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与爱长言
刘亦云与卢濯风并未走远,而是偷偷躲到一棵樱树后面,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场好戏,结果没想到蒋梓寒一声不吭,只折断一根树丫子,撒完气后就潇洒转身去了,刘亦云拍着卢濯风肩膀问道:“濯风,你说咱俩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放心放心,这两个人啊,明明都很在意对方,却偏偏要互捅刀子,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然而操心归操心,卢濯风也只能从旁助攻了,把念慈推给晏紫钥,就是想看蒋梓寒到底是真放手了还是自欺欺人,结果不正是自欺欺人吗?
“两个人若是相爱了,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好吗?难道非要等到被彼此折腾到遍体鳞伤,才肯罢休吗?”刘亦云也曾经纠结过自己对卢濯风的感情,不过还好,他没有错过最好的那个人,他猛的用力把卢濯风紧紧抱在怀里:“我真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你,更没有伤害这份感情。”;“那……你以后也不许伤害我对你的感情,不然的话,我就!我就用三昧真火把你烤来吃了。”卢濯风反手捏了捏刘亦云的鼻尖,这个怀抱真温暖;刘亦云蹭着卢濯风鬓角,低声道:“你舍得吗?你若舍得,我刘亦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耳边被蹭得痒痒,卢濯风缩了缩脖子,他自然是舍不得的,努力侧着头去寻那温柔眷恋,以吻封缄,任樱雪纷纷攘攘,也只愿这一刻岁月如歌;本是欢欢喜喜来赏山樱花开,却不想他乡遇故人,念慈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只道出一句:“紫钥,带我下山吧,去我那儿,咱哥俩好好聊聊。”;念慈腿脚无法挪动,晏紫钥便弯腰把他背到背上,就像那一次他喝醉了之后,池遥背着他下山一样,念慈抬手指着路线,晏紫钥就依言而行,只觉得背上这个成年男子,太轻了,轻到让他觉得自己背着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鸿羽,他不知道池遥这些年到底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会青丝成华发,双腿不能行;“紫钥,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们两一起在西峰喝酒,你喝醉后睡得像只小猪,我呀,也是这么背着你下山的呢?那时候的你才刚到我胸口那么高,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背回房间了。”耽搁了这么久,又见夕阳昏黄,念慈伏在晏紫钥背上,说着些往事回忆;“你还敢说!你那时候肯定是故意把我灌醉的对不对!”晏紫钥一醉醒来,凌云观就变了天,池遥不告而别这件事,直到现在他都还恨得牙痒痒;“明明是你自己贪杯好不好。”念慈决定偷走聚魂鼎时,确实有想过要用什么办法去避开晏紫钥,不让他知道此事,可是晏紫钥自幼聪明,一般的办法也瞒不过他啊,要不是池逍因调戏女修受罚,让晏紫钥去西峰找他时,就那么沾酒醉了,他还真不知要如何做呢;“才不是我贪杯,肯定是你故意灌醉我的。”久别重逢,两个人假模假式的争论不休,互不相让,等到日头落尽了,两个人才推开了念慈庵的大门。
申时一过,杜时宇就已自聚魂鼎中出来,见一行人久未归来,便备了茶在前院等着,左等右等,没等到几人同归,只等到了池遥被个陌生少年给背了回来,他赶紧上前去问道:“池遥,你不是和蒋公子他们去山上踏春了吗?这是怎么了?怎么同别人一起回来了?”;有魂体靠近,晏紫钥下意识的以气劲阻断那人脚步,喝到:“何方魂孽!”;时宇被晏紫钥阳刚正气弹开,才惊觉晏紫钥是修道之人,心道还好自己闪得快,这小道士的修为,可不比当年的池遥要差啊,但不管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只要别伤害到他家池遥就行,他努力平复一下心情,细细劝言:“那个,少年英雄啊,有事儿咱们好商量,你先把我们家池遥放下来,好不好?他身体不好,可经不起折腾。”;池遥默默腹诽,说到折腾,这几日还不知道是谁在折腾我呢,不过能看到杜时宇为自己担心的可爱模样,倒也不亏,他淡定的对晏紫钥说道:“钥儿,前面左拐就是吾房间了。”;钥儿?池遥居然用这么亲昵的口吻称呼别人,池遥称呼自己时,最多也只有时宇了,就算在欢好时,想哄着他叫一声宇哥哥那都难如登天啊!杜时宇瞬间觉得头顶一片绿,急了:“不是,池遥你等等,钥什么儿啊喂!”;晏紫钥进屋后,把念慈放到矮榻上坐着,想想还是应该问一声儿才好:“二师兄,那个魂体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在你这儿?而且他好像跟你很熟?”;“这事儿我慢慢跟你说。”念慈看了看那边桌上,想着这个时候杜时宇应该已经准备好茶水了,便开口道:“那边桌上有茶,自己倒,我这身子可没办法好好招待你。”;晏紫钥才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上茶,他还没多说什么呢,杜时宇便火急火燎的从门口冲进来,急道:“那个,池遥,这到底是怎样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别人共处一室……这个人跟蒋梓寒他们不一样,时宇凭着自己的第六感,就觉得自家爱人和这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这这这……难道这才恩爱了几日,自家亲亲就厌烦自己了?他突然扑到念慈膝下,大哭:“池遥,池遥,你可不能不要我啊,你要是不要我了,那我就会生不如死,我生不如死的话就会魂飞魄散,我要是再魂飞魄散一次,那你就算有十个聚魂鼎也救不回我了!你舍得吗?”;任由杜时宇鬼哭狼嚎,念慈也只淡然道:“诶呀,吾跟吾家师弟聊个天,跟吾要不要你有什么关系么?”;“啥?你说啥?师弟!?”杜时宇哭得入戏,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到,原来是虚惊一场啊,他把池遥抱得更紧了,吸着鼻子继续可怜道:“池遥,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不要我了呢?”;“敢怀疑吾,你说,你是不是该罚。”念慈抬着头不理他,置起气来跟个孩子似的;“罚,该罚!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杜时宇趴在念慈膝上,心里盘算着小九九,反正只要别让自己不能上床,什么惩罚都好;“行了行了,丢不丢人呐,快走快走,吾和师弟聊天你别来打扰我们,另外,若是蒋公子他们回来,给吾把人留住了,若是留不住就别来见我。”池遥虽嚷嚷着让杜时宇离开,但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却不是假的;晏紫钥茗茶轻饮,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而这一切更是让他心情复杂起来;“那好吧,池遥你和师弟好好聊,我就先走了。”杜时宇吃下定心丸,心情愉悦,起身对晏紫钥说道:“师弟,好好照顾我家池遥,他身子不好,可不能劳累过度。”;杜时宇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没有了鬼哭狼嚎,屋内就只剩下师兄弟二人,晏紫钥头一次觉得不知如何开口,别扭问道:“二师兄,他……你们两个……是……”;“我们……成亲了。”池遥弯下腰脱掉鞋袜,自己往床内挪了寸许,他又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偷聚魂鼎吗?”;“是为了救他,吾心爱之人,或者说是吾心爱之妖。”池遥虽是在问晏紫钥,但是又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开口;晏紫钥白了一眼,想问他为什么会爱上妖,而且还是个男妖,念慈急忙制止他道:“你别这样看着吾,你知道吗,这情呐,从来都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当年,吾曾跟你一样,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等到失去后吾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离不开那个人了,因为你在与他朝夕相伴时,就已经慢慢养成了习惯,而后,它就会逐渐变成你的依赖。”;“当你一旦决定要舍弃这份依赖,那么就如同让你自己剔骨剜心,紫钥,你知道那个时候吾为何日日买醉吗?因为吾亲眼目睹他在我面前自散魂灵……”失去挚爱那种心痛,池遥再也不想尝试,他自然也不希望晏紫钥有机会去尝试;他不瞎,只是没想到蒋梓寒说得那个道门之人会是晏紫钥,他们之间与自己当年和杜时宇的处境别无二致,所以,何苦要让自己偿那撕心裂肺之痛呢?
“二师兄……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你甘愿背叛师门去救他……”或许是他太年轻吧,还无法真正去诠释什么才是爱;“那爱,它就在这里。”念慈笑着用指间指在自己心口,关于爱的种种缤纷感觉,万语千言都只有一个心字而已,爱在心动时,就如沙漠久旱逢甘霖,能让你满心欢喜。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爱恨茫茫
又是问心,晏紫钥只觉得心好痛啊,尤其看见蒋梓寒抱着别人时,他就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完全无法呼吸,如果这就是爱,那他宁可不要,因为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就好像一个落水之人,仅仅只抱着一方圆木在海上漂泊,随时都有可能被滔天巨浪所吞噬;晏紫钥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胆小懦弱,放下茶杯走到念慈身边坐下,抚着念慈鬓角白发,心疼道:“二师兄,你这头发……什么时候白的啊……”;念慈故意打着哈哈:“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二师兄这样特别帅气?”;“少胡扯,这是被聚魂鼎反噬的对吗?”古籍有载,凡道门弟子,时机未到,不得擅自使用聚魂鼎,否则后果自承,或少年白头,或修为尽失,亦或身死魂销,幸而池遥所受的惩罚是最轻的,晏紫钥难以理解,问道:“二师兄,值得吗?”;“钥儿啊,你与其问吾值与不值,倒不如问吾现在是否幸福,你觉得吾现在过得不开心吗?”池遥倚在床头轻叹,到底是懵懂少年啊;“二师兄……你开心就好……”晏紫钥不得不承认,自打两个人相认后,池遥就一直很开心,那个人对池遥也是无尽顺从,或许,这也是爱吧,他蹬掉鞋子倚到池遥腿上,喃喃道:“对了,你有见过大师兄吗?师兄们说他来找你了,他没跟你在一起吗?”;池遥抚着晏紫钥头发的手指轻颤,哽着声音道:“哥哥他……仙去了,为了救我和时宇……被狸猫杀害了……我这双腿呀,也是那时候折的。”;“……”晏紫钥在池遥腿上侧了侧身子,把头埋在池遥身上,没有任何言语,他一直在期待着重逢,等来的却是一别永远,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狸猫;“紫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倔,心里头明明难过得要死,却怎么都不肯吭一声。”抚着少年衣背,安抚着:“钥儿,能不能跟师兄说说,你跟那位蒋公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儿吗?”;“二师兄,你能不能不说别的,就安安静静让我靠一会儿,行吗?”晏紫钥蒙着头,关于他和蒋梓寒之间的种种,他一个字也不想说;“行吧,你不想说就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们再好好说。”;里头两个人闲话家常,杜时宇难得失了仪态趴在门前听墙角,哎,到底是媳妇儿娘家人,那待遇就是不一样,自己等了十年才能跟媳妇儿同榻而寝,这师弟一来就能趴在媳妇儿身上求安慰求抱抱,自己却在门前吹凉风,相比之下,还真是有点羡慕嫉妒恨呐;夜幕低沉,卢濯风与刘亦云特意在山上赏析了晚霞才下山来,蒋梓寒一下山就回了房间,说是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卢濯风与刘亦云路过后院回屋时,见杜时宇都快要与墙角融为一体了,于是故意调高嗓音揶揄道:“诶,亦云,你说这偷听他人讲话,是不是有失这个这个……这个……那什么王者身份啊。”;“喂!你小点儿声儿。”杜时宇赶紧跑过去用手捂着卢濯风双唇,以免他再大声嚷嚷,要是给池遥听见他在偷听,那就完蛋了,他扫了一眼卢濯风身后,没见到蒋梓寒,疑道:“蒋公子呢,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来?”;“我们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刘亦云接过话头:“这关山樱雪我们也都欣赏过了,又在此打扰了数日,所以正准备同你们辞行呢。”;“啥?这就要走了?”杜时宇只觉意外,难怪池遥方才会让他要想办法把人留住,原来是早就算到了啊:“可是非要现在走吗?天都已经这么黑了,你们离开这里,也来不及进城了吧。”;卢濯风掰开杜时宇的手,无奈摊手到:“谁说不是呢!可是没办法,小竹子要离开,我们两个当然得跟着他了。”;“还真要走啊!那蒋公子人呢!?”杜时宇急了,蒋梓寒可不能走啊,他要是走了,池遥拿自己撒气,不让自己睡床上可怎么办?
卢濯风从刘亦云怀中把凤焦抱过来,哼哼道:“这会儿应该还在屋里收拾东西吧。”;“我跟你俩说啊,你们现在可不能走,因为夜路走多了,可是会撞到鬼的!至于蒋公子那边,我去说,我保证他今日寸步难行,那个你们先回屋歇会儿,我去去就来。”杜时宇急急忙忙往蒋梓寒房间奔去,若是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西厢房内,黯淡烛光映着朦胧月色,蒋梓寒面色平静在床边坐着整理包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胸膛隐隐作痛,他起身站到铜镜前,扯散衣带对着铜镜查看疼痛处,那里青紫一片,应该是晌午时被狸猫那一掌给打的;他试着运气,察觉内息有所阻碍,他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低头拢好衣物时,藏在衣角内的那张宣纸,就很不给面子的掉出来来,缓缓俯身去拾起,就那么蹲在地上摊开那幅画,只可惜,丹青便是丹青,永远不会成为现实;蒋梓寒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悲哀,爱明明没有错,可是自己却只能逃离,额前那缕散乱青丝,让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手里拽紧了画卷,无声无息倚着菱镜台脚坐落,仿佛只要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就不会有人看到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了;桌上呲呲燃烧的残烛,被窗台上溜进的春风吹散熄灭,杜时宇推门进来时,入眼漆黑一片,他并没有看到蒋梓寒,要不是借着黯淡月光,看到床上包袱还在,他差点儿就以为蒋梓寒已经走了,他轻声唤到:“蒋公子,蒋公子……”;“杜公子找我何事?”蒋梓寒身影未动,从阴暗角落里发出声来,气息有些虚弱不稳;那声音因回旋而显得有些空灵,杜时宇顿时有种见鬼的错觉,抚着胸口庆幸,还好自己算是半个鬼,不然的话,没被被吓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我说,蒋公子,蒋少侠,咱能好好说话吗?刚才要是换做别人进来,听到你这么说话,一定会以为自己见鬼了。”;不管杜时宇如何说,蒋梓寒都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而轻吐一句:“没有别人会来这里……”;“好像也对……”此处凡人难寻,能进者必非凡人,所以就算真见鬼了,也没谁会怕吧。杜时宇缓步过去,在蒋梓寒身边坐下,笑言:“看你这模样,是失恋了吧!”;“恋都没恋过,哪里来的失恋。”蒋梓寒握着画卷的手又紧了几分;“你就自欺欺人吧!”杜时宇当年,在池遥说要与自己恩断义绝时,也是这个样子,姜还是老的辣,他作为过来人,岂会不明白蒋梓寒这是为情所困,杜时宇也早就看见了蒋梓寒手中握住的东西,他伸手去拿,蒋梓寒也没有阻止他,杜时宇拿到手后,借着余光展开丹青画卷来看,最后只得出一个总结:“画工不错,情感也真挚。”;“你说,妖为什么会有和人一样的感情?若是妖生来无情无爱,是不是就不会感觉到心痛了?我本是无心竹,怎的就变成了多情妖呢……”蒋梓寒越是呢喃,声音就越发小了,最后头一歪,竟然就那么闭眼睡去了;“什么味儿?”杜时宇吸了吸鼻子,忽然闻到黑暗空气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他使劲儿嗅着那熟悉味道:“这味道……是……是血……”;难怪他会觉得那味道很熟悉,曾经在哪里闻到过,竟原来是在十年前那场血染杜鹃时闻到过,他猛然起身,寻到桌上烛台,点燃后端起来照看,只见蒋梓寒脸色苍白,唇角处有殷血不停往外流淌着,染湿了衣襟;“这算个什么事儿!怎么说吐血就吐血了呢!”他赶紧把烛台放回桌上,弯腰把人抱起来给弄到床上去躺着,他不会岐黄,只能立马去找池遥,问问他可有办法;杜时宇片刻不敢耽搁,他现在超级后悔,自己当年没事儿把念慈庵建那么大作什么!跑起来可真是累死个人了,他冲开池遥房间的雕花木门,粗喘着气说道:“池遥,我跟你说,那个……那个……蒋公子他吐血了!”;“什么?!”池遥被杜时宇那急冲冲的模样给吓到了,动了动身子问道:“他怎会吐血的?”;“我哪儿知道啊,池遥,你还是赶紧去看看他吧,我掌灯后看到他那脸色,都快跟个死人似的了。”杜时宇不敢耽误,万一蒋梓寒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会遗憾一辈子的,毕竟是蒋梓寒耗费了一百五十年的功力,才让他与池遥能够夜夜相聚,此恩不可忘啊。