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一行人走远了。
围聚的人群也散去了。这件事可能成为他们这一段时间的热点话题。
冰凉的触感紧贴肌肤擦拭而过,睡梦之中的苏三媛整颗心都悬挂起来。
她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瓜七带着猥琐的笑,缓缓地走过来,用那沾了药的布来掩住她的口鼻,她挣扎着却陷入了一片惶恐之中。
瓜七的嘴脸,丑陋的让苏三媛心跳加速。
苏三媛感到梦境之中的自己也陷入了昏迷之中。她恍惚看到瓜七将她拥在怀中,惊吓的她猛然从梦境之中惊醒。
醒来时,她发觉自己真的被人拥在怀中。过分真实的感觉,令她吓的尖叫起来,并用尽全力去推拥着她的人,“滚、你走开……”
“是我。”白城安拥着她,始终没有松开,只是下巴抵着她的头,轻声说道。
苏三媛愣了下,才从惊吓之中浮现几缕理智,她松开了推他的劲,双手探出埋进他怀抱之中,啜泣道:“白城安,我没有被他怎么样吧?”
“没有。”
“真的?不骗我?”
“恩。”
苏三媛探出头,环顾一眼所处的地方,这是一处客栈的房间。家具简陋,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张床铺。而她此时就是卧在床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而不知道什么原因,白城安坐在床沿,搂抱着她。
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苏三媛整颗心都悬起来。她手轻轻地去揭开被子,见身上的衣裙都完好的穿在身上。
再看到白城安拿来替她擦拭冷汗的湿毛巾,她才完全的松懈了一口气。
可心脏还是慌张的跳动着。
并且她喜欢着白城安身上那种药香气息。
苏三媛懒懒的伸出手埋头窝在白城安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不顾白城安愿不愿意,她都不想撒开手。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想到有可能被那个瓜七碰过,苏三媛的心复又悬了起来。
“我抱你来的。他没有碰过你。”
白城安看着苏三媛,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个采花贼已经死掉的事。
没有碰过就好。
苏三媛吁了一口气,在白城安怀里,撒娇般扭了扭头,想借白城安身上的药香来祛除身上的秽气,还有刚刚那场梦带来的惊吓。
“阿媛。”白城安出声道,又很快的绕开话,问道:“那个采花贼,中毒死了。”
闻言,苏三媛一愣,抬头看白城安,不敢置信的问道:“他中毒死了?不可能吧?难道是我刺伤他那一刀,促使他中毒死的?”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杀人了?
“看样子应该是服用了其它的毒造成的迹象。他面色发黑。”白城安伸手抚摸苏三媛的头发,安抚她,也是在解释,“我们的毒,会随着血液一部分流出体外被血液销蚀,另外你刺入得伤口太浅,不足以令毒深入他体内。”
“真的吗?”
苏三媛有些慌神,尽管她知道失去理智是很不好的一件事。
白城安见她担忧,便从怀里取出另一只泡了毒的暗器,撩开衣袖,在肌肤上轻轻地划了一小处伤口,“这种伤口,发作起来会令人伤口刺痛,头晕眼花,全身乏力,重者会昏迷过去。”
苏三媛瞪大眼。
他居然为了让人相信,用自身亲自试毒。
“……赶紧把解药拿出来吃了!”苏三媛瞪他,心底很害怕白城安会告诉自己他没有带解药。
☆、82 我们蛮合适的
所幸苏三媛担心的事情并没有成为现实。
白城安随身携带了很多的药瓶,其中一个白色陶瓷瓶里应该装了解药,只见倒出来的药丸是指甲大小的红色药丸,他放到口中,喝了口温水服用。
屋内就她们两人,客栈外有些细碎的交谈声,偶尔能传到苏三媛耳中。
“是啊,死了一个男的。”
“诶,听说那个人是采花贼。”
“什么?采花贼,谁说的?”
“可不是嘛,采花贼真是给天收去了。”
“哎呀,你说是谁给采花贼投毒了?”
“还能有谁?可能就是采花贼自己想不开吧,看他做的那些下三滥的事就知道了。”
零碎的声音,杂乱无章的传入苏三媛脑中。
客栈这种地方,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很多,可是听到的话题都在议论死在路上的采花贼。
苏三媛摇了摇头,双手搓热捂住耳朵好一会,才缓缓地松开。
“你打算让我以后怎么保护你?”白城安出声道。
没有名分的保护吗?
还是保护到她嫁给别人?
白城安左思右想,心里头觉得不舒服。
双手环胸抱着,静静的看着苏三媛,对方也在静静地回望着他,似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又好像被他抛出的这个问题吓到了。
“你以前是怎么保护别人的?”苏三媛问他。
其实苏三媛很想让白城安娶自己,可是总该有个说辞。
否则总觉得太过分唐突了。
白城安凝视了一眼苏三媛,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接保护人的任务,太麻烦了。”
说完,白城安觉得说的似乎有些太过,担心苏三媛想歪了,看了眼苏三媛,又说道:“闺阁女子的话,我不能随时随地护着你,只能隐藏在暗处。或者可以的话,再教你一些防身术?”
防身术?
这个确实挺实用的。也不期盼一朝一夕能学会飞檐走壁,只要近身防备能打倒对手,那倒是也不错。
只是她的年纪也该成婚论家了。
白城安没考虑过这一点吗?
苏三媛抿了抿唇,试探性的提道:“白城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也蛮合适的?”她说完以后,便看到白城安眼中闪过一缕犹豫。
你不考虑娶我吗?
后半句话,在看到白城安的犹豫时,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白城安一定是已经听懂她的话了,只是还有顾虑,或者他……没有喜欢自己。
白城安看着她眸光黯淡,他该如何说出口,想要娶她为妻?
过了好长时间,白城安走过去,将她搂在怀中,“再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等多久?”苏三媛想起前世有很多渣男,都是说等一段时间,结果害了多少女子守了他一世,浪费了最美的花季年华。
那时候还笑她们痴傻,可是轮到站在爱情面前换了个人,她竟然也觉得想要犯傻。
等他,真的是有本事娶自己吗?他可是杀手。
白城安的问话,瓦解了她心中那份悸动与天真,苏三媛此时才逐渐的考虑到与白城安之间的距离。一个吏部尚书之女,一个江湖杀手。
值得吗?
苏三媛在心中问自己,当听到心中响起值得二字的时候,她又问自己为什么值得?是因为……还抱着想要寻访江湖上奇人异事,来等待能帮忙自己回去前世的奇人出现吗?
心里头突然抽搐的疼了几下,苏三媛觉得自己变得自私,表面上是以爱为名,实际上,却是借爱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苏三媛伸手,搂住白城安双手之间的空隙,头伏在他怀中,听着强有力的心脉跳动声音。
“阿媛,白衣教曾有三个杀手试图脱离白衣教,后来不是被仇敌追杀,便是死于非命。自始至终,当杀手的,没有一个能善终。”白城安语气淡漠,仿佛说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苏三媛抱着白城安,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
眸子浮现一抹眷恋。
如果真是那样,也差不多了。
到时候如果自己能穿越回去前世,然后白城安也刚好出事了,那她倒也对这古代无牵无挂了。
可这样想一次,苏三媛的心就刺痛一次。
“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苏三媛说完,心里头才稍微舒服一些。
白城安眸子黯淡了几分。
他想要谋的那件事,一旦失败,他将会受到极重的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一旦成功,白衣教将会瓦解。
这么多年白衣教的局势,他也差不多摸透了。既然教主是借朝廷势利使得白衣教在江湖上成为一大杀手教派。那么想要平安活下去,掌握命运,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教主,或灭了白衣教。
后一种瓦解白衣教的方法偏次等,因为一旦灭了白衣教,很有可能将会遭到月楼追杀。
世上的有很多人都以为白衣教与月楼在朝廷的势利对抗,那时候他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无意看到皇帝给两边教主写的信。
信中简短的内容中是皇帝的表述,他说这两派一向效力于皇上,为何不出力帮忙?任他这位皇帝受制于孙太后?
后来同样的地方,他又秘密截了一只信鸽,教主的亲笔字迹:属下效忠于大明皇朝,于先帝前,曾与月楼之主分别立下誓言,不轻易伤皇族人性命。两大门派之所以对立于江湖,时乃先帝为了控制江湖势力,并不是为了皇权之争,请皇帝三思,恕属下难从命。
白城安在之后的岁月不断收集信息,才发现,原来白衣教教主跟月楼的教主都是先帝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在四十年前一场武林之争中,两位亲信便突然间消失了。
这之后的岁月,白衣教与月楼才迅速建立起来,并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势利背景。
白城安思绪一顿,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子,有很多话,他一直想找人倾诉。可是这么多年却一直憋在心中。
“阿媛,谢谢你。”白城安到最后,很多话咽回心中。
苏三媛笑了,从白城安怀中离开,起身走过去朝窗外看去,不知道已经什么时辰了,街巷变得冷冷清清的,偶尔有一两个醉汉脚下不稳,跌跌撞撞的路过,传来刺耳的呕吐声音。
“别那么早谢我。我也不知道能等你多长时间,你自己把握吧。”苏三媛低声喃喃道。
这一刻,她摸不透自己的心思。
这一切,这个时代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手搂着她的腰,鼻息间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药香味,他的声音低沉好听,令人心脏莫名加速,“我许不了你荣华富贵,但我愿意陪你看遍千山万水,不离不弃。”
☆、83 风流鬼
雇佣了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街巷光线昏暗,苏府门前挂着的几盏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晃动。静悄悄的仿佛他们闯入了无人之境。
白城安拥着苏三媛,小心的躲过了苏府一些耳目,把她安放在华安院庭院之处,便很快的消失了。
一直睡不着觉的苏允听到动静,将门打开。
隐约看到一抹白影闪过,消失不见。再仔细看去,只见娇弱的身影,往前走去。
苏允轻轻地将门掩住,退回倒在榻上,掩上薄被睁着眼。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一定是有人带着姐姐回来,然后就很快的离开。
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萦绕在脑海之中,苏允想了好一会,不抵困倦侵袭,陷入到梦境之中。
门被打开。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翠香过来打开门,景花站在她身旁。
她们二人受命待在屋里头替小姐谢绝所有到访的人。
所幸今日三小姐也没有过来找小姐,否则还真是不好解释。
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日,两人都恨不能扑过去抱住小姐,表达她们心中的喜悦。
“今天没发生什么意外吧?”苏三媛走进去,隐约听到哪里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
朝着声源处望去,是苏允居住的东厢房。
苏三媛收回视线,退到屋里头去,顺手将屋门掩上。
“小姐,以后你可别这样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翠香红着眼圈,嘀咕道。
景花替苏三媛褪去发簪等物,附和道:“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我跟翠香吓坏了。”
“没事的,我已经回来了。”苏三媛安抚她们几句,又随意跟她们闲聊了几句,才过去躺下睡觉。
今日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苏三媛也觉得一切都是幸好,要不是幸好有平雨慧在边上拉开她,那把刀就可能杀了她;如果不是幸好在风月楼遇到白城安,那今天也就不可能安全回来了;如果不是幸好跳下了马车,那采花贼就有可能成了她杀死的……
采花贼中毒死的?
苏三媛脑中闪现这个念头好几次,总觉得有些奇怪。
采花贼是极其爱惜性命的人,胆小怕死,绝对不可能会自己服毒。那谁会有可能骗取他的信任,让他服毒的?而且时间还是那么刚好?
黑夜之中,总是会遇到一些迷人的景象。
白城安沿着来路往回走,他的身前几步远,站着一个黑衣女子,戴着斗笠,全身被包裹在夜行衣之中,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一把长剑,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的声音里,冷漠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城安似乎嗅到同类的感觉。
女子紧盯着对面的贵公子,俊美的容颜,甚至孱弱,一袭月白色直裰,腰间配着一块装饰的玉佩,晶莹透亮的和田玉,也不是像是廉价物。再看他身上没有武器。凭感觉猜测,这人很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唯一让黑衣女子警惕的是,他眉宇之间的冷漠,似乎对于刀剑,没有丝毫的畏惧。
隐隐还有一股,杀戮的气息,在他眼眸之中流溢。
如果不是被他发现了踪迹,黑衣女子也绝对不会现身,跟他正面发生冲突。
“你为什么要对付她?”白城安淡淡的出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
“那你跟踪我呢?”白城安目光柔和的看着黑衣女子,“是不是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黑衣女子冷笑,“就凭你一个书生?还想抓我不成?”说着,她手中长剑在空气之中一挥,脚尖一跃,与长剑似一体,带起狠戾气息,刺向白城安。
白城安身子一侧,轻巧地躲开。
一剑横空扫过,白城安再次闪身躲开。
不等黑衣女子反应过来,身子便被白城安手臂环了一圈,虚搂在怀中,一把暗器出现在白城安手中,即将划破女子脖颈。
女子身子骨仿若灵蛇,很巧妙地闪躲过一击,从白城安怀里头跃出弹跳到几步外,她遮住容颜的黑色斗笠被白城安夺取,月色下,女子容颜精致,柳眉紧蹙,杏眼含怒,唇瓣抿出一抹愠怒弧度。
“月楼的杀手?”白城安手中拿着从女子身上取出的一块令牌,令牌上面有个代表身份的代号,清香。
黑衣女子咬咬牙,佯装朝着白城安虚晃一剑,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城安停驻在原地好一会,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潜伏,才很快的消失在苏府这一带。
清香?
月楼什么时候已经盯上了苏府了?还是只是这个代号清香的杀手跟阿媛的个人恩怨?
白城安皱眉,回头看向黑幕笼罩之下的苏府,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白城安似乎能看到大网之下的苏府所有人,都在苦苦挣扎。
“看来得好好调查一下苏府。”白城安喃喃道。
醉红楼。
窗户被打开,一抹娇影从通风口很快的进到屋内,一进屋,便很快的关上窗,倚靠着墙静听屋外的声音。
此时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刻。街巷静悄悄。纵然是她所处的地方在街巷上最热闹的风月场所,可周围仍然是静悄悄的。
清香走过去,熟稔的拿起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火星点燃,整个屋子都亮了。直到看到一抹身影倚靠在她床榻上,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睡去了,俊颜上没有往日那抹招风流债的笑容,耐看了许多。
听到动静,夜离睁开眼,眼中含着一抹倦怠与担忧,静静地看着清香一袭夜行衣,样子有些狼狈。
“教主他老人家又给你什么任务了?”夜离问道。
清香抿唇,露出娇俏妩媚的笑容,她走过去,懒懒的坐在夜离的膝上,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唷,风流鬼不去其它地方浪荡,反倒在我的闺房等着我,真叫我吃惊呢。”
夜离手伸出扣住清香入怀中,头抵在她的发上,“要是下回执行危险的任务,告诉我一声。我就是闲鬼一个,怎么也会帮你一起的。赔上性命都没关系。”
清香推开他,走过去褪掉了夜行衣外裳,将边上一件外披穿上。
“得了得了,你就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哄哄别人也就罢了,连我你都要哄呢?你不知道我最不信你的那张嘴么?”清香头也没回,手中拨弄着香炉之中香木炭,“你赶紧去找你其他的相好,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