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安扯唇,有时候笑自己想法那么可笑,明明那么不切实际,却还是逆天而为。
看到底下有对母子在微弱的灯光中相携渐行渐远。
这样的场景,白城安从小就很渴望。
记得那时候,很多同龄孩童被关在山洞中。铁门被锁上,食物少的可怜,每天为了食物互相厮打,好几个人都在前面倒下了。
活下来的人,是凭借着怎样的运气与毅力还有狠戾,没有人能说得清楚那段岁月。
那岁月中有抹不掉的痛苦,无止尽的黑夜、没水、没食物、没有温暖。
天空划过一道流星。
白城安想起那晚阿媛的话。
下意识地,大手合十,他垂眸看了眼觉得有些突兀。
握刀杀人的手拿来许愿,不知道会不会灵验。
尽管嫌弃这一切,可他仍旧闭目许愿。
“希望有一日,我能脱离白衣教,带着阿媛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轻微地声响。
下一秒,白城安夺刀刺去,只瞬息之间,刀锋擦着白皙脖颈一寸处停下。
“怎么不躲?”白城安喉咙干涩。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的,所以就过来看看。”琴音姑娘抱膝坐下,缩成一团令人心疼的瘦弱身躯。
她仰起头,看着白城安,“你刚刚在许愿吗?是那个姑娘教你的吧?”
“你知道她去哪了?”
“去她外祖母那儿了,听说那群人不太待见她,但也不肯放她回来。”琴音姑娘见他要走,伸手扯住他的袖口,“安亚,陪我坐会,好不好?就算不说话,都可以的。”
安亚,是他过去的表字。
可那场大火,分明已经烧死了那个少年,时光之刃也已收拾掉了那些仇人,令他连报复的机会都来不及。
这世上何来安亚这个人?
白城安扯唇,下意识想要摒弃过去的一切。
“夜深了,没什么好说的。”
白城安头也不回的离开。
琴音姑娘走到他躺过的地方坐下,这里似乎还能嗅到他的味道,在她身边萦绕。
☆、130 你可以离开了
昨夜没睡好觉,醒来苏三媛哈欠连连。
“要不再多睡会?”景花看不下去,劝道。
“不睡了,每日都关在这屋里头,心里闷得慌。”
“外头那帮人,盯着你跟盯什么似的,哪里容得你多走动?”
景花叹息,“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待在这屋里头安全些,也自在些。”
苏三媛坐在床沿上,晃荡着腿,觉得景花说的很有道理。
午饭的时候,沈老祖宗派了如慧送来几样可口的饭菜,说了一两句客套话,如慧就离开了。
景花这几日已经习惯了陪小姐关在屋里的生活。
她寻了乐子,每日伏在桌上画花样,准备拿这些花样回去给翠香绣。
苏三媛先前还会坐在景花边上看,后来觉得不擅长并且没天赋,只得不去打扰。
日子久了,便养成了习惯,支着下巴,久久的望着镜里头的人儿发闷呆。
巧香的药膏用了一两日,额头上的伤口正逐渐愈合,隐隐有疤痕淡却的趋势。
“姐姐,在里头吗?”
听到苏允的声音,苏三媛觉得胸闷。
不在这屋里头,难道还出得了沈宅么?逗谁呢。
苏三媛用纱布在额头上缠绕了几圈,见看不出来药颜色,对景花点点头。
景花开门,见来人气色红润,跟里屋小姐一比,明显能看出在沈宅待遇的差别。
“三小姐,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想着姐姐那盒药该用完了,就跟大夫取了新的。”
边说边走进屋内。
“姐姐她的伤好些了吗?”
景花的心里头害怕,怀疑三小姐也跟她们合谋害小姐。
“怎么不说话了?”苏允停下脚步,狐疑道。
“小姐那一盒药今日用了就差不多了,奴婢正想着该去跟沈老祖宗那儿要一盒,没想到三小姐就给送来了。”景花强装出笑容。
苏允垂眸,暗想怎么景花这么古怪。
难不成……姐姐那伤口更严重了?
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苏允随口道:“姐姐,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苏三媛摇摇头。
苏允吓了一跳,忙问道:“姐姐,难道伤口还没愈合吗?”
苏三媛嗯了一声,见苏允莫名晃神。
她有意试探道:“我想一会再请个大夫进来替我瞧瞧伤口。”
苏允咬咬唇,恨不能透过那层纱布,看里头溃烂的伤口。
“姐姐,你不好好上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苏三媛挑眉,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刚一时口快,现在也弥补来不及。
苏允只得放柔声音,赔笑道:“姐姐你不知道,上回那郎中是外祖母花重金请来的,有在世华佗之称。他开的药,你说怎么可能不管用?”
“那要是徒有虚名的庸医呢?”
“姐姐你这药才开始用,再隔个几日要真是没效果,我替你喊外祖母来。”
苏三媛冷笑一声,不理会她。
苏允视线下意识瞟向桌上用尽的药膏盒子。
“姐姐,我也是为你好。”
苏允将带来的那盒药放下,“外祖母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脾气变得暴躁,你若是这个时候找外祖母,她肯定要对你发脾气的。”
“那不正巧么?让那替外祖母诊治的大夫顺路过来瞧瞧我的伤口,也不冲突。”
“姐姐,外祖母那是老毛病,都没请大夫上门。”
苏三媛也不想让大夫来瞧,只不过拿这话逗她一番。
见她一再搪塞,苏三媛厌倦道:“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姐姐。”
苏三媛不吭声,只希望她快点离开。
偏偏有人不识趣。凑上来,“姐姐,要不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景花看不下去,相处久了知道小姐的耐心有限。
“三小姐,奴婢才刚给小姐上过药;你这会拆开看,一方面浪费了药,另一方面让伤口见风久了也不好。”
苏允想了想,终于察觉到哪儿不对劲了。
如果伤口溃烂,那纱布应该不会是干燥的才对。
“姐姐。就看一眼就好了。”苏允倔脾气起来。
“别闹了。”
苏三媛拍开苏允探来的手。冷声道:“要是这纱布不小心扯下皮肉来,你付得起责任么?”
见姐姐说的这么严肃,苏允心里头发颤。
这药膏愈用伤口愈会逐渐溃烂。
若是及时停了药,情况会好些;但没有好的药膏涂抹,愈合后的疤痕会很丑陋。
苏允心想等几日给姐姐送珍珠粉,到时再暗示姐姐,二表姐在这药里头使坏的事。
一副做错事垂首认错的姿态,“姐姐,我也是担心你,那我不看了。”
苏三媛见苏允碍眼,索性起身往床边走。
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传来沈彦爽朗愉悦的笑声,“媛表妹,刚刚祖母夸爷办事好,答应爷要求了。”
两双眼朝沈彦看去;只苏三媛背对着他,丝毫不理会有这么号活人进了屋子。
“三爷。”景花施礼道。
“三表哥。”苏允道。
沈彦见那人不理会自己,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耳垂。
“允表妹怎么也在这儿?”
“过来给姐姐送药的。”
沈彦想了想,一时没话跟苏允聊。
他用手轻轻地戳她的肩膀,蹲在她边上,“还生气呢?要不然我让祖母罚如慧?”
苏允不喜他这样厚脸皮的模样;想离开又舍不得,不离开又觉得待着尴尬。
“不用了。”苏三媛看了眼沈彦,冷嘲道:“你是大忙人,我犯不着你帮我忙。”
果然还在生气!
沈彦黑亮眸子左右转悠,如狐狸一般狡黠,“媛表妹,有一件好事,你想不想听?”
苏三媛不吭声。
“刚刚祖母允许我带你出去玩。”沈彦笑的一脸灿烂。
苏允先反应过来,急道:“姐姐现在这模样,你怎么能随便带她出去玩呢?”
沈彦撇了撇嘴,“谁叫我是个爷们,答应人的事自然要做到。谁管得了那么多。”
苏允想了想,低柔声音道:“若真要出去玩,那也带我一起出去玩吧。”
沈彦冷哼笑了一声。
一张大手拍了拍苏允的小脑袋,揶揄道:“真看不出来,允表妹也被带坏了。想出去玩就直说,说了那么一句话,把我反倒唬住了。”
苏允不习惯肢体接触,倒退了好几步。
“这还得问过姐姐出不出去玩,又不是我说的算。”
沈彦扯唇笑,正思索着要说句话打扰媛表妹的沉默。就听得边上没有情绪波澜的声音响起,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131 酒窝在招手
“我想午睡,你们去玩吧。”
沈彦以为听错了。想问被苏允抢先,“姐姐,这么难得的机会,你真不去玩吗?”
“没心情。”苏三媛给景花使眼色,“代我请他们二人出去。”
沈彦不解。一个人为什么性子能转变的这么快?
景花领命,客套道:“二位主子,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最近小姐她正恼着伤口,是真没这些闲情雅致了。”
苏允听了,想帮着景花劝沈彦。
沈彦浓眉皱着,“爷上回脸上摔伤几日就好了。媛表妹到底是多严重?要不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闻言,苏三媛挑眉看向苏允。
沈彦顺着媛表妹的视线,看向苏允。心里困惑,她们这对亲姐妹今日怎么怪怪的?
苏允细细一想,随口扯道:“女孩子生来就细皮嫩肉的,哪里能跟你一个爷们比较?”
说着,苏允先笑了两声,“别到时候让外人取笑三表哥耿直。再说上回那个郎中号称华佗在世,药方自然比别的大夫开得要仔细,伤口复原慢也是自然的事了。”
沈彦觉得不被待见,又听苏允对景花嘱咐了他想说的,他一时无话,先一步离开。
把他们都送走了,景花才将屋门掩上。
却不想刚转身,门外就传来一声异响,屋门被一枚铜钱卡住,徐徐打开。
见里屋小姐正烦恼着,见没什么好问的,景花便坐下继续画花样。
一枚硬物落在地上,屋门被轻风吹开。
“奇怪了?我刚刚难道没关门吗?”景花纳闷的起身,手刚触碰到一边门,脖颈突然一疼,整个人失去重心昏厥过去。
屋门被关上了。
苏三媛坐起身,静静地等待着。夜离、采花贼等各种奇怪的人在她脑海中闪过。
高大黑影,红色面具,如刀刃般锋利的气息。
她扯唇笑了,看着他将面具摘落下来,露出他似画匠精心勾勒出的秀气到极致脸庞。尖削刚毅的下巴长了邋遢的胡渣,黑亮的瞳孔泛着疲倦,与她对视。
一夜无眠,次日又四处打探关于她的一切消息。
看到她平安,比一切都好。
“你怎么来了?”苏三媛鼻头发酸,眼眶红了一圈。
“壮前步┖胁⒆盘沾善康莞?br /> 他俯身细细打量她,柳眉下似藏着含情蜜语的一双眸,水汪汪的令他心都融化了。他的大手爱怜的抚摸她的脸颊,“瘦了。”
苏三媛咕哝道:“每日都被关在这屋里头,怎么可能不瘦。”
白城安玩笑道:“瘦了还好看些。”
“你说瘦了好看,那我就不吃饭了……唔唔……”
她的唇上一热,心中一凛。
白城安亲她!
炙热,霸道,将她原本清晰可辨的思绪搅和成一团糨糊。她想继续跟他置气,却被他宽厚的手掌扶住她的后脑,容不得她半点退却。唇上有些干,凛冽的气息,是属于男人的粗犷,一寸寸磨着她的柔软,一点点侵蚀着她渐渐混沌的神魂。
她轻颤,因他轻轻含住她的下唇,细细地抚弄着一段唇齿之间的旖旎情事。
久久,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只要你平安,怎样都好。”
不等她回应,甚至不等她呼吸,瞬时钻进她舌底,去探一分醉人女儿香。
仿佛有热风,悄悄拂过她的耳,掀起一片绯红如云的羞赧。
他依然霸道,固执地令她身上沾满了自己的气息。苏三媛被他吻得晕头转向,两只眼迷离,目光落在他的肩上,却又不像是看他。
白城安屈指刮了刮她的脸,玩笑说道:“这样子更好看。”
苏三媛将他的大手拿开,红着脸,“少不正经了。”
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搂抱在怀中,白城安抵着她的脑袋,分享着内心的恐慌,“这次我险些回不来了。”
苏三媛仰头,视线落在他脸上,距离挨着近,她发现他左脸颊有酒窝,说话的时候小酒窝露出来,俏皮的招着小手。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酒窝,听他的话在耳边响起时,心跳慢了半拍,“谁那么大的本事?”
酥痒的感觉令他不自在,大手握住她白嫩小手。
“有人暗地里卖消息给黑教主,想置我于死地。”白城安第一次觉得,生死有人牵挂,是何其的幸运。
“是谁想置你于死地,查到了吗?”
白城安眸中杀意一闪即逝,当对视她担忧的眸子,突然心里头软了下来,连语气也软了几分,“还没查到。”
苏三媛紧靠他,听着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沉醉了思绪。
她手搂住他脖颈,挤掉他的孤单与冷意。她懒懒靠在他颈窝,令他心痒痒的,只听得耳边声音嗡嗡的响起,一字不漏的落在他心中。
“白城安,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答应我要活到最后!知道么?”
白城安退开一些距离,静静地看着她。可她的话太重,无法承诺的事如何能轻易答应?
“不是之前都答应我,以后要带我去浪迹天涯吗?”苏三媛扯着一抹笑,知道刚刚的要求有些太任性了,佯装俏皮道:“难道你做不到啊?做不到可别想娶我了。”
“我尽力活下去。”
“这还差不多。你刚刚说的那个黑教主是什么人?”
“白衣教的圣教主,专门负责杀戮。”
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那个教派居然这么变态。
猜测他的心情可能很沉重,苏三媛随口问,“听说他长得很丑?”
白城安皱眉,目光沉沉的,“听谁说的?”
“难道不丑吗?”好奇心汹涌澎湃。
“没看仔细。”
苏三媛嘟哝了声“不想告诉我就算了。”
说完懒懒地窝在白城安怀中,隔了好久,呢喃道:“有没有受伤?”
白城安带着她躺到床上,沉沉地闭上眼,大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搂在怀抱之中。
“我还有个外号,你不知道么?”他闭目,懒洋洋道。
“什么外号?”
“溜得快。”他扯唇淡笑道。
苏三媛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几天没睡觉了?黑眼圈都浓的像被人打了一拳似得。”
“三天两夜没睡,困死了。”连着之前执行任务偶尔的浅睡,根本不够睡。起身吻她眼睛,“真想抱着你睡会。”
苏三媛感觉眼眸还有他残留的气息,侧头去寻他的踪迹,那人已经离开了。
门被打开,人也很快消失在门外头。
苏三媛起身走了出去,外头早已经没有白城安的踪影了。
景花爬起身,捂着还有些晕眩的头,“小姐,我这是怎么了?”
“撞到门晕过去了。”苏三媛一脸认真的开玩笑。
“啊?那我怎么觉得是脖子这里疼呢?”景花揉着脖颈,喃喃自语道。
☆、132 玉簪夹在被褥里
白城安给的药膏是胶状,除涂抹外另外服用瓷瓶里的药丸,疗效极佳。
三日后,疤痕完全淡却。这期间,苏允来送了一回珍珠粉,话里字间暗示是沈瑞静在药里捣鬼。
闷在屋内的这段时间,人都快要待傻了。
这日,晴空万里。
瞎逛了一圈沈宅,假山,花圃,湖水,木桥,圈养鹦鹉等各类温驯家禽宠物。
看到她出来,那边踢毽子的沈瑞静几人停住,朝她看来。
“你来这做什么?”沈瑞静出声道。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来难道要憋在屋里头么?”苏三媛有些好笑。
沈瑞静瞧着她额头包扎的纱布,想看清那伤口的模样。转念一想,淡淡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大夫再来瞧瞧?”
“不用了,已经好了,明日我就跟外祖母说要回去苏府了。”
苏允把毽子递给小丫环。听到姐姐的话,苏允略有些吃惊,姐姐说的好,是留了疤痕那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