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祖母有跟你说,是要把哪个姐妹许配给她那个外甥吗?”
感觉到手被晃动,苏三媛才回过神,摇了摇头,“祖母没有明说。”想到祖母那会让自己摇签筒时的笑颜,大概是也有把自己许配给她那个外甥的意思。苏三媛至今还是弄不明白祖母的心思。
一会想将自己许配给郕王殿下,一会又想将自己许配给她那个外甥……
究竟祖母在策划什么?
苏三媛皱了皱眉头,她这个性子的人,一向对于想不通,并且短时间内对自己没有危害的事情,就会任其自然的发生。
“没有明说吗……”苏允失落的低垂眼眸,身子瑟瑟发抖,抬头看苏三媛,道:“姐姐,你说,祖母会不会想,把我许配给她那个外甥啊?”
苏三媛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苏允,这点还真不知道祖母的想法,不知道祖母有没有跟苏允讲过什么。
察觉到苏允瑟瑟发抖,苏三媛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苏允的头发,安抚道:“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了,或许祖母那个外甥,是个很好的郎君,也说不定呢。”
苏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才不会是呢。听元姨娘讲,他可是因为去青楼得罪过达官贵人被关了好几天呢,在家族里面不讨长辈喜欢,后来也是祖母出钱让他去大同谋生活。”
难怪杨氏当时那么不愿意。
苏三媛了然的点了点头,“等他来了再说。或许是他在大同那边,改了性子,也说不定。”
苏允咬了下唇,低垂眼眸,不屑道:“那他改了性子,也肯定是装出来的。
苏三媛笑了笑,没有答话。
不管祖母那个外甥是什么性子,她都决定嫁给祖母那个外甥了!要是他风流成性,那就更好了,他抱他的美人儿,而自己也可以拥有大把的时间,去寻江湖上的奇人。
“允儿,我累了,先回华安院了。”苏三媛说完,再不理苏允的答复,提着一盏灯笼,朝着华安院方向走去。
苏允抬手抹干脸颊上的泪水,愣愣的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
她闭上眼眸,仍旧觉得恐慌。她讨厌去青楼的男子。
在苏允的记忆里,之所以会这么反感青楼的男子,是因为小的时候被人牵着去赏花灯,她因为调皮跟姐姐跑散了,去了青楼那边,然后就遇见了好几个喝醉酒的男子走了出来,硬抱着她送进青楼里去卖。
那时候那几个男子都已经跟那个被喊做妈妈的人议好了价钱,幸好姐姐带了人闯进来,才将她救走。
可是那次事情过去以后,苏允记忆之中便深深地镌刻着那份恐惧。
“绣花,你说姐姐是什么意思?”苏允红着眼,侧头看向站在身后不远处跟随的绣花。
绣花看向大小姐消失的方向,想起那日大小姐说的话,心头一颤。绣花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也不太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算了,我们回去吧。”苏允收回视线,手牵着绣花的手,紧紧地握着,不敢松开。
绣花抬头看小姐,觉得咤异,但是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小姐牵自己的手,是当奴婢的莫大福气。
回到院子,苏三媛并没有急着去睡觉。她找了借口,把华安院所有的丫环都调走了,才悄悄从那盆石榴树盆栽后的那个洞穴钻了出去。
刚刚回华安院的时候,异于常人的听力,让苏三媛听到一墙之外,有人吹响一曲旋律。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怎么了,她觉得外面那人,就是白城安。
果然,沿着小道走过去,能看到一抹黑影坐在树梢上,曲着单腿,倚靠着树干,给人懒散惬意的感觉。
底下有一盏灯笼,苏三媛挑眉看去,那盏精美的雕花灯笼,竟然和那场梦境中那女子提着的雕花灯笼一模一样。
苏三媛愣愣的,走过去,用手指轻轻地抚上那盏灯笼。
“白城安,你从哪里弄来这盏雕花灯笼的?”苏三媛问道。
白城安将吹曲的竹叶随手丢弃,捡起面具罩到脸庞上,抬眸,淡漠地看着苏三媛的纤瘦的背影,“捡来的。”
声音沉闷的响起。
苏三媛回头看他,也不再逼问他这盏灯笼的来历,只本能觉得这盏灯笼竟然会出现在这儿,那或许自己回去前世还是有希望的。
她返身,走到树下,仰头看白城安。
每次见白城安,他都是一身黑衣,面上戴着那顶古怪的面具,不知道是不是执行完任务刚回来。
苏三媛轻轻问道:“我刚刚在庵里,看到一个跟你身形、眼睛都很像的男子。是你么?”
白城安没有说话。
苏三媛笑了笑,背靠向树干,抬头透过树枝缝隙,看向夜空那轮皎洁的月亮,隐约听到白城安想离开的轻微声响。苏三媛道:“诶,我是有事找你,你一个男子,每次看到我都溜,是什么意思?我长得那么吓人么?!”
白城安跃下树,背对着苏三媛,伸手去取那盏绝美的雕花灯笼,淡漠道:“你找我什么事?”
苏三媛追上他的脚步,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生怕他又不等自己说完又飞走了。
“我想问你,关于白衣教护法的事。他真的能推算出一个人的命运?还能帮人改命?”苏三媛试探着问道。
白城安没有说话,只是低垂视线,瞥了眼被抓住的衣袖,虽然不习惯被人抓住,可面对这一次,白城安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回答她的问题,“恩。就是不知道那老家伙说能改命那几句话,是不是骗人的。”
苏三媛点了点头,没经过大脑思索,便问道:“你们白衣教经常做骗人的勾当啊?”
白城安没说话,用手撇开苏三媛的手,迈开步子要离开。
苏三媛又追上他的脚步,快几步挡到他身前,将那块随身带的铁质令牌拿在手中左右晃动,笑道:“还记得这块令牌吧。我想用这块令牌,让你带我去见那个护法。”
“你要改命?”白城安睨了她一眼,问道。
☆、38 答应带她去看法会
面对白城安的问题,苏三媛没有掩饰,点了点头。
“我想改命。”苏三媛重复了一句。
“你付得起代价么?”白城安冷笑一声问道。
代价?
苏三媛愣了下,并没有很快的回答。她知道很多事情是需要代价的,只是不知道白衣教需要的代价什么?
白城安迈开步子,想绕过苏三媛,反倒没想到前面的纤瘦的身影挡着面前,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往前走了一步,前面的人也倒退一步依旧挡在身前。白城安叹息,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见这位无聊的大小姐。
既没有有价值的话题聊,也没有看的顺眼的事。可就是这样,每日习惯性的在执行任务之后,远远地望着这个丫头,才会觉得心里踏实一些。
突然,身前纤瘦的娇躯倒退一步,脚下踉跄着往后跌去。白城安本能伸手去捞住她,没想到面具突然被一股力一扯,掉了,露出他刚毅俊俏的五官轮廓,以及他那双狭长的凤眼中,刹那间浮现的狠戾。
他手腕一转,一手搂着苏三媛的腰,一手抬起苏三媛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的目光对视,两人的脸挨得距离很近。可白城安似未察觉般,目光冷漠地看着苏三媛。
苏三媛想挣扎,却推不开他禁锢在腰间的手。扑面散开的温热气息,带着药草的清香味。她手中拿着面具,抬头,才看清眼前白城安的俊颜。让苏三媛吃惊的是,白城安跟庵里见过的那城公子竟然真的是同一人!
近距离接触,能看到白城安的轮廓刚毅立体,浓眉凤眼,皮肤竟比女子的皮肤还要白皙几分,他薄唇抿着,眼眸微眯,冷冷地盯着自己,苏三媛才后知后觉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扯你的面具。”
“我想听真话。”白城安说道。
苏三媛讪讪的笑了笑,道:“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今日庵里遇见的那个城公子,然后刚刚跌倒的时候,手就本能去扯你的面具。”
白城安不说话。
苏三媛笑容变得尴尬了,说道:“其实,我这几日都想找你,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就想要是能看到你真面目,或许以后找你就更加方便了。”
白城安松开手,夺过被苏三媛拿在手中的面具,却没有再往面上戴。
“你那么想改命,是为了什么?”白城安目光落在苏三媛身上,主动问道。
苏三媛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反而问道:“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白城安目光定格在苏三媛脸颊上,说道:“像改命这种背因果的买卖,那老家伙,就需要你拿一条性命,跟他做交易。”
苏三媛怔鄂道:“那……就算是在白衣教当三年的教徒,那个护法也会提出这样的代价吗?”
“那老家伙会暗地里上门去讨一条命的。”白城安说道。
又继续问苏三媛,“你打算拿谁的性命做交易?你自己的?或是你身边那几个丫环的?”
苏三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护法既然怕背因果,又为什么要再去取别人的性命?就不怕因果背的更重么?”
“那老家伙,自然有躲开因果的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面具摘掉了,之间没有这一层隔膜,白城安回答苏三媛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苏三媛察觉到,便扯唇笑了笑,说道:“白城安,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去偷偷看一眼,那三年一次的教徒法会?”
白城安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便说道:“后天会有白衣教三年一次的教徒法会。距离这里,倒是不远。”
苏三媛凑到白城安身前,道:“能不能用这块令牌跟你交换,让你亲自带我去一趟,保我安全回来?”说着,苏三媛将那块铁质令牌递出去。
白城安将令牌接到手中,低声道:“如果这件事告诉了别人,你该知道下场的。”
苏三媛卖乖,点了点头。心情好了,苏三媛便挑了好听的话讲道:“白城安,我觉得你长得很俊美,其实可以不用戴那个面具的。”
白城安蹙眉,哧了一声,道:“有时候觉得你瞎话挺多的。”
“……”苏三媛一时被堵的无语,抬头就看到白城安脸颊上浮现了一抹罕见的笑,不由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真不会聊天!”
白城安将面具罩到脸颊上,那双大手,轻轻地抚了抚苏三媛的头发,道:“走吧,送你回去。”
苏三媛没发现跟白城安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只是觉得一只大手摸她头发的感觉,让她不由的背脊发凉,尴尬了一下。
“这两天,我有任务,不会出现在这。”白城安提起那盏雕花灯笼,轻声说道。
苏三媛抬头,就看到白城安已经先她几步,提着灯笼引路。微弱的灯光照耀在他周身,只见他回眸看来,苏三媛愣了下,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前世的梦境之中,似乎遇见过。
这种似曾在梦境之中遇见过的感觉,只有那次跟沐祈呆在一起的时候。
没想到跟白城安呆在一起,这种感觉更加的深刻。
苏三媛呢喃道:“白城安,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的这个画面,好像在梦中见过。”
前世的梦境之中,她真的曾梦见一抹穿黑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走着。然后梦境之中,男子突然就被一片黑暗吞噬,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将当时的她从噩梦之中唤醒。
苏三媛看着前面的白城安,心里头突然生起眷恋的感觉。
温润如玉的面容,淡漠的双眼,轻抿的薄唇,冷淡的性子。偶尔有些话多……
白城安在她心中,渐渐地浮现出了具体的形象。她追上白城安的步伐,只见他停下了脚步,“需要我送你进去么?”
苏三媛回过神,看到那个洞,确实也觉得当着白城安的面钻一个狗洞,样子挺不雅观的。
“你要怎么送我进去?”苏三媛反问道。
话音刚落下,只觉得身子一轻,耳边有风声吹过,再落到地上时,身边早已不见白城安的身影。
庭院之中,不见景花跟翠香跟另外几个丫环的踪迹,只嗅到满园扑鼻散开的槐花香气。似乎隐隐还能嗅到白城安身上那股药香味道。
抬头看去,院墙那边寂静无声。
“小姐,你刚刚去哪了?我跟景花怎么都找不见你?”翠香神色紧张,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苏三媛想起白城安答应带她去看那场白衣教三年一次的法会,心里头就格外的愉悦,抿唇笑道:“可能我们刚刚擦肩而过了吧。”
“小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景花呢?今晚是轮到她守夜了么?”苏三媛感觉到困倦,边伸了懒腰,边出声问道。
翠香说道:“景花她今晚身子很不舒服,奴婢就跟她换了一晚,明晚才到她守夜。”
苏三媛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景花从外面走了回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等她瞧见小姐跟翠香待在一起,面上紧张情绪才松懈下来。沈婆子前几日悄悄告诉自己,有个黑衣人想要杀小姐跟沈婆子。
今晚突然就不见小姐的身影,景花这才担心出了事,让翠香一起去找大小姐。
小姐现在没事就好。
“小姐,今晚奴婢身子不舒服,让翠香替了一夜。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喊奴婢过来。”景花施礼,毕恭毕敬道。
苏三媛瞧见景花面色苍白,大概猜到是女子月事,便说道:“你明天起晚点也没事,另外记得拿些红糖炖生姜喝。”
“是,小姐。”景花答应了声,便退了离开。
进了屋子,翠香便伺候小姐躺到床上,替小姐掖了被角,苏三媛闭上眼眸,沉沉地睡去。这一夜,她又梦到了她从屋子走了出去,然后被一片黑夜包围,只见远处有个女子提着一盏雕花灯笼走了过来。
“苏三媛,你是我,我也是你。”那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夜色之中不断地重复着。
☆、39 杨氏吃醋,发嗔恨心
被噩梦惊吓醒来时,窗外早已亮起。翠香正端着一盆水走进了屋子。
苏三媛从床榻上起来,由着翠香跟另外一个丫环喜竹替自己梳洗打扮。喜竹是临时替了景花,过来伺候的。原来喜竹负责华安院一些杂物事。
留了喜竹待在院子里,只带了景花一人去福荷院。临走时,苏三媛嘱咐喜竹去帮忙照顾景花。
路上碰到杨氏跟苏常悦,两边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一道朝着福荷院进去。
老夫人有早上念佛号的习惯,今日起的也晚了,念佛号这会还没有结束。于嬷嬷守在屋外头,拦住了几人。
屋内佛号声音,一句接一句的响起。
不知道屋外头待了有多长时间,才听见屋门被打开的呻吟声音。抬头望去,只见老夫人嘴角含笑,说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都进来坐会吧。”
几人在屋外头停留了一会,便迈开脚步,以杨氏为首,陆陆续续走进了屋。
呆了有一会,老夫人才懒懒散散的样子说道:“我那外甥今晚就到了苏府,你们几个姑娘,可得好好打扮一番。别丢了我们苏府的脸面了。”
杨氏惊愕道:“这么快就到了?”
老夫人蹙眉,抬头看杨氏,不悦道:“媳妇,你是有多不欢迎我那外甥?”话语之间,目光锐利,顺带着扫了一眼苏常悦。
杨氏不满意就算了,可别带坏了悦姐儿的性子了。
苏三媛端坐椅上,背挺直,双手捧起茶盏,浅浅的饮了口茶。察觉到苏常悦递来的敌意的目光,苏三媛仰头,唇角噙了抹笑意,出声道:“二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对祖母不满。”
苏常悦蹙眉,她恨苏三媛这会还有心思喝茶,分明就是借着喝茶姿势来掩饰笑话母亲被祖母训斥的事儿。
“苏三媛,你挑拨离间有意思么?”苏常悦道。
不大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老夫人将视线从杨氏身上移开,落在底下对面而坐的两位姐妹身上,不明白她们怎么突然吵了起来。
“你们两姐妹,这是怎么了?”老夫人问道。
苏三媛抿唇,将茶盏放到桌上,没有答话。只是柳眉一挑,视线落在了苏常悦身上。
她刚刚就是故意拿话激苏常悦的。
苏常悦抿唇,没有答话。刚刚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刚刚确实是因为祖母训斥母亲,自己才心头不悦。
杨氏说道:“她们两姐妹可能是因为上回的事还有误解,这两三句话就容易吵起来,一会就好了。”
老夫人听了点了点头,“姐妹之间,吵吵就过去了,别放到心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