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倾寒轻轻一动,双唇动了许久,方将心头压抑许久的疑虑道出:“璇阳,为何你执意要复仇,若果未发生这些事端,我们岂会到……”后头的话,生生被他哽在了嘴里,不知如何细说。复生前的反目,今日里不能公开的爱恋,都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凤璇阳拥着他的手一紧,眸里掠过了一丝难懂的神色:“子玥,你未曾尝过那种因着正魔之间的对立,而造成的惨剧滋味。?7 诵模阒展槭嵌锰偬佟D阋晕蹦旮惨踅桃徽剑闭媸鞘芩羰谷绱思虻ッ矗阄疵馓煺媪恕!?br /> 他温柔地顺了顺龙倾寒丝滑的长发,但与温柔的动作所不同的,他的眼里划过了一丝狠戾:“子玥,你可知,为何正道一经唆使,便想着来攻打覆阴教。”他顿了顿,未给龙倾寒发问的时间,继续道:“只因当年的覆阴教误打误撞,一统了黑道,而正道中人便开始害怕覆阴教日益强大,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是以方会如此轻易受到唆使而攻教。而魔道中人,因着正道攻教,他们便会想着趁此机会攻下覆阴教,打击对手。子玥,你瞧,若果覆阴教是正道,正道可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么,只怕不过是将气吞到肚里,表面还得做出一份恭敬的模样,而魔道也不会如此畏手畏脚,非要靠着正道遮掩方敢攻打覆阴教。是以。此番来看,终归不过是因为正魔不两立的缘故,方导致这些争端。”
龙倾寒沉默了,他已不知能用什么话来答,甚至反驳,思虑了许久,他方迟疑地开口道:“你的杀戮,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么?”
凤璇阳忽地一愣,又恢复一脸笑容:“你说呢。”
不用凤璇阳说,龙倾寒自己心中已经明了,从方才他所言的正魔不两立而看,他一统江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那便是销蚀正魔两道之间的对立,建起不分正邪的江湖。
可是……
“我宁愿你自私一些,抛却一切。”
凤璇阳脸上的神情一僵,竟是为着这句话而顿住了,但复而又苦涩一笑,眉底流出化不开的愁绪:“是啊,我也想着自己能自私一些。”
“你可曾想过,”抬眸,对上那红莲印记,“即便是杀了他们,复了仇,这个江湖该对立的还是对立,不服的还是不服,如此又有何意义。”
凤璇阳苦涩的笑意愈发弥深,敛下眼底看不懂的神色,他轻轻喟叹:“我未曾想过,但我却不得不做,我无从选择。”
“璇阳……”龙倾寒为他这份坚持而感到惊诧,但心底却是莫名一痛,“那你可曾想过我,你明知晓这般作为会使你我对立,为何你还……”他心中忽地似针刺一般地痛,他偏过了头去,话语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犹记得你我相杀的那一日,你告知我你想与我携手江湖,天荒地老,为何今日你却负了你的话!”
凤璇阳愕然怔住了,他轻垂下下双眸,将眼底的哀色缓缓收敛,只余悲伤从口中点滴逸出:“对不住,我终是负了你。”
此话一落,龙倾寒的心里便被无尽的悲凉所溢满,一点一点地刺入他千疮百孔的心,在一统江湖与他面前,凤璇阳终归是选择了一统江湖,他输了一切,一切……
也许,他不曾赢过。
此后几日,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虽说凤璇阳每日还是细心地照顾龙倾寒,为他上药给他喂饭,同从前一样,但龙倾寒知晓,有些东西已经在他们的心底悄悄变化。
只因,这几日,他们俩都未说过一句话,宛如不相识的两人一般,没有任何的交流,便是同床共枕时,凤璇阳也是背对他而睡,不再抱着他。
在这几日里,龙倾寒也打听得出了一些消息,大意从离诉口中得知了飞朱谷之事。思及此事,他一方面为凤璇阳的割舍而感动,另一方面又为战越所为忿恨,但其实更多的,是为凤璇阳不肯放弃一统江湖,甚至在此事后继续杀害正道魔道之人而感到心寒。
可是,他却无力阻止,段书青的死,凤璇阳的恨,他最是明了的。是以,他没有那个权利去制止凤璇阳,只有瞧着他的堕落,瞧着他们之间因为身份对立而越走越远。
他每一日都会看着夕阳,在余晖中做最坏的打算,想着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他抛下了自己的责任来寻他,可他却抛不下心头的执念,带着他归隐山林。
他们之间,终归隔了一层不可磨去的纱。
第一二五章·为救兄弟求助寒
“凤璇阳!你杀我满门,此生我你恩断义绝!”
“哈哈哈,笑话,龙倾寒,你我何谈恩义,你来此,接近我,为的不便是替你双亲复仇么!”
“凤璇阳,何必多言,受死!”
“好!你我今日,以死定胜负!”
红蓝双芒闪过,刺痛了彼此的双目,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武器的相接声,以及心痛的声音。
凤璇阳,凤璇阳……
“嗯……”龙倾寒轻吟了一声,迷蒙中睁开双眼,这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抬手拭上自己的额头,才恍然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他直起身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冷却,显然凤璇阳早已起身离去。
他轻叹了口气,抚起额头,脑中一片胀痛,他竟然在梦中,忆起了复生前两人对立的一面。
那一日,是他留在九天教的最后一日,不知是被谁人揭穿,他的真实身份为凤璇阳所知,当时教众愤怒,凤璇阳便与他面对面的对立,之后,便是说出了梦中的话,拔剑相向。也即是那一日,他不知受到什么暗算,受了凤璇阳一记,此后内功受损,不复得好。但那一日,也是因凤璇阳并未停手,反倒步步紧逼的无情,使得他心中大痛,死心顿生,但好在他强撑着一口气,逃了开去,方能留得性命。
后来,许是觉得自己过分,凤璇阳便暗中易容,来给他带来伤药,求他谅解。
可被伤过的心,如何能好。他们终归,无法在阳光下一同相爱,只得隐藏在面具之下,私下见面。与其让自己如此痛楚,倒不如,索性豁出去,一块赴死。
但说得容易,做起却是难办,他终归心善,舍不得下那一手,凤璇阳这人,虽说所为为武林不耻,但为人却并不坏,甚至待他极好,因而后来他方会与凤璇阳牵扯了二十余年才了断。
可今日竟会梦到了昔时之事,真不知是好是坏。
轻叹口气,便起身穿起衣来,这几日他同凤璇阳之间都是不冷不淡的,而凤璇阳似是故意躲避一般,早早便起身离去,他也未多加询问,每日都是慵懒地睡足了方起身。
洗漱过后,恰巧侍从将早膳送了过来,怔愕之后,便知是凤璇阳好意所为了,但思及凤璇阳必在附近观看,却不现身,龙倾寒心中真不知是何感受。
简单地解决早膳后,他便执剑到庭院中练起剑来。
一挥一刺,拿捏有力,丝毫无差,落叶随着他的剑而走,形成短小的龙形,翩然而飞。在这里他不敢肆意纵气,因而龙形并不大,但因着武林大会那一日忽而爆发之故,他掌握了素心剑诀,如今愈发熟稔。
挥剑游走几下后,感觉到身边的视线移开后,他方缓缓地放下剑来,双眸紧凝。
这几日,凤璇阳虽与他不同进同出,但暗地里却是派人看顾着他,生怕他出事,可这般被人瞧着,他非常不自在,总觉得似被监视一般。后来他同凤璇阳提过,凤璇阳便命那人待他起身吃过早膳后,便离开。
是以,现下龙倾寒得到了解放。虽知晓凤璇阳是担心他,但被人,有些事,他便不能做了。
譬如,寻找他的双亲。
思及他失踪不见的双亲,当真是心头烦躁,他来此的目的,一来是为了与凤璇阳相聚,二来,便是为了寻找双亲。
而先前,凤璇阳都同他缠在一块,他都未能寻找,现下前几日,趁着与凤璇阳闹矛盾,他便同凤璇阳冷战了,使得现下方有余闲去寻人。
因而此番看来,这几日的冷战,他是五分不愿五分故意的,虽说对不起凤璇阳,但在仍未见着双亲前,他实是放心不下。
思及此,他当即便要动身去寻找可有什么关押人的密道,然则,步伐一动,便听到一阵迅疾的掠地声响起,听到对方的落地声紊乱,好似十分心急。
龙倾寒一顿,旋即站定,假作练剑地舞动起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道人影带风而过,直接便立于他的身前,拱手道:“阳公子。”
龙倾寒闻言,渐渐地收缓了手里的剑,运功逼出数滴热汗后,方装作一副练剑被人打扰的不悦之态道:“何事。”
来人——血影迟疑了片刻,忽地单膝跪倒在地,对着龙倾寒恭请道:“阳公子,血影知晓您乃是教主身边的红人,如今我求您一事,请您务必帮上一忙。”
龙倾寒忽而愣住了,这血影他并不熟稔,当年凤璇阳在向梅山庄无意中杀死假向芊双后,血影便饮恨叛逃,因而这般下来,使得他对血影没甚好感,是以现下他语气中也略含冷漠:“何事?”
听得那声冷音,血影知晓自己前来求龙倾寒必是难得到相允的了,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他已想不出除了寻龙倾寒解决之外的法子了。他当即便是重重的一个叩首,低眉顺目地道:“阳公子,方才离诉惹怒了教主,正受教主鞭笞,望您救他一救!此前他犹受过……”
“与我何干。”森冷而不带一丝温情的话,将血影后面的话打断了,龙倾寒从怀里不紧不满地掏出锦帕,擦拭头上的虚汗,走到一旁的桌下,怡然自得地赏景,并不多话。
血影一怔,更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那一日龙倾寒在山崖边受伤归来,凤璇阳因离诉不多加看顾龙倾寒致使他受险,而大怒一场。待得龙倾寒安稳后,便将离诉拖出去足足鞭笞了百下,方解心头之恨,然则那一日离诉因着凤璇阳的放弃要事,也不满地驳斥了几句,言说凤璇阳为了一个男人误了大事。当时众多人在场,都将这话给听了去,凤璇阳更是怒极,当场便想将离诉打死,后头还是血影等人顶着盛怒,将凤璇阳拦下,暗中带着离诉撤离,此事才做了了结。
可是离诉当日的话却是私下传了开来,许多不利于龙倾寒的言论都在四下传播,虽很精明地避开了凤璇阳双耳,但却毫无意外地传到了龙倾寒的耳里,且经过众人的误传,入龙倾寒耳的话极其不堪,尽都是些类似床伴、禁脔的粗鄙言语,他这般洁身自好的人,听之焉有不气之理,是以现下离诉有难,他自然是冷眼旁观的了。
血影知晓龙倾寒对离诉的不满,因而更感今日之行的艰巨。但离诉毕竟是他多年的兄弟,离诉多次挑战凤璇阳,只怕此次难逃一死了。
血影也不知能说什么,方能消弭龙倾寒心中的芥蒂,只能不停地磕头,嘴里喃喃着道:“求阳公子大人有大量,救他一救。求阳公子大人有大量,救他一救。”
听着这声声泣血的求救,龙倾寒纵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为之感动。
他站了起身,将磕破了头的血影拉起,轻声问道:“离诉究竟怎地了,为何又惹怒了璇阳。”
血影双唇一抿,忽地又跪下地,磕头道:“飞朱谷谷主殒命,有人瞧着乃是教主所为,因而离诉一时气恼,便……”他忽而哽住了,但后头的话,不用他说,龙倾寒也能猜得出来,离诉必是又说凤璇阳为了自己,而误了大事。
龙倾寒眉头轻皱,实是不太想去救离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与离诉不对盘,每次见之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都途生不悦,可是如今血影都这般低头相求了,他若再不去,便是驳了血影的面子。
“罢了,”轻叹口气,龙倾寒无奈地道,”他们在何处,带我去罢。”
“好。”血影欣喜地一抹头上的血痕,当即告了声,便带着龙倾寒朝一处大殿掠去。
龙倾寒随之在他身后跃去,几个纵跃,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凤璇阳办公的书房。
此时,还未走近,便远远地听到了里头断断续续传来的怒骂以及驳斥声,尚有将那声音吞没的鞭笞声。
“教主……纵使你打死我……我也……不值得……不知晓……”
“闭嘴……你当真长胆了……那一日……算账……”
“呵呵呵哈哈哈……当日……是你……后头……又是你……教主,你将我至于……”
“闭嘴!”
“呵呵……若果……知晓此事……教主为了……会如何?”
龙倾寒双眉紧紧蹙起,究竟离诉和凤璇阳说了些什么,为何如此古怪,可是那声音又断断续续地,淹没在了鞭笞声中,他听得不甚清。侧目望去,发现血影不知是内力不足听不到还是一心只在救助离诉之上,脸上除却紧张并无太多的神情,因而想从血影口中得知这对谈的内容,也是无法的了。
一道重重的砰声落下,血影还未到得那处,便大喊了一声:“教主,手下留情!”
旋即脚步快速一划,掠了出去,而龙倾寒也旋即反应,快他一步冲到了房内。
而入目的,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后背,以及一个一身怒气,紧握着鞭的红衣男子。
第一二六章·暴怒之下强行事
点滴的鲜血从将近皮开肉绽的背上落下,滴落地上,染成朵朵血花,令人寒心。离诉早已血肉模糊的血背上,只是零星地挂着几条衣物,可见鞭笞他的力气之大,将衣物都震得破碎。
光是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后背,龙倾寒便感同身受一般,觉得自己身体寸寸生疼,他是经过父亲的打的,因而极其能明白那被鞭笞的痛楚,如今从伤口来看,离诉定是比当时的他还痛上许多的。
瞧着龙倾寒的进来,凤璇阳先前还只是微怔了一下,但看到了血影,他便知晓是怎地回事了。
他忿恨地斥了血影几句,怒道:“血影,你这是作甚!搬救兵来不成!”
血影心中有愧,忙屈膝跪下,请罪道:“教主恕罪,请看在离诉忠心一片的份上,饶他一命罢。”
看着离诉这样,龙倾寒对他再多的怨气也出不来了,当即便走了上前,劝说道:“璇阳你……”
“闭嘴!”红袖猛力一拂,将龙倾寒的话给生生止住了,凤璇阳的双唇下拉,显示出他极其不悦。他瞪着龙倾寒的眸里都快冒出火了,若非龙倾寒乃是他的恋人,只怕当即便要将怒气发到他的身上。
他狠狠地瞪向血影,当即一脚便踹了过去,踢得血影翻了个跟头,龙倾寒阻止不及,瞧着这样愤怒的凤璇阳,竟忽而顿住了。
眼见的凤璇阳,哪还有昔日他所熟悉的模样,双瞳怒火,薄唇紧抿,目中射出激烈的凶光,完全便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龙倾寒愣了半晌,便走上前欲将血影扶起,哪知凤璇阳竟是暴声一喝,怒道:“阳玥,你敢将他扶起试试!”
虽是暴怒之下,但凤璇阳还知晓龙倾寒现下的身份,是以未将他真名道出。
但即便是这般替他着想的人,龙倾寒依旧是心底发冷,他无视凤璇阳的震怒,轻轻将血影扶起,关切地拍了拍血影的肩膀,淡然地做完这一切后,便俯身欲去扶将近晕倒的离诉。
然而他的手却忽地被一个强大的力道夺了过去,紧紧地拽在了凤璇阳的手里。
瞧着自己心上人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凤璇阳早已怒得快要喷出火了,此刻一腔愤怒在他的胸腔里震动,鼓得他要叫嚣出来:“阳玥,你好,你真好!”
龙倾寒轻敛下了眉目,试图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而凤璇阳力气之大,竟将这气力又用力了几分。
龙倾寒眉头轻轻蹙起:“放开我。”
可凤璇阳早已被怒火烧红了眼,哪顾得那么多,现下可是谁想救离诉,他第一个便宰谁!
知晓抗争无用,龙倾寒只得抿紧了双唇,冷冷地道:“你打他又有何用,能解决甚问题。不论他所些甚,起点都是为着你好,你又何必气恼。”
“我……”凤璇阳竟是被他这番话哽得说不出话来了,没错,龙倾寒所说的都没错,离诉的初衷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他就是无端的气,气离诉为着他好,而伤害到龙倾寒。
龙倾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璇阳,他都成了这般,你何苦再往他身上多添几道疤,先前不是已经罚过了么,何苦再让自己费劲。”
凤璇阳听得这声劝,这心头的火便渐渐降了下来,最后狠狠地瞪了垂头不语的离诉一眼,震怒地甩袖道:“拖出去!饿他个一天一夜,再让他去慈人堂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