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暮漳的经验来说,这种翻起的鳞片必须拔掉,如果不除去而是让它愈合,那么会造成鳞片生长方向错位,不仅会影响伤口的愈合,还会对之后的换鳞造成不便。
暮漳有心将这些鳞片拔掉,但是先前只用布巾擦拭小龙的身体,小龙就不停地因为疼痛而抽动着,要是直接把鳞片拔掉……最后暮漳决定等小龙好起来了再拔鳞,现在先止住血再说。
暮漳的卧房里有常用的药物,他给小龙上好药之后,一边回忆着以前学过的包扎技术,一遍小心地将小银龙的伤口包扎起来。因为人和龙的身体结构太不一样,暮漳手忙脚乱的弄了好一阵子才给它包扎好。
这个时候银色的小龙已经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条状物,只有四只小爪子和一个脑袋暴露在外面。
暮漳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对着桌上的条状物叹气,他只能做到这里,剩下的,就只能靠银龙自己了,希望它能够挺过来。
忙完了这事,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开始明显起来,暮漳急急忙忙把药篓往背上一扔,就冲出门去。没走出去两步,他又折回来,把小银龙塞进自己的被褥里藏好。
暮漳把一篓子龙爪花交给管事,一把白胡子的仙官一边给药篓里的龙爪花登记,一边问暮漳:“暮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加上他在人间溜达的小半天,他出去不过五天的时间。
暮漳哪好意思跟人说他是被恐惧激发了潜力,在各种死状凄惨的鬼魂环绕中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他打了个哈哈想要躲过去,没想到这个时候竹笙抱着东西路过,说道:“肯定是因为被吓着了动作才这么快的吧。”
暮漳眼睛没长后面,听到竹笙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哭丧着脸说:“竹笙姐,你看我过得这么艰难,怎么忍心拆穿我?”
竹笙意味深长地看着暮漳,看的暮漳背后汗毛直立:“你当我不知道你下界是想干什么?跟我玩小心思,你还嫩了点。”
说完竹笙把抱着的东西给了仙官,又瞟了一眼暮漳。
老仙官乐呵呵地看着眼前发生惨无人道的压迫,对暮漳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反而眯着眼睛摸着胡子说道:“如果都像暮漳你这么手脚利索就好了——以后去冥府都由你去吧。”
“什么?”暮漳如遭雷击,嘴巴张得能够塞下一个拳头。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官是在开玩笑吧?”
眼前是两张笑着的脸,老仙官一脸慈祥,竹笙笑得温婉可人,眼中不怀好意的色彩却让暮漳背后一凉。
暮漳盯着他们盯了一会儿,见老仙官的确没有改口的意思,于是垂头丧气的走了,只留给屋里两个人一个萧瑟沧桑的背影。
等到暮漳走远了,屋里竹笙忍不住笑出了声,老仙官也是乐得脸上眼底尽是笑意。
“不管见多少次,我还是觉得暮漳的样子太可乐了。”竹笙一手捂着肚子,一边笑着说。她的眼角有笑出来的眼泪。
老仙官咳了两声,努力换回平日里的表情,说:“自从暮漳来到我们宫里,宫中的气氛的确好了许多,多亏文渊仙君了。”
竹笙点头同意,九重天上没什么乐事,平日宫中虽然和睦,但是总是有种沉闷的气氛。他们宫中的天奴要么不忙,要么忙的要死。闲的时候无所事事,忙的几日宫中更是一潭死水,不过自从暮漳来到这里,情况就改善了许多。暮漳总能够在不经意之间给他们带来许多欢乐。
老仙官又咳了一声,说:“竹笙,你平日里也别逗弄他逗弄得太过分了,小心暮漳真的生气了。”
竹笙笑眯眯地看着老仙官,教训别人教训的挺好的,先前逗暮漳的时候也没见留半分力。
在竹笙的目光下,老仙官没撑多久,很快破功,又笑了出来。
第3章 龙君夙珩
暮漳回来的时候不算早了,又因为小银龙耽搁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晚上。
暮漳一边脑补着各种各样的鬼魂,一边悲凉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卧房。
以后去冥府的活计就被他包圆了,想到以后自己充满各种命案现场的人生,他心里的泪都能把整个九重天给淹了,心理阴影大到无法计算,估计也就那位被叫了“茅房”叫了好几年的仁兄能够比一比。
得,这还不如留在仙宫里给竹笙她们整两下出气了事,好歹那还是一次性的。
暮漳抹了把脸,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一个现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好不容易接受了玄幻生活,突然间就要跳到灵异频道了,他可最怕鬼的了。趁着还在仙宫里,先多享受享受宫里生活,给未来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
暮漳扑到柔软的被子上,把脸埋在上面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他。脑海中全是鬼故事的暮漳噌地一下跳起来,才看清那道目光来自自己捡回来的小银龙。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你。怎么样?我刚才又没有压倒你?”
小银龙发出呦呦的声响,才刚刚叫了一声,它就不知道为什么闭上了嘴。
“你还不会说话啊,那可麻烦了,我还打算等你醒过来了之后把你送回家里去呢。你这样我该怎么办呢?天宫里不许随便养东西的。”暮漳犹豫了一会儿,扫过小银龙身上的伤,咬牙道:“你这样子也不能把你放到外面去不管,你还是先呆在这里吧,不过你要安分一点儿,别被人发现了啊。同意就点一下头——唉,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还好暮漳所担忧的情况没有发生,小银龙听了他的话,很快点了头。
点头间龙须被卡在了瓷枕和床单间的缝隙里,龙须被夹着,小银龙难受极了,又因为全身被绷带绑住,行动困难,挣扎时就像一只蚕宝宝一样在床上拱来拱去。
暮漳扑哧一声笑了,连忙将小银龙的龙须解救出来。想到让它行动困难的原因,暮漳又皱眉道:“你这么小,也不知道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是被那个坏人从你父母身边给掳走了?幸亏你遇上我了,要不然你的小命就堪忧了。以后记得在家里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啊。”
暮漳也没指望小银龙能回应他,纯粹是在自言自语,擅自脑补出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暮漳面前的小银龙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一脸木然地听着暮漳给他设定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暮漳上天的时间太短,又在仙宫中很少出去,所以并不知道许多仙界的常识。比如,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一只幼年态的神兽,那不一定是一只幼崽,还有可能是这只神兽受了重伤,不得不以幼年的形态来加速身体恢复。
暮漳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眼中被人拐走的银龙宝宝其实早已成年,不仅如此,他还是暮漳视奸多年的男神,漳川龙君夙珩。
夙珩是在追杀一只作乱的妖兽时身受重伤,变回幼龙昏迷过去。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山野中醒过来——龙族的身体强度自然不会连这种伤势都熬不过去——但是当夙珩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触手可及的地方是一片柔软。
当夙珩奋力挣扎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人的床榻上,被厚厚的锦被盖住。他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严严实实地包扎好。
这里并不是凡界,夙珩可以肯定他身处于仙界的某一座仙宫中,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好心的仙君将他救回,他要重谢对方才是。
正这么想着,夙珩就看见一个一脸悲戚的少年人拉开房门扑倒床榻上,差点儿压到了他。
那少年人发现他之后坐起来捧着它说了一大堆话,原来他是一个天奴,一心将他当作是一只龙族的幼崽。
现在夙珩以幼龙的形态无法口吐人言,一出口就是幼嫩的鸣叫,于是本来打算让救他的仙君将他送回漳水龙宫的夙珩只能认下幼龙这个身份。
听着暮漳越说越离谱,夙珩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自在的。好在那个小天奴大约是累了,很快住了嘴,简单梳洗一番后就准备入睡。
夙珩仍然被暮漳安置在枕边,怕瓷枕太硬硌到了小龙,暮漳还特意用软布围成一个窝,让夙珩盘在里面。
夙珩能够感受得到暮漳的一番好意,只是这种对待幼崽的态度还是让他万分不适应。
夙珩偏着脑袋不去看暮漳只穿了亵衣的身体,却听见暮漳说:“小银龙,看样子你是要在我这里呆一段时间了,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银龙吧!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躺了没一会儿,暮漳翻了个身,面对夙珩说道。
夙珩沉默不应,暮漳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夙珩碍于幼龙幼嫩的声线,不想开口,于是就听暮漳愉悦地说道:“那我就叫你小银吧!”
暮漳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的取名水准也没比岐林仙君好多少,想了一会儿,他什么好名字都没想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见到小银龙时所在的地方叫什么,连仿造岐林仙君的起名方法的打算都泡了汤。
夙珩听到这个名字先是呆愣了一瞬,然后不满地挣扎。这分明是在叫宠物,怎么能用来称呼人?
暮漳无奈:“小银龙啊,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我总要有个称呼来叫你吧,你看现在你又没办法说话告诉我名字,要不你暂时先忍忍,等你会说话了再告诉我?”
等一条幼龙长到会说话的时候,那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暮漳敷衍的态度一点都没有隐藏的意思。
见小银龙对于他哄孩子的话无动于衷,暮漳想了一会儿,试探地说道:“你会写字吗?要不你把名字写给我看?”
夙珩点头,于是暮漳就起来去拿纸墨了。
“端、行。这个名字不错啊,你家里人对你的期望挺高的。”
暮漳认着纸上的字,对这个名字大加赞赏,完了拿来布巾给小银龙擦拭满是墨汁的爪子。
因为在暮漳面前做过种种不雅的举动,向来举止端重的夙珩没有告诉暮漳自己的名字,而是将他的小字写了上去。这个称呼自从母亲逝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了,如今在世的人,没有谁知道。
到底是累了一天的,暮漳把纸墨收拾好了,给夙珩擦了爪子,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没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噜。
暮漳边上的夙珩在一团软布中不断变换着姿势,把自己的头往深处埋,同时心里震惊不已:暮漳睡觉居然打呼噜。
然而夙珩是暮漳救回来的,夙珩这番形态受了暮漳的照顾,心中承了暮漳的情,也不好把他推醒,只能独自在这寂静的夜中煎熬着。
就这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暮漳醒来的时候一遍穿着外衣,一边奇怪地问:“端行你怎么这么没精神?”
夙珩一抬头就看见暮漳的外衣只披了一半,白色的亵衣大喇喇地暴露在朦胧的晨光中,连忙移开眼。
外面还有事,暮漳没有对夙珩的异状多做追究, 穿好衣服就跑出去了,留下夙珩一个人在宫里。
夙珩就在仙宫中安心养伤,他不是不懂事的幼崽,没有给暮漳惹事,这让暮漳直呼夙珩乖巧。
对于这个夸奖,夙珩不予置评。
仙宫里忙的时节渐渐过了,这天暮漳早早地推开门进来,一脸庆幸地趴在桌前对夙珩说:“端行你知道吗?我终于逃过被命案现场包围的命运了!老仙官之前是说笑的,他没有让我常去冥府的打算。”
说着暮漳就噼里啪啦讲开了,他是如何如何在冥府吓得心惊胆战的,回来之后老仙官和竹笙是如何如何戏耍他的,一字不落。
夙珩支起前爪认真地听着。暮漳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会欺压他的活物,这几天每回在晚上回寝宫之后,总要对着小银龙絮叨一番。
暮漳大多讲的都是些琐碎杂事,夙珩本来不爱听这些东西,但是暮漳是夙珩的恩人,麻烦了他这么久,因此对于这些抱怨,夙珩从来都不嫌烦,每次都认真听着。
暮漳的手抵着夙珩硬硬的爪尖,停了片刻,突然冒出来一句: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要躲竹笙姐,我也不会发现到你,这是不是我们两个的缘分?”
等到暮漳的庆幸劲儿过了,暮漳又不满地抱怨道:“竹笙姐分明早就看出来老仙君是在骗我,她不提醒我,还跟着老仙君一起骗我,她是不是特别可恶?”
夙珩静静看着暮漳,无端戏弄他人是他很看不惯的一种行为,若是有人戏耍于他,他肯定不会让那人好过,但是暮漳的情况又不同。暮漳看着是在抱怨,但是语气中满是亲昵,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果然,暮漳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停下来之后一看夙珩,又惊奇地说道:“端行,你的伤是不是快好了?你居然站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珩,佩上玉也,所以节行止也. =w=
第4章 处理伤势
夙珩刚刚被暮漳捡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任何一条肌肉用力都会牵动伤口。按暮漳所想,它理应是趴着的。
见夙珩站得稳稳的,丝毫不费力的样子,暮漳站起身来,动手将夙珩身上的绷带拆开:“端行,我给你看看你的伤口。”
夙珩顺从地放松了身体,配合着暮漳的动作,让暮漳把绷带拆除。
亮银色的龙身露了出来,暮漳的眼中掠过一缕赞叹:夙珩的确是一条很漂亮的小银龙,至少按照他的审美观来说是这样的。
银白的鳞片很坚硬,这是龙族出色的防御力的基础,但是暮漳摸上去却感觉很舒服,凉凉的像一块软玉。
夙珩感觉到暮漳的指尖在自己身上移动,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查看伤势,但是过了会儿还没感觉到暮漳将手挪开。暮漳指尖带来的几点暖意在凉凉的龙身上格外明显,所过之处便洒下一阵麻意,夙珩轻微地往后退着,口中发出不自在的气音。
“端行,你的伤好得真快。是不是所有龙族都是这样有强悍的肉体?真不愧是神兽。”暮漳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银龙。
前几天那么严重的伤口,现在就只剩浅浅的印记了。暴露出底层血肉的地方已经有颜色较浅的新鳞冒出了头,不过颈部翻起的鳞片还是没有复原。
暮漳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对夙珩说道:“端行,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是吧。我告诉你,你脖子上的鳞片翻起来了,如果不把它拔掉,会影响你的恢复,你以后长大了要换鳞也会不方便,所以我现在要把它们拔掉,你配合一点,好不好?”
暮漳知道小龙一直以来都很乖,但是它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孩子,想到以前儿科医院里的“盛况”,暮漳就觉得有点头疼。
暮漳倒不是嫌麻烦,只是拔鳞的时候如果小龙因为痛苦而挣扎,很有可能让伤势更加严重。
暮漳怀着担忧的心情,就见夙珩点点头,顺从地将颈部暴露在自己面前。
夙珩知道鳞片长歪了的严重性,之前他还想着等自己恢复了鳞片也长实了,自己拔鳞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困难,有暮漳愿意代劳那是再好不过。
暮漳尽量动作轻巧快速地将那几片长歪了的龙鳞拔了下来,但到底是拔鳞之痛。龙族的鳞片可不像人类的头发汗毛一样说换就换的,要拔下来就像是直接割下一块皮肤一样。
每拔下一片鳞片,暮漳都感觉到夙珩的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一下。暮漳心疼不已,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做到尽量快速,以免无谓地增加小龙的痛苦。
拔下来的鳞片被暮漳随手放在一旁,殷红的色泽在亮银色的鳞片上无比刺眼。
等到暮漳弄完了,他大大松了口气,看着居然比被拔鳞的夙珩更加累。
暮漳摊在桌子上,就看见夙珩突然向边上的鳞片爬过去。
“端行,你要干什么?”
夙珩回头看他一眼,想着这个样子也解释不清楚,于是又转头爬向鳞片,一张口将它们吞了下去。
暮漳目瞪口呆看着夙珩的动作,根本来不及阻拦。等到夙珩将鳞片都吞下去了,他才手忙脚乱地扑倒夙珩面前,着急地说:“端行你不要乱吃东西啊!”
暮漳把夙珩捧了起来,着急得直接上手想要把小龙的嘴扒开。
夙珩龙尾一拍暮漳的手臂,轻轻一挣,不知道怎么弄的就逃脱了暮漳的手。
“唔,算啦,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这难道是龙族的习惯,受了伤要把这些东西吃进去?吃什么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