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殿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墟,大半宫室已然毁圯,有些殿堂中堆满了黄沙,连门户也有堵塞的。时不时从黄沙中露出几具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窝仿佛是最恐怖的诅咒。
“难道这里就是楼兰古城?”
三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入了宫殿中,只见宫中的器物用具却都不是大漠的民族所有,有些都是中土汉人的物事,还有许多来自西域的事物,只把三人看得眼花撩乱,称异不止,但传说中的甚麽金银珠宝却半件也没有。
段飞羽很是泄气,“这里连个金银器皿都看不见,完全就是一座被掠夺一空的死城,白费了这些力气寻过来。”端木仔细端详着一块巨大的写着曲曲弯弯字体的石碑,突然说道:“这里已经废弃一千年了,逃命的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没逃命的早已掩埋在黄沙中了。”
蓝桃叹口气,从一间应是女子居住的宫室的梳妆台上,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雕琢精细的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模模糊糊的刻着些古朴的花纹,盒子里居然有一支打磨精细的木钗,木钗上居然刻着淡蓝色的蔷薇花。蓝桃叹口气,果然没?1 腥魏沃登亩髁耍饫锩飨源新佣岬暮奂#切┙鹨资卧缇捅凰压我豢樟耍獠恢登哪绢蔚贡蝗釉诹苏饫铩?br /> 蓝桃将木钗放入怀里,也算留个念想,毕竟是楼兰古国遗留下来的东西,将来拿出来也好和人显摆一番。
三人决定回到甬道,返回来时的地方,可那铁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三人面面相觑。
蓝桃试探着说道:“也许这里还通着外面,只是需要绕些远罢了,不如咱们往外走走。”端木想了一下立马答应了,段飞羽则骂骂咧咧的道:“一座空城罢了,都被抢空了,还整这些破机关干什么?”
三人只能往城外走去,然而对于三人来说,最痛苦的不是千难万险寻到的楼兰古城没有任何财宝,而是三人身上谁也没有带水,而这里不知为何并没有下雪,空气中炎热的几乎能让人窒息,城外只有一条干涸的河道。
第一天,没有水,三人尽量减少说话。
第二天,仍没有水。
三人不敢让身体里剩下的水量被太阳蒸发成汗,直到太阳已将落山时,才开始行动。
人世间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蓝桃渴的喉咙里几乎都要冒烟了,段飞羽也没好到哪去,独有端木一人眼神沉静,不时伏下来,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沙,像蜥蜴般爬行着。
蓝桃舐了舐已轻裂的流血的嘴唇,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在干什麽?“段飞羽苦笑道:“他在找地下的水源。“
蓝桃立马瞪圆了眼睛,问道:“这他都能闻得出来?属骆驼的?“
端木回头看了蓝桃一眼,道:“有水,就有温度,就可以闻得出。“蓝桃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几颗雪莲丹,“吃吧,有了这个咱们还能多撑几天。”
端木点点头将雪莲丹吞了下去并没说话,因为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他看来,已几乎和生命同样珍贵。
蓝桃庆幸没把雪儿带在身边,那晚与狼群搏斗后,雪儿的爪子上也受了些伤,被蓝桃放在了马背的皮袋里休息。这时候若是把雪儿带在身边,这小东西比不得人,早就得被渴死了。
想想那小畜生在外面好吃好喝的,自己这个当主人的居然要被烤成人干儿,怎么想怎么妒忌,突然眼前一花,蓝桃险些晕倒在地。段飞羽忙把她扶到一处大石后面的阴影里,这个俊俏的小郎君如今也造的狼狈,他在蓝桃身上的穴道按摩了一会儿,看蓝桃悠悠醒转过来,干裂的唇角方漏出一抹微笑,“端木,就是只人形骆驼,咱们等着他。”
蓝桃虚弱的笑着点点头。
到了晚上,端木忽然发狂般地用力挖着沙子。
段飞羽狂喜道:“有水了。“
段飞羽飞连手带脚的爬过去,用了各种可以找得到的器具来挖掘,但他们辛苦地工作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失望了。
没有水。
段飞羽惨笑道:“大木头,你这鼻子怕是不太灵了吧?“
端木两手龟裂流血,沉着脸,不说话。
蓝桃蹭了过去,将他的伤手拉了起来,“没关系,我信你。”手心被她又放上一颗晶莹洁白的雪莲丹,“下一回你闻到了换我来挖,你保存力气嗅水气就好。”
其实蓝桃并不抱什么希望,楼兰是怎么灭亡的?看看那条干涸的河道就知道,他们破坏了环境,致使赖以生存的河道干涸或是改变了流向,没有了水源,再富饶强大的国家也难逃灭亡。
所以,这里没有水也是自然的。
只有蓝桃不能说,因为三人全都是凭着一股希望和信念活着。大漠里连雪都下了,说不定这里千年之后还会出现水源呢!
端木无声的吞下雪莲丹,继续嗅着,挖着。
突然,他跳起来,捧了一捧沙粒,送给蓝桃。
蓝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端木唇角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居然把那把沙子塞进了蓝桃的嘴里,蓝桃刚要动怒将沙子吐出来,突然脸上露出了喜色。
那沙子是温的、潮的。
这是水啊!
三人顾不上说什么,赶紧将那个沙坑掏大,将温潮的沙子含在嘴里,拚命吮吸着沙子的水份。
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已足够救命了,三人努力挖掘,拚命吮吸。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微带潮湿的沙坑里。
望着天上的星斗,蓝桃将双手在胸前握紧,喃喃道:“我们会走出去吗?
朦胧间,不知是谁回了一句,“会。”
第一百四十一章 蔷薇公主
第五日的时候,端木寻到了一小片湿润沙地,段飞羽吮吸得舌头都发麻了,忍不住诅咒着道:“我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竟还是无法从这鬼沙子里多咋出一滴水来,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麽?“
端木哼道:“在沙漠中,能够每天找到一些温沙,已经是运气了,这沙子的水虽少,但没有它,你就活不成。“他说的不错,第六天,他们连湿沙都找不到,就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幸好第七天清晨,端木又寻着一处。
这里沙子的水份更多,段飞羽眉宇间多了几分活力,对蓝桃说道:“端大木头是沿着一条水脉一直找过来的,瞧此地的情况,距这里不远,必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蓝桃没理他,崇拜的走到端木身边,眼里放着闪烁的小星星,“端木城主,你简直就是我们忠实的沙漠之舟!”
端木脸色一黑,崇拜就崇拜,为什么非要说他像一只骆驼呢?虽然他这能力就是和骆驼学的。
这一日因为吸收了蛮多的水分,次日三人他们振起精神,继续往前走,连脚步都比那几日轻快了许多。
忽然间,他们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
段飞羽拚命揉着眼睛,哭咧咧的道:“天哪,难道是我在做梦不成?“
端木苦笑道:“但愿这不是海市蜃楼。”
大漠上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骆驼队在炎气熏人的沙漠中踌躇前进。酷暑和干燥的天气使得旅行者疲乏不堪,皮袋中的水已经喝完了,嘴唇干得发裂,这时他们多么想能喝到一口清凉的水啊!
突然,在遥远的前方沙漠间,出现了一个湖,湖的两岸高耸着宫殿和寺院,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希望和清凉的预感,于是快速朝前奔去。走过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但湖泊、宫殿和寺院仍在遥远的地方,忽暗忽亮,忽隐忽现。过了一会儿,突然湖水、宫殿、寺院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本来骆驼队的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可这海市蜃楼的出现,让这些人燃起了希望,又生生给打灭。这样大的落差让人的心理接受不了,最后全军覆灭,全队人的尸骨全都埋葬在了可怕的大漠中。
蓝桃知道这种感受,就跟自己在现代社会时,凭着自己的学习和努力考上了公务员的前三名,并且在面试过程中表现十分突出,那面试的考官都对蓝桃十分欣赏,可惜,最后结果出来,那个名额还是被一个有背景的人夺去了。
蓝桃在现代社会练就的无敌心理承受能力,根本不是古代女子能够比拟的。她们赏花悲秋,像林黛玉她的心理落差也很大,由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沦落为寄居的孤女;本来是内定的宝二*奶奶,结果被人横刀夺爱。
这巨大的心理和生活落差让她崩溃,再加上和宝玉的恋爱遭到巨大的阻力,她见嫁给宝玉无望,就拼命的糟蹋自己的身体,痛苦的想要早死。
蓝桃却认为自己的生命宝贵,只要能活下去,这些磨难与痛苦只要咬咬牙就能挺过去,若真的放弃了希望,被这巨大的落差击垮了自己的心理防线,死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才是让蓝桃最接受不了的。
就算死,也要死在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怎能埋骨在这可恶的大漠里,连尸体都可能被沙漠狼当成美味吃掉,到头来只剩下一堆支离破碎的枯骨,蓝桃绝对不能接受!
三人加快了速度,往那绿洲的方向奔去。
只听绿洲上的林木间,竟有一阵阵笑声传了过来。
这本是欢乐的笑声,但在这残酷无情的大沙漠中,几个快被渴死的人耳朵里,这笑声却比什麽都要诡秘可怖。
段飞羽又紧张起来,道:“这周围数十里荒无人烟,又根本没有商队经过,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绿洲,里面还有年轻女子的笑声?“
蓝桃想了想道:“莫非是那女子是居住在此地的居民?或是楼兰城里逃出来的遗民?”
蓝桃等了等,没有别人说话,自己就又接着道:“只是这周围并没有城镇,也没有住人的帐篷,一个孤身女子怎会正好等在那里?莫非是早已算准咱们必定会自己找到这地方来的?“
端木默默半晌,展身而起,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段飞羽也站起来,道:“我也去。“
端木冷冷道:“若是敌人,你我全部中招,一了百了可好?“
段飞羽张了张嘴,气的一屁股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绿洲格外的美丽,只是面积略过狭小,但在这丑恶的沙漠中,突然出现如此美丽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神话中的伊甸园。
青葱的木叶间,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
这难道真是神话中的幻境,魔境?隐藏在这青葱木叶里,难道就是神话中那些专门诱惑孤独的旅人去吞噬的吃人女妖?
端木长长吸了口气,谨慎地潜过去,小心翼翼的分开树枝,向那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从没密的木叶间望出去,他立刻瞧见一幅令人动心,令人迷惑,令人简直无法置信的景象。
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清绿的池塘。
在较大的池塘边,有一个华丽的帐篷,帐篷前竟肃立着几个年纪大的妇人,正在生火造饭。
较小的池塘旁,此刻围着几重纱幔,隔断了那边的视线,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正在池塘裸浴。
端木的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此时此刻,他虽已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但这****的少女的美丽,仍令他无法不欣赏,无法不动心。
她那美丽的胴体,在逐渐西斜的阳光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尊最完美的塑像,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完美无缺的脖子,滚上她白玉般的胸膛,她的笑声如银铃,笑靥如春日的百花齐放。
还有叁四个垂髫少女,有的手里拿着浴巾,有的拿着纱衣,有的手里捧着皂粉,站在池塘边娇笑着。
她们互相泼着水,水花也闪着金光。
端木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骤然瞧见这幅景象,无论是谁都无法断定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天上。是真实,还是幻境。
如果是真实,这些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是幻境,端木银色面具下的脸庞微微发热,难道自己心里所思所想的都是这种龌龊的东西?
现在这情况,端木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许刚才应该让白桃过来,一个女人看见另一个女人洗澡总不会太过尴尬。
端木缓住心跳,想要悄悄的退出去,没想到脚下突然踩到一段枯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在这一瞬间,端木发现池水中的少女正要转过头来,吓的他迅速的往后退去,眼睛也紧紧闭了起来。
若是别的少女若发现有人窥浴,一定会遮掩躲藏,但这少女眼波一转後,竟如出水芙蓉般,盈盈站起。端木闭着眼睛,根本没瞧见那少女从池中掠起的身形,只得一瞬,那少女就藏进了池畔侍女手中的纱衣。
然後,她竟然面对端木,缓缓道:“偷看的人,你难道还是没有看够么?“她语声清柔婉转,如出谷黄莺,只不过口音中微微带着些古怪的尾音,她说的正是大漠上的通用语言,而非汉语。
端木听了她说话的语言,暗中叹了口气,侧着身子闭着眼睛走出来,他这一辈子,简直没有比刻更觉得尴尬的时侯。
那少女上上下下朝他瞧了几眼,本已充满愤怒的眼眸,似乎变得稍微和缓了一些,瞪着端木喝道:“你这男人胆子倒不小,居然没有逃。”
端木垂头红脸道:“在下并非有意冲撞,单凭姑娘惩罚。“
那少女眼波闪动,嘴角莞尔笑道:“怎么,你是认罪来的?“
端木答道:“正是。“
那少女目中有了笑意,缓缓道:“你居然敢窥视我的身体,那我就剜去你的双目可好?“
少女明明在说一件严酷的刑罚,然而语调却让人感觉只是在和端木讨论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端木叹了口气道:“在姑娘剜去我双目之前,可否让我的两位朋友先过来喝些水,再耽搁下去不等姑娘剜我双目,我们几人就要干渴而死了。“
那少女眼睛又瞪大了,怒道:“你偷着我洗澡,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
端木叹道:“实在剜死人之目根本难解姑娘心头之恨,而我却见到了无边美色,死也无憾了。”
那少女定定的望着端木的银色面具,本该恼,却恼不得,想笑,却又忍住,旁边那几个垂髫少女,却再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笑出之後,她们又发觉自己是不该笑的,板起脸孔道:“好大胆的男人,竟敢对公主这样说话?”“公主”这两个字,倒的确令端木有些惊讶,大漠上的民族本就不多,能称为公主的只有匈奴、大宛等地的君主爱女,这附近只有流散的小民族,根本不会有这样养尊处优的公主。
端木心里发疑,却仍躬身作礼,道:“等我的朋友饮水之后,在下任凭公主处置。”
那公主凝视着他,良久良久,面上忽又露出春花般的笑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剜你的眼睛了,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也许我不但恕你的罪,还要将你和你的朋友视为上宾。“
端木迟疑了一刻方问道:“公主请讲。”
那公主以纤美的手揽起了头发,顺手在发间插上一根纯金镂空蔷薇的发簪,饶有兴趣的指着端木的面具道:“你将那银面具掀开给我瞧瞧,若是长的和我眼缘,我心情一好自然就不追究了。“
端木一愣,半晌才道:“毁容之人,何谈相貌?公主若是一定要看,也未尝不可,只是在下怕面容过于丑陋,惊扰了公主的凤体。”
“丑?那我也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丑?看看你有没有沙漠毒蛛那样的丑陋。”把美丽的公主似乎根本不在乎端木到底长什么样子,莲步轻移已走入了帐篷,转身招手唤他。
端木心里却早已有了准备,无论这帐篷里有多麽凶险,他都不会吃惊的,在这见鬼的沙漠里,他对什麽都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这帐篷里却连丝毫凶险的迹象都没有,事实上,这帐篷里简直可以说是世上最不凶险的地方。
帐篷外有一片柔软而美丽的草地,帐篷里却铺着比世上任何草地都柔软十倍,也美丽十倍的地毡。
地毡上排着几张矮几,几上堆满了鲜果和酒菜,好几个穿着鲜衣的人,正开开心心地坐在地毡上喝酒。
最开心的是一个卷须虬髯,眼小如缝的红袍人,他高踞在正中的一张低几后,左手拿着金杯,右手却搂着一个美女的纤腰,开怀大笑道:“蔷薇公主美人出浴,果真是如仙子一般。“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端木,面上一冷随即笑道:“我亲爱的蔷薇公主,你带来的这位客人又是谁呢?我记得那英雄帖里可没有这号人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