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保赶紧大步走到拐角,从拐角探出头,只见楼下面对着自己站着五个人,此刻都低着头看着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站在沙发边背对着自己的人伸着手,指着地下的人“他妈的都杵着干啥,赶紧给我看看断气了没有。”
绍保再一看地下的人,瞪大了眼睛,猛地窜出拐角,直接跨过栏杆跃下二楼,拔出猎刀,冲向背对着自己的人。
绍保从小在山里混大的,出手快很准,刀已经逼到人脖子上,几人还都有点没反应过来。面对自己的几人都直楞楞的看着绍保,绍保发了狠,手腕用劲,怀里人脖子上立马见了血“人呢,和他在一起的人呢。”
“兄弟,冷静,你先冷静点,啥人呐啊”
“别他妈跟我废话,还有俩人,其中一个大着肚子的。”
“兄弟,冷静啊,你千万冷静”怀里的人用手把着勒着自己脖子的胳膊,可能是情绪有些失控,整个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在绍保的小臂上划来划去,绍保眼神微闪“我的人不见了,你让我怎么他妈冷静,你让他们都给我滚,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让你交代在这。滚,都给我滚。”
“还杵着干啥啊,没听着啊,都他妈的滚,快点地。”
等人都出了屋门,绍保放下猎刀,把人推了出去,看着眼前差点摔倒在地的人,梳着小平头,脸上一条大疤,从左眼到右脸,斜穿半张脸,此刻那人也正看着绍保,见绍保刚想问话,伸出手指摇晃了两下。
接着率先起身,带着绍保顺着楼梯向地下室走去。
当天下午传出消息,整个省里都挂的上号的胡子张彪在家里遇刺重伤,同时还有一个身份不详的人当场死亡。一个小时后,来人自首,对伤害张彪一事供认不讳,交代案情的时候,仍然面露凶光,不停的说,为啥人没死。对致死另一个人的事则矢口否认,案件告破,凶手是被整个小镇奉为英雄的绍保。
整个事件一出,在小镇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不到晚上,赵桥、刘树林就带着整个前进屯的老老少少把镇政府给围了,要求只有一个,要把这事从头查到尾,现在失踪的三人还生死不明,绍保既然伤了人,那这事就一定出在那人身上。
听到消息的朱书记头都大了,他是不相信绍保会伤人的,俩人无怨无仇的咋就能对上了呢。这中间一定有啥事。这边合计着这事一定不能马虎,不行明天得去见见人,那边就听说来人把政府给围了,顺着窗户往外一看,这乱糟糟的,底下的人来了几次了,说咋地都劝不走,一定要书记给个保证,朱书记没辙了,跟着一行人出了门。
看见朱书记出来了,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喊上了,朱书记走到跟前,伸出手往下压了压,见大伙都消停了,这才开口说话“绍保的事,我也才听说,你们放心吧,这事我盯着,一定会仔仔细细的调查,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同时也不会冤枉好人。”
“朱镇长啊,绍保他是有原因的,他媳妇怀了孩子,是肚子不舒服才到镇上来的,可人却无缘无故的就失踪了,到现在仨人还没找着呢,你让我们咋放心呐。这人是死是活得给我们句话啊,我们对不起绍保啊。朱书记。我们有难的时候他倾全家之力帮大伙度过难关,可他现在有难了,我们却啥都帮不上,只能干看着,你说,要是他们俩口子真有个好歹,我们以后还咋能安心过日子啊。”赵桥边说边哭,三十几岁的汉子,也不管是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了,哭的眼泪鼻涕的一大把。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哭成一片的人,朱书记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大伙放心吧,我朱长威跟大伙保证,就是把整个镇子、整个县、整个市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你们老的老,小的小都回去等消息吧。”
好说歹说的把人都劝走了,朱长威亲自发了话,把镇里能调动的人都调动起来,开始地毯式搜索。亲自坐镇,熬了大半夜的也没有消息,被大伙劝着回去歇着,并保证一有消息,马上报告,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开了家门,打开灯,在沙发上睡的迷迷瞪瞪的人揉着眼睛,摇摇晃晃的向门口走来“你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朱长威抱紧向自己走过来的人。
伸手回抱住人“怎么了?”
半天也不见人说话,孙青无奈的叹了口气“累了?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先泡泡澡好不好。”还是不说话,孙青没招了,就着相拥的姿势朝着卧室一步步的挪过去,把人按坐在沙发上,起身去放洗澡水。
把人扒光了放进浴盆里,孙青又起身去厨房下了一碗小馄饨,混沌出锅,又进去把人捞出来擦好,披上浴袍,拉着手到餐桌旁,看到摆在眼前的混沌,朱长威才回过神,也不管烫不烫,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着明显反常的人孙青默默的叹了口气。等人吃好了,这才开了口“我听说绍保的事儿了。”
朱长威看着他也不说话“听说是张彪劫了他老婆,他去找才伤的人。现在人找到了吗?”
朱长威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混沌碗“还没找到。”
“长威,你也别觉得有压力,咱们尽力就好,张彪不是没死吗,听说倒是挺重的,不过没有生命为危险,等他稳定稳定再问问他好了。”
朱长威看着孙青,扯了扯嘴角表情难言的说“我咋没想到啊,阿青,真是啥事都难不倒你,对,绍保也不是那愣头青,那小子做事有章法,人八*九不离十的就在张彪手里,明天就派人盯紧他,不信他不露出马脚。”
孙青笑了出来“看你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都40几岁的人了,还被这么点事难住了,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朱长威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起了当初的我们,我明白那种最爱的人突然间不见了那种心情,所以难免有些,有些”
孙青最听不得他提起当年,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的,相信绍保他媳妇也没事,再说,绍保他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不会亏待他的。”
可能是提起了以前的事,朱长威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但愿吧。”
孙青站起来,走到朱长威身边,坐在他怀里,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长威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朱长威环抱着怀里的人“咱家的事儿都是你做主,你说了算。”
孙青伸手掐了朱长威一下“说正经的呢。”
朱长威装摸着样的吸了两口气“好好,你说,咱们商量商量。”
孙青摸着额头上的一块浅浅的疤痕说“过完年,咱们领养个孩子吧,要那种刚出生的小婴儿,我们就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受最好的教育、给他最好、最完整的家,好不好?”
朱长威听了孙青的话瞬间脸色苍白,控制不住的浑身都抖了起来,两个人紧紧的挨在一起,孙青很快就感觉到了朱长威的失控,想抬起头看看他,结果朱长威死死的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半天才哑着嗓子说“我只是太激动了,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就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受最好的教育、给他最好、最完整的家,让他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孙青软软的缩在朱长威的怀里,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嘴角。
第34章 往事
朱长威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最爱、也是最恨的地方。
老朱家和老孙家都是村里的大户,俩家日子过的都挺红火,后来又一前一后的生了儿子,俩家的家庭环境差不多,所以两个孩子就总是玩在一起。等两个小子都长大了,又一前一后的娶了媳妇,过了两年,又相继生了孩子,老朱家的是男孩,老孙家的是个哥儿,于是自打孩子落了地,两家就结了娃娃亲。
两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对于这个结果两家人都是喜闻乐见的,朱长威15岁了,不管到哪小他一岁的孙青都跟在后头,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长得越来越水灵的孙青,朱长威可高兴了,孙青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这个最好看的人再过两年就跟自己一个被窝睡觉了呢,想着想着就笑的合不拢嘴。
俩人都在镇里读中学,一个月没回家了,想想就开心的不得了,今年的夏天可真热,还有两天就放暑假了,放假就可以带着小尾巴漫山遍野的疯跑,上树抓鸟、下河摸鱼。
俩人一路打打闹闹的往回走,等出了镇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往年这个时候各个村子里都在收粮食呢,现在这一片黄油油的稻田,地里却没人是咋回事,朱长威跳进地里,撸下几个稻穗,仔细一看,瘪的,看了一眼孙青,孙青跑到另一片地里,拔下几个也是瘪的,俩人相继跳上来,看着手里的稻穗,撒开腿一前一后的往家里跑。
俩人汗不流水的先进了老朱家,正好孙青他爹也在,老朱和老孙都在院子里的榆树下坐着呢,看着俩孩子回来,谁也没吱声。朱长威和孙青分别跟两家爹打了招呼,朱长威他爹应了一声“嗯,这大热天的弄的满身的汗,快和阿青进屋冲冲,你娘给你俩准备好吃食了。快进去吧。”
俩人都没动,朱长威转而问道“爹,朱叔,地里的庄稼咋旱成这样,一点粮食都收不回来了吗?”
俩中年人都相继叹了口气“小孩子家家地问啥,赶紧进屋去。”
朱长威撇了撇嘴,拉着孙青进了屋,好说歹说的才从他娘嘴里抠出来,这一个月天气热的出奇,又一场雨都没下,灌溉用的河水早就断了流,现在还在一天天的蒸发,这一季的粮食是彻底的绝了收,要是这雨还不下,下一季的庄稼也没着落。
看他娘几句话就叹了好几回气,两个半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些啥。看着两家大人整天都愁眉苦脸的,两个孩子倒是都老实不少,也不出去疯跑了。
可土地也不能慌着呀,地里不种东西,靠这些土地生活的老农们吃啥,村子里的人都商量着种些抗旱的地瓜、红薯啥的,再说这一夏天也不能一场雨都不下啊,只要来两场下的透透的雨水,这季粮食就有保证。
可到底是没如了大伙的愿,到入了秋了也没下一场雨,地瓜秧都发黄卷曲,地里露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纹,农民的希望也像地里庄稼的叶子一样在一天天的期盼中变黄,直至干枯。
村子里开始有人来朱家、孙家借粮食,来借粮食的都是实在过不下去的,一个村子里住着,谁也不好拒绝,可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多,两家的粮食也在日渐减少,外面粮铺里的粮食已经开始供应不上,即使有钱也买不到。
俩家人把镇里读书的孩子接回来,又都搬到一起互相照应。冬天来了,大伙都在祈祷着下雪吧、下雪吧,山里的草根、树皮,能吃的不能吃的已经都划拉个遍了。雪倒是下了,下了两场薄薄的连地面都没盖住,又有啥用呢。
冬去春来,地里的干旱仍然在持续,这是老天不让人活啊,俩家人是大门紧闭,任谁来敲也不开,这两大家子的人也要养活啊。村子里开始有人死亡、孩子、老人、体弱的,饿死的、和非自然死亡的,每天都能听到绝望的哭声,渐渐的哭声没有了,尸体也没有了。人开始变得麻木。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老朱家的井已经深挖了5次,粮食也要没有了,怎么办,继续等还是走,两家人商量了两天,决定不能干等着,这也没个头啊,在等下去,最后都得死,趁着家里还有点余粮,咋地也得出去找条活路。
家里的钱每个人身上都放一些,家里仅剩的玉米面都烙成饽饽,一人身上藏一些,一家一辆独轮车,装些能用上的东西,其他人在背上一个小包袱,趁着天黑向北走。
这一路上都是大包小裹的灾民,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嘴唇干裂,每天不停的赶路,所到之处更是把地上的东西都扫荡了个遍。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也有人在填充这个队伍,俩家人跟着大部队走,白天不敢把东西拿出来吃,等晚上都睡下了,才赶偷偷的啃,这时候的饼子已经干硬干硬了,可为了活命,也得硬着啃下去。
眼前就是高高大大的城门,眼看过了这个镇子,就出了省,大伙都在心里盼望着下一个省能好些,起码地里山间的能多些吃的。
每到这种地方,城门口总会聚集很多人,城里条件好的会出来选人,小孩、哥儿,已婚的未婚的都有,每当这种时候,两家人都离得远远的,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眼看着天黑下来了,大伙打算就在城边休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差错,身体不好的孙妈妈晕倒了,放在怀里的两个饼子掉了出来,其它三个大人去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旁边的人一把就捞了过去,孙爸爸扶起人,朱爸拦住要去抢饼子的朱妈,本来打算息事宁人的,没想到,那人却喊了起来“他们有吃的,他们这有吃的”一边喊一边指着站在一起的四个人,这下大伙炸了庙,呼啦啦的都围了过来。
等朱长威和孙青哭喊着挤过来的时候,根本就看不着人,只听到他爸扯破嗓子的喊“长威、长威,带着孙青跑,快跑。”
朱长威哭着拽起还要往前挤的孙青就跑,朱长威的耳边一直响着他爸的声音,长威快跑,快跑,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跑了多久,直到孙青跟不上,摔了个大前趴,这才停下来。
孙青趴在地下哭,朱长威也跪倒在地跟着哭,等哭够了,拉起还趴在地下的孙青,朱长威看着乌漆嘛黑的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是哪儿也不知道,四个大人都不在身边了,不能把孙青也弄丢了,朱长威紧紧拉着孙青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等累的实在是走不动的时候,俩人就抱在一起靠在一棵大树上打盹。等天亮了,看着一人仅剩的两个饼子,朱长威把孙青的饼子还给他,自己的收起来一个,剩下的那一个用力掰成两半,一人一半勉强充饥。
要出发的时候出现了分歧,朱长威要继续往前走,孙青却要回去找人,朱长威不是不想,可回去了又能咋样呢,那么多人围着他们四个大人,一人一下都够呛,即使是找到了,要是人还活着却受了伤,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是眼看着家人痛苦,再说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回去了也是徒增危险,他一直记着他爸让他跑呢,可看着犯倔的孙青,朱长威妥协了,往回走。
等俩人下午回到地方的时候,到底是找着了奄奄一息的朱长威他爸,朱爸身上的衣服都没了,满身的伤,紧闭着眼睛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来了,两个孩子看着这样的人,都跪在他身边,大哭了出来,听见孩子哭声的朱爸费力的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两的方向,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道到底看没看见人,嘴里好像嘟囔着啥,朱长威看见他爸好像要说啥,赶紧凑到跟前,只听见他爸呼呼啦啦的只说了四个字,走、向北走。
朱长威找了一个小坑,又用木棍挖深挖宽,跟孙青俩人勉强把他爸给埋了,又在四周找了两天,也没找着其它三个人在哪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俩人彻底死了心,继续赶路向北走。
越往北走,天就越冷,俩人所有家当都没有了,只能风餐露宿的继续往前走,前面又是一座小城,草根、树皮,挨饿、受冻,眼看着孙青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次朱长威决定到城里走一圈,找些剩饭剩菜,或者找个犄角旮旯能挡风的地方,让俩人能歇歇脚也行。
朱长威背着孙青进了城,也不往大街上走,先往周边走,绕着城走了大半圈还真找着一个破房子,四周都没有人家,就这么一个半塌不塌的房子在那立着呢,朱长威抬脚就往里走,进了屋把孙青放在只剩一半的炕上,打算看看这屋里还有啥能用的,没想到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手里拿11 根木头棒子指着他,一脸凶相说“这个屋子是我的,你想干啥。”
朱长威举起双手“兄弟,我和我弟是从南边来的,实在是走不动了,就想找个屋子歇歇脚,等我弟缓过来,我们就走。”
那孩子朝里看了眼躺在炕上的孙青“真不是来抢我房子地?”
“真不是,等他缓过来,我就带着他走,你就让我俩住两天就行。”
一脸凶相的人斜眼看着朱长威,半天才说“住在这也行,不过你得给我帮个忙。”
“帮啥忙?先说好我可不干那些下三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