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迷迷糊糊的感到窒息,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又呼吸顺畅了。
过年是所有人最关注的大事,陈又被叫去报节目,其他牢头也都在,包括楚天。
每个号儿房里都得上报最少两个节目,凑巧的是,今年陈又那里全是唱戏的,一个独唱京剧,一个是俩人搭档唱黄梅。
楚天冷嘲热讽,“呵……除了唱戏就是唱戏,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陈又斜了他一眼,“京剧跟黄梅是不同的,有空去看看书,多知道一些,生活也充实点。”
生活无聊到只剩下吃饭睡觉打架的楚天捏紧拳头,一张脸涨红。
区长发话了,“1685,说说你的。”
楚天深呼吸,他那边是劲歌热舞,嗨翻全场的重任就在他们身上了。
区长问陈又的想法,陈又完全不记仇,“不错啊。”
他的表现让区长他们赞赏。
陈又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楚天龇牙咧嘴,笑的特帅,也特找抽。
楚天偏过头,脸漆黑。
轮到另外的那些牢头了,多才多艺的大有人在,准备的节目类型不少,有小品,唱歌跳舞,诗歌朗诵,还有杂技,主题无一不是传播正能量大家挨个汇报完,都要走了,有个傻逼说不如让牢头们一起弄个节目。
王监跟区长竟然拍手叫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很不愉快的定下来了。
今年的傻逼特别多,又有个冒出来,说不如来个大合唱。
王监跟区长做了决定,让几十个粗糙的大老爷们在节目最后倾情合唱一首《明天会更好》。
那画面,绝对辣眼睛。
提出建议的那俩人在其他人的眼睛里已经碎尸万段,死了几百次。
下楼梯的时候,陈又走前面,楚天在他后面,到目前为止,乍一看还是相安无事,暗地里已经在滋滋冒火。
到了门口,有一个人不小心撞到楚天,他因为惯性撞到陈又,还碎了一口,厌恶的直抖衣服。
好嘛,没办法继续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了。
一到拐角,陈又跟楚天就打起来了,他踹楚天一下。
楚天踹回去一脚,抓住陈又胸前的衣服,“老子读不读书,关你屁事?”
“你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有什么资格装逼?”
陈又胸疼,按住楚天的肩膀,用力一推。
楚天抓住陈又的后背,“道歉!”
陈又踉跄着磕到墙,回头就揍上去,“该道歉的是你!”
扭打之间,他不知道蹭到楚天哪儿了,把他恶心的,呸了好几下。
一看人那样,楚天就气的鼻孔冒烟,“老子还没嫌弃你呢,你敢嫌弃老子?”
他往前凑,“你吐什么?该吐的是老子!”
陈又破口大骂,“卧槽,滚远点,你有口臭!”
什么玩意儿?口臭?!楚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怒气冲天的他失去理智,竟然幼稚起来了,“对,老子有口臭,现在就熏死你丫的!”
在外人眼里,两个男人在你扔一堆干柴,我丟一把火柴,烧起来了,热火朝天。
陈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随之而来的是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扭动脖子,瞳孔里多了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
一瞬间,陈又浑身的汗毛就全部竖起来了。
少年站在不远处,手插着兜,他的眼中没有光亮,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陈又吞咽唾沫,误会,都是误会,我跟他没有关系,弟弟就你一个,没人跟你抢,真的!
他火速推开楚天,从地上起来,妈逼的,楚天那王八蛋好死不死的,竟然在这时候大力拖他的腿,他又倒了下去。
俩人虽然没有出现偶像剧里两个主人公必不可少的嘴对嘴情节,但也是脸贴着脸,很亲密了。
楚天愣住了,他的手脚僵硬,木头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也没有。
不知道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怎么了。
陈又撑起身子,他眼睁睁看着何思阳头顶的恶念值嗖的一下从6.5长回10,不带一丁点的停顿。
只一眼,就从天堂跌回地狱。
陈又当即就惨叫着呜咽了一声,两眼一闭,腿一蹬,我死了。
第36章 蹲大牢(16)
知道什么叫悲从天降吗?
就是陈又现在的惨状,简直惨烈到令人同情。
他在地上躺着,眼泪往心里流,一动也不想动。
楚天在陈又旁边, 同样的姿势, 不一样的状态,不是如同死了一般,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跳动着,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从来就没有这么混乱过。
有一串脚步声靠近, 停在陈又前面,他转了转眼珠子,望着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还是俊美的没话说。
陈又的嘴唇翕合, 表情悲伤, 何同学,我们讲好的要做哥哥弟弟。
为什么会这样子?哥哥对你还不够好么?
何思阳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眼眸黑压压一片, 让人不寒而栗。
他迈步越过地上的男人,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弄了一捧雪再回来,一道阴寒的气息向陈又逼来,瞬间将他禁锢,他看着少年蹲在他面前,把一捧雪重重的擦在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
刺痛和冰冷一同袭来,渗透每一个毛孔,以可怕的速度冻结血管下的血液,陈又在心里鬼哭狼嚎,好冷好痛。
似乎是知道陈又要挣扎,何思阳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不让他动。
陈又痛的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不知道何思阳竟然对自己有这种独占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什么。
可能是好不容易有了哥哥,不想跟其他人分享?
问题是,他只跟楚天贴了下脸,没干别的啊?
陈又感觉脸上的皮要掉了,“系统,我想哭。”
系统,“你正在哭。”
陈又发出三个可怜的音节,“呜呜呜。”
系统会安慰人了,“也许下个世界就有屏蔽痛觉的功能了。”
陈又只被安慰到了五秒,又泄气了,说好怕开发出屏蔽痛觉的功能时,又附带一些东西。
他有阴影。
系统,“……”看来已经熟悉游戏规则了。
陈又回到现实中,何思阳还在给他擦,他的那半边脸已经不能看了。
别问他痛不痛,他想打人。
陈又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腕,嘶哑着声音,“可以了吧?”
何思阳缓缓抬起眼皮,将自己此刻的阴暗暴露出来。
“……”
打了个冷战,陈又在心里呵呵,妈的,你敢给我整小老鼠那一套,我就死给你看!
何思阳就那么看着陈又,一声不吭。
他的那种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一旁的楚天一直在瞪着眼睛,半响他骂出一句,“神经病!”
陈又心里咯噔一下,卧槽,不得了,你真聪明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特么的你知道了,放心里不就行了,干嘛说出来啊?
害人精,大傻逼!
他胆战心惊的去看美少年,你也是,有病也不提前表露一点,突然来这么一下,哥胆子小,承受不住的知不知道?
何思阳紧紧的抿了下唇,目光扫过楚天,他站起身,转头走了。
陈又的后脑勺重新靠回地面,寒冬腊月的,浑身是汗。
“操!”
楚天看看男人惨不忍睹的脸,“他这样对你,你也能接受的了?”
我要你管啊?!陈又闭着嘴巴,眼睛也闭上了。
男人的沉默就是默认,楚天的心口被一股愤怒充斥,却不知道愤怒的缘由是什么。
他没空去追究,直接揪住地上面如死灰的男人。
“你他妈这脸……你就任由他对你……对你……”
楚天卡住声音,脑子一团乱。
陈又觉得楚天非常莫名其妙,又是质问,又是吼叫,怎么搞得反应比他还大似的。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楚天霎那间就僵住了,他松开手,冷笑几声,“多管闲事?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你也听清楚了,就算你死老子脚边,老子只会踩扁你的头走过去,不会看一眼。”
楚天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过身时,脸色铁青,他走了几步又回去,瞪了陈又一眼。
陈又懒的理睬。
他一个人躺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点血。
可以嗖的涨回10,也可以嗖的减到0,嗯,是这么个理。
陈又坐起来,手碰碰脸,疼的他五官扭曲。
真下得去手!
熊刚从楼里出来,望见了陈又,他过去看到对方左边的脸,当下就是一惊。
陈又对这个人如其名的人有忌惮,他指指那边脸,“不知道怎么搞的,过敏了。”
熊刚狐疑,“那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陈又说,“过两天就没事了,我就不浪费区里的资源了。”
他说,“熊哥,我还得准备年三十的节目,……”
熊刚说,“我刚好要去那边。”
陈又抽抽嘴。
一路上,熊刚都在跟陈又找话说,陈又小心谨慎,生怕再露出什么马脚。
看着人进号儿房里,熊刚摸了摸下巴,兴许是他多心了吧……
那天后不久,何思阳跟楚天狭路相逢。
除去一次在心理辅导课上做过短暂的同桌,他们没有过其他交流,就算是碰到了,也几乎都是将对方视若无睹。
楚天撞开何思阳的肩膀往前走,在他快要走下台阶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
“是你吧。”
这样一个突兀的开场白,却把楚天猛地钉在原地。
他扯起一边的嘴皮子,“什么是你?”
何思阳的半边脸嵌在阴影里,“上周那场暴乱。”
10
“还真敢胡说八道,”楚天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何思阳不说话了。
接近死寂的氛围是很压抑的,仿佛有一根针,在一下一下的挑着什么,试图将其挑破。
楚天把手伸进口袋,指尖捏住一根烟,他拿出来,叼在嘴里。
能轻松把烟和打火机装身上,明目张胆的抽烟,也就是楚天了。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何思阳淡淡道,“别再动他。”
楚天将烟掐在手里,他哈一声,“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他了?”
“别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喜欢男的,所有人就都跟你一个样!”
何思阳眯了眯眼。
杀气无声无息的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飘起的烟雾中,楚天的拳头先挥过去,在快要击打上何思阳的下颚时,却被生生钳制。
楚天的瞳孔一缩,在他停顿的那一秒里,何思阳已经控制住他的大动脉。
寒光在何思阳修长的指间闪现,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楚天的脖子就会被利器划破,血喷涌而出。
死亡第一次这么近,楚天的额角滑出一滴冷汗。
他站的位置不是死角,尽管何思阳背对着监控,但身份已经暴露,如果他死了,对方绝对没有脱身的可能。
楚天的思路无比清晰,他料定,何思阳不会动手。
“行了,别举着了,把手放下来吧。”
何思阳嗤了一声。
脖子一痛,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楚天的脸色难看,操,他忘了,这是个神经病!
何思阳的指尖用力,再拿开,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
人走后,楚天狠狠地踹了一下铁栏杆,笑话,难不成还以为老子会对那么个男的有心思?
他的胸膛起伏着,一下一下粗重的喘息,困扰着什么。
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以平平静静的,不会再有什么风浪,陈又跟何思阳竟然在这时候冷战了。
冷战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个人的床铺挨在一起,被子不会再搭一块儿,而是各睡各的,刷牙洗脸吃饭啥的,碰到对方,通通都是一秒变瞎子聋子。
D区传言老大移情别恋小霸王,狱花遭玩弃,整日以泪洗面。
陈又掀桌子,蹲大牢的怎么还这么活泼?!
他的任务进度回到原点了,这段时间又是当哥当爹,当孙子的,结果却功亏一篑,这种痛又有谁能懂?
陈又受伤了。
伤的很重,到了连喘气都费力的地步。
老余停下磕瓜子的动作,他把手在自己的被子上随意抹了抹,快速爬过去,一双小眼睛挤个不停,“老大,你真的跟那小子好上了?”
“放弃!”
陈又一拳头砸床上,气势汹汹,“我跟楚天势不两立!”
东子也爬过去,朝一处努努嘴,“那他怎么一脸冷若冰霜,寒气逼人?”
陈又躺尸,拒绝解释。
东子跟老余对视一眼,又对视一眼。
有问题。
几天前老大被带去汇报那什么节目,回来后,一边的脸上有一大片都渗出了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擦出来的。
他们还奇怪,和老大的影子没差别的少年怎么不在,对方就出现了,一句话都没说。
那种不对劲连其他人都发觉到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缓和,明显就是闹了,还闹的很大。
东子和老舍暗暗的去看少年,面相绝对完美,还勤快,温柔,老大呢,对人也是真好,他们想不出会有什么矛盾。
陈又摆出老大的架势,“让那谁谁谁过来!”
众人,“……”我们听不见,我们聋了。
陈又一脚踢向墙壁,掉下一撮灰,效果超好,大家都胆战心惊。
可是他的大脚趾头疼的钻心,可能淌血了,又是这种苦逼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陈又心里哭成死狗,面上凶神恶煞,“都他妈的皮痒了是不是,啊?”
几十人把何思阳带到陈又的床铺前,确切来说,是他们求他来的。
小两口吵架,就别伤害无辜了。
陈又瞥了一眼何思阳,绷着个脸,硬邦邦的指使他干活,“你,去给我倒杯水。”
何思阳淡淡抬眼。
陈又吸一口气,正想着接下来怎么办,没料到何思阳会转身,真的去给他倒水了。
“……”
这么乖?
陈又还没来得及接受何思阳的温顺,就被一股力道拖拽下床,一路拖进厕所。
他们有味道的秘密基地。
后背撞到墙的时候,陈又还在想着,完了完了,他这段时间苦逼维持的威风和颜面全没了。
第37章 蹲大牢(17)
食堂烧饭的大叔有事回老家了,他表弟替了上来。
那表弟有个不好不坏的习惯,什么菜都要搁很多大葱。
大葱嘛,吃的时候还是挺香的, 只是在胃里那么一转就……
没法说。
刚才不知道是谁用过了厕所, 估计还在里面磨蹭了有一会儿,弥漫的那味道, 绝了。
陈又屏住呼吸,有什么事, 我们出去说啊,何同学你不觉得很辣眼睛?
何思阳觉出来了,他的脸色变的不好看。
陈又松口气, 好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谁晓得何思阳杵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打算。
陈又蛋疼了。
他其实是怕跟心思复杂, 不露声色,比他还要聪明的人有交集的,更别说做朋友,一起玩耍了。
但是谁让人那么大呢。
陈又想了想,他决定先出牌,看何思阳怎么接再想招儿,“对,我就是个基佬。”
但是何思阳和他同时开口,“你喜欢上楚天了是吗?”
“怎么可能?”
陈又情绪激动,毫不掩盖的嫌弃道,“他那么小!”只有你的一半,跟你比不了。
良久,何思阳哦了声,似是在自言自语,“你不喜欢小的。”
陈又点点头,是啊是啊,“嗯,我喜欢大的,越大越好。”你就很大啊,我很喜欢的。
何思阳垂下眼帘,神经质的捏了捏手指,他比楚天还小五岁。
短暂的静默过后,何思阳说,“我知道了。”
陈又的头皮瞬间就是一麻,别吓唬我啊弟弟,你知道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我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啊。
他问出声。
然而何思阳没有给出详细的答案,却只是摸了摸陈又的脸,“对不起。”
陈又的头皮更麻了。
何思阳抿了抿唇,“你生我的气了吗?”
陈又的脸一抽,我要是说没有,你信不?
“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说,“哥永远就你一个弟弟,只跟你最亲。”
小孩子嘛,抢玩具的心理,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