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皎顿时呆住,不是吧,难道他们所说的儒学老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话唠吗?话唠吗?
章六 同床
淳于珂缓缓踏进门来,一身天青的衣袍,头发用儒巾束了,眉目温和,整个一衣冠楚楚的禽兽。
卫皎:“……”
难怪这货进京那天同他分道扬镳,后来去淮阳王府找他也是偷偷摸摸,原来是因为他早就混进国子监了。
淳于珂一脸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朝皇子们行了一礼,皇子们亦起身回礼。
卫皎站起来拜师的那一刻,正对上淳于珂望过来的戏谑眼神,瞬间觉得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忽然就觉得自己在国子监的进学之路不会那么顺当了。
也不知道张道远是何等神圣,门中的弟子,一个老想着谋朝篡位,另一个阴险狡诈,感觉他知道的一个个都不像是正人君子,真不知道能教出一群奇葩的张道远是个什么德性。
不过,淳于珂在望了他一眼后便再没了表示。卫皎看着正侃侃而谈的淳于珂,心中暗叹,希望淳于珂不是他老爹专门吩咐来看管他的,不然自己的追妻大计如何施展?
本以为淳于珂混进来只是来摸鱼的,却不想淳于珂在讲学方面倒是很有两把刷子,讲解经典时生动易懂,而且还会穿插不少大江南北的趣事,颇为引人入胜。
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晚间世子们皆歇息在特设的庭院里,卫皎来的晚,几处好的庭院已经安排给其他的孩子们了。只能挑下最偏僻的一个院落,不过可喜的是离顾矜住的院子极近。
雪回清理房间积结的灰尘,一脸嫌弃,“这房间既不向阳又偏僻,看墙上都有霉斑了。这该是世子住的地方吗?这简直比淮阳王府的下人房间都不如!”
流风默不作声的把微有破损的门窗修好,将自淮阳王府带来的桌椅家具都摆弄好,抬头看着渐沉的日色,朝雪回挥了挥手,“到晚上了,该去领今日的膳食了。”
雪回被噎了一下,眼圈儿微红,“世子何时受过苦,这样的住处,该有多委屈他。”
言罢将手中的抹布扔进水盆里,水溅了一地,气冲冲的跑去去领今日的膳食。
卫皎可不觉得如今的条件有多差,或者说,只要有顾矜的地方,他就觉得那个地方在发光。
站在破败的大院,卫皎看着顾矜一脸冷漠的掸掉床上的灰尘,心颤了颤,颠颠儿的跑过去帮忙整理房间。
自放学后,他出了课堂同雪回流风知会一声,就跑到顾矜院子里帮忙打下手。没想到顾矜身为顾家的公子,来求学顾家竟然连一个下人都不安排。打来装被子的柜子,卫皎正打算帮顾矜将柜子里的棉被抱出来,岂料一来柜门就被其中散发的霉味熏了个踉跄。
我的天,这能睡人吗?
伸手拍了拍,卫皎蹙眉,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这被子薄也就罢了还又潮又霉,晚上睡觉不冻死人?
这时再看顾矜,才发觉他穿的单薄,而且衣衫虽然干净整洁但一看就是穿了挺久的旧衣,洗的都有些泛白了。
看来顾矜幼年在顾家并不受待见。
卫皎当即有些心疼。
伸手就想要把这发霉的被子拖出来扔掉,然后把顾矜拐到自己那里去。就算他的条件也没有多好,但总比顾矜好。
顾矜一转身就看到卫皎伸手想把柜子里的被子抱出来,因为有些矮,踮着脚才恰恰够到被面,小爪子挠啊挠,像只正在掏东西的松鼠。可能因为力气不是很大,被子只从柜子里拖出来一半。顾矜微怔,继而反应过来,他哪里敢让卫皎帮他打下手,当即跑过去把被子拖出来放到桌上。
被其中难闻的霉味熏的蹙眉,顾矜拍了拍潮湿的被褥,面色上却仍旧冷冷淡淡。
临行时他父亲说他是来求学的,万事当以艰苦朴素为主,切勿骄奢淫逸,所以没给他仆从。被褥也说是国子监里会安排,只让他带了数件换洗的衣服。
原来国子监的安排是这种安排。
顾矜沉默着把被子铺到床上,罢了,反正这些年他受到的委屈又不止这些。暂且忍忍,总有一日,他会脱离顾家。
卫皎骤然拉住顾矜的衣角。
顾矜看着黏在衣角上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垂首,“世子有何要事?”
“顾矜,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卫皎望着顾矜,眼睛眨啊眨。
顾矜:“……”
卫皎伸手拽了拽顾矜衣角,“顾矜,你陪我去吧。”
爪子黏在顾矜的衣袍上摇了摇,卫皎看着顾矜,目带希冀。
顾矜垂眸看着卫皎抓住他衣角的爪子,不语。
卫皎:“……”
微有尴尬的把爪子缩回来,卫皎表情落寞。
顾矜如今同他不熟,他表现的的确太自来熟了,顾矜的性子又属于冷冷淡淡的那种,太主动反而容易引人反感。
不过……
特地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落寞模样,卫皎弱弱的问道,“顾矜,你不愿意吗?”
“……”
“我初来京都,什么都不熟悉,你……你能不能陪陪我。”
“……”
望着顾矜,卫皎露出一丝牵强的笑来。眼神里空落落的,看得人揪心。
“我……我知道了。”卫皎垂首,露出柔软的发旋,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如果,顾矜你有什么别的事,我……我先回去了。”
言罢卫皎转身就往门外走,特别像一只没吃到肉骨头的小狗,如果有耳朵尾巴,估计耳朵尾巴都是耷拉下来,一幅怏怏的模样。
顾矜心里微微一软,卫皎不过是个离乡的小孩子,孤身在外,陪他吃顿饭也没什么。
心念电转间,已经开口叫住了卫皎。
“在哪里?”
“什么?”
卫皎微怔,继而反应过来,顾矜这是答应了。
转过身的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几步扑过来抱住顾矜。顾矜微有踉跄,继而稳住,看着卫皎毛绒绒的脑袋再度询问了一遍。
“去哪里吃饭?”
“到我的院子去吧。”卫皎拉住顾矜的手,带着他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也不知道雪回把饭菜准备好了没。”
顾矜跟在卫皎背后,手指被卫皎软软的手握着,看着卫皎轻快的步伐,心底莫名的一松。也罢,不过是个异姓王世子而已,接触也不过是这小小的一段时间,就当……在照顾一个弟弟。
眸光渐温,顾矜加快脚步,走到卫皎身边同他并肩而行,反手拉住卫皎的手掌。
感到自己的手被顾矜抓住,卫皎心一抖,心底的欣喜多的几乎要漫出来。不由得朝顾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也不知道国子监的饭菜如何,合不合口味。”
但是,不管如何,能同你一起,都是绝味佳肴。
卫皎感受同顾矜贴合的手掌,微微眯眼,只觉得时光从未如此温柔过。
清水煮白菜豆腐,加上一碗白米饭,卫皎吃的甜甜蜜蜜,简直能把白菜豆腐吃出一朵花来。
雪回抓住流风的衣袖悄声道,“世子以前不是非碧梗米不进食,非珍馐不入口,国子监的饭食粗糙不已,世子吃的……怎么这么开心?”
流风看着一脸冷淡的顾矜,再瞟瞟吃一口饭,看一眼顾矜的自家世子,艰涩道,“这约莫是……秀色可餐?”
雪回捂脸。
“不过……这位小郎君生得好生精致,好可爱,看那小脸冷得,真想让人揉揉,把那寒霜捂化了。”
流风:“……”
不是说好最心疼世子的吗?方才拿着食物回来时还是眼泪汪汪的,怎么一看到这刚被世子拉过来的小公子就被迷得走不动路了。
雪回盯着顾矜和卫皎,双目放光,拍了拍流风的肩,默默掏出银子递给他,“临行时夫人给我的,你明日有时间就去买些食物,这院子里有小厨房,国子监既然亏待咱们,那以后的饭食我们不如都自己做。”
流风一脸不信任的接过银钱,“你会做饭?”
雪回闻言昂首,“那是自然。”
晚间,卫皎拉住顾矜想要留他在自己院落里休息。被顾矜义正言辞的拒绝。
看着顾矜回去的背影,卫皎默默揉了把脸。
哼,小爷我都不要脸了,还怕你拒绝?
是夜,顾矜洗漱后,正待就着发潮的棉被睡一晚,就听得门口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响。
蹙眉,一拉开门就见卫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顾矜,这里好黑,我一个人睡好怕。”
顾矜:“……”
身后流风一脸歉意的抱着锦被,“顾小公子世子初时离家,有些害怕,哭着要过来。奴婢没办法,只得前来叨扰小公子,不知世子能否同小公子挤一晚?”
夜深,外面的风大,卫皎的脸被冷风吹得发白,眼圈儿红红的,可怜巴巴的盯着顾矜,看的人心软。
顾矜轻叹,连忙让卫皎进门,自己接过流风手中的厚实棉被,缓声道,“不算叨扰,公公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世子我会照顾。”
被顾矜口中一个公公噎了一下,流风僵硬的微笑,“奴婢多谢公子体恤。”
“嗯。”顾矜微微点头,抱过棉被,关了房门。
流风看着顾矜紧闭的房门,脸上的谦卑瞬间消失,手中摩挲着方才来这的路上卫皎递给他的玉珏,神色复杂。
卫皎一进门就一把扑上满是霉味的床铺,打了个喷嚏,继而把自己埋进去。只要是顾矜睡得地方,都是香香软软的。
顾矜看着在床上滚成一团的卫皎,无奈的轻叹,把锦被铺上床铺,拍了拍卫皎埋在被子里的小脑袋,“起来,我要铺床。”
卫皎默默滚开,挪到角落。
顾矜:“……”
看着卫皎那幅大懒虫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唇角微勾。
伸手将被子铺到床铺上,将卫皎蒙了个严实。
卫皎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像是困急了,挣扎着扑腾几下就躺平不动了。
顾矜失笑,脱了外衣躺上床铺,顺带把卫皎从被子里挖出来,卫皎瞬间八爪章鱼般缠上来,脑袋埋在顾矜胸口,小动物般蜷缩成一团。
顾矜见状,目光微柔,把被子拢好,抱着卫皎睡觉。
感受到拢在背后的温热手臂,卫皎偷偷的勾起一点笑容。
爬上媳妇儿的床,作战实施成功!
是夜。
夜黑风高,一人鬼鬼祟祟的沿着墙根溜进院子里。
掏出铁锁将所有房间的大门一一锁上,像是不放心般还特地伸手推了推,发现锁的牢靠方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正待离开,一转身却见背后悄无声息站了一人,夜色迷蒙,那人一身黑衣看着他,目光森冷。
作者有话要说: 卫皎默默揉了把脸,嗯,还在。
只要这里一张脸皮儿还在,其他的脸要了能做甚?
顾矜:……
章七 纵火
门外传来夜枭的啼叫。
卫皎惊醒。
睁眼便见顾矜恬静的睡颜,他整个人被顾矜抱在怀里,捂得紧实。
伸手触了触顾矜卷翘的眼睫,卫皎微微一笑。
上一世最后一面,他便是见的顾矜的睡颜。可惜那时他急着去安排离开的事宜,最后也没能亲自唤醒顾矜。而最后见到顾矜时,他却已经再也醒不来了。
想到这里,心口就是一窒,手指攥住被子,卫皎眸光沉沉。不论如何,这一次他一定要改变现状。
天色未明,卫皎悄无声息的从顾矜怀里爬出来,轻轻的穿好衣服,帮顾矜将被角压好,悄悄的出门。
推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流风,卫皎嗤笑,“这便是昨夜跑进来的大耗子?”
伸脚踹了踹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卫皎抬头冲流风轻轻一笑,“他做了什么?”
“禀世子,此人昨夜偷偷摸摸跑到门口将房门全部锁上,别的倒也未做什么。”流风恭恭敬敬的对卫皎行了一礼,沉声道。
“啧。”卫皎蹲下身子,看着这昏过去的人。穿着最普通的麻衣,瞧着像是国子监最低等的粗使奴仆。
“拖过去,别堵在顾矜的房门口。”卫皎迈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完全不见前几日的软糯,整个人锋芒毕露。
流风一把拎起地上晕倒的仆人,拖拽着跟在卫皎身后。
看着前方卫皎小小的身影,微微挑眉,世子如今不过七岁,可行为处事却太过奇诡,那种眼神绝对不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该有的。
还有昨夜卫皎递给他的玉珏,那是主上在京城暗部的令牌。主上这是将京城的暗部交给世子了吗?也对,看世子的模样,必然是经过主上指导,所以才会如此……多谋善变。
想了想卫皎在雪回和顾矜面前的样子和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流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看样子,世子还真是……和主上相似。
卫皎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看着其上锁的牢靠的铁索,伸手碰了碰。
“居然只是打算把我锁在屋子里,让我在顾赪的课上迟到吗?”卫皎微微挑眉,“难怪段晔斗不过段蕴呐。”
流风:“……”不然还要如何?找个人放火把房屋烧了?
转身,卫皎朝流风微微仰头,“把门弄开。”
“是。”流风上前,伸手用内力将铁锁震开。卫皎直接走进去,挥手就把烛台点燃往床上扔。
流风:“……”还真烧啊!
火舌舔舐上床褥上的锦被,撩上纱帐,往房顶烧去。
卫皎冷声道,“记得等火势大了再叫人过来扑火。”
“是。”
卫皎扫了眼熊熊燃烧的床铺,开口,“记得多点几把火,趁着守卫还没反应过来时烧掉一半房屋就好……嗯,太贵重的东西还是稍微保下来一点儿,别全给烧了。”
朝流风微微一笑,卫皎拂袖朝门外走去,“天色尚早,我且去睡一觉。”
流风:“……”
什么叫保护好贵重东西,敢情您还记得这是我们住的房子啊。
真是……败家子……
流风看着缓缓往外走的卫皎,流风踹了踹那锁门的仆人,“世子,此人如何处理?”
卫皎闻言转身,“他可有看到你的脸?”
“并未。”
“那好,扔房里吧,烧的死烧不死……”卫皎勾唇。
“看命。”
再不回头,卫皎直接向顾矜院落走去,步伐轻快。
刚到房门口,就见顾矜的房间亮着。
卫皎心一惊,推开门就见顾矜正坐在床沿一脸朦胧的望向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卫皎伸手猛掐了一把大腿,挤出几滴鳄鱼泪,调节一下情绪,几步冲上去,扑到顾矜怀里,“顾矜,顾矜,我好怕。”
声音颤抖,小手冰凉,哆哆嗦嗦的窝在顾矜怀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鼻尖传来一股浓重的烟火味,顾矜蹙眉,“这是怎么了?”
卫皎瑟瑟发抖,瓮声啜泣,“火,火,好大的火,全部都燃起来了。”
顾矜闻言抬眸,果从未合上的门缝中看见卫皎房舍处有剧烈的火光。蹙眉,那燃起来的房间像是卫皎的主卧,看着怀里颤抖的小孩儿,顾矜伸手把卫皎抱起来捂到被子里。
“乖,先睡觉,我去看看。”顾矜伸手摸了摸卫皎的头,柔声道。
卫皎闻言,即刻伸手抓住顾矜的衣袖,“别,别走,我怕。”
声音颤抖,带着隐隐的哭腔,眼眶通红,瞧着可怜不已。
顾矜心软,抱着卫皎温声轻哄,“别怕,我在,我不走,只是去关门,先把我的衣角放开好不好?”
卫皎起身,抓着顾矜的衣角,“一,一起去关门。”爪子把顾矜的袖袍拽的紧紧得,像是生怕自己一放手,顾矜就跑了。
无奈下只得牵着卫皎去关门,漆黑的天幕被火光照的通红,国子监的守卫大声呼喊着走水了,一群人跑过去救火。可能因为火势比较小,场面倒是得到了控制,没有太慌乱。
顾矜心里缓了缓,将门合上。
摸了摸卫皎的头顶,“现在还早,我们去睡觉。”
“嗯。”卫皎依在顾矜怀里,乖巧得可怜。
卫皎一夜好眠。
次日,段晔一大早跑去卫皎的院子,看着卫皎那残破的房间,心里一凉。
他只是让人吩咐一下,让卫皎明日在顾赪的课上迟到,顾赪最讨厌别人不守时不按规矩来,加之卫皎昨日得罪了顾赪,他想着让卫皎迟到定然可以借顾赪的手狠狠惩治一下卫皎。但,可没说要放火烧了卫皎的屋子啊!
又窸窸窣窣听得别人讨论说是昨夜从卫皎房间里抬出一个烧得不成样子的人,段晔心里越发不安。一把拉过昨夜安排整人事宜的小弟,诘问,“不是说好只是让他上不了顾赪的课吗?怎么把他的房子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