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指导,我的马又不听话了。”
燕子潇立即松开王晓梅,邢天可怜兮兮牵着缰绳,身后的大白马也精神萎靡,呆滞地啃着地上的杂草。
王晓梅热心肠,主动道:“燕大哥,我先忙去了,你帮邢少解决马的问题。”
邢天装作又感动又愧疚的样子,“王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和燕指导的约会……”
“啊,我们没约会啦!”
邢天扬扬手腕的表,说的一本正经:“都晚上11点了(新疆时差),剧组这会儿也收工了,你们孤男寡女还处在一起,咳咳,王姐,你在逗我吗,以为我没谈过恋爱?”
王晓梅困惑地望着邢天,她总觉得邢天的言行举止十分异常,明明很普通正常的对话,可字字都带着尖锐的刺,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女人尴尬一笑:道:“邢少,你是91年的吧?”
“对,91年的,25岁生日刚过。”
“我91年12月的,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我还得叫邢少一声哥呢。”
“啊?但我听说王姐结过婚呢……”
王晓梅脸一白,低下头,嘴角微微颤抖。
邢天发出“啧”的怪腔。这时,燕子潇走到女人身前,挡在邢天和王晓梅中间:“邢天,我下班了,你要驯马,可以找专业的驯马师。”
邢天悄然上前两步,眼神若有若无扫过燕子潇的裆部。燕子潇知道邢天暗示着什么。
这时,王晓梅抬起头,目光清澈坦率,望着邢天幽邃叵测的双眸,淡灰色的唇一张一合:“我离婚三年,现在是单身。”
燕子潇看着王晓梅,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小女人内心比他想的还要坚强,竟敢在别人侮辱她的时候揭开自己的伤疤反抗。燕子潇冷冷一笑,伸出右掌,紧紧握住女人冰凉的手。王晓梅没想到燕子潇会主动和自己牵手,紧张地想挣扎,燕子潇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女人惊喜,他搂住王晓梅的腰,作势往自己怀里一带,女人柔软的身体亲密地贴在胸膛前,燕子潇捧起王晓梅的脸颊,在女人额间烙下一个温柔缠绵的吻。
王晓梅一脸懵状,心却快甜化了。
“燕大哥?!”
燕子潇微微勾唇,露出不屑的浅笑:“下班了,我没义务为不相干的人来往。走吧,不是说好一起看星星的吗?”
“燕大哥。”王晓梅扑倒燕子潇怀里,这次燕子潇没有拒绝,如果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任人任意侮辱,他连孬种懦夫都不如。
整个过程邢天全部看在眼中,看来燕子潇是真的想和臭女人交往,否则连一个好脸色都没对他展露过,还压根不把他白天提的“公平竞争”放入眼中,邢天忍住心中浓浓的妒火和醋意,拍拍马屁股,耍起少爷脾气:“小白龙,走,小爷我身价高着呢,给小爷暖床的不缺他一个。”说完,邢天上马,向远方一个精致的红色毡房驰去。
******
两天后,草原场景的拍摄如期结束,剧组终于迎来杀青之日。
导演为了让大家放松,计划是结束拍摄后,不急着返程,先在草原待几日,让众人多享受几天惬意休闲的田园生活。在草原虽然不是特别方便,生活条件比城市简陋很多,但草原壮丽的风景和朴实的哈族老乡让众人一时也不舍离去。
镇上的领导下乡调研时才知道有知名剧组来本地取景,为了让剧组侧面宣传当地的旅游资源,领导便集合附近的几个村落,打算举行哈族人最热衷最隆重的摔跤大赛,欢迎远方尊贵的客人,让外面大地方来的人进一步感受伊犁大草原充满异域风情的游牧文化。
《战国策》作为一个独立组织,代表汉民族,出于礼仪便也派出几位摔跤选手参赛。燕子潇是其中之一,但摔跤大赛的参赛人员正式公布那天,名单里多出一个名字——邢天。
镇领导虽然是哈族人,但受过正式的汉人教育,见识比本分单纯的牧民宽阔,他知道剧组是拍电影的,邢天这些明星是活在电视机和电影院里的,还特意邀请了附近村落的牧民观赛顺带一瞻明星的风采。
邢天参赛非一时心血来潮,他早就请了数位历届的经验丰富的哈族摔跤选手亲身指导,邢天有格斗术的底子,实战技巧也丰富,短短几天内,很快掌握了摔跤的要领和诀窍。邢天心性骄傲张扬,求胜欲极强,他的目标就是打败草原无敌手,当这届摔跤大赛的第一位汉人冠军。
对比邢天,燕子潇心态平和,只是跟了一位年迈的哈族老人学习摔跤,时间也不过一天。邢天很期待比赛时他能和燕子潇分一组,这样两个人不仅能当一回赛场上的对手,他还可以趁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治治燕子潇。
由于摔跤大赛是临时举办的,剧组行程在邢天一句话的决定下又拖延至一周。不过组里的人毫无异议,他们也十分期待这次的比赛,路锦戎甚至派了几个能歌善舞的小演员主动联系镇长,提出摔跤大赛结束的当晚剧组要筹备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他们的服装、道具、灯光、摄影等应有尽有,而且很多分镜导演都是策划这种活动的全才。镇长激动又欣喜,立马同意了剧组的晚会,还联系了县里的领导和地方电视台的记者,打算好好宣传这场精彩盛大的晚会。
离摔跤大赛还有一天。
这日,燕子潇要和当地的居民去镇里的集市采购篝火晚会的食材,他们的交通工具是马车,在经过一座红色的毡房时,里面恰好走出一脸惺忪、正揉眼睛的庄颖。
“啊,这马车好酷。”庄颖困乏的眼睛立刻明亮:“燕指导,你干什么去?”
“赶集。”
“我也想去,听说镇里有澡堂,我想洗澡,能捎我一程吗?”
草原的条件洗澡确实不方便,镇里有方圆百里唯一的公共浴室,庄颖是剧组出了名的臭美和洁癖,带他一起去也没什么不便,燕子潇便答应了庄颖的请求。
“谢谢燕指,我好爱你,等我换套衣服。”
庄颖哼着时下最流行的情歌小跑回毡房,燕子潇看着“单纯快乐”的庄颖,心绪渐渐飘到另一个人身上。
邢天和庄颖的关系剧组早就人尽皆知,他也是亲眼“见证”过(两人车|震)的,一个滥情花心的豪门公子,一个美貌且没啥名气的n线小艺人,这种组合在娱乐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本质上说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肉|体|交易,公子哥有了乖巧听话的暖床小情儿,n线小艺人演《战国策》男三号一夜爆红,最终双方心满意足、各得其所。
这个圈子让燕子潇不解、困惑、排斥,可如果不是为了调查当年的真相,他根本不会踏足其中,谋求这份职业武指的工作。
实话说,燕子潇不太喜欢靠肉|体上位的小艺人庄颖,孟扬那件事他出于天生的正义和侠气,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庄颖,事后,庄颖几次对燕子潇示好,燕子潇都是爱理不理的。燕子潇一直觉得庄颖心计多,轻贱身体,不值得深交。燕子潇的直觉没错,庄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后来谁也没想到,在燕子潇最困难的时候庄颖义无反顾帮了燕子潇大忙。
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冷香,燕子潇皱眉回头,只见邢天和庄颖有说有笑走出毡房。
第四十章
“燕指,我把邢少也叫上了,你不介意吧?”
马车的主人是个热情好客的哈族农妇,用生涩的汉语说:“没问题,你们快上来。”
主人都发话了,燕子潇也不好说什么。他挪开一个位置,不过邢天像是没看到燕子潇,招呼也不打,绕开燕子潇的位置,从车厢另一侧爬上马车,挑了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孤零零地坐下。
燕子潇巴不得邢天别招惹自己,也就没在意这一幕。
等庄颖坐稳后,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小道。
庄颖是个自来熟,异性缘极好,一上车就兴奋地和农妇聊天论地,叽里呱啦的,吵得燕子潇头都大了。
燕子潇回头,只见邢天躺在车尾的一堆野生苜蓿草上睡觉,毫无平日优雅斯文的形象。
庄颖也注意到这一幕,笑道:“昨天邢少没休息好。”
“他和你住一个毡房?”等燕子潇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合时宜的问题已脱口而出。
“嗯,昨晚是我们在同一间房。”
话已至此,燕子潇陷入缄默,但脑袋乱糟糟的,好像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不过他没忘记邢天和庄颖的恋人关系,看来他们还没了断,不然怎么会亲密自然地共处一室,第二天早上邢天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肾虚样。
“燕指导啊,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
“你别乱想,我和他已经分了……”
燕子潇不理解庄颖为何莫名其妙地给他讲这些,不过他听得挺津津有味,不自觉回复:“分了可以复合。”
“不可能。”庄颖坦然地解释:“我和邢少原本就是玩一玩的,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邢少花心,可我更可恶,利用他上位。大家是成年人,什么对,什么错,这些算计心里都清楚着呢。”
燕子潇不否认。
“你知道邢少和我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吗?
燕子潇冷淡一笑,摇摇头,表示他不想知道。
可庄颖还是自顾自说下去:“他说他找到了真爱呢。”
燕子潇心一紧,手里的马鞭差点掉地。
“燕指导,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
“一个男人难道不该追求他喜欢的人?”
“当然该。”燕子潇是个典型的传统中国男人,较真、重感情、责任心强,他认为雄性的求偶行为在不越界的前提下不该遭到压制。
“呵呵,那你为何不接受邢少?”庄颖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
“我不接受是因为……”燕子潇顿时垭口无言,他才意识到庄颖给他挖了个坑。
“燕指,你的脸好红啊,真可爱!”
燕子潇尴尬地无力辩解什么,假装心思全在驾驶马车上。
“我实话说了吧,邢少在我面前直接点名道姓,说他的真爱是你!”
“一个二流子说的话你也信?”
“信啊,为何不信。昨天他跑来我毡房,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和我余情未了是求复合来的,结果碰都没碰我一下,反倒让我陪他喝酒,我酒量挺好,邢少却第一次喝成一摊醉泥。”
燕子潇用余光瞟了眼在草垛里睡得烂熟的男子,难怪他一直觉得车里有股熏鼻的酒味。
“所以燕指导不用对我有敌意,邢少看不上我的,他喝醉酒还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敌意?燕子潇听到这两个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为何要对庄颖有敌意?这种敌意和邢天对王晓梅的敌意本质相同吗?
前方的路有个土坑,马车经过时一个趔趄,邢天的头磕到车厢边,人也清醒了,但眼睛通红,目光呆滞,一看就是熬夜酗酒造成的——看来昨天邢天遭遇了不小的打击。
燕子潇不敢再顺着庄颖的逻辑想下去,他抛开杂念,挥舞马鞭,马车以更快的速度疾速向前。
一个小时的颠簸后,几人终于赶到集市。市场上买卖的物资虽然单调贫瘠,可人来人往的,热闹接地气,生活气息浓厚。公共浴室在一幢老旧的二层小楼上,没有招牌只在玻璃窗上贴了俗气的两排字,一排是汉字的“澡堂”,另一排是少数名族的文字。店老板是汉人,澡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汉人在打扫卫生。
庄颖拿着一包高档的洗护用品,欢天喜地地跑到二楼。邢天还像个废人躺在马车里,哈族农妇笑着指指澡堂,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邢天颓废地回答:“不想去。”
农妇笑道:“那你跟我去&*&*#z……”
人来人往的,不时围观马车上的醉鬼。邢天不好意思再睡下去,只好起身跟农妇向集市深处走去。燕子潇提着两大包孜然粉,从调味店出来,正好碰见了邢天,邢天依然一副“不想理你”的哀怨表情,肩膀上却扛着两麻袋沉甸甸的哈密瓜、西瓜,上半身晃晃悠悠,步伐艰难地搬运重物。
燕子潇心想邢天和不是和他的旧情人洗鸳鸯浴去了吗?怎么被哈族农妇当苦力使唤。
忙碌了一上午,马车里的食材渐渐丰富起来。由于马车超载负荷,返程的路不能载邢天庄颖。原计划是四人分两拨回家,结果燕子潇清点完食材后,就见邢天取而代之,大喇喇坐在哈族农妇的位置上,紧紧贴着他身侧。可农妇和庄颖不见人影。
“他们呢?”燕子潇不得不打破沉默。
“走了啊。”
“什么?”燕子潇拔高音调,“邢天,是不是你又捣鬼了?”
邢天不屑冷笑:“我在你心中就那么差劲?”
“那艾琳娜去哪儿了?”
“不知道。”
两人不再对话,气氛僵冷,宿醉的后果是邢天连借二人独处时,和燕子潇套近乎的精力都没了,再加上他灰头土脸帮那个哈族女人干了几个小时的活儿,这会儿的邢天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字都无力发言。
邢天靠在一推西瓜上,又睡熟了。
正午的日光强烈,集市也快散了,燕子潇决定自己赶马车和邢天回家。
拉车的是一匹身材短小的老马,这种马外形虽然不好看,但耐力很好,适合走远程。燕子潇一声“呵”,鞭子一甩,马就听话地往前走了。
马尾巴梳成了几个小辫子,上面挂着圆硕的黄铜铃铛,叮铃叮铃,清脆的声音悦耳动人,给单调的路程增添了一丝轻松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邢天伸个懒腰,深吸口气,打破沉默:“这样真好。”
燕子潇没有回应,邢天突然举起手机,把手机扬起45度角,照片的方向刚好能摄到两个人。
邢天咧开一个“幸福的傻笑”,飞速做了个“2”的手势,取景框里他身后的男子一本正经,微侧头,嘴唇轻抿,阳光下的五官英气俊朗,对邢天来说每处都是致命的吸引。
咔擦。时间在这一秒静止。
“别拍我。”燕子潇低声道。
“哈哈,已经拍了。”邢天爱不释眼地欣赏他和男人的第一张合照。
“删掉!”
“不要。除非你别怄气,我们和好。”
“我怄气?”怄气的是任性的大少爷你吧。
“嗯,就是昨天王晓梅那事儿,你知道吗,当时看到你抱着她,还亲了她,我的心就像被你们撕裂开一个深深的口子,血淋淋的,很疼很疼。”
“你不知道那股滋味儿吧,疼得我丧失了理智,恨不得当场给那女人一巴掌,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会更厌烦我、更疏远我……”
这些话邢天没作假,他的难受和悲哀源自真实感受。他已经承诺燕子潇要公平竞争了,可是第一场pk他就被狠狠地虐了。
“邢天,你酒还没醒吗?”燕子潇一句话把邢天拉回现实。
“也许。”邢天心情低落,自嘲一笑,发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燕子潇侧头,竟然发现邢天眼角流下几滴透明的水珠——天,这个不可一世骄傲狂妄的花花公子竟然哭了?
是他把他惹哭了?
燕子潇再想划清界限,一时半会儿也辙了,心情被邢天的眼泪弄得不舒服。他13 到家后,邢天回了自己的毡房,路锦戎问邢天怎么脸色不对劲?邢天蔫着脑袋,说想回s市了。
晚饭剧组自己开得灶,燕子潇本来和王晓梅约好一起做饭的。结果王晓梅说她临时有事儿,要去一趟县城。
燕子潇紧张地问:“怎么了?”
女人宽慰:“阿兰说她肚子不舒服,我陪她去医院看病。”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必了,我们组好几个姑娘一起陪他呢,燕大哥跟着不方便,而且我不想让她们开燕大哥的玩笑,你就别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燕子潇叮嘱。
燕子潇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手工面,喊了程勋、其他武师一起吃,几个大男人许久没吃过内地的食物,一顿简陋的西红柿鸡蛋面让他们吃得差点哭出来。
程勋吃完面,玩起手机,高声道:“子潇,你今天和邢天出去了?”
“嗯。”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燕子潇问:“陈导怎么知道?”
“邢少在朋友圈发了自拍,好像不小心把你拍进去了。”燕子潇不知道朋友圈是什么,不过该和微博的性质差不多,是某个自恋狂最喜欢玩的应用软件。
“陈导,手机我看下。”
程勋把手机给燕子潇,燕子潇看到一张邢天灰头苦脸的大脸照,手边举着一个大写的蠢2,自己只占小小一个角落,却清晰地印在照片上,由于构图的缘故,让人第一眼看这张照片就能发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