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把她当作是那个女人的替身,他还会想要她么?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神似明妃的脸,他肯多看她一眼么?
说到脸的问题,有一个槽点她不吐不快。那就是来到古代这么些天了,她就一直没在镜子里看清楚自己长得啥样子。
因为古代的铜镜映出来的人脸其实是是有些变形的,而且,映出来的人脸清一色的古铜肤色,这对于爱往脸上抹颜色的女人来说,是灾难。把握不住色彩的调和,就像凤玉稚一样,画出来的容颜就像五彩斑斓的脸谱。
青衣久久都没听见安可儿的答应,站在画壁外,再次问道:“安姑娘,你还好么?”
这个问题,安可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还好吗?好吧,我还是活着的。”
这样的答案让青衣感到莫名其妙:“那我可以进去吗?”
青衣要进来?!
安可儿这回不犯傻了,她一着急,顺手扯了条帷幔,胡乱的包住了她的身体,羞得脸蛋红红的,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不得大声对着外面喊道:“你别进来!青衣大哥……能不能帮我弄套衣服过来,我的衣服让陛下撕烂了,我总不能不穿衣服就去吧。”
殿外的青衣一听,立即止住了脚步,腼腆的轻咳一声:“咳……那你等等……我去让宫女给你准备!”
不消一会儿,就有宫女送来了她的衣服,还服侍她穿戴整齐了。
安可儿换好衣服,就走出了寝殿。
青衣此刻正在等着她,他的怀里抱着一柄玄铁长剑,冷冷酷酷无表情,靠在寝殿的门外,静静站在无边的夜色里,仿佛,他也是黑夜的一部分,随时都会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安可儿不知道青衣在看什么,笔直挺立的姿态,站得像座雕塑一样。想叫他,但是又不敢吵他,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娇俏的一抹朱色闯进了他的视野里,一只雪白的小手在青衣的眼前晃了晃。
青衣冷冰冰的来一句,没好气的说:“我没瞎。”
青衣的语气不善,目光冰冷,也十分的不友好。安可儿只能干笑着:“哦,那是我瞎了!”
青衣鄙夷的小眼神,淡淡的扫过来:“你确实是眼瞎。陛下对你这么好,你居然……”
他想找个词汇,但是在脑子里一搜,半天没找着。
青衣平时很少和人说话,除了陛下之外,与他最熟的即使怀里的这把长剑了,而且也不喜欢读书,所以词汇匮乏,他找不出形容词。可是他是个聪明人,什么都看得真真的。
安可儿等着半天,青衣都没憋出一个字来,她这才知道,青衣居然是一只纯天然呆。
于是,为了治疗青衣的尴尬,安可儿好心的提醒着:“你是不是想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之类的?”
青衣冷瞪了她一眼,一脸的高冷酷:“哼,没错!你连狗都比不上,狗宁愿咬冻冰,都不食好人心,而你却专门咬陛下的好心!”
安可儿张着嘴,惊讶得半天都合不上。
这……完全就是在鸡同鸭讲嘛,真是不明觉厉啊。
安可儿颇为尴尬清咳了两声:“青衣大哥,你放心吧,我从来不吃内脏的,内脏毒素太多。所以,我是不会吃陛下的心的。”
青衣是百分之百忠心耿耿的护皇党,听到安可儿这么说,很不以为然,立即反驳,:“无毒不丈夫!陛下内脏毒,并没有错!因为敌人的内脏比陛下还要毒上许多倍!”
安可儿木然,木然得都快要生根发芽长叶子了……很显然,青衣是把‘内脏’和‘内涵’画上了等号。
可是,为什么青衣和她思维不在一个频道里,还能这么畅通无阻的与她交流他的想法?果然,青衣是个大才的人。
青衣显然不愿意在浪费时间与安可儿多说什么,冷冷的一眼扫过来:“那我们走吧,别让陛下等着急了。”
安可儿心里打了一个激灵,眨巴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什么?我没听错?都过了这么久了,陛下还没做够?在……在等我吗?那个媚药的药劲儿也太猛了吧。我再去的话,陛下会不会j尽人亡啊?”
青衣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陛下并没有用女人解药,陛下刚刚一直都待在冰窟里。”
安可儿一听,就更加的震悚了:“哈?在冰窟里怎么解媚药啊,难道在冰块上打个洞?”
此话一出口,安可儿就立即后悔了,特么简直一个大写的‘污’字直接贴在她的脑门上了!
纯情的小直男,青衣帅哥莫名其妙,拧眉看着安可儿,问道:“你说什么?为什陛下么要在冰块上打个洞?”
安可儿尴尬的笑着,娇羞掩面:“哦呵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去找陛下吧!”
青衣也没有再追问了,领着安可儿带到了宸宵宫里一处比较偏僻的花园子,花草郁郁葱葱,清幽而宁静。
清纯的安可儿不禁暗暗的担心了起来,轩辕殊珺难道……还有打野的嗜好?
不过这次,还真是安可儿想污了,轩辕殊珺根本没有想要啪啪她的意思。
他们一路一路穿花拂柳,来到了别院里一处视野开阔的天井,天井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条形的长案,长案上面放着水晶盘子盛着的白色花瓣,砌成了小山的许多贡果,长案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兽金的香炉,香炉里焚着三柱清香……就差一个牌位了。
轩辕殊珺一身夜紫色的龙纹广袍,慨然而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并未束发,如墨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安可儿一眼看到这个高大俊美的背影,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寂寞,好伤感……
看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紧,发疼。她怕自己在靠近他几步,她就会忍不住扑上去了,抱住他。
青衣径直走到轩辕殊珺的身边,毕恭毕敬的低着头汇报:“陛下,人带到了。”
轩辕殊珺并未回头,只是淡漠的应了一声:“嗯,你退下吧。”
“是,陛下。”
现场就剩下安可儿和轩辕殊珺两个人了。
机智的安可儿扫了一眼供桌,看到了那一对一金一银的蛇形镯子。她记得这就是刚刚鲛国的王女交给轩辕殊珺的,轩辕殊珺果然是重情重义,还真的在月光下祭奠那对痴恋他的姐妹了。
她猜想,肯定是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唔,应该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单相思。因为轩辕殊珺的心里只有一个女人。
夜凉如水,月光下的一切都好想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微凉而寂静。
安可儿默默的站在轩辕殊珺的身后,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她才来到古代几天,就看到轩辕殊珺接二连三的孤身一身哀悼亡灵,这些人要么就是他亲近的,就是亲近他,甚至心爱着他的。而却都因为他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她清楚的记得,慕容秋逸提到过,前些天陛下秘密处死的赫连云大将军,和慕容秋逸一样,都是陪着陛下一起长大的太子侍读。
慕容秋逸和轩辕殊珺关系这么亲厚,那赫连云将军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至少不会比慕容秋逸低吧。
安可儿难过的低下头,默默的抽了抽酸溜溜的鼻子,皇帝原来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吗,明明舍不得这些人去死,但是又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这些人对轩辕殊珺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忽然,夜空里飘来了一声像月光一样微凉的男音:“你为什么哭?”
安可儿用手背擦了下眼泪,又抽了抽酸溜溜的小鼻子:“哀悼亡魂,难道不应该哭么?”
轩辕殊珺听到这个回答,缓缓的转过身来,微微眯起冰冷的眸看,定定的看着她:“你又不认识这些人,为什么会为他们哭。”
她抿紧了唇瓣,摇摇头:“不是,我难过不是因为他们。他们死了,就不知道什么是哀痛了。可是,活着的陛下却比他们辛苦。我只是觉得,陛下比他们更难过。”
☆、帝王的爱,都是这么的浅薄?
帝王的爱,都是这么的浅薄?
轩辕殊珺眸色黯然,微微勾唇::“朕乃堂堂一国之君,但是除了在这里哀悼他们之外,也不能为他们做其他的事情了。”
安可儿想说些话安慰他,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轩辕殊珺转过身躯,面对着祭台,寂然出声:“你过来,为朕的故友上香。”
安可儿感到很迷惑,问道:“陛下,您特意传我来,就是来给鲛国的那两位王女上香的?奴婢……能不能问下,这是为什么呀?”
轩辕殊珺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沉声道:“因为,她很想知道,朕心爱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安可儿蓦地震住了!
她呆呆的,半晌回不过神来,心里渐渐的滋生出一种甜蜜的错觉,是她听错了么?他心爱的女人呢,是……是她?这也太快了吧,她来古代也没几天啊。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就连身体都在微微发热,好像被火烧一般炽热。
直到轩辕殊珺又说了一句话:“真心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长得像,所以,朕让你来见见她,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他说出一句,瞬间就让她的一颗心如置冰窟,每一个字都剜着她的心,很痛很痛……
滚烫的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滚落,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尽管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是没想到听他亲口说出来,她的心会如此的刺痛。
轩辕殊珺半天不见安可儿过来,就转过来看她究竟在做什么,可是没想看到她的时候,她却是泣不成声,满脸泪泽。
轩辕殊珺微微一叹,似无奈的摇头:“你这本天悯人的性子还真是……为了素不相识的人都能哭成这样。你不要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朕心爱的女人死了,还是朕亲自下旨赐死的,朕都没有流泪,你就不要再哭了。朕不喜欢你哭,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在朕的身边,会笑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而已。朕希望,你的笑容永远都不要消失。”
轩辕殊珺并没有见到明妃的尸首,所以他一直在找她。但是,如果真的找到了,也会直接处死她,并不做他想。所以,就算现在明妃还活着,对他来说也与死人无异。
可是他却希望安可儿能陪在他的身边。因为,安可儿向他保证过,她会抛弃过去,追随他。也许他真正希望的是,安可儿永远都不要消失,也许,他想让她永远都待在他的世界里,想让她待在他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安可儿擦干净了眼泪,虽然,心里这么痛,但是她却依然笑着。只因为他说,他喜欢看。
安可儿把眼泪止住之后,就跪在祭台前的蒲团上,一边烧纸一边念叨:“你好,鲛国的王女殿下,我叫安可儿,陛下让我来给你烧纸,顺便让你看看我的长相……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不是陛下心爱的女人,我和她只是长得像而已!你认清我这张脸,去阴曹地府找长得像我的那个鬼,你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我只是个好心路人甲,你看我还给你烧纸呢,你可要保佑我……”
轩辕殊珺在一旁,听着听着都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安可儿唠唠叨叨把手里的纸钱烧完之后,轩辕殊珺仰头望着在云彩里穿梭的那轮明月,喟叹着:“亡国的公主,你后悔吗?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可是你却为了我放弃了一切。被天下人耻笑,甚至被自己的亲人唾弃,背上千古的骂名……”
简直是鬼使神差一般,安可儿不由自主的接着说:“不后悔……”
不后悔……
这三个字的声音,几乎是从她的心底里发出来的。当她脱口而出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说不定,这句话会一语成谶。轩辕殊珺说的那一切,真的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轩辕殊珺低下头,疑惑的望着她:“你在说什么?”
莫名的恐惧,安可儿手都是抖的!
但是她却在强颜欢笑:“哦……我是说,那位公主肯定不会后悔的。她宁愿自缢也要把鲛国献给陛下,因为她是爱着陛下的。”
轩辕殊珺唇角勾起一抹苦涩:“你不懂。她爱慕我,但是她更爱她的子民,她为了保护她的子民不被屠戮,为了保护她的国家不被践踏,宁愿背上为了卖~国的骂名。这位鲛国皇太女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我没有见过比她更有担当的王。”
安可儿越听越糊涂,迷茫的摇着头:“陛下,我真的不懂了,你能说得清楚一些么?”
轩辕殊珺眉头微微一皱,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因为他实在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安可儿一双比猫儿还好奇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他:“陛下,你是个心里藏着很多故事的人。如果你不找人倾诉的话,你会憋坏的!你看我这么机灵又聪明,活泼又开朗,陛下要是告诉我的话,我肯定能理解陛下的,没准我还能疏导陛下的忧心呢!”
轩辕殊珺幽邃的目光隐隐一恸,深深的看了安可儿一眼,没错,也许他需要像她这样一个女人陪伴在他的身边,倾听他的心事,抚慰他的寂寞。
安可儿等了好久,轩辕殊珺才娓娓道来。
“鲛国是沿海的小国家,但是物资丰富,盛产珍宝。他们的国家太过于富有,但是这个国家的百姓却没有保护自己家园的力量,让周围的国家虎视眈眈。其中,我们轩辕王朝就是鲛国面临着的最大的威胁。去年夏至,我朝准备攻打鲛国,鲛国的王室十分的受到百姓的拥戴,鲛国的国王,誓与鲛国共存亡。鲛国跟大食国借兵保卫国土,但是却被大食国趁机侵占,掠夺。鲛国的皇太女与我是故交,她给我传来密信,说要把鲛国献给我,希望我善待鲛国的百姓,我答应了。然后,她就毒死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以王女的身份留下诏书,举国归降轩辕皇朝,然后她自缢而亡。失去了王室之后,鲛国的百姓们也是去了反抗的意志。朕,就兵不血刃的得到了鲛国。她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骂名,为的就是不让鲛国的百姓与我敌对,彻底归顺轩辕皇朝。当然,她如此放心的去死,也是因为爱着我,相信我会信守诺言。”
轩辕殊珺一边述说着,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安可儿,默默的注视着她的表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安可儿听完又是满脸的泪泽。一直擦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还真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温柔多情的人了,她心性简直和他的弟弟——轩辕楚,一模一样。
安可儿一边难过的抹眼泪,一边抽泣着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个王女……她真是太可怜了……她用生命在维护百姓的命,可是她的百姓却都在骂她……”
像轩辕殊珺沉默不语,低头掬了一把花瓣向天空,祭奠芳魂。随风而落的花瓣,每一片都染上了晶莹的月光,翩跹如雨下。
他那俊美无俦的容颜,在月光的清辉里,像是结了一层银霜,冰冷而淡漠:“朕倒是羡慕她,不必为了国家也杀死自己心爱的人。而我,却必须为了国家的安定,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安可儿的小心肝被吓了一颤一颤的,对那位王女同情的眼泪,像水龙头一样立即就被关住了!
帝王果然心狠得不同凡响,心爱的女人,说杀就杀了。她刚才特别小心的注视着他说那句话的神态,特么说到‘杀’字的时候,就连眼睛不眨一下!
爱,是这么脆弱不堪的东西么?还是,帝王的爱,都是这么的浅薄?
这个问题,像一只猫爪子,不停的在她的心里抓啊挠啊的,安可儿忍了半天,但是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他:“陛下,你爱她,爱她的哪一点啊?”
轩辕殊珺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眉宇似有不悦,对她这个问题很是反感:“她死了太久,朕忘记了。”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她还是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陛下,您是对她有了那种感觉,才会认为自己爱上了她吧……”
轩辕殊珺冷冷的一眼扫过来,眸色冷厉的单着警告的意味。
安可儿立即咬住唇瓣,不敢言语了,尽量的缩到阴影里,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一会儿,轩辕殊珺忽然出声问她:“那你呢,你有爱过什么人么?”
他本是随意的一问,但是,问出口之后,他竟然有了些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