,甚至不经意的举动,却暗藏玄机,只是不能对人说。
“你上次找我,是在三年前。”
常钦的长腿一叠,姿态慵懒,眼底掠过一丝回忆,“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他。”
吴无务让管家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下去,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既已找到自己的人,这次来,是为的什么?”
常钦笑了声,“你不知道?”
吴无务的面部有细微的扭曲,一言不发。
常钦的食指敲点着椅子扶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要他在这个世界结束后就脱离系统。”
吴无务的面部又出现了一次扭曲,只不过这次跟上次相比,不再细微,遮都遮不住,他还是一言不发。
常钦说道,“他一心想回家,做梦都在喊老爸,我只好帮他实现愿望。”
吴无务终于出声了,“你宠你的小可爱可以,违反规则就不好了。”
常钦淡淡的说,“规则是什么?”
吴无务第三次面部扭曲,整张脸都没法看了,他跟一个从来都不守规则的人讲规则,真够傻逼的。
事情都摊到明面上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吴无务直视着对面疯起来,可以翻天覆地的男人,“司斯祀那个人视奖金如命,非常重视你家小可爱,花了大把的精力栽培,据说还不止一次的对他特殊化,给他开后门……”
话声戛然而止。
吴无务察觉男人身上的气息发生改变,黑暗又危险,他想到某种猜测,半开玩笑道,“放心,所有人都签了生死协议,司斯祀也不例外,他不会对你家小可爱有什么心思的。”
常钦睨他一眼,“最好是那样。”
沉默了几秒,吴无务说,“按照正常程序,是每个宿主配十个任务,你想让你家小可爱没有达到标准就走,司斯祀能坐视不管?把他逼急了,会咬人。”
常钦无动于衷。
“现在内部已经全部瘫痪,”吴无务说,“我建议你静观其变,别再动手,否则场面会难以收场,你家小可爱必然要受到牵连。”
常钦不快不慢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让他在这个世界结束。”
吴无务说,“我无能为力。”
常钦端起茶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客厅里静的过了头,有一只乌鸦飞过,它没有飞走,停在花园的一棵树上面叫唤,“哇——哇——”
那叫声嘶哑凄厉,听在人的耳朵里,就跟听着钢锯条在拉木头一样,很不舒服。
不但如此,还悲凉。
吴无务突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幅度过大,直接往后倒去,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的额角抽了抽,去把椅子扶起来。
这些响声干扰了外头那只乌鸦的叫声,不到一分钟,就又传了进来,吴无务青着脸喊管家把乌鸦赶走。
管家应声,照做。
不多时,花园清静了,客厅亦是。
吴无务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他看看对面还在休闲喝茶的男人,跟一瘟神似的杵着,半响,他闭了闭眼说道,“我尽力。”
常钦放下茶杯,“多谢。”
他说完便走,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多做停留了,省的彼此碍眼。
吴无务的右手捏着左手的虎口位置,用了很大的力道,“有了爱,也获取了感情,像个人了,干的事依旧不是人事。”
跨出门槛的常钦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吴无务说,“慢走不送。”
常钦转身,昂首道,“还有件事。”
“……”
看着脸皮极厚的男人,吴无务有种想让管家放狗的冲动,他那么想,倒是没有那么做,心存忌惮,怕自己细心打理的房子被对方给毁了。
冬天的日头短,一不留神,天色就昏沉了下来。
另一边,程明星从医院出来,她的鼻子无端流鼻血,这种情况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超过三次才觉得有可能不是上火的问题,就过来做了个检查,报告等到下周二才能拿到。
包里的手机响了,程明星拿出来一看,见到来电显示,她的眉心就蹙了起来,没接,直接挂了。
电话又响,程明星再挂。
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她接通了,口吻很不耐烦的说,“妈,今天餐厅发生了一点状况,我一直都在忙着处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如果不是她的职位摆在那儿,要应付突发事件,程明星都想把手机关机。
那头传来一个声音,不是程妈妈,是个男人,语气温声细语,“程小姐,是阿姨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让我联系你的,打扰到你了吗?”
程明星一愣,“没有。”
男人做了自我介绍,他姓温,温文尔雅的温文,还说他在约定的地方,已经到了。
程明星掐掐另一只手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些,“我这边堵车。”
男人体谅的说,“不要紧,我今晚没有别的安排,等一会儿也没关系,程小姐路上开车慢点。”
程明星想说什么,对方已经跟她打了招呼,听着嘟嘟声,她哭笑不得,不是头一次相亲,这种类型的还没接触过,看似没有性格,实则很有主见。
到了那儿,程明星见了电话里的人,温文尔雅,和名字很贴切,对方一见到她往桌子那边走去,就很有礼貌的站起来给她拉椅子。
第一印象不错。
男人说话的时候,会看程明星的眼睛,不会给人一种不尊重的感觉。
程明星的思绪有点飘,想着餐厅白天发生的事,客人之间的打闹会不会在网上引起恶意的舆论,给餐厅造成多大的影响,她也想着医院的检查,报告没出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某个指标出现了异常波动。
温文看出女人的走神,他没再继续对这座城市的评价,只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便侧头去看窗户,那上面映着女人的身影。
发觉男人不再说话,程明星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笑笑。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
激情高涨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挖不掉,谁也替代不了。
等到激情褪去,对生活,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变的麻木,遇到合适的人,也生不出想去尝试的念头,换一条轨迹走,需要很大的勇气,必须承担这条轨迹会是个死胡同的风险。
程明星没有那个勇气,她不挪动。
一顿饭结束,一对男女一个向西,一个向北,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半路上,程明星拐弯去超市,打算买点东西,她刚下车,程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明星,你大舅妈那头来准信了,男方很满意你。”
程明星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哦。”
“哦什么啊。”程妈妈说,“你呢,怎么想的?可以的话就跟人好好处一处,不是妈乱说,那男方真的很优秀,就是把他跟你老板放在一起,也差不到哪儿去。”
程明星推着小推车往超市楼梯方向走,“他不适合我。”
程妈妈一听就不乐意了,“不适合不适合,回回你都是这么个答案,怎么,你妈是那么好糊弄的啊,程明星,你能不能站在你妈的角度想想?”
程明星边走边说,“妈,我在超市,晚点再说。”
程妈妈的态度强硬,“你给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程明星的情绪有点失控,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下一秒就晕倒在地。
等到程明星醒来时,她就在小推车边上,有几个人远远的围观,不敢靠近,怕被讹,只有一个小女孩蹲在她的脚边,关心的抓着她的手问,“姐姐,你没事吧?”
程明星说没事,“谢谢。”
小女孩眨眨眼睛说,“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我也会生病,每次我一生病,我妈妈都会给我喝很苦很苦的药,你也可以喝,喝完了,病就好了。”
程明星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中年人过来,把小女孩拉走了。
要不是那小女孩有喊爸爸,真容易让人误以为中年人是人贩子,那脸黑的,好像程明星有传染病似的。
程明星按按太阳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黑色外套,今晚那顿饭上,她没吃什么东西,应该是低血糖犯了,寻思买几盒巧克力。
这超市在xx广场边上,程明星无意间看到一个人影,认出来是那个叫张志的男人,还有些意外。
张志也看到程明星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咧嘴打招呼,“明星姐,这么巧啊。”
程明星对这人没有好感,她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就推着小推车穿过货架,去了另一个区域,身后有脚步声,对方跟了过来。
“明星姐,我今天一天都没看到明天,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太清楚。”
程明星要走,一个推车推过来,挡在她的前面。
张志笑着说,“明星姐,是这样的,最近我跟明天有点误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听我说一两件事?”
程明星的表情微变,看来一时半会是打发不掉了。
此时,程明天在别墅,确切来说,他早就在那边了,只是一直在外面,现在人进去了。
别墅里亮着灯火。
陈又在戴着麦跟团队的人打本,他懒的说话,其他人也没起哄,可能是觉得他的操作超级无敌叼,是个低调的,高深莫测的大佬。
打本的时候,陈又是很专心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门口站着一个人。
程明天就在后面看着,脸色非常不好,他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车子离开的,以为别墅里面没人了,本来是想着偷偷溜进来,看看男人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再躺在男人的床上搞一次就走,哪晓得会看到青年。
几个月没见,以为这个青年早就被甩了,谁知道他大错特错,对方在男人的家里住着,好着呢。
所以程明天会控制不住的走到卧室里来。
短暂的呆滞过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趁没有被发现前,原路溜了出去。
程明天躲在墙角,拿手机登录一个交友网站发帖子,说自己空虚寂寞,冬天好冷,想找哥哥暖被窝。
还说随便几个都可以,顺便写上地址,就是别墅的方位。
帖子最后,程明天详细把青年的长相,穿的睡袍都写了出来。
恶心巴拉的写完帖子发出去,程明天忍不住干呕,他常混这个论坛,知道有些人就喜欢这一套。
那些人通常都不是善良之辈,会往死里来,还有古怪的癖好。
很快,就有人加他刚注册的小号,他轻易一撩拨,就搞定了。
撩完六个,程明天捏着手机,屏幕上的蓝光把他年轻稚气的脸庞映的有些狰狞。
他望一眼别墅亮着的那个房间,待会儿有你爽的。
陈又打完一波,起来去卫生间上厕所,等他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有声音。
第一反应是常钦回来了。
陈又走出卧室,发现客厅的灯没开,当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卧槽,家里进贼了。
常钦你个大傻叉,不知道快过年了,小偷缺钱花,就都从五湖四海出来了吗?!
陈又往后退,一个笑声响在耳边,“宝贝儿,我发现你了。”
妈逼的,什么玩意儿?
陈又被一双手臂抱住,男人的口气喷上来,一部分是槟榔的味道,一部分是香水味。
他胃里翻滚,想吐。
好死不死的,阳台那里又来了一个,开口也是一句宝贝儿。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开场白。
更可怕的是,那两人一上来,就直接搞事情。
好像是陈又跟他们已经很熟了似的。
陈又被压的动弹不了,现在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死鸟,嗖一下飞出去,他慌慌张张的在心里呼叫系统。
“怎么办,我被两个男的围住了,他们还啃我脖子。”
“目标马上到家。”
陈又一听常钦要回来了,他的心里就没有那么慌。
结果,常钦还没回来,家里多了另外四个,前后加一起,就是六个。
六这个数字好啊,六六大顺。
陈又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他趁六个男的因为谁先搞,怎么搞而发生争执时,用力把身上的那个一推,手脚并用的跑走,风一样的冲进卧室,把门反锁。
靠着门,陈又心惊胆战,卧槽卧槽卧槽,差点就被群攻了。
谁特么的在搞他?
一定是有人在捣鬼,那几个不是小偷,闯进来的目标明确,就是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