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璇阳双瞳一缩,似是明了了什么,“莫非,便是这个蛊?”
“什么!”龙倾寒惊诧道,“这红莲印记不是魔月幼时时,你们派中人找人给他纹上的么!”一旦涉及到关于凤璇阳之事,素来淡定的龙倾寒也变得急躁了起来。
凤璇阳握紧了他的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劳启扬叹了口气,摇头道:“对外是那么说,其实……其实那是咱们为了控制他而种的蛊啊。”话到最后,流露出他满满的悔意。
“你说甚!”凤璇阳也禁不住厉声一吼,他扳过劳启扬,摇晃着他道:“这究竟是怎地何事,你老实告知本座。”
劳启扬眼眸微动,惭愧地低下了头,将悠悠往事一一诉说,“多年前一个雨夜,我正巧赶回派里,便看到派门口放置着一个婴孩,当时我翻看他身周都无任何字样说明,想来是个父母亲都不要的弃儿,当时我心疼这孩子便将他捡了回去,这婴孩便是书青了。我们几位师兄弟甚是喜爱他,多年来竭尽全力地栽培他。在他五岁那年,便开始教他习武。他的天赋很高,很快便成为众位师兄弟抢手的弟子,后来经过他自个儿的选择,最终他拜在了师弟坐下。我们对他寄予了厚望,期盼着他有一日将久华派发扬得愈加光大,岂知……”
劳启扬双目泛起一丝微光,长长一叹,话语凄凉,“岂知有一日,不知是何方来的道士,行到了派门前,指着派门言说本派内有妖邪之人,二十年之内,必因此人而致全派没落,门庭衰败,并遭逢大难,死伤无数。当时守门的弟子听之,不敢相信便要将其赶走,岂知这道士竟又预言说若果你们不信,三日后那奸邪之人必会推倒大殿上的香炉。”
凤、龙两人呼吸一窒,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而生。
劳启扬瞥了挑眉一眼,惭愧地摇头道:“而三日后……”
第四十六章·将知真相又不得
“呵,三日后,可是段书青打翻了香炉?”龙倾寒幽幽地接了口,口中的语气显出了他的不满。
劳启扬一怔,低下了头,歉疚地道:“是。”
龙倾寒的眸里瞬间骤起了浪涌,语气里透出愤恨之情:“便是因为这等原因你们要给他下蛊?!”
凤璇阳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能感觉到龙倾寒的怒意正从两人相牵的手上透出,他握紧了手,冷声道:“老头子,之后呢。”
“之后?呵,之后便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聚在一块,商讨此事,但岂料都商讨不出结果、毕竟段书青乃是我们派的宝贝,我们谁都狠不下心去害他。但大伙儿又思及到门派的未来,最后还是痛下了决心,将那道士请了回来,让他帮想法子解决。之后,唉……我们便从那道士口中知晓了红莲蛊的存在,他告知我们可哄书青纹印,实际给其下红莲蛊,而后将母蛊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若是书青有何不轨之举,我们可将母蛊杀死,那么书青也会随之死去。若是我们狠不下心杀他,待他二十岁时红莲蛊亦会发作,慢慢侵蚀他的生命,最后渐渐死去。当时我们犹有些犹豫,不肯下手,但道士又预言了几件事,书青他……他真如预言般做到了。于是我们渐渐信服,去寻了红莲蛊,给他种下。”
凤、龙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凤璇阳绷着脸没有说话,而龙倾寒则是气得浑身发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暗害别人,甚至导致了后来的悲剧以及凤璇阳凄惨的童年,他如何不怒!他厉声喝道:“仅凭一个道士所言,你们便取人性命,这便是武林正道久华派的做法么!你们若是将段书青逐出门派,不便了事了么!”
劳启扬双眸一暗,叹道:“其实我们也实是不想害书青的,我们还暗地里去寻了解蛊的法子,若是日后发觉书青他并无此心,我们便给他解了。可是……”劳启扬忽地一怔,抬起自己的手,死死地望着,仿佛在自己的手上看到了淋漓的鲜血般,他抖着声道:“可是,他杀人了,他杀了掌门,杀了许许多多的人,道士的预言成真了!”
龙倾寒惊诧地瞳孔一缩,他看了一眼凤璇阳,却见凤璇阳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眼里流露出不明的光。
他微微低头思索起来,依照他父亲所说,段书青只是杀了掌门,那么后头的许许多多的人从何而来。但若是父亲的消息有误,劳启扬所说的才是真的,那么凤璇阳脸上的嘲讽意思又为何?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龙倾寒旋即双眸一冷,道:“若是如此,你们为何不在他杀人之时杀了他,反而在其之后去攻打魔教,杀戮!”
劳启扬怔了怔,出神地望着龙倾寒道:“我们不想的,不想的……我们也曾试过杀死母蛊,你瞧,”他伸手指向那个盒子道,“这便是母蛊的尸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存着,便是要告知你们,我们曾试过的。但……”他瞳孔一缩,抱起头喊到,“可他没死,还活着,他还活着!我们也曾查过原因,许是因他修炼‘冥阳功’之故,又许是因他妻儿……”
“哼!”凤璇阳冷哼了一声,语气里的愤怒让劳启扬抖了抖。
而龙倾寒则从中听出了问题,他觑了一眼凤璇阳额上的红莲,恍然惊道:“是了,如此说来,那段书青的妻子,乃至璇阳岂非……”岂非都中了蛊!后面的话,他无力再说,他惊恐地望着凤璇阳,素来淡得没有神情的脸上浮现了恐惧。是了,他怎么忘了,红莲蛊既然可印上红莲印记,那么凤璇阳必是中了蛊,而他自己……他抚上了自己的左臂,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里竟忽地平静了下来。
璇阳啊璇阳,我们连命都绑在了一块,这便是你下连心蛊的目的么,让我与君同赴黄泉。
凤璇阳犹不知龙倾寒所想,他握紧了他的手,安抚道:“莫要再想太多了,本座现下不是好好的么?”
龙倾寒微微一笑,点点头,旋即恢复了一脸冰冷,他冲着劳启扬冷声喝道:“你们这般做法,同那等害人的邪魔歪道有何不同。更甚者,你们害的乃是下一代人!”
“轰”地一声响起,龙倾寒震怒之下,竟甩袖震裂了身旁的衣柜。凤璇阳见之,心疼得走上去搂紧了龙倾寒。知晓这种事,凤璇阳他其实比龙倾寒还难受,但龙倾寒这般冷静之人都如此生气了,他若再不冷静,只会徒增伤亡。
龙倾寒怒了,他甩开凤璇阳,走上前扯住了劳启扬胸口的衣襟,愤怒地问道:“红莲蛊的解蛊法是甚!”一旦涉及到凤璇阳的生命安危,他如何都镇定不下来。
劳启扬眼里无神,深深地望着龙倾寒,愧疚地低下了头:“没有了……解蛊的药丢了。”
“你说甚!”龙倾寒一惊,愤怒地扯紧了他的16 衣裳,大喝出声,那扯着他的手极其之紧,甚至在发抖。
劳启扬抖了抖身子:“我如今告知你们这个秘密,便是希望你们能在大错铸成之前挽救回来。”他觑了目带凶光的凤璇阳一眼,将头低得更低。
“混帐!”龙倾寒松开了他的衣襟,气愤地又朝旁轰了一掌。
这般愤怒的龙倾寒,凤璇阳还是第一次见着,他走了上前揽住了龙倾寒,轻拍他的背安抚,但这般温柔的他,眼底却泛起了层层浪涌,射出强烈的杀意。
龙倾寒的身子抖得不成样,愤恨地道:“即便魔月在后来做错了什么,但他的后人却是无辜的!你们这般害他的行为简直为君子所耻!”
凤璇阳搂紧龙倾寒,狠狠地瞪了劳启扬一眼,灼灼的目光里射出强烈的愤恨:“老头,本座实是未想到你们竟这般害我。原先思及你于本座年幼时善待本座,未参与攻山,门派没落之后,你也有悔意,本座便诚心待你,岂知你……哼!”
劳启扬愣愣地望着凤璇阳,忽地抱起头大喊:“不,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好生后悔,好生后悔,我害死了他,我……若非我护着他,我也不会,不,他杀了人,是事实是事实……不,他未杀过,没有,其实杀人的是……”
忽地他睁大眼睛,惊恐地捂着脑袋,向后倒退:“不,我不能告知你们,你们会害他的,不……不……啊啊啊啊!”
他嘶声一吼,便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龙倾寒气极地冲上去逮住了他,揪着他问道:“方才你所说的究竟何意!解药是甚!尚有那个杀人的他是谁!”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劳启扬发疯地一甩袍袖,携着强劲地力道打到了龙倾寒的身上,骇得龙倾寒倒退了几步,而劳启扬却趁势奔走了。
龙倾寒一怔,便要迈步去追,然而凤璇阳却忽地抱住了他:“倾寒,算了,他都成了那样,问再多也无任何用处。他如今显然已回到了癫狂之时,没用的,本座太了解他了。”
龙倾寒的呼吸极其沉重,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他悲戚地道:“那我们便要这般放弃了么?你身上的蛊……”他攥紧了双拳,恐惧得全身发抖。
凤璇阳扳过他的脸,在他唇上深深落下一吻,眼里泛着丝丝柔情。他撩了撩龙倾寒的乱发,温柔地道:“你瞧你现下变成什么样子,如此失常,又岂是那个对万事漠不关心的龙少主。”
“我……”龙倾寒一怔,犹要反驳,却又暗暗好笑,今夜的他的确失常了,一旦关系到凤璇阳的生命,他竟是远比自己的事还在乎。
他拥住了凤璇阳,低声道:“我绝不会让你出事,我要你活到容颜苍老,白发苍苍,再一同与我奈何桥上见。”
“好。”凤璇阳顺了顺他的发,反拥住了他。
我爱你,是以我害怕失去你。龙倾寒轻轻一叹,这句爱意里满富深情,然,他却沉在了心底,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说出。
凤璇阳拍了拍龙倾寒的背,安抚道:“至少我们从劳启扬口中得出了不少消息,兴许当年魔月杀害掌门之事内有隐情,我们万不可放弃。”
龙倾寒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深深地凝望着他:“你不是魔月转生么?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你犹要瞒着我么?”
凤璇阳一怔,眼底闪过不明的光,他指着自己的鼻头道:“倾寒,你从何处听闻转生犹带着前生记忆的?”
“那你……”龙倾寒微微睁大眼睛,惊奇地道,“那你怎会知晓这里?”
凤璇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倾寒,听你这么说,想来关于本座与魔月之事,都是你爹告知你的了。却不知你爹言说本座娘亲死时,本座几岁?”
“两……两岁。”龙倾寒一怔,莫非……
凤璇阳幽幽一叹,“两岁于许多人而言,兴许并未有记忆。但本座却清晰地记得娘亲所说的关于魔月之事。至于本座是或不是他的转生,本座也不知晓,只是觉得此地极其熟悉,便在长大后来了一次,结果却发觉人迹罕至,只剩下了劳启扬一人。除此之外,本座何事都记不得,但本座对魔月之事总有一分熟悉。”
龙倾寒微微一怔,握上了凤璇阳的手。
凤璇阳一笑,继续道:“如今我同你一样,都在寻找着当年的真相,我绝不相信,当年魔月会是那样的人。”
“那你……”
龙倾寒一怔,忽然想起复生前凤璇阳喋血江湖之事,依照时间来瞧,各掌门死亡时间乃是天朝三百四十七年八月之后。不,龙倾寒恍然醒悟,死亡时间当是从六月十五日开始,也即使今日!
他惊然想起,复生前的今天,便是向宗灭门之日,也即是魔月的忌日!
可他们还在这里,凤璇阳又似对魔月之事不了解,如此看来,有可能凤璇阳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延长了知晓真相的时间,是以便没有喋血江湖。可那提前三个月的灭庄又是怎地回事?
龙倾寒忽然混乱起来,他总觉得这些事只需要找到一条线索,便可解开真相。
他沉下了脸,复生前,凤璇阳定是在寻找魔月死亡真相时发现了什么,方会让他开始喋血江湖,但若是如此,那件事又……
凤璇阳静静地看着龙倾寒出神,也没有打断他。
良久,龙倾寒抬起头来,正色道:“我们去苗疆罢,先去寻找红莲蛊的解药,耽误不得。余下的……之后再说。”
凤璇阳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没有发话了。
龙倾寒抬眼望了望外头,发觉已经天亮了,他捧起那个红莲蛊的盒子,拉着凤璇阳走了出来。抬头望着天边那渐渐升起的红日,深吸一口气,而后他拉着凤璇阳在久华派里晃了一圈,发觉都没什么线索,连劳启扬都不知跑哪去了。
龙倾寒轻叹了口气,便拉着凤璇阳离开了久华派。
然,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道深幽的目光正死死地锁在他们身上,那幽光的主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第四十七章·离去归房被压床
目送着凤龙两人离去后,劳启扬缓缓地转过头来,对着站在阴暗处的人,拱手道:“属下已经办妥。”
暗处的人勾起一抹冷笑走了出来,他手上竟拎着一个人,随意地将手上之人丢在了一旁,暗处之人便对着劳启扬笑道:“不错,回头我必让主子赏你。”
“多谢陶……”
“诶,”暗处之人抬手制止了,他瞟了一眼地上的人,道:“话不多说,你先将这老家伙处理了罢。”
劳启扬一怔,看了过去,只见这地上之人竟是劳启扬!这里竟然有两个劳启扬,究竟孰真孰假。
暗处之人走过去,拍了拍站着的劳启扬肩,低声赞赏道:“你扮得委实不错,已按照主子的命令去说了么?”
“是。”“劳启扬”拱手道,“现下,想必他们俩人将会往苗疆而去。”
“甚好,哈哈,甚好!”这人缓缓地走上前,阳光正好倾斜,照映出了他的脸庞,竟是陶槐!
陶槐勾唇,目光放在远处的地方,幽幽地笑道:“此去路上,想必必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派人盯紧他们俩个,有何消息及时向我汇报。”
“是,属下遵命。”
陶槐点了点头,甩袖提步便走,“尚有,好好处理这老家伙,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
“是,属下领命。”
***
“倾寒,倾寒。”凤璇阳在龙倾寒的身边,不断地呼唤龙倾寒的名字,可龙倾寒却是双目无神,也不知看着什么,似是在发愣,又似是在沉思。
从久华派出来后,龙倾寒就一直在发呆,凤璇阳怎么叫他都不理,怎么玩弄他的脸蛋也没有反应,这下,可让好玩的凤大教主生气了。
凤璇阳甩开了两人拉着的手,就走到了龙倾寒的身前,抱胸停了下来。
然而,“砰”地一下,龙倾寒径自撞了上去,恰巧撞到了凤璇阳的鼻尖,疼得凤璇阳他龇牙咧嘴地咒骂。
而龙倾寒还未发觉,他被撞退了一步,便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嗯?我撞着树了么?”抬眼望去,看到了正怒瞪着他的凤璇阳,又呆呆地道:“是你啊,为何站着,还扮作一棵树。”
说完这话,他揉了揉额际,不顾那个被他的话愣住的人,又低垂着眸,继续走起来。
可是,“砰”地一下,他又重重地撞到了凤璇阳的鼻子,顷刻,有什么红色的东西瞬间从凤璇阳的鼻子里流出。
“……”凤璇阳沉着脸,隐隐有发怒之兆,方才他明明想法子躲了开来,哪知这龙倾寒似是同他作对一般,径自往他鼻子上撞。
然而,龙倾寒的反应又让他哭笑不得起来。
龙倾寒抬眸,正巧看着凤璇阳鼻子下流出的血,他怔了怔,揉着自己的额头道:“嗯?又撞树了?奇了,树怎地会流血呢。”他似是好奇一般,伸手过去,一下,掐上了凤璇阳的鼻头,捏了几把,使得鼻子里的血流得更多。
“龙、倾、寒。”磨牙的声音从喉头里渐渐逸出。
“树会说话呢。”龙倾寒又呆呆地把手滑下,捏了捏凤璇阳的唇。
“……”凤璇阳话不多说,张口咬住了龙倾寒的手,狠狠地瞪着他。他倒要看看龙倾寒还要这般出神发呆到何时。
但凤璇阳却低估了龙倾寒发呆的本事,龙倾寒歪着头咦了一声:“树会咬人?奇也怪哉,这是何树,恁地通人性。”
“……”凤璇阳有种想把龙倾寒按倒在地剥光了的举动。
他死死地盯着龙倾寒那无神的双眼,最后,面露喜色,便松开了牙,一把抗起龙倾寒,运起轻功跑走了。
“啊?树会动?”龙倾寒两手下垂倒挂在凤璇阳背上,还觉得奇怪地到处乱摸,看看这究竟是何神奇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