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几乎软成一块烂肉。
抬起他的腰,待他缓缓坐下时,我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没白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不是么,我做鬼也能风流这一遭。陪我的,又是我最喜欢的周阳,再多的满足也不能奢望了。
春宵一夜,被乱枕移,双双愿成好。
周阳的身体分外叫我贪恋,不过到底怕他承受不住,我没有无节制索取,只慢慢让他和我都快活了,方才搂着他的腰:“慎行……”
“嗯……”他和我闭目而眠。
这一番下来,又浪费了一日时光。
第33章 33、
一睁眼,面前浮出一片朦胧的白雾。
许久没有看到黑色之外的颜色,我还有点迷糊,揉了揉眼睛,那片白雾缓缓退后,露出开阔的视野,刺眼的光芒射入。
案几桌床、香炉画梁。
眼睛太久未见光,此时刺痛地有如针扎。我又惊又喜,连忙先闭着眼,半晌后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这下真切地重见光明,觉得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
躺在我身侧的人睫毛低垂,睡容安静,唇角处凝着一抹笑意。
他的脸颊微红,眼角尚待着未褪尽的春潮,红彤彤的。就算下巴处的烧伤,也绝减不弱哪怕半分清雅的相貌。
我一啄他的侧脸。
我想他,每次想到他,心都跳得很快。
被我骚扰后,他就醒来了,先抬起头迷茫地盯着上方看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地打了个呵欠:“你醒了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唔,我也不知道,可能近午时?”
他笑了笑,清透的眸子里盛满晶亮的光芒,偏着头瞧我,专注而认真:“看得见了?”
“嗯……怎么回事。”我点头,揽住他的一把头发。但见他眼珠微微转动,已经温情脉脉的样子,拽着我的手指道:“看得见就好。”
潋滟的双眼弯弯,似乎荡起一层春水:“我要起来了,你让让。”
他坐在镜子前,想了想道:“不如你来给我梳头。我胸口附近的伤……有些疼。”
我受宠若惊地拿起木梳,给他理着一头乌发,之后笨手笨脚地用木簪挽起个发髻。大概是手生得厉害,歪歪斜斜的,十分不好看,头顶不甚平整。
“嗯……似乎有些丑……”
他笑了笑,抬起头,清清的眼瞳如雪似冰,澄澈通明,一下能够望到底:“要不算了,还是唤侍女来吧。”
那些个小丫头片子看到他还不得偷偷思春,我哼了声,拆掉木簪,又重新给他扎了一遍。因为有前车之鉴,这次好看许多,不过依旧不完美。
我盯着他,瞧了又瞧,忍不住问他:“周阳,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过了半晌,轻声问我:“我一向这样。倒是你……是不是该说一下,为什么谢瑛对你那么好?”
一听他这句,我就忍不住偷笑,以前没发现,他也有这般耍小心眼吃醋的性子:“我们只是朋友,唔,大概是从小认识的那种,关系好一点很正常嘛。但他喜欢的可是谢琰呀,你想哪里去了?这秘密还是你给我讲的。”
周阳冷着脸道:“普通朋友能付出十年阳寿,来给你招魂?是不是他还和你有……关系?”
十年寿命?
难道那个招魂阵……是要以十年阳寿为代价?
我有些震惊,居然有些转不过来弯:“我可对他没有过歪心思。”
周阳脸色很臭:“他为了你愿意做出这种事……我倒是不知道普通朋友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的嘴唇擦过他的鬓角,好声好气给他保证:“真的没其他关系。”
周阳细思许久,眉间划过片刻的阴郁,叹口气说:“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说着,抚摸心口,皱眉道:“我……也做不了什么。”
他虽然说得没头没尾,我却反应过来“不是第一次”,说的是,不是第一次让他难过。
我……以前做过什么,让他难过?
他以前又对我做过什么?
我替他抹着疗伤的药膏,语重心长地说:“周阳,你别难过。难道你还想和他比较么?”
周阳耳根后泛起一丝晕红,估计多半醋海生波,硬生生闷闷挤出一句:“他能给你做这些,我也不能落后。”
我差点笑得出了声,强行忍笑,摇头道:“行啦。别想太多,以后再不许偷偷捅自己心口。”说着,手指微微挑了些药膏继续动作:“用心头血保持我的实体,你啊……魂魄就魂魄,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嗯了一声,说:“你当时说,想有说话的人。既然你提到了,我就不干这种事……咳咳!”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我的手一抖,不慎碰到了他胸前的一粒小小突起。周阳的脸霎时烧得红彤彤的,闷声哼了一下。我啊地一下,脑中竟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的情景,想到他情动时的动人情态,心头居然不禁一阵乱跳,这手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
周阳咬了咬下唇,舔着嘴角,转过头来濛濛地望着我,抬起袖子:“还不放么?”
“啊!”我惨叫一声,刚才对着他浮想联翩的傻样子岂不是都被看到了?顿时窘迫得恨不得立刻让自己发烫的指尖赶快凉下去,于是欲盖弥彰地忙道:“我……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周阳唇角衔笑,此时已然十分神姿秀彻,更有了人情世俗气,这一笑更是显得眉心红艳艳的,好不令人心神动摇:“蠢死了。”
他眼珠转了转,顺口道:“不如就再来一次……”
话没说完,就主动地解完了衣服,站在我面前勾了勾手:“还不过来?”
……这姿势,不是在喊狗?
我皱眉:“你伤口没长好。”
周阳没说话,开始舔我的喉结。
下面的一切,自然也很顺理成章。
定力早就不知道跑哪儿了,总之,他似乎很乐得其中。我也……嗯,很是满足。
第34章 34、
他笑吟吟地再次穿好衣物,看了我一眼,目光顾盼生辉,流波溢彩:“陈渊,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我不解地牵起他的手指:“什么事?”
他拍了拍我的脸,半晌,道:“我想亲你。”
说着,温热的唇贴上我的唇,渡过来一口气,酥酥麻麻的。
周阳眼睛里蒙着一层薄汽,双颊绯红,深深抿了唇,似乎是喝醉了:“陈渊,陈渊,陈渊。”
周阳一次次叫着我,我揉着他的头发丝,道:“叫景明才对。我的表字是景明。”
“景明。”他脸上绽开一个笑,道:“我……”
话未说完,我的身体忽然僵硬得不能动弹,那股酥麻得感觉竟然透过嘴唇传遍了全身各处。
手脚不听使唤,可我的嘴却还能张开:“周阳……你要做什么?”
他轻轻将我往床榻上推,却没注意到勾帐,一下子摔倒,慢慢起了身,眨了眨眼,轻声道:“我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我却在这个时候重获光明。
“我把眼睛……还给你……”
我愀然变色,愣愣地望着他那对和往昔一样明亮的眼睛。它们是如此闪烁,怎么会是瞎的……
“周阳……你别吓我。我不要……我不要你的眼睛!”
周阳双眼弯弯,月牙般张开,就好似真的能看见一样,仔细地看着我,手指抚摸过我的五官:“景明。你知道么,你和我……注定不能共存。”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眼睛里泛起薄泪:“你瞧……你的眼睛,是因为我才看不到。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让你看得到,只能把眼睛还给你……同样,想要你还阳,就需要我的鲜血……”
周阳缓缓说着,艰难道:“这是、这是、这是……注定。”他中间似乎想要说一个词,却好似有某种无形的神秘力量,让他死活讲不出那个词,每次都是张开了嘴没法吐出声音。
有什么规则,在制约他点出真相。
这世间。能制定规则的是什么?
不是皇帝,不是百姓,而是……天道……
这种平衡的规则,在拒绝他和我的共存。
我嘴唇翕动,听到自己脑海嗡嗡的声音:“是……是……它?”
心底分明想说那两个字,果然到了嗓子处就无法说出。
“这些定数……平衡阴阳……因此而作用着。”周阳强笑,眼睛里泪光闪烁,轻轻抱了一下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往右胸狠狠捅下去!
我眼睁睁看着他手指间流出鲜血,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撬开我的唇齿,痛哼道:“咳咳……你要原谅我……我、我……不忍心看到你魂飞魄散。”
周阳额角青筋微跳,忍着剧痛反手抽落匕首,清脆的哐铛一声,凶器无力落到地上,凄鸣震颤。
他虚弱地吸气,捏起我胸口处的玉佩,我眼球几乎瞪出眼眶,发狂地看着那枚玉逐渐吸光了他手上的血,发出微微闪烁的淡红色。
周阳惨笑:“果然……在……唔!……这里!”一边说着,一边也不堵住伤口,任由鲜血流出,面色一份份煞白了下去:“我愧对你……害你枉死……可那时候……我恨你记不得我……恨你将我强制锁在那间房里……恨自己无能为力……”
他稍微呼吸着,声音蓦然拔高:“我、我……之后就疯了……疯了……哈哈哈!……直到不久前……才……”
“疯了啊……这一疯就这么多年……”他的声音分外凄厉,如杜鹃啼血,边哭边笑:“景明。你信不信,这世间……有人可以……打开时空的界限?”
我几乎被他说得满心惶恐,脑中立刻转过他痴迷小白的模样,难不成……我……竟然是……?
不,这太荒谬了!
周阳眼泪掉了下来,落到我的嘴边:“你当年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发疯,却把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再次见到,却形同陌路将我百般侮辱……我怎么能不恨?”
“但我……那时已经疯了,疯的时候……”他捂住右胸,脸色凄茫,呢喃道:“等到片刻清醒时,才明白……大错已然铸成……用尽一切弥补……也无济于事。到如今,唯有一个补救方法。”
听他这么不妙的语气,我冷汗齐下,大叫道:“周阳,周阳!我不许你犯傻!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不恨你。”
他轻轻摸着我的脸,漂亮的眼睫似乎在缓缓扇动:“陈渊。你要照顾好念儿,不要做傻事,不然我不见你。”
他连这一步都算好了……计划真是天衣无缝。我恍惚地抬眼,心下惊慌冰凉融成一片惊涛骇浪:“周慎行!你若敢去死……”
话没说完,胸腔震忿,居然一口呕出血来。
“你的情魄……有一部分在这里面。”他将玉佩放在我掌心,温暖的指尖触碰我的昏穴,悄声道:“对不起……陈渊……我就赌这一把……记起来后,如果你还会喜欢我……一定要找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淡,我的神智亦越发涣散。到最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火辣辣的钝痛似乎是一点一点从舌尖蔓延到心脏处的。我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脑海里一段段的记忆不断闪现。
那是我丢失的情魄……主动想要忘记的东西。
那是先皇还在世的神泰十一年酷暑七月。
第35章 35、番外
神泰十一年七月。
我第一眼看到周阳,便觉得这人好生熟悉,又惊羡又欢喜地把他捆在茶楼包厢内的椅子上,让他唤我一声陈景明。
但他又气又愤怒地咬了我,睫毛上挂着层水雾。
我没心没肺地想,或许只要我慢慢纠缠,他就一定会对我有所好转。于是以礼相待,处处谨让。当时他因想要入仕,所以暂时寄身于朝内某官的幕僚之下。我便整日里唤了同朝的几位朋友,想办法接近他。终于看到他脸色稍稍缓和,小有成果。
但这不是结局。
某日,那位大人设宴邀请京中名流,我便死皮赖脸地跟了去,隔着席遥遥望去。
他回眸一望,灯火阑珊下,清亮的双眼勾起弯弯的弧度,云淡风轻道:“陈渊,你喝这么多,不怕醉么?”
我面前摆着坛梅子酒,以江南采摘的梅子所酿,果香浓郁,几乎令人醉倒。
梅子酒哪里喝得够,酸甜苦辣,皆是滋味。就如周阳,一颦一笑,一冷一肃,尽是美景。
我彼时确实有点醉了,忍不住举杯道:“慎行便如这杯毓秀的梅子酒,回味无穷,甘而略苦。”
旁边的人纷纷变了色,周阳唇角勾笑,回礼将酒一饮而6 尽:“不敢当。”
之后诸位同僚皆成群结队地去赏晚间的花灯,我被人弄上了一条画舫,举目扫动,并未瞥见他的身影,心中倒有些微微失望。
那天夜里我醉得实在厉害,口里叫着周阳,被哄笑着关进了一间厢房,里面燃着该死的甜腻的香。我头都要爆炸了,怀疑自己会生生憋死,岂料过得片刻一个人被扔了进来,直直压在我身上,嗯唔地扭动。
我其实记不得具体的过程,但还能记得那人身上亦飘着同样的熏香,又被情欲掌握了脑子,便将对方压在身下。
那个人叫得很厉害,一边摇着头断断续续抽泣、一边咬着我的胳膊,身体出奇火热。
第二日我醒来时,早已人去楼空。头疼如裂地回想起一点夜间的销魂事,心中不禁骂道,陈三啊陈三,你喜欢的是周阳,怎么能和其他人干这种事。混账!混账!
就算是酒后失态又吸入了催情香,也不能做出如此荒谬之事!
我的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有愧,如百蚁啃啮,咬得疼了七日,才敢约他出来见面。
他还是来了。
我满怀愧疚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他嘴唇微微发胀,有些泛红,冷着脸,咬着牙:“滚。”
我那天心情很不好,道:“周阳,你听我解释……他们喝多后闹着玩……我、我……稀里糊涂的……我只喜欢你……”
周阳冷笑道:“闹着玩?你陈渊倒是……”
“周阳!”我急急叫了句,定定道:“我那晚…和那个女人……我…毫不知情…”
周阳更是满目冰雪:“和那个女人?”
我心里一跳,几乎百口莫辩。
周阳早已怒不可遏:“陈渊,是我错认了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用力得将嘴唇也咬破了,鲜血干涸在残破的唇瓣上,红红的异常耀眼:“是我……是我……”
他一连后退了几步,我上前道:“慎行,我……”才刚刚抓住手,就被他狠狠推开,趔趄地摔在地上,等再起身,周阳早已经走远了。
之后,他再也没同我有那日般接近,我们分明经常相见,却形同陌路。
不足三丈的距离,仿佛天堑。
一天后,我又壮胆饮了次梅子酒,也许时日放置过久,竟然少了当日入口的浓郁,反倒飘来几分清冽的香气。
我借着酒意翻了人家的院子,偷偷摸摸走到客卿所在的居所,却听到那个大人的声音响起:“慎行,你知道要用什么交换……”
我几乎愣住,这么晚了,他还在周阳这里作甚?
偷偷戳了窗户纸,房内,周阳解开对方的腰带,抚摸着他的腰线。
我一瞬间如五雷轰顶,只不过看了三秒不到,立刻联想到那日他胀红的嘴唇,多半也是……和别人亲吻。
我冲进去,照着那个大人的脸打了一顿,又将他绑着带回了自家家门。
他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张开,无力的瞳孔蒙着眼泪,眼神几乎涣散,望着鸳鸯帐,剥去衣服的身体上布满情欲的痕迹。
我掰开他的嘴 ,连灌待呛逼着他饮下剩余的所有梅子酒,眼睛阴沉得几乎没法抬起:“周阳,你给我喝下去!”
他咳咳抗拒,手足虚弱地摊开,下巴处流满喷着酒香的水液,亮晶晶一片,眉眼间隐约可见几分灰败的死气:“陈渊……不要……”
酒液缓缓淌下,周阳猛地弓起腰,颤抖着哭叫起来。我一边进入他,一边咬着声道:“哭什么,你不是卖自己卖的挺开心么!”
我那时说了许多伤人话,他不住流泪哆嗦,眸子里满是水光。
到最后,他已经快要昏厥过去,嘴里小声叫着:“小白……小白……”
这个陌生的名字,在他潜意识里一直飘荡。
我的心火几乎灼烧尽一切理智,狠狠按住他,发恨地道:“你见谁爱谁么!真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