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灼烧着雨珠,雨水又试着覆灭火焰,两厢争斗下,雨,越来越急,火,也越来越大,那些死士临死之际也没忘把那张灵符抛出,灵符遇火显灵,此处山头处处皆被烈焰包围,云天一色,火红刺眼;卢濯风抱着刘亦云试着躲避熊熊烈火,奈何有符灵封山,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逃离,再看刘亦云现状,若是再寻不到出口,找到安静之地救治,也许真的会回天乏术;“哼!我乃高傲狐王,区区一道灵符就想断我生路吗!”卢濯风把刘亦云放在平坦之地,退离几步后转身,狐尾在身后张扬,双手交叉在前运气行功,将内丹自体内逼出,而后,以掌心为圆,唤万物为辅助,直接连续数次以内丹冲击符灵封印后,才渐有成效;符灵封印被生生撕裂一个口子,卢濯风连忙收回内丹,抱着刘亦云迅速逃离,他努力压制着喉头腥甜,不知那设符之人究竟有多高的修为,才能逼得他将毕生修为注入内丹一搏生机;符赢被破,火雨又连绵了好几个时辰,才渐有消减之势,刘亦云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走过好长一段曲折路途,跨过一座白石桥,而后有污泥弄脏了脚,在桥下河边漱洗着脚丫,河边有口石砌古井,而井中并无水源,低头望去时,更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亦云……亦云……亦云……是谁在声声呼唤?
他尝试着睁开眼来,入眼便是卢濯风熟悉的笑颜和哭红的双眼,这人……怎么又哭了?我不是将死了吗?还是说……连卢濯风也……他慌忙起身抓住卢濯风手臂急道:“濯风!你……难道你也……也死了?”;上午那一幕幕还历历在目,妖域死士、焰火连天、满院尸骨……可卢濯风不是凡人啊,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呸呸呸,别胡说,我们都还活着。”刘亦云历劫归来,卢濯风试着在刘亦云双唇在落下一吻,而后轻笑:“你感受到了吗?这是我的温度……”;唇上触感如他轻抚狐尾时一样火热,是了,这是他的濯风,他的挚爱,他们都还好好活着!义父没了,家没了,连书院也没了,可是幸好幸好,幸好……你,还在……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感受到孤单,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梦魇鬼女
夜幕渐落,风火晴雨休停,天城镇镇长带着居民清理着这次山火带来的损失,在老百姓心中,二十多条人命啊……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一代才子,就此被焰火埋葬,尸骨无存,他们亲眼看着平地而起的两处居所,今又亲眼看着它覆灭,世事如棋,果真难以预料啊;山野灌木重叠,掩去一切华光,唯有佛光万丈自邻山散发出来,卢濯风与刘亦云一前一后翻山越岭,刘亦云问过卢濯风许多次,自己明明必死无疑,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救活自己的,可卢濯风只是轻笑,避重就轻答道:“山路难行,你好生注意脚下。”;若问他为何不御剑而行,答案应该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哦。”问不出答案刘亦云也只好作罢,推开挡路荆棘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那些死士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我?”;“那人应该是京城中人吧,这些年你从未踏出天城,更不可能与人结怨,我想,能让你惹来杀生之祸的,只有你的身世。”;卢濯风忽然停下脚步,刘亦云也随之一慎,原来自己受此劫难,居然是因为那个不堪提及的身世,父亲啊……你当真容不得我吗?我年方两岁就差点因受凌迟之刑而死去,如今都已十八年过去,难道还不足够吗?你说我会毁掉你的江山,这种无稽之谈是怎么让你相信的!?
“我……本无心去寻那个人一问,当年为何要弃我杀我,可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不染红尘,红尘自扰你,所以还不如一直在红尘里滚爬,舍弃自己不要之物,争取自己该得的。”;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确,你可以无情,我当然也可以无义,若我步步退让还是换不得一丝安宁,那我便让你处处忌惮我,害怕我,臣服我。
雨后月色更朦胧,一轮银月盘还是有一角缺失,子时将至,是阴气最盛、阳气衰减之时,今夜的晏紫钥有些奇怪,他明明能感受到暮云书院那边燎原之火,可是身子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前去查看,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受了风寒,但又不像,总之浑身不舒坦;他端正做在石床上,默念道门静心术法,唯愿能以此稍减难受;可谁知道,他这心,越想静下就越烦乱,头也胀痛得像要炸开似的,他用指尖拼命按压着额头,眼神越来越迷糊,耳旁有阴阴吟笑:“小道长,心中可是有思念着小情人儿啊……”;尾音微颤,带着一丝噬心诱惑:“小道长,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啊……你不知道的话,那我知道呀,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呀……”;“胡说八道!吾……吾怎么会、怎么会有情人!”光靠指尖,晏紫钥已压抑不住那头痛欲裂的感觉,双手抱着头用力揉抓,欲以术法驱逐,可是却发现自己好似受困于梦魇之中,毫无道法傍身:“你……你是魇鬼……”;魇鬼之所成,乃死前不甘所至,人心有旖梦,魇鬼自入;“是……你没有说错,我就是魇鬼,为了奖励你,我会送给你一份,最特别的礼物……”魇鬼阴森森咯咯笑着;她每笑一次,晏紫钥就觉头痛一次,最后连心也开始绞痛,但这些痛楚,他并不想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是怎么让魇鬼可乘之机的?是心中有梦吗?他这几日不过是有些想知道蒋梓寒身在何处而已,难道就是因为此事,才让自己被魇鬼缠身的吗?
他才想清楚缘由,自己便被置身于黑暗之中,四周旷野无物,只有许多呼吸深浅不一;“你听到这些呼吸声了吗,他们都是我替你抓来的妖灵,这些妖物在凡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道长,你还容得下他们吗?”阴声又起,这一次她却没有带着笑颜;“弑杀恶徒!就算吾能容忍,天下正义之势也必不会容忍。”晏紫钥眼神涣散,唯眼眶中心处那两点金色,是黑暗中无法照亮的星光一点;“去吧,快去领取我送给你的奖励,然后,我再带你去寻你牵挂的人……”;声声蛊惑,晏紫钥已唤来净月在手,手起剑落,耳旁一声声哀嚎响彻云霄;卢濯风带着刘亦云穿过了灌木丛林,出口正是白马寺旁,卢濯风还未抬脚跨出去,空气里飘来的阵阵血腥味儿就让他惊觉不妙,他让刘亦云好生跟在自己身后,慢慢挪移自白马寺门前,透过半掩寺门查探,只见白马寺院内,阵阵剑影横飞,那抹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正行杀戮的身影,怎的那么熟悉?
刘亦云半探着脑袋也向内中望去,那个人,不是晏紫钥又是谁!他惊到:“那是!”;“别出声!”卢濯风立马捂住刘亦云双唇,怕一出声就让内中之人发觉他们,这个时候,他定然是打不过他的;可是一切都以来不及了,刘亦云被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瞳孔,颤抖的抬手指着卢濯风身后那抹邪色;身后寒影剑光歪斜打在青石板上,卢濯风才方知危险降临,抱着刘亦云侧身躲开剑光,急切大声吼道:“晏紫钥,你疯了吗!”;“妖孽,受死吧!”晏紫钥沉浸在魇鬼织就的妖魔世界,把卢濯风和刘亦云也当作那作恶之徒,唯杀之,方解心头怒火;“晏公子,你看清楚,我是刘亦云,他是卢濯风,我们是朋友啊!”;奈何,梦魇中人分不清善恶对错,像是提线木偶,□□控着五蕴感知;“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们都是无恶不作之妖,你若是放过他们,他们就会去祸害更多的人!”晏紫钥嗜血如魔,让魇鬼更加兴奋蛊惑他;此刻晏紫钥眼中只有妖灵,没有善恶、没有亲友,卢濯风已被净月剑划破了好几处;看来光靠言谈,是已经唤不醒晏紫钥了,若在纠缠,卢濯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护得刘亦云周全,他耗费半数功力,好不容易才自阎王手中抢回了刘亦云,不能再让他有任何闪失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你,我就不信还跑不过你!他叫刘亦云紧握着自己手心,默念心法土遁而去,但他先前已耗费太多精力,土遁之术也没跑出去多远,堪堪落在白马寺后山山腰,山腰上有一处洞穴,卢濯风带着刘亦云溜进去后,又招来许多杂草将洞口掩去;山下横尸遍地,山上思过塔中那人也不得心安,眉头无端有冷汗划过,胸口闷痛,有如万箭穿心……这种感觉并不美好;“梓寒哥哥,你怎么了?”了禅念及默寒初修成人形,未知人世善恶,也未造大害,所以将她与蒋梓寒关在一处,也好作陪,蒋梓寒一有异动,她就赶紧关心道;蒋梓寒轻轻拂开默寒伸来的手,轻叹:“没事,只是突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晏紫钥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因自己的失踪而担忧?他有没有为自己着急几分?眉心微蹙,那一夜,虽然有坦诚相见,但到底不敢真正去放纵,他只是引诱着晏紫钥与自己互相抚慰,之后就已沉沉睡去,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大胆,那么任性;“梓寒哥哥,你是不是在想那箫声了?”这几日,默寒与蒋梓寒同禁塔下,每夜亥时都会有箫声凄凄传进塔中,默寒曾经认为那是笛子,是蒋梓寒纠正了她,还告诉了她那箫声当出自谁手,无名之曲,只此一人而已,因为连暮云书院那些学子尝试了许久,都无法演绎出同样的精彩,有的是音节错乱让好曲不成调,有的是情感干涩让无名成庸俗;凡人啊,有些事可如法炮制,可有些情感,不是学东施效颦就可以体会的;蒋梓寒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念箫声,还是那奏演之人……
见他不回答自己,默寒心中就已有定见,嘟着嘴吃味道:“肯定是了,梓寒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想念之时,就是这个模样!”;“什么模样?”应该是很可笑的吧,蒋梓寒也想知道,那个害怕殇离别的自己,有多么可笑;“就是……就是……”默寒支吾半天说不出来,最后鼓着腮帮子,为自己打气后说道:“就是……有点让人心疼,让人想要紧紧抱着你,安慰你!可是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走进你的世界里,因为,你的眼里、心里,都把独一无二的位置,留给了紫钥哥哥,我说得对吗?”;我知道,竹本无心,可是当你决议牵挂那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成为你的心和你的、全部……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白马还魂
其实,那个答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蒋梓寒将之隐藏在情感最深处,不愿在人前表露而已,子时已过半数,往日那曲无名却一直没有传来,思过塔中那两人,相顾无言;默寒那日因一时冲动而哭着逃离,后来哭过了以后才觉得,就算蒋梓寒心有所属,自己也还可以挖挖墙角,还有一丝机会,可是被关于思过塔中这几日,因为一曲无名之箫,她才知道,原来她的梓寒哥哥心属之人,竟然是自己的紫钥哥哥,那么完美的两个人,若站在一处,真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她也明白了那两个人之间,再也无人可以插足;只是,她在难过后,又让自己强颜欢笑,她不想让蒋梓寒因她而难过,不该自己的,强求无益,她在心中默默做下决定,既然做不成你的妻,那便做你的亲吧,能与蒋梓寒做一辈子兄妹,她也已知足了;“夜深了,默寒,你要不先去睡吧。”我……还想再等等,我无法与你相见,能听见你箫声里的思念,我也知足了;“那好吧,只是梓寒哥哥,你也别等太久了,今日是七月半,紫钥哥哥或许有事在忙,所以没有时间偷闲吧。”默寒化回原形,趴在墙角砸吧着嘴;轻笑颔首作答,这小丫头啊,怎么会这么照顾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闭目养息,忽觉有不明气息靠近,蒋梓寒双眼锐利睁开,警戒道:“来者何人?”;“我不是人,而是这寺中一匹白马亡魂,你也不必紧张,我不会害你。”;俊秀白马自虚空入来,思过塔下空无,房间内容下这匹健硕马儿毫无问题,细看下,马儿毛色顺滑,有些瘦弱,身上未有缰绳马鞍,看样子,这马生着时,应当是被供养着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今日虽是中元节,但这已故白马的亡灵,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白马蹄声儿踢踏,脖铃儿叮当作响,只听它腹语道:“今日中元鬼节,万鬼齐出,而这万鬼中有一魇鬼,名曰璃缨,乃我白马寺劫数,也是你在意之人的劫数。”;在意之人?晏紫钥?今夜一直等不到他以霁风吹奏无名,难道是他出事了?蒋梓寒赶紧起身,紧张问道:“你为什么会说,那个魇鬼璃缨是晏紫钥的劫数?他们之间有仇?”;“非也非也,仇不在他,而在你我,璃缨,乃是由千年雄蛇璃缺与千年雌蛇缨满的亡魂所修炼而成,在五百年前,璃缺以人为食,白马寺附近居民前来上香时,经常被它所害,我与它纠缠了数年才将之除去,但是我也因此精疲力竭而衰亡,那时,缨满得知璃缺死讯,誓言要将之复活,日夜抓补青壮男子,以蛇毒将之妖化后,取其灵魂灌入至璃缺体内,但是后来,你因仇而将缨满杀死,她心中含恨,以妖界禁术让自己不入轮回,而后与璃缺魂魄合二为一,专门吸食人间恶念魂魄,从而修炼成魇鬼璃缨。”;“既然这魇鬼如此丧心病狂,你们那些所谓的正道之人,为何不将之除掉?”蒋梓寒当年,一心只想报仇,没有想过那千年蛇妖,竟然会以魂魄练入魇鬼之道;白马呼出一声叹息,道:“说来也是惭愧,那璃缨狡诈,将自己藏于阴阳相接的缝隙里,生人根本无法靠近,白马寺前任住持只能选择使用万佛戒印之法将其封印,然而,这璃缨不能在人间作恶,就在阴间堵截恶鬼,因为她所食皆乃大奸大恶之徒,阎王爷也就没有多去管她,那封印已有百年之久,法力日渐消退,可是那璃缨却是日夜强大,破除封印只是迟早的事,今逢中元节,万鬼齐出,阴气最为强盛,更是助长了璃缨气势。”;“可是……这关晏紫钥何事?”动手杀蛇精的是自己,关晏紫钥何事?
“缨满深爱璃缺,就如你爱晏紫钥是一个道理,她因你而亡,导致她无法复活她的爱人,所以她以牙还牙,以你真爱之人的身体为媒介,屠杀我白马寺僧众百余人。”;“什么!”晏紫钥是修道之人,怎么会被魇鬼缠身?蒋梓寒赫然受惊:“你说晏紫钥……杀人?”;蒋梓寒不愿去相信,晏紫钥怎么可以杀人!他若是犯下杀人罪行,将来人间正道如何能容得下他!蒋梓寒紧紧拽着手心,轻颤着开口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白马瞪着马蹄儿,摇头道:“是非真假,你只要去看上一看不就知道了?”;是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这思过塔中处处有佛门阵法,他如何才能出得去呢!难道要硬闯?可是这这阵法都是佛门至高无上的术法,塔顶更有白马寺数代高僧圆寂后所留下的舍利子坐镇,若是白马所言为真,他就必须保留实力驱逐魇鬼璃缨,所以他不敢轻易闯阵而出,于是他有些为难,开口道:“这塔中处处有高深佛门阵法,我该如何出去?”;“现在的魇鬼璃缨已非往日那千年蛇妖,以你一人之力已无法将之擒杀,而如今我也是魂体,无法施展全功,你虽为妖,但你此生修为干净,从未害过凡人,所以唯有你与我合二为一,才能有一丝胜算,而你我合体后,这些佛门阵法自然不会阻挡你出去。”;“好,那就来吧!”蒋梓寒现在,已顾不得其他,他只想早一刻寻到晏紫钥,以免此事再难调停,所以他很干脆的应下了白马亡魂的建议;对方点头应下,白马之魂自然也不在耽搁,迅速化入蒋梓寒体内,一身二魂火速出塔,一寻魇鬼璃缨。
再说这璃缨,自入晏紫钥心识,蛊惑他杀害白马寺中僧众之后,又遇见甫从死里逃生的卢濯风与刘亦云二人,璃缨能感受到,卢濯风与刘亦云身上都有着强大的妖力,所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美食,一路追寻卢濯风的狐妖气息而来;卢濯风紧挨着刘亦云躲在阴暗洞穴里,眼看被魇鬼缠身的晏紫钥提剑追了上来,一人死,总比两个人死来得好,他干脆利落的将刘亦云点了定身穴,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个吻,笑道:“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你愿不愿意娶我?”;怎会不愿意呢?你是我的爱人啊……只要此间事了,我定昭告天下,你,是我刘亦云的挚爱,任他凡夫俗子如何指指点点,我都要给你一个名分;可是,卢濯风明明是在问他,却又偏偏连他的哑穴也一起点了,或许是因为他害怕吧,他害怕自己知道了那个答案后,就没有勇气走出去了;卢濯风微笑着潇洒转身,让刘亦云眼中银光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