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谖又道:“待会儿别忘了与晓琴联系,她那里应该有动静了。”
绿玉点头。
走到将近方府时,绿玉与若谖琥珀分手,往芷晴院方向走去。
若谖琥珀回到府里,见过老夫人,若谖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拉面是如何如何的好吃,便告辞离去。
刚走到自己闺房门口,忽然呕吐起来,把琥珀吓了一大跳,忙扶住她问:“怎么了?”
若谖猜道:“可能是刚才吃的拉面不干净。”
琥珀点头道:“毕竟是在露天地,来往的马车总要扬起一些灰尘到面里,小姐娇生惯养,比不得奴婢们贱命。”说着,扶了若谖进屋在榻上坐下,红香、朱绣等几个丫头忙进来侍候若谖漱了口,琥珀端了杯热茶给她,道:“喝点热茶会好受些。”
若谖接过来喝了,琥珀刚伸手接茶杯,就听若谖捧头大叫了声:“头好痛!”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茶杯掉在地上,破裂声惊心动魄!
☆、第二百零四章 晕倒
满屋子丫鬟惊惧得手足无措,愣在原地,还是琥珀略有些理智,一面把若谖抱在怀里,大喊:“小姐!”一面回过头去,泪流满面地吼那几个吓傻了的丫头:“赶快去禀告老夫人、夫人!”
红香几个听了,急急忙忙往外跑去。
恰子辰在老夫人的宴息处,听老夫人道:“我听卫总管说,你武功又好,为人又冷静,更难得的是知恩必报,所以在我跟前举荐你,谖儿若再出门,你随身保护,你可愿意?”
子辰叩首道:“孙子承蒙老夫人抬爱,一直无以为报,既老夫人吩咐,孙子敢不欣然从命?”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好奇地问:“你武功是跟何人所学?”
子辰答道:“六岁时出府给大表哥买东西时,偶然遇到父亲的故人,是位江湖豪杰,父亲曾有恩与他,他便教我习武以报答父亲在天之灵,前几日刚离开长安。”
老夫人释然道:“原是这般。”忽见红香蛇蛇蝎蝎冲了进来,顿时冷了脸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人,这般不懂规矩!”
翠玉才要厉喝,红香已扑通跪倒,哭得气吞声咽道:“小姐她……她……”话没说完,已是嚎啕大哭。
老夫人急得直拍榻扶手道:“谖儿怎么了?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到是快说!”
翠玉上去就是一脚,把红香踢得一歪,倒在地上,毛焦火辣地喝道:“小姐究竟怎么了?”
子辰早就霍地站起,大步流星出了宴息处,直奔东次暖间,还未走近,听那里传来痛哭声,心中一紧,疾步冲进若谖的闺房一看,若谖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嘴角挂着一缕触目惊心的血迹,琥珀哭得天昏地暗,瘫软在榻旁,顿时心中又惊又痛,几乎不能呼吸,似乎回到了十一年前,亲眼看着双亲在自己眼前慢慢闭上了眼一般,那惶恐的一幕。
他强迫自己镇定,走到榻前,单膝跪下,先用手指试了试若谖的鼻息,尚存一缕微若的气息,心中略松了口气,再用大姆指轻轻擦拭若谖嘴角的血迹举到眼前细细观察,沉声问琥珀:“怎么回事?”
琥珀这才察觉身边有人,哭着道:“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下午出门的时候小姐还好好的,在外吃了碗牛肉拉面后回来就叫不舒服,才吐过就晕死过去了。”
翠玉带着几个丫头匆匆赶来,还未近身看个仔细,子辰偏了头命令道:“即刻请太医!最好多请几个!即刻叫卫大叔带琥珀去把那个卖拉面的抓回来审问!”
翠玉忙应了一声,传人去办。
老夫人、夫人也都心急火燎地赶来,见了若谖这般模样,各各心如刀绞。
老夫人指着琥珀厉声责问:“叫你几个好生服侍小姐,竟把个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孩子服侍成这样!”
许夫人到底能扛得住些,劝道:“老夫人且息怒,当误之急是要救谖儿的性命,这几个奴才日后再算帐。”问子辰道:“你看你妹妹怎样呢?”
子辰抬起星眼,见许夫人一脸焦痛,虽自己心里也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竭力安慰道:“妹妹尚有气息——小孩子家病来如山倒,可只要待会儿太医看过,用药对了症,好起来也快。”
老夫人和许夫人听了,这才稍稍安了点心。
红香几个丫头各贴墙而立,痛哭不止。
满屋子皆女流之辈,就子辰一个男子,许夫人把他看成依靠,惶惶问道:“你看谖儿这是怎么了?”
子辰沉吟着答道:“我不懂把脉,单从表相看,妹妹面色苍白发青,唇边流出的血迹暗红发黑,应是中毒的迹像。”
老夫人和许夫人惊疑地互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地沉沉扫过红香等几个丫头的脸。
红香几个俱目瞪口呆,惊恐万状。
子辰见状道:“我刚问过琥珀,她说妹妹是在外吃了一碗拉面之后才如此的,我已请翠玉姐姐传卫总管来带琥珀,去抓那个卖拉面的。”
老夫人顿足道:“我不叫谖儿出门,她偏不听!”
许夫人困惑道:“那个卖拉面的为何要毒害我家谖儿?”
老夫人冷峻道:“等抓回来审问,不就知道原因了?兴许有人指使呢?”
许夫人锁眉道:“可还是说不过去,那个想谋害谖儿的幕后凶手怎么可能算定谖儿那时会去买他的面吃?”
老夫人哑然。
子辰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收小范围,才能尽快找出下毒的凶手。”
众人正商量,卫总管急急忙忙赶了来,站在门口惊疑地看了一眼若谖,便带着琥珀走了。
这时胡太医也边擦汗边走了进来,老夫人正待开口,又见华太医和燕倚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顿时脸色一沉。
许夫人忙迎了上去,焦急道:“两位神医,快看看谖儿!”
胡太医和华太医走近一瞧,脸色刹时凝重起来。
胡太医道:“老夫听贵府来人,说谖小姐突发急病,昏迷不醒,只道是上次七日风出了转折,心里忧虑,现观谖小姐气色,竟不是。”
老夫人着实牵挂着若谖,急着催问结果道:“老神仙只说谖儿要不要紧?”
许夫人插嘴道:“老夫人,总要老神医把了脉才能下结论。”
胡太医在榻边坐下,把了一盏茶时间的脉,方才收了手,惭愧道:“老夫只诊得出是中了毒,中了何毒,该如何解,却一无所知。”
众人面上皆流露出失望,尤其是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燕倚梦,眼里还有深深的哀伤。
她暗自擦了把忍不住流出的眼泪,把一丝赌注押在华太医身上,看着他道:“听说华太医对解毒颇有研究,还请华太医为谖儿诊治!”
老夫人已乱了方寸,竟忽略了这个场合有她和许夫人在,还轮不到燕倚梦说话,只殷切地看着华太医。
华太医诧异地看了燕倚梦一眼,又看了许夫人一眼,许夫人素来量大,又怎会计较燕倚梦的失礼,仍是温婉端庄大气的模样。
☆、第二百零五章 惊脉
华太医坐到刚才胡太医坐的位置,给若谖把脉。
众人都屏息凝神盯着他。
华太医将手指扣在若谖的脉上,脸色忽地大变,一瞬间额头竟沁出了汗珠。
子辰见了,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华太医把脉的时间越长,神情就越震惊,到后来,手都在微微发颤,抬起头来问:“谁是小姐贴身的丫头?”
红香见琥珀绿玉皆不在,只得挺身而出应道:“奴婵虽只是个二等的丫头,却是小姐跟前服侍的人。”
华太医点头,道:“甚好,你只需把小姐今日的起居尽可能详尽地说与我听即可。”
红香闻言,道:“小姐一早起床,梳洗过后,去老夫人那里吃了早膳,而后回到自己房里,把些不穿的衣裳赏给绿玉,叫她送给她表妹,然后独自看书,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因受了门风,得了伤风,自开了药方叫琥珀姐姐煎了药来,小姐吃过午膳服了治伤风的药,发了一身汗,病就好了大半。
琥珀姐姐怕湿衣服穿在身上于小姐身体不好,遂侍候她洗了澡,重新更换过衣裳。
小姐大抵觉得在家里闷,女扮男装带了琥珀和绿玉两个姐姐出府去玩,回来就吐了,琥珀姐姐倒了杯热茶给小姐喝了,原指望喝了热茶人会舒服些,没想到小姐不喝热茶还好,一喝完热茶竟昏死了过去。”
华大医听得相当专注,见红香说完了,方才问:“你家小姐有晨睡的习惯吗?”
红香摇头:“没有,小姐就连午睡都很少。”
华太医凝着脸点头,对老夫人道:“从这位姑娘讲述的来看,谖小姐应该是早晨的时候就已中了毒,不然不会刚起床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那应是中毒后,精神不济的症状,只可惜被谖小姐忽略了,又当伤风治疗,喝了滚药,泡了热水澡,催发毒药在身体里加速运行,游玩回来喝的那杯热茶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夫人虽年纪大了,可头脑仍旧好使,华太医说的每句话她都能懂,困惑道:“谖儿早上就中毒了?她早上与我吃的一样,我怎么没事?”
华太医道:“谖小姐不一定是通过食物中的毒。”
老夫人纠结道:“那是从何处中的毒?”
子辰插嘴道:“现在不是研究妹妹怎样中的毒。”
许夫人认同道:“子辰说的有理。”
子辰盯着华太医,满腔希翼地问:“妹妹体内的毒,华太医肯定能解吧。”
华太医听了,面有愧色,对老夫人道:“求老夫人赶紧张榜悬赏求能人异士吧!谖小姐身中两种奇毒,小人无能,竟然一种都解不了。”
燕倚梦本对他寄于厚望,听了此话,眼前有些发黑。
老夫人急命翠玉道:“派人在整个长安城贴榜文求医。”
许夫人叫住翠玉,期期艾艾道:“老爷下过令,不许因谖儿的事在长安闹得满城风雨。”
老夫人疑惑道:“老爷几时下的这个令?我怎么不知?”
许夫人嗫嚅道:“就是上次谖儿得了七日风,老夫人也是命人满长安贴悬赏榜文,被老爷知道,狠狠说了媳妇一顿,说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市井流言的厉害,传到朝堂会掀起惊涛骇浪!”
老夫人听了,很是踌躇,一面担心自己唯一的儿子在朝堂的处境,他若在朝堂有个闪失,一家大小失去富贵只在朝夕之间。
那另一面,又担忧着若谖,如果没有奇人异士来帮她,她只怕要天折,天命为凰终成泡影。
老夫人思前想后,眼前抓得着的“实”,比那充满变数的“虚”更重要,只得收回成命。
燕倚梦心里哀痛,却只能忍泪含悲。
子辰锁眉问道:“华太医可能辩认谖儿身上中了哪两种毒?”
华太医赧然道:“在下只识得一种,另一种实在辩认不出。”
子辰紧着问:“太医识的那种是何毒药?”
华太医道:“川乌头。”
众人一听,皆震惊默然无语,中了这种毒,也就只有三天好活。
老夫人想起什么,对许夫人道:“听说媳妇娘家以前与墨门有过渊源,墨门据说最精通各种毒药和解药,媳妇可否向娘家求救,谖儿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夫人为难道:“那些只是曾经,墨门早就萧条,隐迹于江湖,与我们许家断了往来。”略一沉吟,又道:“媳妇这就回去问问,看能不能找到墨门传人。”
老夫人催促道:“有劳媳妇,快去,快去!”
许夫人强笑道:“老夫人这么说,叫媳妇如何担当?谖儿可是我唯一的女儿。”走到榻前,握住若谖冰凉的小手,抑制不住哽咽道:“谖儿,一定要等着娘亲!”一咬牙,狠心离去。
胡太医准备告辞,子辰忙挽留道:“二位神医且慢,您二位可能使妹妹暂时醒来。”
胡太医与华太医对视了一眼。
华太医踟蹰道:“办法是有的,只是醒来之后,毒素在身体里发作的更快、更猛,只怕……连三天都难熬过。”
老夫人听了忙道:“一动不如一静,子辰,你就别折腾了,让你妹妹平平静静地过完最后几天日子吧。”46 说罢,老泪纵横。
那些仆妇想起若谖平日怜贫惜老,一时忍不住,也陪着老夫人哭了起来。
子辰道:“孙儿想,谖妹妹自己精通医理,她若醒来,说不定有良方呢?我们已经没退路了,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老夫人犹豫不决。
燕倚梦眼睛一亮,浑然忘了老夫人平日里是怎么看不惯她,道:“子辰说的可以一试,妾身那么重的肺痨都被谖儿治好了,焉知谖儿不能自救!”
老夫人思忖了片刻,总算点了头。
华太医这才敢动手,用针灸将若谖扎醒。
老夫人和燕倚梦忙扑到跟前。
老夫人怜爱地抚摸着若谖的额头,问:“小谖儿感觉怎样,想吃些什么,祖母这就叫人做去。”
子辰在低头心疼地注视着若谖,低沉着嗓音道:“谖儿,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切不可慌张。”
☆、第二百零六章 药方
若谖无力地闭了闭眼,表示答应了。
子辰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平缓,以降低她心中的恐惧:“你中毒了,华太医和胡太医束手无策,我……希望你能自己解。”
若谖气若游丝地问:“什么毒?”
子辰道:“川乌头。”
若谖虚弱地笑着说道:“若是别的,可能我只能等死,川乌头的解法我却是知道的。”
子辰等人一听大喜。
胡太医和华太医却是一脸不敢相信。
若谖对子辰道:“现速速泡加少许盐的浓茶给我服用,先洗了胃中之毒再说。”
老夫人忙命人去照办。
若谖艰难地在榻上转头看着老夫人,笑着安慰她道:“祖母不必担心,合该谖儿命大,才一中毒时,就吐过,所以毒性发作并不猛烈,还来得及煎解药。”
老夫人滚下泪来,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
若谖对子辰道:“我报解药方子,你记。”
红香忙拿了小姐平日里用的笔砚给子辰,在榻旁的高几上铺了块布帛。
若谖报方子道:“茯苓六钱,白薇四钱,生甘四钱,桔络三钱,竹叶三钱,炒山栀七钱……”
华太医与胡太医全都默默记背。
胡太医因年纪大,本来就边记边忘,再加上后来在回家的路上,乘坐的马车惊了马,差点出了车祸丧了生,受了惊吓,更是将脑子里残存的那点药方吓没了,最后只有华太医一人记住方子,这是后话。
子辰在布帛上写了方子,红香接了,赶紧去回事房药房取药。
旺财见是她,笑问道:“怎么是你替小姐取药,琥珀姑娘呢?”
红香哪有心思与他细说,只道:“琥珀姐姐有事,你别问东问西,快些给我抓药。”
旺财接了她递来的方子看了一眼,微露惊色,一面飞快地抓药,一面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方子?”
红香答道:“是解小姐体内所中之毒的解药。”
旺财不再多言,抓好药包好,交给红药,红香拿了药匆忙出门。
刚走出不远,想起药方落在药房了,小姐早就立过规矩,凡她的东西轻易不许遗在外头,特别是男子手里,是以琥珀每次取了药回来,都把药方带回来给小姐烧掉。
于是转身去寻,看见旺财正拿着药方在研读,忙夺过药方走了。
旺财吓得呆住,等回过神来,找了个借口出了府,径直来到芷晴院的后面,从身上拿出把小刀把香草与拾叶拾花三人合住的房间后窗上蒙的窗纱划了个小洞,一只眼贴着那小洞往里瞧,朦朦看见里面背对着窗子坐着一个女子,心中大喜,急叩响了窗棂。
拾叶坐在简陋的房间里整理着自己的几件衣裳,天气往冷走,夏衣要收起来,冬衣该拿出来了。
她提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袄左看右看,心想:这件棉袄都穿了几个冬了,里面的棉絮都板了,去年穿就已经不保暖了,得拆开把里面的棉花给弹棉花的匠人重新弹一弹才好,可惜没有铜钱。
正发愁,忽听到窗外有异响,回头看见窗户上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吃了一惊,想:现在的贼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太阳还没落山就敢入室行窃!
她身起暗暗抓起门边洗衣用的捣衣杵,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跟前,猛的推开窗户,对着那个人影就是一顿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